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九原（二）
而趙高等人，固然不可能明目張胆的去追捕他們。可暗地裡派出人手追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遍地都是他的敵人，所有人對他，都懷著敵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對始皇帝的影響可想而知。他甚至百姓的苦楚，更知道市井裡，有能人無數。所以，他可以不拘一格的任用人才，不管是李斯的倉鼠哲學，還是王綰這等博學大儒。他都能人盡其才，發揮他們的能力。
蒙恬走到了扶蘇身旁，笑著點點頭。
一餐不過一鼎黃羊湯，一釜方肉，幾張麵餅而已。
也幸虧了中車府車士通知了鬲縣方面的官吏。
而劉闞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劉氏唐國後人，武王時騎將劉悚後裔的身份。
扶蘇出生的時候，始皇帝已經掌控了大秦朝政。
而扶蘇也有些疲憊，於是起身告辭。
孫子兵法開篇即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特別是蒙恬，他向扶蘇稱臣，也就表明，北疆兵馬，任由扶蘇調動。
「小公主已安排休息了……」蒙恬輕聲道：「從平原津過來，這一路上小公主屢受驚嚇，加之受了風寒，過了神木嶺之後，就一病不起，一直昏沉沉的。若非劉君侯，只怕小公主已故去多時。
事實上他也不可能不狼狽……
至於其他的事情，則有贏果出示了玉璽之後，吳辰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本來，吳辰準備和劉闞一同前往九原郡，但是被劉闞阻止。此去九原郡，可說是凶多吉少。吳辰雖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終究比不得劉闞他們這等人的強壯。這一路過去，不曉得會有多少次搏殺。帶著一個贏果，已經是大麻煩。若再加上一個吳辰，劉闞可真沒精力去照顧他。
一個剛被陛下加封為北廣武君的人，怎可能突然間去謀害陛下？
好在跟著一個哈無良，多多少少能給她一些照顧。
扶蘇聽罷，向劉闞一揖到地，深施一禮。
劉信抬起了頭，瓮聲瓮氣道：「二叔，我不累！」
特別是趙高手中的中車府，高手雲集。
「屁話，你已經多久沒好好休息了？」劉闞不由得怒了，一把揪起劉信來，「二叔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好吧，別的不說，難不成你想等小公主醒來，就看見你這副邋遢的模樣？」
在能力上，王離的確是比不上蒙恬。但是王離也有他出色之處，比如治兵，的確是非常出眾。在治兵上，王離承襲了祖父王翦和父親王賁的有點。論兵法，說實話他也
其實，扶蘇心裏大致已經明白了李斯背叛的原因。
這也是一個從輔君到主君的變化過程。
「胡亥，真不當人子！」
大秦有這位大公子在，想必不會再如歷史上那般，被一群烏合之眾推翻了吧。自己雖然沒能夠保住始皇帝的性命，但卻改變了原有的歷史。真的變了，多年來的憂慮，似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蒙恬自不必說了！
而鬲縣縣尉，恰恰是當初和劉闞一同平定三田之亂的吳辰。臨陣突然倒戈，將那二十多名中車府車士擊殺在大河渡口。吳辰在問清楚了情況之後，毫無保留的相信了劉闞的話語。
劉闞這時候的稱呼已經變了。
前面也說了，扶蘇用人，看出身，看家世……
「我……」
聽聞王離求見，扶蘇先一怔，心道：這麼晚了，王離來找我，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這也是扶蘇更看重蒙恬的原因所在。
劉闞看上去很狼狽！
嫪毐被誅殺，呂不韋也被奪權罷相。扶蘇雖然賢能，但更多的，卻是信任那些有出身的人。
於是，吳辰劉闞在鬲縣渡口分別之後，往泗水郡方向而去。劉闞呢，則帶著贏果一行人，夜行曉宿，只走小路，風塵僕僕的一路過來。沿途中，六次和趙高派出的人發生交戰，隨行的二十名樓煩騎軍，死傷過半。薛鷗在渡過汾水時，遭遇中車府車士伏擊，戰死於汾水河畔。
說實話，他的確看不上李斯！
這小傢伙，真真箇是情根深種了。
他把麵餅掰開，泡進了黃羊湯中，又加了一把蔥花，然後端起方肉，一口食盡。
就這樣，劉闞帶著劉信下去吃飯休息了。
最可怕的是，這些人的江湖手段非常高明。他們不可能依從普通的方式，而是根據經驗行事。
而把召平調來，以其穩重個性，可令輜重糧草不絕。
若非劉闞粗通醫理，贏果可能早就病死在這路上了。好不容易過了神木嶺，這才和駐紮此處的屠屠秘密聯繫上，算穩定下來。這一路上，劉闞真真箇是動搖過。特別是在贏果病倒之後，劉闞甚至生出了撒手不管的念頭。可到了最後，卻又神使鬼差一般的，繼續走過來。
兩人甚至連晌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一直到天黑，才算整理出了一個章程。
扶蘇雙手握拳，閉目沉吟片刻之後，一咬牙，「賊子大逆不道，我決意為父報仇，盡起北疆兵馬。
於是，劉闞建議吳
這一連串的命令，井然有序。北疆兵馬，乃百戰之師，可謂是大秦精銳。如果真的展開攻擊，天下間少有人能夠抵擋。蒙恬，更是絕世名將，兵法出眾。由他來督導兵馬，最為合適。
廢話，能不餓嘛？劉信的食量本來就驚人，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又怎可能不感到飢餓？
「聽話，去洗洗，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醫生不也說過了嗎？小公主沒有大礙，休息一下自然能夠恢復過來。你在這裏守著，反而會影響小公主的休息……聽話，跟我下去休息吧。」
這一點，可以從他的用人看出端倪。
三川河渡口，眼見贏果乘坐車子被撞翻，這小傢伙好像瘋了一樣，根本不顧自己的安慰，拼著被對方長矛刺傷的危險，生生托起了車子。贏果這一病，也讓劉信變成了活脫脫的守護神。
扶蘇聽完之後，早已怒火中燒，憤怒的咆哮起來。
事實上不禁是他變了，蒙恬也變了。
「這件事，我原本打算明天再公佈於眾！」
而贏果更是在過大河時，於三川渡口中了風寒，一下子倒下來，再也沒能起身。
唯一的例外，就是劉闞。
深知這兵馬一起，會有更多的事情出現。未雨綢繆，是為大將者必備的功課。所謂『夫未戰而廟算者勝，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者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
扶蘇雖然精明，終究比不上嬴政。
孫子十三篇倒背如流，滾瓜爛熟。這兵者大事，表面上看去簡單，可內地里的計算，卻非常繁瑣。
可撥弄是非的人，總歸不得人歡喜。扶蘇現在所擔心的，不僅僅是李斯胡亥，更重要的是李斯的兒子。李斯長子李由，說較起來還是扶蘇的姐夫。他掌控三川郡，也是除關中之外，極為富庶的地方。李由在三川郡經營多年，頗有實力。若他父子勾結起來，危險可就大了！
扶蘇說罷，轉過身來，「上將軍，出兵之時就拜託你了。這件事情當越快越好，莫要讓那賊子得了喘息之機……這樣吧，我調蒙疾他們過來，隨我為後軍。待上將軍起兵，我等隨後出發。」
劉闞在一旁聆聽，不由得暗自點頭。
「啊？」王離看上去似乎很吃驚，但又似乎有些做作。只是燈光昏暗，扶蘇也沒有看清楚。
事不宜遲，此時當由蒙將軍你來主持。
從平原津渡河肯定是不可能！
若非如此，扶蘇對劉闞的使用，怕會更加謹慎。而李斯，雖
在府門外下車，他徑自到了書房裡。
扶蘇說完，三五口吃乾淨了湯餅。這時候，王離隨家人也來到了扶蘇的書房中，先見過禮，然後問道：「大公子，末將今日見九原兵馬似有調動，難不成是那月氏或東胡人前來挑釁？」
劉信歪著腦袋，片刻后一呲牙，笑了。
此前，蒙恬也好，劉闞也罷，都自稱『末將』。而現在，口稱『臣』，等同於確立了扶蘇的地位。
當然了，這些話劉闞是不可能對扶蘇說起。
恩，就留在這上將軍府里，待大軍行動時，還需要君侯出馬，為父皇報仇雪恨，剿滅賊子。」
而蒙恬的臉色卻陰晴不定，在一旁靜靜的坐著，一言不發。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可以看出，蒙恬此時真的是出離的憤怒了。緊握雙拳，寬厚的虎軀微微顫抖，牙齒要的嘎嘣響。
不吃不睡，整天的守護著。
從平原津帶著贏果逃走，一路上就沒得到過好好休息的機會。贏果雖然懂事，可自幼錦衣玉食的生活，從小在父親呵護中長大，又何曾受到過如此顛簸流離的苦楚？懂事，也有程度上的不一樣。等她從那種惶恐中清醒過來以後，大小姐的秉性發作，著實讓劉闞很頭疼。
才多長時間，原本肉乎乎的臉蛋兒，以瘦削下去。頜下，更生出了青幽幽的鬍子茬兒。
下人們已準備好了飯菜，端到扶蘇的面前。別看扶蘇生於錦衣玉食的皇家之中，生活習慣卻受父親嬴政的影響，很簡樸，不甚奢華。想當初，嬴政對六國用兵時，內府縮減開支。
但是扶蘇卻不一樣！
劉巨的事情……呵呵，隨便編造出一個由頭就是。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幹掉那個張良才行。
有家人為他捧來溫水，濕了濕臉，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劉闞看到在長廊飛檐下蹲坐著的劉信，走過去揉著他的腦袋，輕聲的勸說道。
扶蘇看出身，看品性。
這大軍一動，諸般事情就接踵而來。錢糧耗費，更格外驚人。想當初，蒙恬在河南地發動決戰，表面上是只動用了幾十萬人馬。可實際上呢，各地調動的人員，高達百萬之巨；再如南疆戰事，任囂統兵詐稱五十萬，實際兵馬不過二三十萬。僕從徭役，卻比兵馬人數更多。
但即便是這樣，小丫頭一路上不曉得抱怨了多少次……
當下插手行禮，「臣聽候大公子調遣。」
王離說：「陛下，駕崩了？」
比如當年劉闞在富平和匈奴人交手的時候，
立刻持我符印，派人前往北廣武城，請東陵侯召平前來；上將軍當儘快動身，前往膚施督點兵馬，命涉間在陽周出兵，十日之內，前鋒人馬必須佔領衙關，打開通往內史郡的門戶。」
再說了王離是王翦的孫子，扶蘇對他豈能不信？
說罷，扶蘇靜靜看著劉闞。
李成，是大秦名將李信之子，監軍府護軍，蒙疾蒙克，馮敬屠屠，也全都是名門之後。李必駱甲出身藍田大營，同樣得到了重用。而除此之外，起於平民，或三秦之外的人，卻很少。
「請！」
扶蘇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王離道：「父皇駕崩了……」
北疆之地，除蒙恬之外，就是以王離召平兩人威望最高。有召平出鎮九原，一方面可穩固後方，另一方面則可抵禦異族蠢動。召平衝勁不足，守成有餘，倒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而王離卻做不到。
書房窗口旁，扶蘇看著這叔侄的背影，忍不住一笑，「上將軍，怎地這老劉家，盡出此等熊虎之士？前時我聽蒙疾說，劉君侯的哥哥，比他還要驚人，而且武力超群，有樓倉巨熊之稱。」
扶蘇下令之後，輕撫額頭。
為大將者，信念極其關鍵。若隨便動搖，就會拖累三軍。自從河南地大戰結束之後，王離就一直留在九原郡和雲中郡之間練兵。這幾年下來，做的也盡心儘力，扶蘇對他頗為信任。
說完，他躬身退出了書房，在台階上長出了一口氣。
而這兩點，恰恰正是李斯所不具備的。特別是當年他害死韓非的事情，也讓扶蘇頗為不滿。
扶蘇也是這種習慣！
他的府邸，距離蒙恬的住所隔了一條街。出上將軍府時，扶蘇感到有些疲憊，同時飢腸轆轆。
正準備把羊湯泡餅吃下，突然聽家人稟報：「裨將軍王離在府外求見，說是有要事和大公子商議。」
「我當盡起北疆兵馬，不殺胡亥趙高，誓不為人！」
扶蘇果然是歷練出來了……
這些人在戰陣中的用處也許不太大，可是論起單打獨鬥，也都不差。
他輕舒猿臂，看著擺放在書房中的沙盤，突然苦澀一笑，「沒想到，陛下會走的如此突然。」
「君侯忠義，天下無雙，扶蘇實不知該如何答謝，還請君侯，受我一拜！」
臣已安排小公主在府內休息，大夫也說
「有此猛將，實乃我大秦之福啊！」
扶蘇和蒙恬，都是知兵的人。
「信，去洗一洗，好好休息一下吧。」
「劉君侯，你這一路上辛苦，暫且好生歇息。
「此乃臣之本份，焉能居功？」
在鬲縣渡口做出好大的事情，終究是隱瞞不過去。倒不如去樓倉，順便還可以把通知一下嬴壯。
即便是遠離咸陽，天高皇帝遠的，一樣保持著簡樸的生活習慣。飯菜也是一湯、一肉、一張餅。
蒙恬點點頭，「甚好！」
扶蘇點點頭，從書案下方取出了玉璽，「是被賊子所害……皇妹在父皇臨終前，受託保管玉璽。發現此事時，她已來不及阻止。所以就帶著玉璽，逃出了行營，一路顛簸，前來送信。」
他只是把事情的緣由，大致講述了一遍以後，從腰間結下了那個用蒼龍旗包裹起來的玉璽。
一剎那間，劉闞甚至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這位大公子的身上，已具有了始皇帝的氣度。
他點點頭，「恩，我肚子餓了！」
蒙恬會在第二天出發，前往膚施督導兵馬。
再加上這些追兵……劉闞等人在頭三天里幾乎沒有休息，完全是在馬上渡過。數次故布疑陣，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追兵，但是在經過鬲縣渡口時，還是被中車府車士追上，一場血戰。
「臣也著人打聽過一些老劉家的往事……劉君侯的祖上劉悚，也是熊虎之士。想想倒也有道理，武王偏愛熊虎之士，能為武王騎將之人，豈能是善與之輩？不過當時有烏獲孟賁之流，顯不出他的名聲。不過以我之見，如今這劉家三熊，怕是比當年武王座下之力士不遑多讓。」
扶蘇，默然無語……
說到這裏，扶蘇的心不由得一顫。
扶蘇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在斗室之中徘徊，「李斯，李斯為何要背叛父皇，他為何要背叛父皇！」
李斯經驗豐富，而且能力頗為出眾，這一點扶蘇心知肚明。若沒有真才實學，始皇帝也不會如此重用李斯。但是扶蘇和始皇帝，又是兩種人。始皇帝生於憂患之時，起於微末之中。
扶蘇不會死了！
不管是扶蘇，還是蒙恬，都熟讀兵法。
不管嬴壯會如何選擇，但有一件事劉闞可以肯定，嬴壯絕不會對樓倉動手。
王離的缺陷是在於他的性格，不夠堅定。
雖說韓非當時入秦，也沒安好心眼兒。
幼年時，始皇帝是在趙國都城邯鄲長大。
待冷靜片刻后，扶蘇問道：「果兒現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