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樑城（七）
說起來，韓信如今在樓倉的地位不差，劉闞很器重他。但不知為何，呂嬃總覺得看韓信不順。所以在私下裡曾經和劉闞說過：「韓信這個人，年紀不大，卻極有野心。他的眼神很活，與人交談時，常私下顧盼，非忠誠之士。這個人，可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需要小心。」
韓信突然驚叫一聲，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向司馬喜身後看去。
自從呂文一家從沛縣搬到樓倉之後，呂嬃就很少和呂澤照面。呂澤呢，也不願意來樓倉住，於是就一個人住在沛縣的呂家老宅里。一年到頭下來，呂嬃都未必能見到呂澤一次面。
他退後一步，向院門外掃了一眼，擺手道：「我其實也是一番好意，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何故如此待我？我絕無背棄老爺的意思，只是這大勢所趨，難道你看不明白狀況嗎……啊，夫人！」
又是出身於劉闞門下，其信任度自然要高於他人。曹參也是出於培養人才的考慮，把許多事情都交給司馬喜來處理。自劉闞從薛郡歸來后，司馬喜就正式調入了府衙之中。一晃兩三年過去，昔日那個隨同三川郡百姓遷移過來的小子，如今已能夠在府衙里，獨當一面了。
你本一浪蕩子，老爺憐你孤苦，見你聰明，把你留在身邊。
呂嬃越聽越怒，呼的站起來，厲聲道：「若非看你是我兄長，我定不會饒你性命。」
「此事關乎重大，我需仔細斟酌，再做決斷。」
呂嬃有劉闞照顧，一輩子吃喝不愁，而且風光的很。
小婢忙喊人救治，喜子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他醒來后說，那天殺的韓信，企圖叛逃。結果被他發現后，下了毒手。若非喜子命大，只怕已經丟了性命……夫人，還請您為喜子做主！」
小豬終究是長大了，考慮問題時，也比從前多了些細膩。
呂嬃從呂文處回到住所，臉色陰沉得有些怕人。
戚姬哭道：「小婢剛才去探望喜子的時候，發現喜子倒在血泊之中，一隻手臂卻是被人砍了。
呂嬃既然決定要留在樓倉，和陳涉軍決一死戰。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可就都扔給了曹參處理。
司馬喜不禁勃然大怒，「豎子住口
一直到子時將近，呂嬃才回到了家中。
可是你呢，不但不思報答，危難之時卻說出這等沒有廉恥的話語來。莫說老爺沒有死，就算老爺真的不在了，還有夫人和小公子……你你你，你這個無行之徒，只我有一口氣，你休想離開。」
說完，他邁步就要走。
呂澤卻絲毫不慌張，苦笑著搖搖頭，對呂文夫婦道：「父親，母親……我這可都是為二妹著想啊。」
也許真的是天生吧……
安撫百姓，清除隱患，清點庫房……
她怔了一下，看看父母，又看看呂澤，一時間難以做出決斷。抬起頭，再看向呂釋之的時候，呂釋之已經說完，重又閉目養神，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樣。心裏，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樓倉處境危險，危在旦夕。我聽說，陳涉大將葛嬰，率五千人已在符離擊潰了老秦兵馬，和朱雞石合兵一處，麾下已有萬餘人。如今他們正在朝取慮逼近，與秦嘉所部人馬匯合，不過是早晚之事。到時候，那葛嬰麾下將有數萬人，且樓倉位於楚地，必然會遭受到攻擊。」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喜子，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瞞你。老爺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消息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難道就沒有覺察到嗎？老爺……很可能招惹上了大麻煩，甚至可能已經……其實陳道子他們，還有夫人不會沒有覺察，只是到了今日，還不願承認罷了。
明日一早，還要隨曹參和蒯徹清點城內的倉窖，肯定會更加忙碌。
韓信不才，也想要有所成就……喜子，你為學多年，才華出眾，何不和我一起，尋一明主呢？
靠著呂文留給他的那些生意，這些年來，呂澤東奔西走，倒也過的還算不差。雖發不得什麼大財，可也算是上等人家吧。漸漸的，他乾脆連家也不回了，和呂嬃之間的兄妹情分，也越來越淡。上一次呂嬃見呂澤的時候，還是在呂雉的喪祭上，
「韓信，你莫非想要在這個時候，背棄老爺嗎？」
司馬喜一怔，本能的扭頭往後看。
這日子過的舒坦，又何苦再風裡來雨里去的奔波？
呂釋之面無表情，睜開了眼睛。
呂嬃眉頭一蹙，看了一眼呂文夫婦，心裏猛然一陣明悟，脫口而出道：「父親，母親，難道你們也……」
反倒是呂嬃，在呂釋之說話的時候，發現呂釋之朝她使了一個眼色。
可若是闞哥不在了，曼小姐還會善待我們嗎？到時候，這樓倉所屬的一切，只怕都要被吞併。」
可是，劉闞器重韓信，卻不代表呂嬃會器重韓信。
呂嬃愣了一下，「喜子？喜子怎麼了？」
樓倉府衙中，一共有佐吏六人。
闞哥在的時候，巴曼小姐可善待我們。
「信，呂老爺傍晚后把夫人叫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也正因為此，司馬喜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可韓信依舊是個白身。
已過戌時，夜很深了！
呂澤就是無法忘懷。
到時候，我掌外，你掌內，封王拜相，也未嘗不可能啊。」
包括襄強在內，司馬喜是這六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偏偏，曹參最看重的就是司馬喜。
司馬喜在府衙中幫著曹參處理完公文之後，頗有些疲憊的回到住所。他如今在樓倉府衙中，擔當佐吏，幫助曹參處理一些雜務。樓倉雖小，可五臟俱全。每日里發生的瑣事多不勝數。單隻靠曹參一人，顯然也不太合適。畢竟，大事上需要曹參親手去辦，而小事上，還需要他人的幫襯。
可是今天，他肩上還掛著一個包裹，打著綁腿，一副要遠行的架勢。
但旋即，她盯著呂澤，沉吟半晌后，突然問道：「哥哥，你又是從何得知？」
「大哥，你給我住嘴！」
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第一個站出來想要投降的，居然是她的父母。傍晚時，呂嬃被呂文叫過去。原以為呂文有什麼要事，可等她到了呂家的時候，卻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平日里，韓信就是這樣的打扮。
可這剛一扭頭的剎那，他就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
韓信顯然沒有想到，會和司馬喜照面。先是一怔，旋即臉上流露出尷尬之色，訕訕的一笑。
「二姐，若闞哥活著的話，我必隨他死戰。然則闞哥現在下落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這些事情做完了，天就很晚了。
而劉闞則受了後世的影響，對韓信的感官很不錯。
他身後是房舍，呂嬃怎可能從後面出來？耳邊只聽倉啷一聲響，眼角餘光掃過一抹寒芒。
不僅僅是呂嬃，還有陳平蒯徹，都覺得韓信這個人很輕浮，野心太大，實在是不可重用。
我擔心你們有危險，故而和秦嘉說，前來說服你。
韓信沒有想到，平日里溫文爾雅，沉默寡言的司馬喜，居然會有如此暴烈的性情。
也難怪，司馬喜的學識不差，先後得張蒼和程邈的教導，在六人中最為出色。
老秦暴虐，倒行逆施，已經是人神共憤。樓倉位於楚地，看似富庶，卻是四戰之地，必為許多人視作眼中釘。一旦老秦倒垮，就算老爺活著，就能挽回局勢嗎？不可能的……民心所向，老秦必亡。到時候，樓倉勢必會成為許多人眼中的肥肉。樓倉能擋住一次，卻不可能永遠擋住。就這麼大的地方，就這麼多的人。輜重越多，就越是容易被別人在一邊惦記。
韓信走出來，身穿一件黒兕甲，手中拿著那柄祖傳的寶劍。若只是這種打扮，司馬喜倒不會奇怪。韓信和他所學不同，他修的是刑律和政務之學，而韓信則主修兵學，雜學為輔。
該死的陳賊，若非他們惹事，哪會有這許多的事情？司馬喜在心裏暗自咒罵，一邊住處走。
這時候，另一間房門被推開了……
司馬喜的目光，突然間變得冷冽起來。
一旁的呂文夫婦連連點頭，呂澤更是贊道：「小弟果然有眼光，看問題時，可比我考慮的清楚。」
呂澤！
司馬喜推開了院門，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陳涉之亂，雖說並未對樓倉造成太大的波動，然則還是有一定的影響。
呂文夫婦也知道，讓呂嬃一下子改變主意，不太可能。
劉家子下落不明，多半已經死了……而你如今，風華正茂。何苦又為那劉家子，苦苦守
葛嬰已經與朱雞石合兵一處了？
「小豬，難不成你也這般想法？」
「二妹，如今暴秦將傾，劉闞生死不明。
「信，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怎麼這副裝扮？」
諸如此類的事情，足以讓曹參忙的不可開交。連帶著，司馬喜也忙碌起來。他先是拿著戶籍冊，隨鍾離昧和賈紹訪查樓倉周遭的情況，然後又回來清點了庫府，把公文整理妥當。
他住在府衙後院和劉家田莊的結合部。
呂家人和韓信好像不太對付。歷史上，韓信就死於呂雉之手，如今呂雉死了，呂嬃對韓信同樣沒有好感。
「喜子，這麼晚才回來啊！」
他如今在樓倉，安享太平。要田有田，要人有人。每年還會從江陽那邊，收取一部分利潤。
司馬喜心知不好，抬手想要招架。
之前夫人一直在勸說老夫人，忙著處理各種事情，根本沒有召見別人……夫人，何時見的你？」
所以，他也不可能來投靠劉闞，哪怕是靠著老爹吃飯，也不願意。
呂嬃聞聽，登時呆坐原地。
「喜子，你先別急……」
呂釋之呢，如今也是樓倉的重要人物，在軍中擔任要職，身兼官大夫民爵，同樣無需他操心。呂雉死後，呂家唯一讓呂文操心的人，恐怕就是他那大兒子呂澤了。本來，呂澤也可以在樓倉享受生活，可這呂澤，卻念念不忘昔年劉闞斷他一腿的仇恨，而且總覺得，劉闞一家當初不過是靠著呂家討生活的門客，如今卻風光無限，讓他呂大公子，又情何以堪呢？
不過有一些個生意，他還是保留了下來。不過這部分的生意，全都是由呂澤一人出面打理。
大丈夫當於亂世，提三尺劍，建立功業。
妹妹，你樓倉有兩千窖的糧草，可供給十萬大軍一年的糧餉。
看司馬喜要和他拚命，不由得心裏一慌。
呂嬃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微微一怔。
好吧，就算老爺還活著，可又能如何？
呂嬃的大哥……
「啊，這個嘛……」
這傢伙的確聰明，在兵學之上，有著獨特簡介，非同一般。後世不是有一句話，叫做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嗎？假以時日，這傢伙一定是一個兵學大家。而且，劉闞一直覺得，
還沒等她坐穩身子，卻見戚姬滿臉的淚痕，風一般衝進了房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請夫人為喜子做主啊！」
呂家原來的生意，呂文已經停了大部分。
只聽咔嚓一聲，血光崩現……司馬喜發出慘叫，噗通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司馬喜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點點頭邁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可走了兩步，他覺得有些不對頭了。
有一個獨立的院落，三間青瓦房，一間是書房，兩間是卧室，條件很不錯，環境也很幽靜。
且還有三百倉輜重軍械，幾乎整個淮漢地區的糧草輜重，都集中於此，讓人怎能不眼紅呢？
※※※
算起來，已經有兩三年沒有見過呂澤了吧。
韓信低下了頭。
韓信說：「夫人剛才找我，要我出門辦點事……喜子，今天很忙吧，這麼晚才回來，一定很辛苦。早點休息吧！我還有要去辦事，就不和你啰唆了。」
其實早在去年聽說扶蘇大公子被殺時，我就有一種預感，闞哥必然會被牽連。如今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音信全無……朝廷雖然並沒有什麼舉措，可焉知不是一時無暇看顧？待那皇帝坐穩后，定然會對我們不利。雖說，去蜀郡是一條路子，但那終究不是咱呂家的根基啊。
「阿嬃啊，你先別生氣嘛，坐下來慢慢說！」
但是，司馬喜和韓信的關係不錯。他聽韓信這麼一說，也就沒往心裏去。正要和韓通道別，司馬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頓時大變。他猛然轉身，厲聲叫住了韓信，凝神看著他。
不管劉闞當初斷他一腿是好心，還是惡意……
這人心已經散了……又該，如何是好？
當下點頭，不再談說此事，反而拉起了家常，訴起了親情。更有呂夫人想起了女兒呂雉，眼淚汪汪……
呂澤微微一笑，「不瞞你們說，我與取慮的秦嘉，早先頗有來往。秦嘉本是取慮的大戶人家，父親也知道此人。秦嘉如今已經佔領了取慮，正等待著和葛嬰匯合。下一步，他們必將攻打樓倉。
說著，她目光一轉落在穩坐門口，似閉目養神的呂釋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