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與虎謀皮俱傷痕
第六章 殘酷刑罰
突然間，楊樂天伸手在琳兒肩胛上一戳，當即封住她兩個穴道，令琳兒動彈不得，厲色道：「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言罷，楊樂天隨手從桌上拿了些糕點和水，吹熄了蠟燭，獨自步出青龍壇。
「我也正有此意。」楊樂天點頭，看定琳兒，「但不是我們，琳兒你留下。我準備拿些水和食物過去，不過這麼做就等同於違抗神尊，太過冒險，我不能讓你陪我冒險。」
陸峰重新靠上寶座，抬起手，向楊樂天微微示意，「楊樂天，你誅殺師父諸葛雲，足顯你對本尊的衷心。以後這青龍壇就是你的，你就是天神教的青龍護法。」
「為何？」楊樂天驚詫，脫手鬆開了她的腰。
一個全身黑衣之人踏著夜幕而來，悄行舉步。待轉到江武興身後，便一掌擊在他的背上，頓時，一股熱流便源源不斷的貫入了冰人的全身。
楊樂天點頭，「好，你等我一會兒，一起走。」
「恐怕是你心存不服。」
輕輕扶起一片枯枝，楊樂天藏身樹后，竟然見到神尊陸峰，細細看來，還有白虎楊雲仇在場。
琳兒理屈詞窮，她理解楊樂天的心情，也憐惜江武興的境遇，不禁心生凄涼，悲嘆：「不知道現在江武興如何了？不如我們去神魔崖頂看看。」
琳兒知道那嘆息是發自內心的，而她的感受也是一樣，同時還多了一些自憐。畢竟江武興是陸峰一手撫養栽培，如今陸峰卻能那麼狠心殘忍的對他；而自己雖是陸峰的親生骨肉，但這連感情都沒有的血脈相連又有何用？
夜裡歡拍拍香香肩頭，安慰著：「不用怕，他只要能熬過這三日，就可脫離苦海。」
黑衣人
香香埋頭哭了一陣，忽然抬起頭，不顧一切地撲到刑架邊，去解江武興手上的束縛，「我要回去給江大哥醫治，夜哥哥，夜哥哥快把人放下來！」
陸峰驀地臉色大變，呼的一掌將江武興擊翻出去。
「自不量力！那楊樂天身懷煙雨六絕的絕世神功，如今只因他內力不足，難以駕馭煙雨六絕頂層的武功招式，但若假以時日，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陸峰一甩袍袖，背過身去，抬眼望著空中飄零下落的雪片，「況且……楊樂天他替本尊除去了心腹大患。」
江武興身受重傷，毫無招架之力，重重地撞到殿柱之上，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人軟得就像一個棉絮枕頭，緩緩滑坐到地上，後背的柱子上印出一道長長的血跡。他身子一歪，伏癱在地，青絲遮面，一動不動。
那個冰人瞬間動了，然，也只是微微張開了嘴唇：「我、還、沒、死……」
琳兒緋紅流頰，柔聲道：「好，反正我也全無困意。不過，你肩頭傷勢未愈，倒是應該早些休息。」
神魔崖頂，毫無樹木遮攔，周遭一片突兀，以至於風雪極大，寒風怒號。
「夠了。」陸峰望著地上半死不活的江武興，臉色愈加陰沉，大手扣在寶座扶手之上，心中已有了主意，遲疑片刻后，下了最後的宣判：「楊樂天，你且將這畜生上衣去了，赤膊綁到神魔崖頂受風雪侵蝕，不得進飲食。如果他能熬得過三日，就放他離開天神教，從此以後可不聽本尊號令，教中人等也不得阻攔追殺。」
推功過穴，黑衣人將意念全部集中在這一掌之上，理順氣息，徐徐推入江武興體內。
「可以走了。」楊樂天冷冷地道。
楊樂天話音未落，夜裡歡突然跪倒：「義父，既然江武興他已經不是青龍，也業已受到懲罰，望義父就此放過他。」
「可惜我也全無倦意，想到今日老賊對青龍如此殘酷無情，我就鬱悶難紓。」楊樂天在琳兒耳邊輕喃，最後還加上一口沉重的嘆息。
「我這就去找我爹理論去，讓他放了江大哥。」香香忿忿不平，帶著哭音一溜煙地跑掉了。
「你想陸峰武功高深莫測，如你所說那殿上一掌足可當場要了江武興的命。可他沒這麼做，而是要讓他再受折磨，表面上他這麼做是在懲罰江武興，但也有可能陸峰是想藉此讓江武興脫離魔教，能夠名正言順的與吳家大小姐締結連理。」
「那就要較量一番了，孩兒絕對不會輸。」
「兄弟？」江武興倍感榮幸，輕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冷血動物，不想何時把我當兄弟了。」
便在這時，大殿上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音：「義父這是要趕我出教？」原來，江武興還沒暈死過去，他聽到陸峰此言，如遭電擊，咬著稀爛的嘴唇，道出這麼絕望的一句。
但這是神尊的命令，楊樂天只得心下作狠，連皮帶肉地撕扯。傷口登時再度裂開，湧出幾大股鮮血，疼得江武興從昏迷中驚醒過來，抽搐了一陣，急急吸了幾口涼氣。琳兒立刻別過頭，眼眶發酸，這鮮血淋淋的場面令她不敢直視。
雪天的夜空被反射得格外明亮，窗子上已經積了厚厚一
「夜哥哥……夜哥哥！」香香邊喚著邊向崖頂奔來。待到近前，笑聲戛然而止，香香瞪圓了眼睛，失驚地問：「這是誰啊？怎麼傷成這樣？」
嘴角稍揚，在明亮的雪夜中，黑衣人綻放出了他那難得一見的微笑。
江武興被綁在十字刑架之上，雙手被縛，上身赤裸，整個人被戳在崖頂傲雪凌霜，任憑風雪肆虐。
楊樂天心中一盪：「能活著離開天神教，就必須熬過這三日？江武興如今鞭傷在外，吃了一掌又震傷了心肺，還要在風雪中赤裸三日，不吃不喝，陸峰豈不是要他受盡煎熬至死？他畢竟是陸峰養育多年的孩兒，陸峰怎麼能這般殘忍，你倒不如現在一掌劈死他，還折磨他做什麼？」
殿下幾人驟聞如此慘烈的刑罰，皆心中作懼，不敢再發一言。
「不必。天神教中，我就你這一個兄弟，兄弟有難，豈能見死不救。」黑衣人收了功，用袖口拭了拭額頭上的涔涔汗水。
「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兄弟，你一定要撐住。」黑衣人的聲音低沉而冷漠，隱隱還夾著一絲絕望。
沉吟了許久，琳兒終於想通了一件事，忽道：「其實我倒是覺得陸峰未必全由你所說。」
陸峰微微吃驚，隨即又笑了起來，「你說得不錯，你若有命離開神魔崖，從此便不準再回天神教。」
耗了一炷香的時間，江武興漸漸面泛血色，幽幽緩了過來。
琳兒知道他要辦事，不便插手，只得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多謝你仗義相助。」江武興有氣無力地感激。
「對，孩兒就第一個不服。」
這風雪肆虐了一天，冰雪將江武興周身整個包裹起來，儼
「就這樣走了？青龍他……這難道又是陸峰做的？」琳兒不禁心疼憐惜青龍的慘境。
江武興內功不弱，冬日里也僅穿了一件青衫緞袍。可那衣服和著血都爛在了肉里，儘管只在戶外暴露了片刻，可因天氣極冷，衣服都已被鮮血死死地凍在了傷口上，並不容易扒去。
陸峰沉聲一喝：「你以為你能打得過那楊樂天么？」
「多謝神尊提拔。」撿著這個天大的便宜，楊樂天卻是喜不上來，青龍這位子可是塊燙手的山芋，楊樂天如坐針氈。但他的復讎之路也算邁進了一大步，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喜事。
「沒那麼便宜，義父怎麼會輕易放過一個忤逆之徒。」柳飛儀柳眉一揚。
琳兒還坐在崖頂發獃，她本生得柔美如玉，此刻在冰晶白雪的映射下，整個人更是燦然生光。遙遙望見兩個面如霜雪的男人架著一個傷重之人蹣跚行來，直到近前，琳兒才認出那重傷之人竟是青龍。
他不由得感到陣陣心寒，猶如冬日里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但眼下他還要硬著頭皮做幫凶，於是楊樂天和夜裡歡一起把江武興拖出了總壇。
「哼，那老賊會有這麼好心？」楊樂天搖搖頭。
香香寒心酸鼻，竟抓著夜裡歡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嗚咽：「這麼冷的天，江大哥光著身子，還受了這麼重的傷，真是太可憐啦！」
「是啦，武興正是違抗了你爹的旨意，才落得如此下場。」夜裡歡過來拉開了香香。
歲暮風動地，夜寒雪連天。
「琳兒，這裏沒你的事兒，你回青龍壇去吧。」楊樂天淡淡地吩咐。
「不，其
這時，遠處忽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香香來了。」琳兒回頭。
這股熱流自幽門，經石關、商取，下至四滿、氣穴，直抵橫骨。
「這……這不是江大哥么？怎麼……怎麼被折磨成這樣？」
「不行。」楊樂天倏地按住縛在江武興手腕上的粗麻繩結，冷冷的口氣：「這可是你爹的命令，誰能違抗。」
琳兒虛掩上窗欞，轉身向著桌案上的燭台走去。楊樂天也跟著她走過來，突然從後面攬住她的纖腰，「琳兒，這燭光和你一樣美，別熄了。」
瞬間，陸峰的眸中閃出了如雪片一樣的白光，「哼，諸葛雲這個老匹夫，有我陸峰在，就不允許他活在世上！」
琳兒向前踱了兩步，「我倒覺得陸峰此舉是有意成全，只可憐那江武興為了這段愛情的付出，最後不知道能否有命見到我雨燕姐姐。」
楊樂天正行至一半，隱約傳來言語之聲。他放慢腳步，緩緩踱了過去，那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楊樂天反駁：「江武興被凌虐至此，怎會有生機可言。那老賊分明就是殘忍，哪有這麼多道理可講？你不要再為那老賊說好話，我不想聽。」
神魔崖頂，風雪不止。
但聞楊雲仇語聲高昂：「為何義父要封那楊樂天為青龍，他才加入我教不久，難以服眾。」
楊樂天點點頭。
香香不等他人回答，自己彎下腰去看，一眼便見到江武興那張腫脹低垂的面龐，「不……」她嚇得掩口退了兩步，臉上轉瞬間蒼白，連忙躲到夜裡歡身後。
「既然如此，從此青龍便不再是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