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愛恨情仇難兩全
第三章 碎心綿掌
「啪」的一聲，楊樂天清清脆脆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頭腦即刻清醒了幾分，再一抬頭，彷彿真的見到琳兒拾階而上。
……
「好啊，看來兩個大男人都要靠你來維護，我陸峰的女兒果然與眾不同。」陸峰為琳兒的擔當感到相當的可笑。
「慢！」陸峰揮手喝止，他倒要聽聽自己的女兒怎麼解釋，又是否和白虎所說的一致。
琳兒苦笑：「原來血脈至親尚抵不過一本書的價值。」
一念至此，兩行清淚，靜靜地從秀麗的眼角垂落，浸濕了楊樂天身上的被衾。
抬望之下，花容失色。
他用這話安慰著自己，嘲笑自己就是一副賤骨頭，總是狠不下心徹底放開這段感情。琳兒是他仇人的女兒，也就是他的仇人，他把她留在身邊，只是利用她的身份來保護自己，僅此而已。
楊樂天用力眨了眨眼睛，白裙撩動，淡雅若仙，的確是他的琳兒。
「呃……」地一聲低吟，琳兒在朦朧中微微皺眉。
楊樂天身子一震，眼見著那團黑氣順著血脈蜿蜒而上，將一道道青色的血脈從皮下拱起，琳兒的呼吸也微弱下去，唯有眉心越蹙越緊。
楊樂天沒有等到琳兒回來，他開始忐忑不安，青衣使者回報說琳兒頭晌就出去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楊樂天當然不能放任不管，即使是賠上性命，讓陸峰陰謀得逞，他也甘心情願。
「不要！」琳兒看著金鞭就覺皮肉發緊，她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夜裡歡再受苦刑。
「琳兒，你不能有事……」楊樂天嘀咕著，將琳兒的玉體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心疼地摩挲著她胸前的血跡。
楊樂天驚懼不已，雙臂
恍惚了一刻，琳兒悄然下了床，放平楊樂天的雙腿，將錦被蓋在他身上，又拉過一把椅子，靜靜地坐在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琳兒還是沒有回來，他痴痴望著面前的石階，一路向下，眼神越發的空洞。上次琳兒失蹤兩天都挺過來了，怎麼這次才半天不見，自己就這般挂念。
月光灑下的光輝照亮了青龍殿前面的甬道，那是下山的石階，琳兒不會是真的離開了吧？
琳兒捂著心房的手開始瑟瑟發抖，眸前已然恍惚。
「樂天！」琳兒驚慌地轉過身，陡然看見榻上為她虛耗過度的楊樂天，心中別有一番酸楚。
玄武和琳兒俱都噤若寒蟬，雙方僵持了片刻，陸峰沉重地一哼，「看來你們是選擇後者了。」他一擺手，召喚身邊的白虎，楊雲仇舉著金鞭就沖玄武而來。
「走了也好，眼不見為凈。」楊樂天自言自語。
發泄過後，接踵而來的是內心的空虛。楊樂天倚著大樹，身子一軟，便滑了下來。
這次夜裡歡順從地聽了琳兒的話，讓她扶著自己回去。然而，在他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後，一個高大的背影鑽了出來，接著是低沉的奸笑之聲，如貓頭鷹的哭夜。
這一聲響動，立刻驚動了殿外候著的青龍使者，楊樂天氣呼呼的從青龍殿里衝出來，剛好與所來使者撞個滿懷，他隨即揚手屏退了使者，一個健步邁出殿門。
一炷香的功夫，煙雨六絕的內功心法果然見得奇效。
夜裡歡別
英俊的面龐上汗珠點點，雙唇如瀕死的蝴蝶般不住地抖動，琳兒不忍再看，用掌心埋住了臉。
晚霞暈紅了西方，萬簇金箭從雲層中迸射出來，霞光異彩，美輪美奐。
「義父。」殿內的玄武從椅子上滑下來，直接一個頭磕在地上。
楊樂天屏息凝氣，繼續將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琳兒體內，絲毫不敢懈怠。又過了一陣，琳兒悠悠轉醒過來，但在她睜眼的一剎那，榻上「咣」的一震，楊樂天應聲倒下。
不出一刻，掌印的墨色越發得濃重，隱隱騰起一團黑氣，從那掌印成色看來，陸峰顯然用上了八成的功力。
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向頭上湧來，楊樂天知曉這個掌的威力。
「嗆」的一聲，楊樂天迅捷地抽出背上長劍，「唰唰唰」流光飛舞。他把對琳兒一腔的愛恨情仇寄於劍身，每一式必出全力，恨不得一劍斬斷綿綿情絲，把這筆血債做個徹底了結。
「噗」的一口鮮血噴出，剎那間染紅了潔白的裙衫。
「既然你已經承認了，就去承擔後果吧。偷盜本尊的東西等同背叛，下場只有一個，死！」
楊樂天默念著煙雨六絕的心法，驅動丹田之氣，頓時真氣滾滾，流經百穴，齊歸掌心，徐徐灌出。
楊樂天驚得呆了，眼看著琳兒栽倒在血泊中。他猛地彈起，一連幾個急躍，撲倒在琳兒身前。
忽的，道道突起的血脈明顯消退，楊樂天也同時察覺到了掌心的溫度，眸中登時有了驚訝之色，「那是……煙雨六
琳兒的話完全應證了白虎的告發，陸峰氣得臉色鐵青，但他為人謹慎，仍忍住不爆發出來，而是又問：「你為何要偷書？」
琳兒羞愧地低下頭：「一切都是琳兒的錯，書是女兒所偷，與夜大哥完全無關，他不知道也沒參与，只是出於好心沒揭發女兒罷了。要打要罰，女兒任憑爹處置，還請爹放過夜大哥，拔去他身上的魔釘。」她哀求的目光投向陸峰，宛如兩波秋水，楚楚動人。
為什麼……為什麼？爹怎麼會對自己下得了手？然而，難以置信的事實擺在眼前，陸峰根本對她的命視如草芥。
老賊竟然想殺了琳兒！
「嗡——」的一聲鳴響，楊樂天頓悟：「原來那老賊是來試探我的，只有煙雨六絕的強大內功才能化解此掌。」想到此節，他悲憤交加，直把一副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琳兒！」夜裡歡頂著重壓仍想提醒琳兒，立即被陸峰死死地橫了他一眼。
碎心綿掌！
隨著天邊雲朵飄飄，夕陽漸漸黯淡遠去，黑紗洗去了雲的顏色。可晚霞並不想屈服，仍然堅挺著自己的美麗，但云朵的消散註定了它的悲劇，很快它便逝去，無影無蹤。
輕輕嘆息一聲，琳兒肅然答道：「女兒不敢隱瞞爹爹，我是為青龍偷書，但是偷書之後女兒後悔不已，於是並沒有給他看過，就放回了玄武殿。樂天對此事也毫不知情，都是女兒一廂情願。」
玄武殿內一片寧靜，肅殺的氣氛充斥著一切。
神尊陸峰面沉似水，在他偉岸的身軀背後，白虎楊雲仇堂而皇之的立著。
「琳兒，琳
眼下療傷刻不容緩，楊樂天命青龍使者仔細守著門口，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伸手戳了琳兒身上幾處要穴，護住心脈，又小心地扶她坐起，自己盤腿坐在琳兒身後，平舉雙臂，將手掌輕貼在琳兒背心。
琳兒低垂著頭，直至聽聞一聲厲喝：「跪下！」，才迫於陸峰強大的氣勢屈了雙膝。
玄武殿內，琳兒為夜裡歡細細包紮完傷口，正欲邁出門檻之際，反被一隻粗壯的手臂強推回門內。
他手裡把弄著兩根筷子，挑挑揀揀才夾起一塊排骨，那排骨表面泛著一層油光，楊樂天頓感噁心不已，於是氣憤地把筷子一摔，抬手胡亂地推去，連勺帶碗的碎了一地。
琳兒臉色慘白如紙，隱隱聽到楊樂天的呼喚，微睜了清眸，她知道楊樂天依然緊張自己，嘴角竟隱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眨眼間那澄清的雙瞳失了焦距，美睫黯然低垂，甜甜地昏厥過去。
碎心綿掌，傷人內臟，是一種十分陰毒的武功，中此掌者如不及時救治，掌力會綿綿不絕，走脈摧心，最終唯有痛苦死去。
「不要再傷害夜大哥了，他為我受的已經夠多了。」琳兒向前膝行了兩步，渴求地仰望著父親。
片刻的獃滯過後，琳兒把自己從淪陷中拔了出來，拭去淚水，追上了前方的黑衣人，「夜大哥，琳兒先陪你回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琳兒慘白的面頰上已暈染了一層淡淡的粉紅，四肢也暖和起來，她眉頭漸舒，喃喃喚著：「樂天……樂天……」
「琳兒，琳兒，你怎麼了？」楊樂天驚呼著，抓著琳兒玉臂的手不斷顫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琳兒迷迷糊糊地趴在塌邊，沉沉地睡去了……
陸峰！這個老賊，居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放過……楊樂天深深地望進了那個淤黑的掌印，仇恨之火在他漆黑的眸底迸出紅光。他知道，天神教中唯有陸峰練就此功，但是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殘忍的去傷害親生骨肉？
楊樂天的手驀地頓住，修長的手指正落在琳兒堅挺的雙峰上，他觸電般地抽回了手，眼睛定定地看著那裡急促地起伏。
琳兒含淚凝望，風中的黑衣人嘴唇青紫，陰雲已然聚攏到他臉上，白玉勝雪的肌膚中隱現著團團黑氣，彷彿整個人都陷入了那暗黑的衣袍中，異常的鬼魅。
火熱的心漸漸地冷卻，原來還信心滿滿地認為可以用這條命護著樂天，現在看來，這種想法真是愚不可及……
楊樂天這樣不斷告誡著自己，但發自內心深處的那份惦念始終糾結著，搞得他心緒不寧，煩躁不安。
剎那間，陸峰的揮手便是一掌，壓在最後這個「死」字上，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琳兒的心房。
陸峰意外的誇獎令琳兒錯愕，竟也有少許欣然，然而這一絲幻想還沒開始就被陸峰的一句話打入了深淵。
身前的那個黑衣人，停在了風中。
黑暗讓她感受到了胸間真切的痛，那是父親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回想起那一幕，琳兒膽戰心驚。
心中一動，楊樂天果斷地掀開了琳兒的衣襟。定睛一看，在那白璧無瑕的酥胸上竟然印著一個血黑的五指印。
神魔崖上終年不見星星，大概是這裏魔氣太重，僅餘下一輪孤零零的明月在天邊懸著。
「你們兩個是自己交代清楚，還是我來嚴刑逼供。」陸峰暗壓著怒氣，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