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履險蹈危靈珠動
第十二章 陷入絕境
「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我是想借刀殺人。」女子說了與在妓院廂房內相同的話。
「怎麼了？」楊樂天趕了上來，拭了拭額上的汗水，也看向了腳邊的熱泉，皺眉：「這池熱泉除了大些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特別之處？」
回想起上次在雨中，被這個男人制服的羞辱，又念起從鬼面口中聽來的那個男人關切的話語，異樣的感情就這般如雨後春筍似地萌發了。
然而，飛鳥的下一句問話，卻令楊樂天無言以對。
這時，奇迹出現了。
幽蘭的光影晃動起來，那柄玄魂劍像一道閃電般，把一個英俊的倒影全部打散。一種內心的野性被呼喚出來，那不是不可抑制的怒火，而是不甘心就此隕滅。回想起往日的仇恨，那一幕幕噬血的畫面浮現在眼前，從魔教中的殺戮中踏出來，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徘徊，這得之不易的重生，彷彿跟做夢一樣，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去珍惜，卻要命喪於此……
「嗯。」沁兒還是在嘆氣，她走了兩步，踱到暗處，身子一沉，坐在什麼東西上，那一副嬌巧的身子，便似坐在了一張搖椅上，跟著輕輕搖晃起來。
一切仿如夢幻。
「劍在我手上，這可不是由你說了算，你和吳陰天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殺一個為虎作倀的惡人只是為武林除害。」楊樂天說得言之鑿鑿，握劍的手心卻全是熱汗，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對這個女人根本下不了手。
「到了！就是前面！」沁兒回頭，手指著不遠處一片極廣的藍池，欣然加快
難道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水位漲了多少？」
女子微微一怔，這個名字再一次從楊樂天的嘴裏說了出來，卻是與原來的感覺不同。這次的聲音很輕，帶著令人難以理解的感情。然而，她所能想到的，是她自己認為的感情，憑著女人的直覺，這種感情起了微妙的變化。
「唰——」玄魂劍陡然逼近，正點在女子的眉心，冷漠的聲音彷彿要把周圍蒸蒸的熱氣凍結成冰，「我不怕得罪少林，更不怕你所謂的局。不過，你最好不要心存僥倖，認為自己救過飛鳥一次，我楊樂天就不敢下手殺你。」
「好，跟我來，出口就在前面。」沁兒木訥地點了點頭。
死，此刻變成一件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不能死，不能死！他心裏一直念著，但越是這樣叨念，卻越生出一種絕望的情緒。他開始瘋狂地攪動，不甘心地切碎每一滴泉水。
躍過幾道溝渠，沁兒帶著楊樂天走出十幾丈，剛才還能藉著穹頂透過來的天光，現在已經變得少得可憐，越走就越昏暗。然，女子的身影走在前方，卻漸漸清晰起來。
搖了搖頭，楊樂天完全不與贊同，他可以不殺人，但是他認為一定要給壞人一個教訓，正如他制裁那個少林敗類的做法。
他的內功恢復了，身體恢復了，難道最後會在一個泉洞中被活活困死？簡直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他不住地搖頭，抽出玄魂劍，忽的在泉水中亂攪起來。
「可是你已經答應過兄弟，不殺人了，你不能言而無信。」女子挑起眼皮看著楊樂天，對於這個男人要殺她，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用蒼白的語言來挽回僵局，可這完全不符合她一個殺手該做的事情。
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輕輕嘆了口氣，沁兒指向熱泉旁邊的光滑的岩壁。
「這岩壁？」楊樂天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迅速出現了喜悅的笑意，「熱泉的另一半在岩壁的後面！」
「絕不可以！」楊樂天乍聞「死路」二字，熱血瞬間上涌，全身的燥熱潮氣一齊衝到了頭頂，發狂似地吼了出來。
「你不會殺我的。」
是那件華美的羅裙。
「不可能！」沁兒斷然否決，緩了口氣：「床榻下那條密道平滑多曲，洞口前寬后窄，是條有去無回的路。你可曾記得，自己是怎樣跌落到這泉洞中的？」
「快說，是不是吳陰天又要耍什麼花招，你知道多少？」
被楊樂天一語道破，女子只得點頭，有些后怕地攏了攏身上的羅裙。什麼賣身葬父的可憐身世，什麼被少林的禿驢
「何止動手，沒殺他算便宜他了。無論你是不是要引我入局，他一個堂堂佛門弟子，六根不凈，做出如此卑賤之事，簡直是人神共憤！」
不對抗即是死亡，然而對抗了，就能不死么？
恍惚中，沁兒又聽到了對面男人的聲音：「我可以不殺你，但是你要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黑暗中的人點了點頭：「沒錯，所以從原路返回，是絕無可能的。要出去，只有眼前這一條路。只是沒想到，這次下來……唯一的出口竟變成了一條死路！」
假如是仇恨令他蒙蔽了雙眼，那麼飛鳥就給了他一個重新復明的機會。這個兄弟，該是值得他珍惜一輩子的，兄弟的話他是應該聽的。
驀地冥想，楊樂天回答：「我只是覺得跌得很深很深，在有意識之前是一直在向下滑，彷彿是從一個高高的山上順著草坡滑了下來，幸好是有轉彎的地方，否則以那樣的衝力，任輕功再好的人，也會跌得粉身碎骨。」
「原來你早就知道，那個光頭的漢子是少林寺的敗類。」女子垂著頭，低聲問：「那你為何還敢對他動手？」
羅裙上的蝴蝶一齊收攏翅膀，落定在華服的皺褶中。
「呀……」沁兒足下突然頓住，痴然定在了那片寬闊的藍池旁邊。
「好，琳兒的事我姑且相信你。」楊樂天點頭，轉而語聲一冷，「但是，你為何要我出手救你，又假借琳兒的名義引我來到這地下泉洞，你最好乖乖給我講清楚。」
沒錯，楊樂天已經答應過兄弟不再殺人了，即便要殺的是一個壞人。飛鳥說，壞人只要不斷的教化便可以變為好人，總要給壞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和時間。但是，楊樂天卻認為，如果將壞人放虎回山，便會有更多的好人無辜受難，那麼不如先下手除了一人救了天下人；然而，飛鳥卻說，壞人作惡自有他的劫數，不必我們這些凡人去做屠夫。
「對於他的事，我一無所知，即便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女子頓了頓，抬起一對水亮的眼睛，「我只想提醒你，你最好和琳兒形影不離。」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她心中忽然有了莫名的感情，反正不是很舒服。
「若是壞人都應得到教訓，那麼你殺了師父和我外公，便是處以凌遲般的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是老天為什麼要讓醫仙救了你的命，給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與飛鳥立下不殺的誓言時，是在一個溫暖的午後。風兒靜靜地吹拂著鬢邊的青絲，楊樂天靠在樹樁上，反覆冥想著飛鳥的話。他當時沒有想到老天真的不會收了他的命，有幻魄珠這樣的靈物令他重生，而只是感念老天可以讓他苟延殘喘幾年。是啊，老天對他楊樂天不薄，令他還有機會和琳兒母子團聚，可惜這滿手的鮮血卻再洗不幹凈……
怕她在雨中受寒？他真的是關心她么，為什麼與鬼面在密室中的
「對，大泉的另一半就是通往外界的。眼前這池大泉的水位，原本是低於你面前的那堵岩壁的，不知為何水位會上漲了，而且池水的溫度也忽然高得離奇。」沁兒急促地喘著氣，這種極熱的溫度的確令人難以忍耐。
「不知道，不過若是你想下水閉氣游過去，我想也是不大可能，這麼熱的泉水一旦全身浸入，片刻即會被燙傷。」沁兒的身子又跟著她坐的那張『椅子』搖了搖，抬手拭了拭額上的閃亮之物，「看來我們只能困死在這裏了。」
楊樂天冷笑：「你想讓我殺了少林的那個敗類，與少林結下樑子？」
「你不介意這是個局？」女子的眸中出現了一絲複雜的光，抬頭看向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卻完全無視他手中的劍。
「這就是出口？」楊樂天疑惑地看向暗處的人。
女子怔了怔，眼睛中流露出的卻不是恐懼，而是有些失望。
「我們可以原路返回，從春香樓的廂房裡出去。」楊樂天提出了建議，看了一眼身後的路。大大小小的熱池連成了片，在幽深的洞中泛著鬼魅的藍光。
咕咚咚的沸騰聲響連綿不斷地傳入耳中，神秘莫測的藍色熱泉映入眼帘，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羅裙上突然活了起來的蝴蝶。
「沁兒……」莫名的感情，楊樂天輕輕喚出了一句，手中的劍也隨之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