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無劍》第八卷 履險蹈危靈珠動

第十四章 生機一線

第八卷 履險蹈危靈珠動

第十四章 生機一線

被小蟲寄宿過的身體,停止了抽搐,此刻正脫力地躺在地上。失血過多,面色蒼白,活像一隻僵死的蛇。
那是他的呼吸么?沉穩有力,節奏均勻。
「砰——」小舟木質極輕,在推力之下,登時騰空飛起,又準確地落入了那池熱泉。
「它……」楊樂天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沁兒坐的是個什麼東西,這才縱躍過去,忽然眸中一亮——居然有隻小船!
「因為這船太小,根本容不下我們兩人!」
「這……」沁兒低下頭,以掩飾她閃爍不定的眼光。
「你不冷么?」沁兒輕步走過來,在嚴冬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楊樂天一怔,方才察覺自己在冬日里只是穿了一件單薄的內衣,連背上的玄魂劍都顯得突兀。
小蟲落定在沁兒柔膩的掌心上,拖著乾癟得幾乎透明的囊腔,緩緩爬入了少女的衣袖。這隻小蟲仍是紅豆般大小,只不過,它已不再是那隻吸飽了血的小蟲,而是它的孩子。先前的蠱蟲在飽餐過後,立即會產下幼子,而這些剛剛出生的幼子,又會將母體吞噬,迅速長為成蟲,等待著下一個繁衍的循環。
沁兒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看了男人一眼。耳邊傳來了虛張聲勢的吼叫,以及一些棍棒亂撞的聲音,泉洞中還有人沒能出來。
「楊樂天,你不必那麼費力。」沁兒扯住正欲揮劍的楊樂天,抬手指向她剛剛坐的那片黑暗之處,踮起腳,貼到楊樂天的耳鬢,「我們不必用輕功鑽出去,靠它就行!」
楊樂天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現在不冷,不過我估計過上一陣子我也會和你一樣冷得發抖了吧。」話音方落,他身上的肌肉好像聽懂了人話,跟著抖動起來。
沁兒回應:「嗯。本來水位不高時,一個人平躺在船底,剛好可以從岩壁之下飄過去。」
穿著內衣,背著重劍,實在可笑。
「主上……」楊樂天意味深長地看定沁兒,「就是那個柳飛揚?」
「你不是個殺手么?」楊樂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疑惑。
她不想睜眼,對於那團如火焰似的天日,竟發覺自己沒有想象之中的期盼。
舟上,由於狹小的空間,和頭頂壓過來的岩壁,令兩個人不得不緊緊相擁。溫暖的熱氣在兩具熾熱的身體上浮動,船底已經被烤得燙手,越來越熱,心裏砰砰亂跳……他的感覺也是這樣的么?他心裏是不是住著只野獸,隨時有可能衝出來?
「嗯。」沁兒點頭,「主上沒讓我殺這些人,我若殺了他們豈不多餘,沒準還會忤逆了他的意思。」
一隻小蟲煽動著翅膀,穿過了岩壁下的那道縫隙,迎著陽光的方向飛了出來。它很快確定了主人的方向,飛上了岩壁頂端。
「起來!」楊樂天的大手拍了拍緊貼著他的那個嬌軀,鼻息中沁滿了那個嬌軀上散發出的體香。這香氣很奇異,有種蜜糖的甜味和茉莉花的淡淡清香,這香氣似乎是從女子的每一個毛孔中散發出來的,但是並不濃烈,唯有肩並著肩才能嗅得到。
泉洞內不斷有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但沁兒等了半天,仍不見有一個和尚出來,不自覺開始少女懷春,想入非非。
「怎麼,沁兒,你到底是幫哪一頭的?」
這的確是一個局,是柳飛揚讓沁兒設下的,誘使楊樂天去殺少林的人,之後激起武林正道人士的憤慨,群起而攻之……
一大蓬水花飛濺而起,幾名少林弟子遠遠望見這團水波,還以為楊樂天開始搬運池水,一個個聚精會神,俱都瞪大了眼珠去瞧。
沁兒心頭微熱,這個男人心裏還想著她,沒有把她丟下。「別說了!」她淺淺一笑,猛然間抓起楊樂天的手腕,另一隻手在舟尾上奮力一拍。
楊樂天走到沁兒面前,手指因為寒冷而變得僵硬,儘管如此,他仍用那隻冰冷的手緩緩挑起了沁兒的下頜,讓女子直視自己。
「我們走吧。」沁兒看見那小舟行入了岩壁下與水面僅二尺高的縫隙,回頭對楊樂天道。
用力打掉了那隻她心中有些期盼的手,沁兒找回了自己的歸屬,回答道:「我當然是武林正派中人,要和你這個魔頭劃清界限!」
男人離得如此之近,然而,那深邃的眸子里是敵意還是柔情,沁兒一時間混亂了。既然混亂,那麼就都當做敵意好了——繼母曾告訴過她,世界上沒有人不為利益而對別人好,利益就是人與人溝通的支柱,如果一個人失去利用價值,那麼面臨的唯有死亡。
楊樂天也看向這位姑娘,很快從她的臉上找到了某種真摯的東西,與剛才在洞中的表情一模一樣。對於沁兒,從他第一次在地牢中為救飛鳥而與她相遇,楊樂天就覺得這個姑娘與眾不同。如今看來,沁兒有心救幾乎令她失潔的淫僧,楊樂天也只能用「善良」兩個字來形容她了。
「這船是事先預備下的?」楊樂天的聲音很低,低得只有身側的女子可以聽到。
待水霧落下,沁兒已攜了楊樂天在舟中側卧,以內力驅動船身,快速駛入那個岩壁下的縫隙。
沁兒閉著眼睛,身旁那團溫熱的呼吸還在她的臉上噴射,彷彿就要觸及她的唇,她感受到心跳加速,再加速,就像是一曲高潮突然加快的節奏,那猛烈的撞擊就在她的心臟要衝出來的時候戛然而止。
「嗯。」楊樂天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飛鳥所說的劫數,「也許他們之前犯過錯,這次老天來收拾他們了。」
「嘶!」輕微的聲音,沁兒齒間再次發出了警告,彷彿在說:不對,不是那樣的,那裡是熱水。
兩頭翹起,如新月的形狀,這舟是極其小的,僅容納下一個成年人坐乘。若想同時容下兩人,唯有相對側卧,剛剛那舟上的一男一女便是如此。
小蟲只有紅豆般大小,沒有人注意到那一滴會移動的血。況且,它現在已經不動了,只是把小小的尾巴衝著熱泉的方向。
「不,不是我們,而是我要走了,至於姑娘……請自便。」楊樂天冷漠地回答著。
「對,他當然不想讓你殺這些少林禿驢,他想的是——最好讓這些人死在我的手裡。」楊樂天冷笑一聲,「我若不放出他們,讓他們困死在泉洞里,那麼不就正好中了柳飛揚的下懷么?」
「嗡——」
沁兒還能看到那還沒有完全隱沒于黑暗中的舟尾。褐色的木質舟體,已在高溫高濕的環境中穿了幾個破洞,有木屑隨著小舟的移動而落入水中。
楊樂天凝視著小舟,忽然搖頭:「算了,我還是去繼續移動那些泉水吧。」
「我們怎麼出去?」老大忽然發問,看了看楊樂天,眼睛移到他背上寶劍的時候,忽然亮了起來,似乎在向敵人求助。
罪有應得!——沁兒瞥了一眼那個淫僧,立即恨得牙根痒痒。
「為什麼?」
在那裡,一名少女托著下巴,輕輕眨了眨眼睛,微笑:「你來了。
俯身看去,唯有熱泉附近的幾叢小草煥發著勃勃生機,甚至還有黃色的野花,點綴在其間。這個熱泉也成了山坡上最低的窪地,一般人即使爬到坡頂,由於樹影茂密也難以發現,乃是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
「嗤」地一笑,沁兒縱身躍上剛才的岩壁頂端。那頂上有些衰草,儼然是一處林子,樹木橫斜,生得極密。只是到了這個季節,樹木俱都褪去了蒼綠的外衣,換上了枯黃的冬裝。
「哦,好吧,那我為了不讓你們武林正派人士得逞,決定放了這幾個少林禿驢出來。」不容分說,楊樂天張手一揮,催動內功,擊向熱泉邊停靠的小舟。
沁兒滿面漲紅,不禁恨得咬牙切齒,但轉念一想,楊樂天倒是幫她報了仇,割了禿驢那個的本錢……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小東西,沁兒骨子裡的善良才沒有被世間無情的東西所泯滅,她很感謝小東西,這也是繼母帶給她的唯一幸福。
想要活著出去,就要指望這個敵人,聽從他的命令。既然沒有其他的選擇,老大隻好帶著四位師弟,退到了十丈之外。
「嘶嘶——」
小蟲果然聽話的動了,緩緩蠕動著身體,轉了個方向,又不動了。這一次,沁兒滿意地笑了,等待收穫一隻新的生命。
被不知名的力量從尾部推動,小舟劃開水波,緩緩行回岩壁下的一線空間。
強烈的光,令人眼盲。
儘管這些小東西是用來害人的,但是在沁兒這裏,這些蟲蠱就像是她的朋友和玩伴。她是一名「蠱師」,從小就與這些小蟲為伴。練功練得辛苦,可以找它來訴苦;悲傷的時候,可以對著它哭泣;見到新奇好玩的事物,可以與它共同分享喜悅。
「請你們退後,我要繼續。」楊樂天反手抽出玄魂劍。
洞內已有了歡呼的聲音,而洞外的人也在眼前消失。
沁兒抿了泯唇,又看向那道堅實的岩壁,「可是……主上沒有讓我殺這些人。」
隨著一聲召喚,一隻小蟲從宿主的體內鑽了出來,身子漲鼓鼓的,顯然是喝了太多的血,整個身體由原來的蒼白色變成了紅彤彤的小球。不過,它再也飛不動了,兩隻薄如蟬翼的翅膀低低地垂落著,沿著宿主的大腿慢吞吞地爬了下來,爬到熱泉旁邊,停下。
「出來了!」楊樂天躍上岸邊,感受著肌膚上的熱氣在極速地散發,不覺精神為之一振。他的白色內衣好像都在冒煙,團團的霧氣彷彿一縷白雲積上了頭頂。
「你在說什麼?」沁兒顯然聽不懂楊樂天所說的佛理一樣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不是應該洞里那幫人更清楚的么?她瞠著眼睛看著楊樂天,遲疑著問:「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把船推回去,救他們出來?」
堅硬的岩壁就在眼前,水位和岩石之間的距離還不足以憑藉輕功飛渡。那麼唯有楊樂天再次動用那些神奇的功法,將水位降得更低,才有希望出去。
托著下巴,閉上雙眼,身體業已適應了這接近冰點的溫度,不再顫抖。接著,有呼呼的熱氣撲面而至,好像有和煦的春風,溫暖著她冰凍的粉頰。
不知道這小舟還能支持多久,也許洞內的五個和尚還未及全部出來,便會有人變成了落水的鴨子,被燙熟了。好吧,就多留一會兒,看看笑話,回去也好向主上交代。唉,這次任務,出師不利,被那個少林禿驢看光光了,真應該把他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他們還在叫囂呢,這些人沒有船,會困死在裏面的。」沁兒有些擔憂地望著泉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