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西域大漠狂沙舞
第十一章 虛實幻境
手指撫摸著劍身，直至觸到劍端那一抹緋紅，還是濕的，是血！是……楊樂天轉過了頭，看到汩汩的鮮血正從駱駝的頸部緩緩流了出來——原來在沙暴中駱駝突然間站起扯帶韁繩，是因為被玄魂劍刺中了，在做垂死的掙扎！而玄魂劍一直沒有離開了他的主人，從躍出劍鞘之後，就一直插在了駱駝的身上。
「呃……」楊樂天一腔熱血猛然衝上了頭頂，手下的劍陷進了沙子。
極目遠眺，一條地平線正在滾滾的熱浪中跳動著，彷彿是被撥動起的琴弦，還有餘音留在琴弦上兀自震顫。
楊樂天看見了，那位仙子從水中一躍而起，秀髮如瀑似的垂到了腰際。原來那波碧水並不是很深，仙子背對著俠客站了起來。
死亡——他知道，他們將會在寒冷的夜晚中死去。
「我大概不能與你同生共死了。」飛鳥陡然冒出了一句，他的功力沒有楊樂天的深厚，腕間又流了太多的血，如今又開始脫水，這一閉上眼睛，彷彿能看到地獄的使者在向他招手。
飛鳥推了一把楊樂天，「只為傳宗接代的話，倒是可以討了老婆，但是就一定不能付出真情，否則你會比在大漠里渴死更慘。」
瞬間，有糯米湯似的濃漿在嘴裏爆開，一股發酵的餿味躥上了頭頂，楊樂天用牙齒嘎巴嘎巴地嚼了幾下，快速地吞進肚子。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將嘴裏最後的殘渣吐到了沙地上。
「老婆？」本來就快失去光芒的眼眸被楊樂天這麼一說，顏色更暗了，「我才不要那麼麻煩的東西，如若是這樣的話，
「好，我們走……能走出去。」
天邊的熱霾幻境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流動的熱浪依舊肆無忌憚地在荒漠之上蔓延。自那場沙暴過後，已經是第三天了。三天內，雖沒有再次遇到可怕的沙暴，但他們也沒再找到任何水源。
一路之上，他們已經見過很多這樣的白骨。那些骨頭中都沒有一絲血肉，因為人死了之後，沙漠的掠食者很快就會將血肉蠶食殆盡。
沙子表面的溫度遠超過了人的體溫，可在樹蔭下卻能和體溫相近。飛鳥舉手壓在滾燙的額頭上，他覺得自己是再次中暑了。
「你真的不能像這樣死去。」楊樂天看著被飛鳥踢開的白骨，劍眉一挑：「要死，也要等到大哥幫你討了老婆回來再說。」
「那不是真的，那是海市蜃樓。」楊樂天失望地收回了眼神，「可能是幾百里之外的綠洲吧。」
「老婆有什麼不好，還可以為你生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楊樂天隨口道。然而，說到這裏，他自己的心裏竟是一沉：傳宗接代……傳宗接代……寒兒，你究竟是不是我的親子……
「我們會死在這裏了吧……」飛鳥淡淡地開口，輕得連身邊的楊樂天都已聽不到了。楊樂天自然沒有任何回應，拄著玄魂劍，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挪動。很快，那些足跡即被掩埋在黃沙之下。
難道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結果么？飛鳥不甘心地踢了一腳那個胸骨，他不想在死後被一些蜥蜴和甲蟲吃掉，更不想那麼快就死掉。
奇迹真的
飛鳥和楊樂天在灼熱的大漠中蹣跚，腳步越來越緩。什麼絕世武功，在茫茫大漠之中，都顯得渺小和無力。
瞬間，一副赤裸的玉體如火般地射穿了楊樂天黑漆的眸底——潔白的肌膚，玲瓏的香肩，纖細的腰身，豐潤的翹臀……
「算了，我知道你比我命好……」嘆了口氣，飛鳥拉著楊樂天走到一顆枯死的胡楊下，坐了下來。
「玄魂劍……」楊樂天詫異自喃，順著飛鳥的目光轉過頭。就在那裡，一把銀白色的劍筆直地挺立著，上面反射出無數星辰的光輝。
「走可以，但是你別再逼我喝你的血了，我可不要。」飛鳥低低警告著，用眼神逼著楊樂天收回了玄魂劍。
「大哥，我們還能走出這片荒漠么？」一向堅定的飛鳥也開始動搖起來，望著浩瀚的大漠，他不得不向這片荒蕪的土地而屈服。
飛鳥趕忙握住他持劍的手腕，一臉玩笑地道：「別，我可不想再喝你那噁心的東西，你的血又咸又澀，太難喝了。」
喝盡了水袋裡的最後一滴血水，昏沉的楊樂天將水袋丟棄在沙地中，後面跟隨的飛鳥被水袋絆倒，脫力地跪在了熾熱的沙子上。
方向？假如現在向前走，會不會是在走回頭路，或者會走向某個未知的地方？現在原地坐下來等天黑靠星辰辨別方向的話，那麼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下，再熬上一夜又會是多大的代價？
向著西北方一直走，尋找那座火焰般的山峰。然而，西北又哪個方向？一陣不大不小的沙風過後，兩
翌日，午後的太陽依然毒辣，他們按照夜晚北斗七星所指引的方向繼續向西北前進。重重疊疊的沙丘被甩在了身後，眼前是一望無垠的廣袤大漠。
「吃一點吧，聊勝於無。」楊樂天用劍尖挑起了蝎子僅存的胖鼓鼓的身子，遞給了飛鳥。
「你真的不吃？」楊樂天挑眉，看到飛鳥驚悚地臉色，他不再勉強，將劍尖上的戰利品一口塞進了自己嘴裏。
「義弟……」
楊樂天笑而不答，伸劍指向地面。「砰！」地上的一塊石頭被劍尖撥開，但見一隻褐色的蝎子在原地轉了個圈，迅速地從石頭壓出的小坑中爬了出來。它舉著兩隻大螯，勾起有毒的尾針，在沙子上尋找著剛才的不速之客。
飛鳥一愣，心中驀地騰起一陣莫名的感動。見楊樂天已經大步地走遠了，他趕忙追了上去。
「你可不一定。」楊樂天沖他笑了笑，「唰」地一下，反手拔出了背上的玄魂劍。
水，水，水……
「慢著！」飛鳥突然大喝一聲，緩緩按下了忽然頓在空中的玄魂劍，狂喜地看著遠方，「大哥你看，那是什麼！」
楊樂天邁著沉重的步伐，回身扶起飛鳥，「走吧，我們一定能走出去，一定能的，相信大哥。」他語聲有氣無力，卻透著堅定。
「原來這就是嚮導所說的海市蜃樓……」飛鳥喃喃自語，「那仙子好美，若是真的……」
一泓盈盈碧水，波光粼粼，煥發著星辰般的璀璨光芒，就在離他們兄弟幾十丈遠的地方。眼看如此之近，飛鳥卻再也無力支持，
在那琴弦的上方，一副畫卷霍然映入了眼眸。那是一泓清澈的碧水，便在這荒漠之中突兀的崛起。忽然，水面一波一波地蕩漾開去，似有一名仙子從碧水中鑽了出來，潑墨般的長發濕漉漉地搭在柔滑的香肩上，修長的雙臂撩動起點點晶瑩碧透的水珠……
玄魂劍！玄魂劍你終是捨不得我啊……楊樂天的唇邊泛起了笑意，目不轉睛地盯著劍身上雪亮的光，他在劍身上看到了自己那張疲憊的臉，帶著喜悅和興奮。
楊樂天深深地望了一眼飛鳥，微笑：「我會有辦法讓你喝的，等著吧。」
楊樂天看看他，苦笑：「希望這些血可以撐到明天晚上。」
炎炎烈日帶走了更多的汗水，體內的水分急速地流失著。前方的沙地上出現了一個白蒼蒼的東西，走近一看，原來又是白骨——那是人類的骨骸，現在只剩下一個胸腔。
楊樂天觀望了一周，之後又迷茫地搖了搖頭。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能令他安心，然而，腳下卻猶如綁上了千斤重石，脫水和中暑都令他的神智迷迷糊糊。
「怎麼，你又想討老婆了？」楊樂天忍俊不禁，拉起眼神痴然的飛鳥，「繼續走吧，多耽誤時間，就會流失更多的水。」
楊樂天咽了咽口水，窘迫地看向飛鳥：「你若嫌棄這些東西，那麼就由我來吃，你還是喝我的血好了。」說著，他
然而，天不從人願，事情也沒有楊樂天想象的順利。他們要走出大漠，就必須拋下死去的駱駝，然，一個羊皮水袋的血又能支持多久？
「原來你是讓我吃這個活命啊……」飛鳥皺皺眉頭，推開了楊樂天的手，「我寧願餓死渴死，也好過吃這個。」
狂躁的沙風捲起鬢邊的青絲，呼嘯著，穿透了兩具幾近乾涸的身軀。烈日產生的炫光，如碎瓷片般地刺入了雙眼，無比的劇痛令眼前一黑。在如此境地下，倘若再被炫光奪去了視力，那麼唯有死路一條。
看著楊樂天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飛鳥也能夠猜想到那東西有多難吃。不過，為了活命，楊樂天可以無所顧忌，但是這種「美味」擺在面前，飛鳥卻沒有勇氣去吃。
它的主人攤開手掌，從掌心發出了一縷白煙。玄魂劍彷彿感受了到了主人的召喚，一躍而起，倏然飛回了主人的手心。
他們兩個人仍然在走，沒有方向的徒步前行……眼前重重疊疊的幻境再次出現，那一泓的碧水正在給荒漠中的兩位俠客指引著方向。
水中仙子……
「我們該去哪裡？」飛鳥的眼眸中有了深切的絕望，黑色的瞳孔彷彿被沙子遮住了光亮。
正在楊樂天恍惚之際，飛鳥已拾起羊皮水袋，將袋口對準駱駝頸部的傷處。駱駝的血緩緩地注入了水袋，飛鳥回頭：「這些血夠我們應付一陣子了。」
此刻，楊樂天已從頭頂折了一節枯枝在手，啪的一下將那肥厚的身子按住。敏捷地，用劍鋒切掉了蝎子的一對螯鉗和頭部，以及尾部的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