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西域大漠狂沙舞
第十六章 井下暗河
手指微抖，帕子就在兩人的指間滑落……
鵝黃色的娟帕就在前面，卡在了一塊石頭的縫隙中。楊樂天俯身拾起娟帕，再看向身側的石台——原來他要找的東西，都在這裏。
「住手！住手！」楊樂天大呼。無濟於事之下，他雙手左旋右繞，竟在狹窄的石台上與兄弟過了幾招，而飛鳥頻頻躲閃，並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水面，之後用伏魔刀拚命向水面斬去。
「咚！」一顆石子從井台上跌落進去，熄滅了井中的那道藍光。
「大哥！」飛鳥終於開口說話了，這一句話也接近吶喊，吶喊中充滿了恐懼。
楊樂天白了一眼飛鳥，不理會他言語中的嘲諷之意，轉頭饒有意味地看向沁兒：「你是在擔心我？」
嗤嗤的火把在洞內燃燒，冒出一縷黑煙。火光下的暗河中，倒影出一個女子慘白的臉。
是他親手洗乾淨了？
「呀！」沁兒心裏一突，有些失落地看著順著暗河越漂越遠的娟帕。
「回去？」楊樂天微一沉吟，「好，先回去吧。」
輕輕地，沁兒心有餘悸地點著頭：「嗯。」
「楊樂天！」
飛鳥腕子一轉，躲開楊樂天的手，烏黑的大刀仍是如鍘刀一般向著水面擊落。「啪——」白花翻滾，水珠四落，楊樂天身上的衣衫已全然濕透。
飛鳥探身向井中看了看，擰著眉頭：「我也覺得這井底有什麼不妥，還是不要下去的好。」
「因為害怕那些水中的東西？」楊樂天挑眉。
「楊樂天，你別自作多情！」沁
剛剛的一幕揮之不去，那口烏黑的刀在落下的同時，將一張張血盆大口劈落得支離破碎。然而，那些臉卻能重新聚合，並迅速地回復猙獰的面孔。那些臉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些小孩，他們一定是死去的惡鬼，此番嗅到了活人的氣息，便一窩蜂似地撲了上來。
寬大的鑄劍台、火爐下的封箱、沉重的鐵鎚……楊樂天撫摸著每樣器物，心中暗驚：原來鑄劍大師是在這井底鑄劍的！
暗河的一側是厚重的土牆，另一側是則是一大片平坦的石台。確切地說，這片平台儼然是一間地下石室，比地面上那間土屋的面積還要大。
飛鳥撇撇眼角，他甚至不敢直視那暗河的水面，「你自己看！」
「根據剛才那塊石子入水的時間計算，這井應該不是很深，你和沁兒留在上面，我先下去看看。」楊樂天不由分說，先行躍下了坎井。
那個洞口通往下游，兩側可供人行走的石台被面前的土牆所截斷，洞內漆黑，只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沁兒低頭：「哦，沒關係，是我剛才不小心割傷了自己。」
「嗤——」幸好楊樂天隨身還帶著一個火摺子，他向火摺子的末梢猛吹了兩口氣，火光瞬間照亮了周遭的環境。
一方黃色的娟帕遞了上來，沁兒眼光一亮，那是……那是自己的手腕，是上次在大漠中系在楊樂天的手腕上
那不是沁兒的臉！
「嗯？」楊樂天詫異低頭，暗河之水脈脈流動，清澈得可清晰見到河底青黑色的礫石。他故意用玄魂劍攪了攪河水，但眼前的河水依然清澈如故。
「怕，但……」沁兒剛要說什麼，飛鳥突然截口：「但是她站在上面更怕，我一個獨臂人怎生保護得了她？」
「你也看到了……」沁兒舉著火把，一張嚇得慘白的臉被火光晃得忽明忽暗。
沁兒從楊樂天懷裡探出了一隻眼睛，指著暗河顫抖：「你看那裡！」
楊樂天下意識地抱住沁兒猛然撞過來的嬌軀，彷彿是抱著一隻受到過度驚嚇而亂沖亂撞的小鹿。然而，他的手卻不是想抱著的，緊了緊手掌，僵硬地垂下。
手背上青筋暴起，飛鳥面紅耳赤，一時間幾近瘋癲。便在那伏魔刀第六次擊向水面之時，飛鳥忽感背上一涼，全身立刻僵直，不得動彈。
「楊樂天！」沁兒氣結，揚起手真想給楊樂天一個耳光，可是她手裡還握著短劍，於是又垂下了手。
默默跟在楊樂天身後，沁兒何嘗沒有想過離開柳飛揚，可是離開主上，繼母又能放過她么。作為一個蠱師，她見過太多身中蠱毒的人，那些仿若人間煉獄般的慘況，令她心顫。她很怕，很怕早晚有一天，自己會和那些人一樣，生死不能。
「娟帕！」
「哎，大哥。」飛鳥一
身後的一句呼喊令楊樂天頓住了腳步，他回頭，看著緊跟而來的兩人，笑了笑：「你們怎麼也下來了？」頓了一下，看見袖中探出短劍的沁兒向他走來，揚眉問：「你不怕了么？」
飛鳥應和：「是啊，大哥，這水裡確有古怪，不如我們回去吧。」
沁兒驚得跳了起來，瞬間抱緊了楊樂天的腰，「這、這裏面……有鬼！」
楊樂天俯身去拾，還是晚了一步——帕子漂遠。帕子順水漂過飛鳥的身側，飛鳥駐足，愣愣地看著帕子隨波逐流。
沒有火把，洞口內黑漆一片。
「拿去包紮一下。」
「別怕，這井裡面並沒有鬼怪，你一定看到什麼幻象了吧。」楊樂天溫言安慰，掰開了沁兒緊扣在腰間的五指，他重新握回那隻素手，畢竟這樣被別的女人抱著，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原來石台半路有個很短的缺口，雖然一步就可以邁過去，沁兒卻看著前面那個黑髮披肩的背影痴了，心神一時飄忽，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被飛鳥一扶，她這才緩過神來，看向腳下的那個缺口。
楊樂天的確出手點了兄弟背後的穴道，驚惶地問：「你怎麼了？」
鑽進洞口，他只為拿回娟帕，那是沁兒的東西，也曾救過他的性命，如今他只想物歸原主。然而，在沁兒看來，這個俠客的舉動卻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嗯，回去找
「你沒有看到？！」飛鳥驚詫側頭，再一看，正如楊樂天所說的，暗河中並無異常。「不可能的，剛剛明明看到了那些猙獰的臉……」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那緩緩流動的水面——難道那些惡鬼是畏懼伏魔刀的？正如神木林的那些神木……
看見楊樂天伸手一指，飛鳥這才反應過來，可惜帕子已從他腳邊溜走了。若不是井內空間局促，輕功不得施展，楊樂天也不會讓那帕子漂向下一個洞口。
剛剛下來的井口就在頭頂，飛鳥和沁兒都提議上去，楊樂天卻毫不猶豫地涉水鑽進了洞口。
水裡？
走上石台，面前一個桌子樣的岩石黑得發亮，旁邊的角落中堆積著一些黢黑的胡楊木，顯然已經過了多年，被黴菌腐蝕。在岩石上，還放著一把沉重的大鎚。
水花四濺，濕了楊樂天的褲腳，楊樂天茫然地看著發了狂的飛鳥，「義弟，你做什麼？」他將火把遞與沁兒，搶身上前，向著那隻握著伏魔刀的手抓去。
飛鳥白了臉色，抽出了伏魔刀，霎時間，向著火光映照下的暗河中劈去……
「暗河中一切如故，並無異常。」楊樂天還劍入鞘，平靜地回答。
一張張蒼白的臉浮出水面，殷紅的唇，墨色的眉……他們一個個正張著血盆的大口，用亮藍色的眸子瞪著石台上的人。
「還走？」沁兒面露難色，「這些坎井是通向
「水裡什麼也沒有……」楊樂天平靜地望著脈脈流淌的暗河。的確，那雙深邃的眸底，仿若幽深的古潭，沒有一絲波瀾。
「唰——」出乎意料的，玄魂劍陡然出鞘，一躍而起，「嚓！」地一聲，嵌入了黢黑的鑄劍台。
黃土夯就的井壁並沒有直接入水，而是到了離水面丈許高時，出現了一個較寬敞的空間，更像是個地下洞穴。空間兩側是僅容一人通過的石台，中間的井水如一條小溪般默默流淌著。這條「小溪」是天山的雪水融化下來，形成的一條地下暗河，沿著石台攀著地勢一直走的話，可以經過數個這樣的坎井。
「怎麼了？」楊樂天輕問。
「小心，沁兒姑娘。」一隻寒涼大手挽上了沁兒的臂彎，她抬起頭，看到那個獨臂人的時候，心中竟有少許的失望——為什麼不是他呢，那個走在他前面的人……
「沁兒，你的手……」楊樂天在轉身的剎那，看到了沁兒滴血的手，她手中的短劍上還沾著血。
「呀——」沁兒驚呼了一聲，登時變了臉色。她向前躍縱了一步，撲到楊樂天的懷裡，全然忘記了剛才與這個男人的口舌之爭。
楊樂天淡薄一笑：「你果然不是一個好殺手，離開柳飛揚吧，他那樣的人不適合你。」
楊樂天不可思議地又向暗河中望去，倒吸了一口涼氣：為何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他抬手解了飛鳥被封的穴道，又從沁兒手中接過火把，舉步向前：「走吧，過前面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