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正劍舞邪誰爭鋒
第十二章 偶遇善緣
此時，楊樂天正想問鳩摩法那個玉塞人的死因，卻被對方搶話，只好先行答道：「善九烈是突然死的，應該是死於蠱毒……」他想了想，沒有把玉塞人囚禁善九烈的事情道出來，既然玉塞人都死了，多說了反而會令鳩摩法更痛心。
鳩摩法一怔，立時惱火：「你一時說活著，一時說死了。我兄弟的命，豈是任你隨意說的！」
鳩摩法退了幾步，臉色立刻蒼白如雪，那是震驚，也是悲哀，更是無法接受這個差強人意的說法。
「武當？」楊樂天心裏一沉，鳩摩法把丹丸丟在了武當，那我這一趟嵩山之行豈非白來了，還要去武當找松陽掌門。
「嗯。」楊樂天用力點了點頭，「那顆玄魂丹大師可是當年遺失在這少林了？」
「是善兄！」鳩摩法登時變了臉色。
「阿彌陀佛，上師的善兄塵緣已了，上師不必太過介懷。」一旁的空聞以佛理相勸。
「確是如此。」空聞雙手一合，看向鳩摩法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我佛慈悲，廣結善緣，空聞和鳩摩上師乃是多年的故友，這次鳩摩上師更是不畏權貴，向空聞揭發了柳盟主弒父的惡行。」
「不，他已經死了。」
「正是。」鳩摩法摸上頸間掛的那串鐵念珠，用力捏著，「我一個月前在高昌時，聽說有位隔空操劍的中原俠客，可就是你么？」
「快說！」楊樂天吼道。
楊凌風……楊凌風？！
「當然不是，這些話自然是活生生的善九烈和
「當然是武當。」鳩摩法不假思索地回答，這件事他可不會記錯。
一身喇嘛的藏紅色僧袍，頸上的一串佛珠，閃著銀白色的鐵制光亮。楊樂天看定了面前這位番僧，端詳了一陣，沒有說什麼，轉頭去看空聞。
聽到「善緣」二字，楊樂天聳聳肩膀，鳩摩法這個人用了九十九滴人血練就了玄魂丹，還能稱得上是菩薩么？
楊樂天微微一笑：「不錯，楊某一個月前的確身在高昌，而且還聽當地的一位鑄劍大師說上師是個煉丹大師？」
「對，玉兄的確解脫了，當時我就在房上偷窺，親眼看見玉飛揚將匕首插入了玉兄的心窩……」鳩摩法痛心疾首，指天罵道：「該死的畜生，玉飛揚根本不是人，這幅德行，更不配做中原的武林盟主！」
「蠱毒，又是蠱毒，西域這個東西確是害人不淺！」鳩摩法瞪著猩紅的眸子，憤憤地揪著脖子上的念珠。
「唉，不就是武當派當年的大弟子楊凌風，他勾結……」
拱手一揖，楊樂天正想借故告辭，但聞鳩摩法又是一嘆：「都怪我痴迷於煉丹之術，而道家之人對於煉丹的事情最為精通，所以，我當年便上了武當山，去尋求煉丹之術的真諦。怎會知曉，正敢上松陽道人審判逆徒，結果我不小心搞丟了剛剛練成的玄魂丹，害得善兄失望。」
「我和善九烈本是要好的朋友，並共同鑄造了你背上的那把劍。
空聞一邊打著佛偈，一邊點頭應和，「阿彌陀佛，上師不必動怒。我們中原人講尋孝道，百行孝為先，柳飛揚大逆不道，確是不再適合做我們的盟主。」
鳩摩法並非氣量狹窄之人，更何況當他看到了那樣一雙黑如永夜的眸子時，他就想原諒楊樂天。因為這雙眼睛，令他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當年在武當山上見到的人。所不同的是，當年的那雙眼睛中除了渴望，還帶些堅定與不悔。
楊樂天皺了皺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想那玉塞人心腸狠毒，既然做了兄弟，居然能將自己的手足善九烈在暗無天日的水牢中，一困就困了十幾年。
「施主是聽哪一位鑄劍師傅所言？」
「善九烈，善九烈，你提了善兄兩次。」鳩摩法沉重一嘆，「難道他是從墳墓裏面跳出來，與你說了這些事情不成？」
楊樂天恍然大悟，脫口問：「鳩摩上師來少林，就是為了向空聞大師揭穿柳飛揚的身份和罪行？」
「玉兄，玉兄是……被他的兒子玉飛揚親手害死的！」鳩摩法二指一掐，「啪」地一聲，將那串手腕般粗細的念珠從頸上扯了下來。
「對，不僅是善兄，還
楊樂天一閉眼睛，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拱了拱手：「實在抱歉，剛才是楊某衝動，望上師原諒。」
「這……」空聞轉目望向鳩摩法，彷彿在說：玄魂丹的事情恐怕鳩摩上師更加清楚吧？
然而，楊樂天並不了解鳩摩法這個人，其實鳩摩法為人性子剛烈耿直，雖親手練就了玄魂丹——這種荼毒生靈的魔丹，但實際上源於他交友不慎。善九烈給他人血練丹，說是尋常的駱駝血，他就堅信不疑；玉塞人瞞著他說，派了人去追查失蹤的善九烈下落，后又說善九烈已死，他就一概全信；最後，柳飛揚在玉府設了個虛棺靈堂，他就真以為玉塞人是暴病而死，還痛不欲生。
從背上卸下了玄魂劍，楊樂天低頭看劍，「這玄魂劍可是你和善九烈的一番心血，你們就這麼輕易地送給了玉塞人？」
「遺失在少林？」鳩摩法詫異，「誰與你說的？」
「看來，你是不信？」鳩摩法不屑地一哼，一隻粗糙的手從冰冷的念珠上移開，又撫上了金棕色的虯髯。他看見面前之人越是錯愕，就越想把事情說得一清二白。
這時，那十三個羅漢業已將鳩摩法散落在地的鐵念珠一一拾了回來，由兩名羅漢收集在一起，雙手奉著。
「我沒騙你！」楊樂天將玄魂劍反手一別，挺上前，鄭重地看定鳩摩法的牛眼：「善九烈他死了，就在一個月前剛死，死
「哼，算了吧。」擺擺手，鳩摩法拍了拍僧袍上被楊樂天扯褶的痕迹，保持了一下長輩的尊嚴。
「你就是鳩摩法？」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樂天又問了一遍。如今，他臉上的震驚不亞於剛剛鳩摩法看到楊樂天操劍時的表情。
「沒想到，那老爺子被兒子囚禁了幾年，最終還是難逃一死。」楊樂天看著天空中在遠山邊消失的大雁，嘆了口氣，「算了，玉塞人死了也罷，免受兒子的折磨，未曾不是一種解脫。」
鳩摩法卻不去看他的鐵珠，他低著頭，鬍鬚在他鼻下猛烈顫動，「善兄一定是老糊塗了，我當年把玄魂丹丟是丟的，但與少林扯不著八竿子的關係。」
「嗯。」楊樂天心不在焉，只是又聽鳩摩法提到「逆徒」兩個字，有些疑惑，隨口問：「什麼逆徒？」
「嘩啦啦——」，鐵念珠在地上蹦蹦跳跳，散落一地。
「空聞大師，當年那玄魂丹遺失在少林一事，大師可是知曉？」楊樂天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的身世之謎。
鳩摩法！善九烈手札最後提到的鳩摩法？這個名字讓楊樂天想起了許多事情，那本苦苦思索的手札殘頁上的名字，後來水牢中善九烈提到的煉丹大師。
楊樂天神光一亮，「楊凌風」三個字瞬間在他腦中陡然炸開了一道霹雷。他走過去，一把扯住鳩摩法的僧袍，「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是誰，是誰？」
鳩摩法搖頭，頸上的佛珠在他胸前
「玉塞人是怎麼死的，怎麼會這麼快？」楊樂天脫口問。他記得那日在玉府發水后，玉塞人決意要留下來陪兒子，他便沒去管那老爺子，只帶了善九烈回客棧。
「不是少林？」楊樂天愣了一下，忙問：「那是丟在了何處？」
楊樂天最後那兩個「是誰」已然變得聲嘶力竭，直震得鳩摩法的耳膜幾欲炸裂。鳩摩法豈容這無禮舉動，當下橫掌一劈，向著楊樂天的手掌砍去。
「啪！」這一記手刀的力度著實不小，然而，那隻僧袍上的手未鬆開半分，硬生生地受了，隱約可以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空聞搖搖頭：「阿彌陀佛，楊施主，你這樣拽著上師，讓上師如何開口？」
「失了玄魂丹，這把劍就如善兄以往鑄造的寶劍一樣，沒有什麼特別，贈與兄弟正合適。」爽朗地笑了幾聲，鳩摩法看著俠客手中那把富有靈性的劍，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問：「你可隔空操劍，那麼說當年我練成的那顆玄魂丹……是被你吃了？」
「善九烈親口告訴我的。」
沉吟了一下，楊樂天隨口問：「怎麼，上師和那善九烈是兄弟？」
「善九烈。」
「你說什麼？善兄還活著？」
空聞大師一擺手，「楊施主，忘了介紹，這位是來自吐蕃的鳩摩法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