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聖月佛像

「大哥！」

那樣一個臣服的姿勢，他竟能保持一刻不動，深深地閉上了眼睛。便在女人驚呆的瞬間，一個痛苦的表情出現在與那張靴面緊貼的臉上。

「沒有必要。」楊樂天微微一笑，指著面前的闕門道：「我們就從這東南方的正門光明正大的進去。」

翻開一張摺疊的宣紙，映入眼帘的是黑線波浪的暗河、層疊尖錐的山巒……吳陰天將地圖持在手裡，越看手臂越是顫抖，越看手心越是冰涼。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下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出了血痕，眼看那張不大的紙就快在他手中飛起來的時候，男人將地圖揉皺在手心裏，團成一團，狠狠地丟回了那個石制機關中……

「早聽說雪月宮與三年前天神教攻打之時已有天壤之別，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飛鳥擦亮了眼睛，昂頭望向銀光鋪天的闕門。

不錯，這個雪月宮的男寵月十三就是吳陰天，那個第一大邪派勢力的首領——喚雨樓的樓主，那個江湖上不死的神話——不死星君。在查到縹緲峰和雪月宮之間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后，其實吳陰天大可以動用喚雨樓的勢力滅掉雪月宮，只可惜，那宮主脾氣倔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男子用十指分開長發，頭一路下落，用他那飽滿的天庭親吻著女人白裙下的靴面，從喉間發出富有磁性的聲音：「我永遠是您的寵兒月十三，聖潔尊敬的宮主。」

然而，男子目送著女人遠去的腳步，身子卻沒動，唯有嘴角的笑意在女人的背影中不斷地加深。正如他的行動，月十三並沒有打算跟去沐浴的意思，假如他跟上去了，那便是輸掉了身份，如何和這樣的女人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拉開美感，他拿捏得恰到好處，如此才可把這個難纏的宮主玩弄于鼓掌之間，不惜代價。

他之所以要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縹緲峰，那座沒有人知道的仙山，那個他找遍偌大個南疆也沒有頭緒的地方，掌握著一統天下的力量。他要得到那力量，儘管他已經擁有了天下第一大魔教組織喚雨樓，但那還遠遠不夠，他要的是整個江湖、為我獨尊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

月十三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快速地起身，扑打掉衣袍上的塵土，即使是肉眼看不見的那些灰塵，這個男子也是容不得半分的。

「來者何人，來我雪月宮有何貴幹？」驚落的語聲，猶如山林間驚起的雀鳥。

「對。我討厭一切髒的東西，但是宮主身上的每一處都是聖潔無塵的。」月十三諂媚道。

楊樂天在後面拍了他肩膀，「是不是非同凡響，我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有潔癖？」

「一身騷？」楊樂天挑眉，忍不住笑了出來，「呵呵，你以為這裏面都是狐狸精么？即使雪月宮都是女人，你家裡有個母老虎，我想義弟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不怕，不怕！」

看著足前的兩支銀箭，楊樂天冷笑了幾聲，旋即把頭一揚，向著空中朗聲道：「我是來找人的。」

「嚓——」，機關彈開。

吳陰天今日就以一個男寵的身份來到這聖月殿門口，那幾個負責守衛的女弟子竟然視而不見，放任這個男寵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事實上，她們根本就不曾看見男人的影子，但聞一陣風沙沙拂過樹梢，那個男人就站在了殿門之內。

女人沒有回頭，拖地的百褶裙跟著她向前邁步的動作，一步一遲地向前移動，仿如水面上驚起的朵朵漣漪。

殿下，女弟子發出了唏噓的讚歎，雪月宮即使宮規嚴格，多看宮主一眼都有被剜目的危險，但，殘酷刻薄卻不等於低賤，從未有人被要求做過如此行為。回劍入鞘，宮主居高臨下的，從喉嚨深入發出了愉快的笑聲，宛如一種奇異的鳥鳴。

那尊神佛盤膝而坐，雙足上翻折回腿上，掌心交疊在兩足之間，雙耳垂肩，面容慈祥。它是雪月宮信奉的神佛，每月初十，雪月宮的全體弟子會群跪于蒲團之上，雙臂高舉過頭，為這佛像虔誠地誦吟上一篇經文。

然而，這也恰恰正是那個女人的弱點所在——好色的慾望，比起男人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吳陰天摸到了她的軟肋，就憑藉著自己出眾的氣質和從柳飛揚那裡學來的魅惑手段，成功打入了宮主身邊，成為女人身邊最得勢的男寵。

「我……」飛鳥聽得這話，臉上不覺一熱，就像吃下個李子，心裏說不出酸酸甜甜的滋味。

換言之，若是將雪月宮硬攻下來，宮主必死無疑，鐵牙不張，問不出來縹緲峰的事情也是白搭；若是抓了少宮主威逼，那個強悍的女宮主亦毫不掛心，彷彿不是她所出一般。想來也是，這個剛過而立之年的宮主身邊男寵就有三十餘人，每個男寵都跟著宮主的「月」姓，用編號代替名字，正如吳陰天在雪月宮的名字叫「月十三」。另外，宮主所生的女娃有三，男娃有二，至於每個孩子的父親都是何人，連這個身為母親的女人也分不清楚。

然而，平日為了不打擾神佛清靜，除了宮主之外，弟子們是不準踏入聖月殿半步的，更是不容許一個男寵接近聖月門，玷污了神佛的聖潔。在這雪月宮內，所有的弟子全部是女人，而宮裡遊走的男人，全部都是宮主的男寵。

雖然從正面看不到，但吳陰天也大概猜到後面暗格的樣子。他貪婪地伸手去摸，果不其然，觸到了一件如他所想的東西——地圖！

「光明正大？這光天化日的，我們以什麼身份進去？」飛鳥一呆，卻見楊樂天已經邁步走向那個闕門。

「那好吧。」飛鳥認同了兄弟的說法，抬頭看了看午後的日頭，「天色尚早，不如我們等到入夜後由北面的樹林翻入高牆。」

「我？」男子冷笑一聲，如豆子般的眼珠轉了兩轉。突然，他俯下身，曲膝跪在女人面前。女人的劍跟著那個身體一路向下，直到點到了他的后脖根處，月神劍就停在那裡，卻沒有跟著男子進一步的動作而落。

而這隻是吳陰天計劃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縹緲峰的地圖。的確，縹緲峰是有地圖標註了位置的，而且，這地圖就藏在雪月宮裡，至於藏圖的地方，他已於昨晚從女人口裡套了出來。

此時，吳陰天正走進一個殿堂，被雪月宮稱之為「聖月殿」的地方，在這裏，他看到了空曠的大殿和離地三丈高的月光穹頂。從聖月門沿著長長的甬道行入，腳下的路隔開了兩邊密密麻麻的蒲團。在最北方甬道的盡頭、寬大的供桌後面，是一個木製巨大神龕，裏面供奉著一尊石雕神佛。

「可是我們是來找縹緲峰的，但我可沒看見什麼山峰，就這麼冒冒失失進去，招惹了雪月宮，豈不是弄得一身騷。」

挑起了一抹壞笑，吳陰天伸手從佛像的面頰順著耳根摸索過去，用五根手指敲擊著佛像腦後的每一寸堅硬石坯。

沒錯，不惜代價，不惜任何代價，尊嚴、金錢、色相……甚至可以暫時犧牲他現在擁有的權力。

這邊，另一張描繪不差分毫的地圖，帶領著楊樂天和飛鳥這對兄弟來到了南疆。那張地圖由走馬燈上扯下來，又在未乾變淺的圖形上用墨汁重新勾勒，現在正持在楊樂天的手裡。

現在，那個女人去沐浴了，至少要洗上一個時辰，才能再次返回這裏。若說盜圖的良機，那麼，就是現在。

此刻，男人更大搖大擺地躍上供桌，撫摸著那神聖無比的石佛，可這尊佛像在吳陰天眼裡，就是一團狗屎。他若非看在地圖的份兒上，定會輕蔑地淬上一口，不過，他現在可沒有那個閑工夫，眼下還是先做正事要緊。

「進去？」飛鳥一怔，轉頭吃驚地看向楊樂天，「大哥確定我們真的要進去么？」

飛鳥的急呼聲未落，楊樂天忽見兩束銀光在眼前一晃，快如流星墜地，他低頭一看，又哪裡是什麼銀光，根本是兩顆細長而尖銳的銀箭，一左一右，分釘在他即將要落足之處。

鼻中一哼，雪月宮的宮主當先走了幾步，漫不經心地道：「本宮主現在要去百花池沐浴，你要想洗掉髒的東西，就跟著來吧。」

「既然來了，當然要進去。」

「該是這裏才對，腦後，離頂心三寸。」在當他默念之時，忽然心口漏跳了一拍，幾乎狂喜地叫出聲，食指隨即陷入了一個極小的洞中，勾起指尖，用力向外一摳，果真觸發了一個會活動的機關。

「呵，義弟，大哥是在羡慕你啊。」楊樂天瞥了眼一臉羞紅的飛鳥，收了嬉笑，低頭展開手上的地圖，「不要想太多了，我們進去不為別的，既然地圖標註的這顆星星就是此地，那麼，這裏便是縹緲峰剩下的唯一線索，所以，進入雪月宮是一定的。」

地圖上，星星的位置已經踩在兄弟二人的腳下，只不過，這裏別說是山峰，甚至是連一個小土坡也沒有，有的，只是一座在綠樹林中平地拔起的宮殿，銀光璀璨，氣勢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