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雪月風雨照仙山
第十二章 威名如雷
「不是楊樂天，還能有誰下令屠殺雪月宮，他不是天神教的教主么？」月紫瑤掙開飛鳥，反駁。
飛鳥摸到了楊樂天的衣領，攥緊的拳頭衝著衣領上方的空間揮了過去，呼呼生風。楊樂天在黑暗中感應到了那拳頭的來勢，就在拳頭到達他臉頰的剎那，猛地向後挺了一下脖子，仰頭避過，大呼：「義弟，你幹什麼？」
「死死死，我不是也要死了么？反正都怪我，是我把火把弄滅的，幹嘛要怪凌大哥。」月紫瑤對著看不見的黑暗大聲吵吵。
「對，我就是你心裏想的那個楊樂天。」楊樂天給了十分肯定的回答，他相信沒有第二個叫「楊樂天」的人會令雪月宮的少宮主如此吃驚。
顯然聽到了飛鳥的聲音，不等那個大壞蛋掙脫她，月紫瑤就嫌惡地甩開那隻手臂，「原來是你這個大壞蛋，占我便宜。」
「楊樂天？楊樂天！你就是那個楊樂天？」就在撲面熱氣的吹拂下，南疆少女的嘴巴驀地張大了。
他說完，明顯感覺到胸前那顆貼近的心臟在一寸寸地遠離。楊樂天的心裏忽悠空了一下，彷彿有什麼原本放在胸口的東西被人掏空了似地——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是那個南疆少女對自己的依賴么？幾日了，難道是我已經習慣了那種被人依賴的感覺了么？
「死？」楊樂天怔了怔。的確，光源一滅，他們就像是被困在迷宮中的盲人，沒有方向，寒冷和飢餓將把他們趕入絕境，死路一條
「你幹什麼？」黑暗中，傳來飛鳥硬朗而憤怒的聲音。
楊樂天不由自嘲地苦笑：是不是到了最後，所有東西都要離我遠去，我就那麼可怕么，楊樂天這個名字令江湖中人人畏懼，敬而遠之？我終將要帶著所有人的仇恨死去？哼，為仇恨而生，為仇恨而死，難不成這就是我楊樂天的命，逃不過的，終將要去面對。
「噓，別說話。凌大哥，我還是喜歡叫你凌大哥。至於你說的那個楊樂天曾當過天神教的教主，是那個差一點兒就令我們雪月宮滅亡的魔教教主……不會的，凌大哥怎麼會是那個楊樂天，不會的，這不、不可能。」一語未畢，月紫瑤的語調已然顫不成聲。
「過來。」楊樂天話音未落，就摸到了一個像冰一樣冷的身體，他憐惜地一把將那塊冰抱住，關切地問：「是不是很冷？」
飛鳥不屑地輕哼：「無理取鬧！」
月紫瑤捂著肩頭，咿呀叫苦：「哎呦呦，手臂斷了、斷了……」
「大壞蛋，你別攔著我！」
其實，她連自己的五個手指都看不見，當然更看不見那兩個男人的所在。於是，月紫瑤摸索著向前走了兩步，剛好抓到了一
然而，月紫瑤聽到俠客的聲音，身體的顫抖就突然停了下來，忙騰出發僵的舌頭，回答：「我在呢，凌大哥。」
而此時，楊樂天根本不去理會飛鳥，只管抱緊懷中的人，閉著眼睛呵了一口氣：「紫瑤，其實我不叫『凌風』。」
「你不會殺我。」楊樂天一字字地道，語聲沒有任何起伏。他不是在賭，而是滿滿地自信。
「琳兒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傷心的。」飛鳥在一旁小聲嘀咕著，聽聲音也知道身邊的一男一女在相擁取暖。他當初既然看不慣楊樂天去水牢救沁兒，現在自是也看不慣他的大哥和嫂子以外的女人你依我濃。
原來是為了她的妹妹——楊樂天的眉梢觸動了一下，沉聲回答：「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妹妹生錯了地方，既然生為江湖中人，就要有隨時有殞命的心裏準備。江湖，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大家都是為了生存。」
楊樂天在黑暗中搖頭：「不關紫瑤的事，她不知道，不知者不怪。」他說到最後一個「怪」字時，忽聽到腳下有一聲銳響，立時聳起了耳朵，但楊樂天未有理會，繼續對飛鳥道：「現在我們三個人可以說是共渡一舟，應同舟共濟才是，儘管機會渺茫，但或許還可以從這裏出去，如若先自亂了陣腳，無非是在加速死亡。」
楊樂天閉了下眼睛，即使黑暗也無法遮蓋
「我幹什麼？」飛鳥重嘆了一聲，手下的拳頭驀地脫了力，「看來，這次我真的要被你連累死了。」
「你胡言亂語什麼？」即使在黑暗之中，飛鳥也能判斷出楊樂天的位置，猛推了他大哥一把，厲聲質問。
飛鳥抓住月紫瑤的揮掌劈落的手腕，「紫瑤姑娘，你誤會了，攻打雪月宮，並不是我大哥的主意。」
「啪！」月紫瑤伸手給了楊樂天一個嘴巴，乾脆響亮。這次，楊樂天沒有閃躲，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預期的痛感並沒有來臨，而是被一陣涼風所取代。
「凌大哥？」月紫瑤抬頭，雖然她看不見俠客的臉，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灼熱氣息撲面而至。
「嚓——」
「他是教主不錯。」飛鳥一記手刀落在月紫瑤的肩頭上，說話顛三倒四：「可當時的教主不是他，是夜裡歡。」
懷著不可思議的心情，月紫瑤伸出芊芊細指摸向俠客的面頰，她微涼的指尖滑過那如刀削的側臉，翻過突起的鼻峰，落在那張溫濕的唇上。她感覺到那張唇在微微顫抖，立刻用指腹按住了。
「我……」楊樂天在踉蹌中驚
楊樂天的語聲和煦得就像春風般籠罩了那個發抖的身子，月紫瑤用力地點了點頭，伸出雙臂摟緊那個能給她帶來無限溫暖的身體，在看不見的俏顏上滿溢出幸福的笑容。
飛鳥抹了一下嘴邊濕乎乎的東西，詫異：「大哥，你還幫著她？她可是要殺你！好，既然如此，剛才那一巴掌算是我白替你挨的。」
「夠了！你們不要再吵了，讓我冷靜地想一想。」楊樂天大喝一聲，身邊兩人立即安靜下來。二人因尷尬而不再說話，甚至連小動作也停止了。
楊樂天話音落地，突聞一聲金屬摩擦之音，飛鳥剛放開刀柄的手從刀鞘中抽出刀來，他慌忙地跨前一步，急急勸道：「紫瑤姑娘，你冷靜一點兒。當年下命去剿滅雪月宮的教主是夜裡歡，不是我大哥！」
「你放開！」
「紫瑤，你怎麼樣？」楊樂天一躍而來，伸臂攔住了縱上前的飛鳥。
「好，今天我是強者，我就殺了你！」月紫瑤的腦袋被熱血一衝，堵上一口氣，倏然用劍划向楊樂天的脖頸。
沉默著，楊樂天體味著那來自傲霜劍的霜雪之氣。如今，冰冷的劍鋒就架在他的脖間，他剛才本可以阻止的，但是他卻沒有，任月紫瑤將劍貼了上來。其實，他想阻止，現在也是來得及的，一切盡在他抬起的左手之上。那隻左手就那麼懸在當空，他只需輕輕一探，即可點到少女的穴道，讓她無力出劍。可是，他的左手由那
「我不會殺你……我不會殺你……」月紫瑤自語般地喃喃，手心中的冷汗打濕了皮革劍柄，「我月紫瑤不會殺你，但是，你們天神教為什麼殺了我妹妹紫姍，為什麼？她還小，才十二歲，手無縛雞之力，你們連她也不放過，這是為什麼？」
寂靜在空氣中流動，三人的呼吸之音清晰可聞。楊樂天在黑暗中踱了兩步，用黑色的眸仰望著那看不透的虛空，那裡同他的眼眸一樣，只有無盡的黑，無邊無際，是令人窒息的顏色。
此時，月紫瑤正蹲在地上，將身體縮成一團。沒有了火把的溫暖，這密林間的溫度比她預想中的還要陰寒。那些寒氣像小蟲一樣地欺上身體，不一會兒，她的牙關就不自覺地咯咯發抖，全身冷得像是墜入了冰窟。
「紫瑤。」沉默了良久，楊樂天突然喚出南疆少女的名字。
楊樂天深吸了口氣，彷彿聞到了自己脖頸上溢出了血腥的味道，心裏漸漸平靜下來：紫瑤，你原來那麼愛著雪月宮。大概就像我娘一樣吧，愛著我爹，也同樣不捨得放棄雪月宮，所以娘在武當做了那麼多年的細作。不過，女人終歸是女人，娘最終放棄了雪月宮，選擇和我爹隱居避世、生兒育女。我想你也是女人，所以，你不會殺我。
輕聲一笑，楊樂天用充滿磁性的聲音告訴她：「紫瑤，不要再叫我凌大哥，我的本名叫『楊樂天』，你以後可以叫我『楊大哥』或者……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