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雪月風雨照仙山
第十八章 秘境洞府
他這才恍然，原來水中那些星辰般的光影，僅僅是個倒影，而發出這些光影的居然是飛舞在空的一隻只螢火蟲，成千上萬，連接成片。在他頭頂上，似乎有條淺黃色的光之河在流動，形成了一片異常璀璨的星空。這些螢火蟲猶如自然界的星空一樣，密集處簇成一團，稀疏處微光點點，又在不斷地變換之中，明暗不定。
「噓，你聽！」楊樂天打斷了飛鳥的話，跟著耳朵的指引走了幾步，蹲下，探出手臂。
在這個洞穴的正中，另有一泓深藍的池水，在昏暗的燈下泛著粼粼的水光。水面中央，五尺長的石條出水半丈，上面擺放著一個細長的玉石盒子。玉盒上綴滿了七彩寶石，有的剔透似水晶，有的嫣紅如瑪瑙，還有一些黃的、綠的、藍的，皆是六棱形狀，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著誘人的光華。
月紫瑤伸出五指，發現什麼也看不見的時候，便一頭撲進了楊樂天的懷中，嚶嚶地哭了起來。
楊樂天也沒有再提那個木牌的事情，因為他心裏清楚得很，單憑著飛鳥的內功是無法點亮那個木牌的，所以他放心。這刻，被眼前的美景所迷，他的一顆心更加靜若止水，對著如珍珠般璀璨的天幕，不禁長吁了一口氣：「這的確是神仙的居所啊！」
三人之中，唯有楊樂天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難怪天上地下的鬼和仙，總要跑到這人間來，原是他們生活得如此差強人意。」
月紫瑤只感到身體輕飄飄地騰起，又忽悠一下落地。她這一沾地，卻沒能夠站穩，身子一搖，又要摔倒，連忙按住楊樂天
「別衝動，你先看看這是什麼？」飛鳥抓著楊樂天的手按在了岩壁之上。
「噗」地一聲，那指風帶起的劍氣立時熄滅了迎面壁上的一盞長明燈。九燈中頓失其一，彷彿感應了什麼，其餘八盞燈上蒸騰的煙雲瞬間消散。剎那間，強烈的光束從八盞陡然增亮了的燈中迸出，如亂竄的雷電般齊齊投向了洞頂。
原來她是知道的啊——楊樂天故意笑出了聲：「沒事，那傷已是無礙了。」他一縱躍到月紫瑤的面前，辨風聲捉住那隻躲閃中的手腕，「快，快把木牌給我。」
「好嘞！」飛鳥愉快地扯動石壁上的繩索推動小船前進。在他掌心之內，仍握著一枚堅硬的東西，不肯放鬆。於是，他一邊扯動岩壁邊的繩索，一邊不動聲色地暗暗運功。他想偷偷催動內力點亮木牌，他不能也不忍再讓大哥傷上加傷了。至於他自己的安危，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行！哎？」月紫瑤拗不過楊樂天的力量，抓在手心裏的木牌被他硬掰了出來，「樂天，你不要命了，我可不要你死在我面前。」她本就剛哭過，這刻為楊樂天擔憂，又在兩個男人面前哭了起來，嗚咽：「你不能死，我、我不要你死……」
眾人抬頭一望，在三丈余高的洞頂之上，竟有一面乾坤銀鏡如明月般得皎潔。
舟中，楊樂天扶著月紫瑤站了起來，聽
「你！」月紫瑤氣結。
當黑暗過去光明來臨之際，人的心情會豁然開朗，然而，當再次陷入黑暗之中，那顆已經習慣了光明的心，卻再也無法承受。
「萬一有什麼危險，又要連累我大哥。」飛鳥左邊一錯，右邊一閃，故意不讓月紫瑤再靠近一步。
「小心！」楊樂天一個旋身，原地擁著月紫瑤轉了半圈，將佳人摟在懷裡。
「哇，好漂亮啊！」在旁的月紫瑤興奮地大叫。
「……」飛鳥聞言啞然無語。
在那回憶裏面，有師父的訓斥，有練功的血淚，還有那個聲音，伴隨著他成長的聲音——
「嗯。」楊樂天應了一聲，回頭拍了拍飛鳥：「走吧，義弟。」
——這樣的生活是否將永無休止？就像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洞般，即使是外表如仙山外那樣絢爛美好，也只不過是幻影而已，而內心即如這黑暗的洞穴一般，沒有一絲的光。
「義弟，快把木牌給我。」
「還給我！」楊樂天收了功，轉身尋找，「義弟，義弟！」
「掃把星？」飛鳥一怔，忍不住笑：「說得不錯。」
啪嗒……啪嗒……
出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個昏暗的洞穴。還好，這裏只是昏暗，並不是黑暗。因為這裏至少還有燈，並且不止一盞，在岩洞內的三面石壁上，依次掛著九盞長
「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
就在那一剎那，少女柔軟的唇不經意地擦過俠客冰冷的臉頰。這一吻，令月紫瑤的面上倏地騰起了一團火焰，心裏撲騰騰地亂撞。
他看到，就在船下那原本如濃墨般化不開的漆黑中，陡然泛起了微光，影影綽綽，有無數的光影在水裡閃爍，恰似滿天的星辰。
「這……」楊樂天仔細摸了摸，手下的東西細長，又濕又滑，卻很硬挺。他略一摸索，便有了判斷：「這該是一條繩索，用鐵環固定在石壁之上，正好齊腰的位置……」話未說完，他便聽見月紫瑤在喚他的名字，他能夠聽出那聲音中夾著孤獨無助的恐懼。
「算是吧。」楊樂天微微一笑，帶著月紫瑤掠上了岸，而他們剛一站穩腳步，月紫瑤便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想湊得近些把那寶貝看清楚。然而，少女剛沖了幾步，視線便生生被飛過來的獨臂人擋了去。
「大哥，你快看這裏！」過了許久，飛鳥陡然吼了一嗓子，楊樂天立刻尋著聲源的方向掠了過去。
「嘩——」
吞吐著濕潤的空氣，他睜開眼睛，望著那斬不斷的永夜，眼前現出了一副畫面——長長短短的鐘乳石在頂壁懸垂著，有清澈甘冽的水從岩石的縫隙里冒出來，沿著一個個倒掛的尖錐滑下，最終彙集在錐頂，一滴一滴地淌落。
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眼前的美景已經令他們目不暇接，小小的木舟就如此載
「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觀。」飛鳥拉動繩索的手也慢了下來，藉機將木牌收入懷中。儘管他用盡全力也未能點燃那木牌，但現在有了這些光亮，顯然沒有必要再和那個木牌較勁了。
「頭頂？」楊樂天詫異仰頭，頓時，他的眼睛被凝固住了，彷彿有無數的星辰墜入了他的黑瞳，令他保持那個姿勢呆住了。
義弟……弟……
沒錯，就是這樣的聲音！
啪嗒……啪嗒……
不，不是一絲光也無……就在楊樂天認命的時候，在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點希望的光。那不是單純內心的悸動，而是眼前的景象變化了。
「嗯，是很漂亮。」俠客應聲，對著那鏡中流珠的水面，浮出了淺淺的笑容。就在他唇邊的微笑逐漸加深的時候，月紫瑤突然出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衫，「不是啊，不是水面，你看頭頂！」
「這裏太滑了。」似乎黑暗還不足以遮住她發燙的臉，月紫瑤出口掩飾著內心的忐忑。
「好精緻的盒子，這要值多少錢啊？」月紫瑤注視著石條上的玉盒，喃喃自語，「不知道裏面會不會藏著什麼更值錢的寶貝。」
渾厚的回聲盪入耳廓，楊樂天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也沒有聽到衣袂掠動的聲音，唯有寂靜在黑暗中流動。
「好，說得好。」飛鳥警覺地將伏魔刀握在手裡，「大哥，小弟就陪你在這黑暗的仙境中走一遭，我飛鳥……」
觸手是冰涼的、濕滑粘稠，如絲般地劃過俠客的指尖。黑暗中，俠客的臉微微上揚，驀地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那個笑容裏
「這難道……難道是一隻船么？」
「大壞蛋，你讓開！讓開！」月紫瑤推扯著飛鳥的身體，終於在未果之下氣鼓鼓地瞪著他，「你真討厭，好不容易來了還不讓人看。你這個大壞蛋，什麼都向著你大哥，好像我是個掃把星，會害死他似地。」
「好了，不要吵了，你們兩個都給我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楊樂天不容反駁地擺了擺手，突然伸指一點，一縷指風應手彈出。
「什麼，你還要那個木牌，你的傷？」
「怎麼又哭了，我這不是好好地活著呢么？」楊樂天一手拍著胸膛，另一抓著木牌的手悄然催動著內功。然而，就在他的內功抵達手掌之時，那木牌突然不翼而飛了。
俠客若有深意地回答，並沒有引起少女的注意。然後，楊樂天微微一躬身，伸過一隻手去，攔腰將她抱起，平穩地縱躍到旁邊，又將那柔軟的身體放下。
瞬間，跌倒的恐慌令少女胡亂地揮擺著手臂，想要維持平衡，而此時，她的手腕忽被一隻充滿力量的大手握住了——
「難道這就是縹緲峰的仙境么？」飛鳥大手壓著腰間的刀，不可思議地在黑暗中搖頭。
「樂天，樂天。」月紫瑤伸著手臂在黑暗中摸索過來，剛走出幾步，腳底突然就被濕滑的石頭送了出去。
船頭犁開靜水，在漆黑的水面上撥起漣漪，輕輕的水聲響在耳邊，楊樂天坐在狹窄的船內，睜著深邃卻空洞的雙眼，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楊樂天心頭一熱，站起身來，欣喜地道：「這隻不過是個鐘乳石洞，不用害怕。紫瑤，你那個木牌呢，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