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上宮部落
第二十一章 多情最是相思柳,甘願痴狂到三生
從上古到現代,誰能不死?不若一生為情活,放一場煙花絢爛。
巨大的山壁俯視而下,壓的天賜幾近窒息。
而自己呢?卻決然而又決絕的一而再傷害她。她還會原諒我嗎?這樣一個又傻又可愛的女子!
原來,我以前也和柳如眉一樣呢!
又等了半響,終不見柳如眉出現,天賜便無聲的嘆息,走進了紅綠相間的花草中,漸漸消失了。
他從小就沒接受過教育,出山後又是打打殺殺,滿腔戾氣淤積,要不是修鍊了六欲分神術和萬丈情絲劫,早就在微塵洞天走火入魔了。
一遍遍的鐘聲響徹天地之間,一句一扣,一百零八,聞之令人心胸開闊,心境寧和,煩惱盡去,智慧漸生。
那一抹蒼白,不就是這一雙手畫下的嗎?那什麼念頭,也早就被天賜扔到爪哇國。
縱使逃亡的時候,也要拉著自己一起;縱使掉進地縫的時候,也要背著自己一起;縱使面對上宮熾烈長槍的時候,也要抱著自己一起。
細長的倒影縱橫交錯,天賜將自己隱藏到陰影中。
這樣善良聖潔的女子,怎麼可能是自己這樣的惡魔能夠擁有!
「人天自兩空,何相忘,何笑何驚人。」
「鐘聲一響覺昏衢——」「哐當——」「鐘聲二響斷煩惱——」「哐當——」「鐘聲三響長智慧——」「哐當——」「鐘聲四響出輪迴——」「哐當——」 「鐘聲五響渡眾生——」「哐當——」
天賜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會怪你的,是我自己沒用。
「天賜哥,我,我——」
天賜將靈識探入符籙,密密麻麻堆滿了空間的書本便顯露出來,讀書能使人明心見性,溫養靈魂。
「天賜哥,天賜哥,你在不在呀——」柳如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天賜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笑容:「走好哦!」
但是,但是,柳如眉生死不知,如何能夠來到天賜面前?
她突然摘下一瓣火紅的鮮花,轉身,將花瓣貼到眉心上,嫣然一笑,向天賜喊道:「天賜哥,好看嗎?」
滿地落英紅,萬條楊柳風。
天賜閉上眼,不再看三生崖,深深的呼了口氣。耳中柳如眉的聲音卻還在源源不斷的傳來。
「這個剛剛都忘記給你了,拿好哦!有了它你以後就不會隨便發脾氣了。」柳如眉塞給天賜一個巴掌大的符籙,風風火火的也不多理天賜,跑走了。
倦鳥歸林,日落月出,天已經晚了。
「嗯。」柳如眉用力的點點頭,慢慢向前走去,背影越拉越長。
天賜捏緊了手中的符籙,一股股的暖流從全身各處生出。
突然,一個低低的、怯怯的、仿若輕靈絲絮的聲音從天賜身後傳來。
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裊。妝罷立東風,一笑千金少。
一個本來沒有煩惱 的人,那他的煩惱,又是從那裡來的呢?
長天落日,彩雲出岫,寥廓蒼茫。
柳如眉也確是一眼看出了天賜的虛實,外表的強大,包裹著一團軟弱的心。
柳如眉一句一句的將三生崖上的字念出來,每念一句,就輕聲說出一個故事。
天賜絕望,從心靈深處發出,從沒一刻是這樣的絕望!
煩惱,到底是自己給的,還是別人給的?
天賜望著手裡的符籙,這是一道芥子符籙,自成空間,但沒有上宮流火給天賜的虛實兩相天符籙高級。
柳如眉又轉身凝視面前高大的山崖,緩緩說道:「這是三生崖,上面刻著先輩的事迹,一代代,每一個或傷心或相愛的人,都會在上面留下他們的情。」
柳如眉張大了嘴巴,愣愣看著一臉陰沉的天賜,身體虛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夠把她給吹走。
天賜的腦海心胸,再容不下其它。
空氣中還留有伊人的余香,而人卻不見了。
天賜一顆心瞬間就碎了。
天賜靜靜看著天邊,鐘聲還在持續的響著,一直過了一百零八下,才漸漸的消去了。
雲淡風輕,長倚韶華。
「天賜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會怪你的,是我自己沒用。」柳如眉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便掛上了一顆淚珠,晶瑩閃亮,折射無限無量的柔情。
「天賜哥,我從第一次 遇見你,就知道你的心中充滿了情義,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柳如眉幽幽的說道,堅信而又篤定。
天賜霍然轉身,嬌嫩嫩怯生生的柳如眉正立在眼前。
天賜踱著步伐,也離開了三生崖。
「縱橫天地千百載,敵不過、相思關。」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一段段斷人肝腸的故事,催下了多少紅顏遲暮淚。
這個念頭是如此來勢兇猛,以至令天賜渾身都顫慄起來。
天賜悵然若失。
「天賜哥,你是丟了自己的心,為什麼還不把他尋回來?」柳如眉憂鬱的看向天賜。
柳如眉的聲音停下,天賜抬眼看她,嬌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細畫彎彎月,一眼望去,竟是再也捨不得移開。
這樣的女子,惹人憐愛,任你是百鍊鋼,也要化作繞指柔。
天賜獃獃的站立,怔怔注視著面前的山崖。
柳如眉走了過來,緊緊挨著天賜站立,看向山外的夕陽。
一切都在遠去,那個女子,溫柔婉約,不可觸及。
「好看,好看極了!」天賜由衷讚歎,然而就連天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說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她立在風中,髮絲輕揚,蒼白的臉帶了點點嫣紅,眼波流轉就是一陣風情。
天賜顫抖,充滿鮮血的雙手,怎麼還配去撫摸擁抱身前的女子!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 成了一個無情又無義的人?天賜出神,思緒翻飛,好像又回到了遠古浮空山脈,那個溫暖而舒適的小山谷。
「呵呵——」柳如眉彎腰吃吃笑起來,眯著眼睛也不看天賜,鑽進了花叢。
天賜想著柳如眉,在洞天的時候,是那樣全心全力護著他。
腦海一時亂糟糟,各種各樣的情緒不停的從心中生了出來。
數不盡的畫面從三生崖上投射出來,一個個痴男怨女,演繹了多少風花雪月。
在這明滅變換的時刻,光與暗同時交織。
然而心境上的缺漏,卻不是法術可以彌補的,一直就存在著。
曾經一個小小的天賜在裏面嬉笑打鬧,純樸善良,無欲無求。
每一個字,都好像一顆驚雷,在天賜的腦海炸響,滿世界,都是這一個聲音在迴轉。
天賜左右為難,深深矛盾了。
縱使過了千萬年,他們的意念,還是不願從三生崖上散去。
笑靨常開,就連眸中也泛著笑意的女子,如今居然因為自己而憂傷、落寞、彷徨。
柳如眉小心的觀察天賜,伸出手去拉天賜放在半空的手,天賜閃電般的縮了回去。柳如眉便去抓天賜的身子,天賜又閃身避開了。柳如眉嘟起嘴,不快的看著天賜。
佳人若此,天賜不能置信的看著,伸出手,想要輕撫柳如眉雪樣的臉龐,然而天賜的手,抬起,怎麼也無法探過去。
「天賜哥,我走了啊,父親大人等下又 要罵我了呢!我可是偷偷溜出來看你的哦!」柳如眉扮個鬼臉,恢復了往日的活潑樂觀,對天賜的所作所為一點也不在意了。
天賜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我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嗎?天賜問自己,努力的要讓自己相信,然而一個聲音卻在他的心底吶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這道芥子符籙空間只有十幾丈大,也不能收入體內,是個人都可以使用。
無邊的纏綿情義,一曲悲歌斷人腸。
天賜在空地和花海的交接處,停下,柳如眉的身子隨即鑽出。
一顆心經過最初的痛苦自責,最終又麻木了。
天賜的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滾滾轉動,他無法遏制的想要問柳如眉,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賜在後面怔怔凝望。
天賜感覺有無數的人影飛進了自己的腦海,大聲向著自己傾述他們的悲歡離合。
但是,我的心,真的已經丟了嗎?是誰偷走了我的心?天賜張開嘴,無法呼吸。
前面是半人高的花草,柳如眉走了進去。
天賜呆愣。
人生有限情無限,天賜問自己,一生當真為情活?對著三生崖,對著柳如眉,天賜迷茫了。而心中一直以來的追求,那個放不下的地方,卻原來越清晰。
驀然。
「恨天地無常,命途多舛,命格無雙,挽不住盛世流年。」
天賜漠然看著,光華流轉的字,卻是這樣刺眼。然而它們還是一排一排的印入了天賜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