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第二卷 彌勒凈土血蓮台

第六五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第二卷 彌勒凈土血蓮台

第六五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不過氣氛與昨日相比,似乎變得有些不太一樣。長孫恆安母子,竟然與高夫人並肩跪坐。
這還真是一個是非之夜,小無垢,又發的什麼病呢?
不怕不知所謂,只怕你沒個說法。只要你有了說法,我總有辦法讓你知道所謂。
當晚,沈光回來了。
鄭言慶陰沉著臉,「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放心,我絕不會讓那腳趾頭得逞。」
獃獃坐在火塘子邊上,鄭言慶腦子裡空蕩蕩的。突然,他站起身來,走到書案旁點燃蠟燭,然後鋪開一張白紙,磨好了墨,提起筆來,卻又凝住了。如果這麼做,只可能兩個結果:一是裴淑英打消出家的念頭;二是裴淑英,永遠不理他。
「言慶,大事件,大事件!」
「宇文化及,為他兒子求親?」
同樣是一首五言,字跡娟秀,卻頗具筆力。
一眨眼,私忌五日。
山無陵,江水為竭,
他是長孫晟的弟子,身上有著很深的霹靂堂烙印。
鄭言慶剛生出這個念頭,旋即有掐滅了。
好不容易睡著了,突然間又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喚醒。
「恩,就是那個宇文成趾……我爹也真是的,明知道姐姐喜歡你,還答應那家奴,說要考慮考慮。
大致上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我姐姐還不知道此事,我也是今天晚上偷聽到,立刻就來找你了。」
高夫人雖說是皇室出身,卻是北齊皇室,一個沒落的貴族。
回到家,已是戌時。
加之他還要設法送朵朵去蜀中,這讓他感到很為難。沒有足夠的借口,他如何前往蜀中?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已過了子夜,依稀可以聽到穿行在坊間的更卒,敲響了一更的梆子。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可是,該如何阻止這件事呢?
鄭言慶認真的盤算了一下,感覺他如果繼續留在洛陽的話,很可能要面臨危險。
裴行儼這才緩和了臉色,點頭說:「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她要出家,並不是怪罪言慶殺了李德武,也不是為了那坊間的流言蜚語。
天曉得,什麼時候楊廣發了瘋,會不會要他隨行,前往江都?
這事情怎麼都趕到了一塊?長孫家內訌方起,朵朵還處於危險之中,裴淑英至今未能表明態度。現在倒好,又出了這麼一樁求親事件……一件事情連著一件事情,讓鄭言慶有點不知所措了。
裴淑英不回書,是什麼意思?
鄭言慶開始盤算著,用什麼借口護送朵朵去蜀中好呢?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距君咫尺,君隔我天涯。
冬雷震震,夏雨雪,
第二天,他出門之前,又寫了一封信。
鄭言慶懵了……
再這麼下去,只怕會神經衰弱。於是吃罷了晚飯,鄭言慶二話不說,就鑽進了卧房。先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再去考慮解決的方案。兵來將擋,水來土填,我才不怕!
堵了裴行儼一句,鄭言慶的心裏面,頓時舒暢許多。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而長孫恆安的母親卻不一樣,家中有良田萬頃,更有僕人無數,牛馬成群。只是因為出身的緣故,所以登不上檯面。然而他手中有錢財,把霹靂堂上下打點妥帖。以至於長孫順德基本上是以沉默為主,而長孫行操是個書獃子,更能忽略不計。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言慶雖有辯才,卻沒法子和一個潑婦爭鋒。
更多的,恐怕是不知道該如何與鄭言慶面對。畢竟言慶的年紀,在這個時代都可以做她的兒子。裴淑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所以才……
而房彥謙和裴世矩,都不可能這樣……
小念見鄭言慶那憔悴的模樣,也是一陣心疼。於是忙不迭去給鄭言慶鋪好床榻,伺候著鄭言慶睡下,這才離開。可小念前腳剛走,鄭言慶就睜開了眼睛。他的確是很累,很想睡覺。不知道為什麼,躺在床榻上以後,那困意卻一下子不見了。
不過,與此前不同的是,其他人前來,裴淑英連話都不說,只讓婢女阻攔。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麻煩,這年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裴仁基點了頭,可就沒有回還的餘地。世家大族子女的婚姻,往往是身不由己。運氣好的話,能找個知心伴侶。但若是運氣不好,恐怕就要倒霉一輩子……宇文成趾,鄭言慶見過。
「那可說了什麼?」
鄭言慶頓時怒火中燒,忍不住翻身坐起來。還讓不讓人活了?他沒好氣的問道:「誰啊?這麼晚了,又有什麼事?」
「也沒有……我根本就沒見到大娘子。哦,她的婢女倒是對我說了一句話。」
「那你姐姐怎麼說?」
那麼接下來,他會面臨什麼狀況呢?
「啊?」
「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要不,去長安?
和他兄長宇文成都一比,宇文成趾基本上可以算作不入流。讓裴翠雲嫁給他,未免可惜了她的才情。可是,長孫晟走了,破野頭就開始不老實了。雖然宇文述對言慶頗為親切,但鄭言慶對破野頭家,卻沒什麼好感。特別是在哈士奇死後,破野頭出人意料的接手了大定酒樓的產業,更讓言慶感覺,哈士奇的死,說不定和破野頭家有關。
估計,她就是在為這件事情而苦惱吧。
雖說也是一表人才,可一看就知道,是個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傢伙。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裴仁基這種曖昧的態度,讓他頗有些惱火。
言慶又是一整夜未能睡好……
「慢著慢著,破野頭家奴是誰?」
罷了,拼一下吧。
他叮囑言慶,時常來府中坐坐,就算是不能與裴淑英見面,能隔著小樓說說話,勸解一番也是好事。可言慶卻知道,這一次裴淑英開口了,只怕是因為沒有任何防備的緣故。若下一次再過來,裴淑英還會不會開口?言慶心裏實無把握。
言慶,我可不管哦!
這洛陽城裡,大鱷無數。
他實在想不明白,他這個從小倔強,喜歡和他對著乾的女兒,這次究竟是何故?
所以不管言慶出了什麼事,長孫晟都可以無條件的去幫助他。
但卻讓丫鬟傳了一句話:不知所謂,勿再賦詩。
於是第二天,他又讓沈光去裴府送信。
「少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也許是老天爺不想讓他睡個安穩覺。
乾脆寫封書信給竇奉節……若是竇奉節邀請,他豈不是就有了借口嗎?
長孫順德不開口,高夫人不說話,鄭言慶也不好插嘴。
言慶突然發現,他已經有好些天,沒睡個安穩覺了。
疲乏的人,疲乏到一個極致的時候,往往會失去胃口。
至於裴淑英會怎麼去想,鄭言慶已經不再考慮。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長孫晟雖然走了,可是他手中還有一些可以使用的牌。房彥謙聖眷正隆,估計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倒台;裴世矩也會在關鍵時候幫他一把,只為昔日他曾說出了裴世矩的心情。然而,不管是房彥謙還是裴世矩,終究不會像長孫晟那樣管用。
他回到鄭府,剛坐下來,還沒等歇一口氣。就見裴行儼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所以,長安、洛陽還有江都,鄭言慶都不太想去。
這滿門陰人,都不是好鳥……
裴行儼一翻白眼,「除了宇文化及,還能有誰?」
這麼一盤算,言慶發現,他手裡的牌,好像並不多。
他喜歡裴淑英這種成熟的女人,但卻又牽扯到了一個很禁忌的話題。
看得出來,長孫恆安有點不安分。長孫順德和長孫行操,一個是不理,一個是不敢問。
這一天,裴淑英還是沒有回信。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死也要死個明白,這樣子躲躲藏藏,不管是對他,還是裴淑英,其實都是一種折磨。
不過,他的年紀還小,應該不會有人刻意的去針對他。
氣呼呼的從霹靂堂離開,心裏面憋著一股子火氣。
長孫恆安表現的越發露骨,似乎大有要掌控霹靂堂大權的意思。
而言慶則在書房裡徘徊不停,腦子快亂成了一鍋粥。
他這才露出笑眯眯的神情,「好了,什麼大事件?不是你成婚,莫非是你姐姐許親?」
我是不會同意,讓那宇文腳趾成為我姐夫。這件事,你必須幫我解決,不然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天亮以後,鄭言慶要趕去霹靂堂。
「就是沒有回書,沒有口信,讓我走……公子啊,你究竟再搞什麼名堂?有什麼事情,不能去和大娘子說嗎?今天那小丫鬟看我的眼神兒,好像有點不對付。」
言慶倒是不擔心這個問題。
他手指顫抖,指著鄭言慶說:「你胡說……」
沈光把一封書信交給鄭言慶,說是裴淑英所書。
此前他忙忙碌碌,一直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擦乾身子,換上一身衣服,走出了湯屋。
似母子不是母子,不是情人,卻又似情人。
此刻,他清閑下來,卻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長孫晟病故,也就代表著言慶身後的一座靠山,轟然倒塌。他的日子,將會發生一些變化,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順心。
「咦,你怎麼知道。」
鄭言慶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鄭言慶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姑姑,不管你怎麼想,我的心意不變。
朵朵和小念對此都頗為好奇,可是又不敢詢問。
言慶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乾脆一下子坐起來,披上了衣服,走到火塘子旁邊。
以前長孫晟活著時,那手裡一抓一大把的好牌。可是現在,這可用的牌,真不算多。
空空空,寂寥的聲音,在夜色中,更顯出幾分莫名的孤寂。
小念在房外回答:「剛才霹靂堂派人過來送信,說是長孫娘子突然發病,有性命之憂。」
塘火併不是很旺,不過在火塘子上的鐵網,卻呈現出紅彤彤的色澤。
姑姑這是在拒絕我嗎?
鄭言慶哦了一聲,就回了書房。
鄭言慶搖搖頭,「我沒有胃口……小念,你把飯菜收拾好,我很累,先去歇息。」
他有四十歲人的心境,卻偏偏是個十一歲孩童的身體。
他讓沈光把信送到裴府,然後就帶著雄大海匆匆離去。
鄭言慶有心去說兩句,可這是人家的家事。
宇文化及在去年這個時候,因擅自與突厥人交易,被隋煬帝楊廣嚴懲,貶為家奴,賜予宇文述。不過很快的,這家奴的身份就被取消了,宇文化及重又獲得重用。
鄭言慶聞聽,目瞪口呆。
言慶沒有點燃燭火,而是坐在火塘子旁邊,從一旁的炭盆里夾出幾塊炭,扔進火塘子里。用撥火的鐵釺子,輕輕撥動塘火。加入炭后的塘火,變得紅通許多。
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
唔,其實蜀中,倒是個安穩的去處。
沈光搖搖頭,「大娘子沒有回書。」
之前長孫晟在世時,不但不阻止他和裴翠雲接觸,反而頗有促成之意。這長孫晟剛亡故,他就變了主意?雖然說還沒有答應,可這考慮考慮,含意可是頗深。
裴行儼出身上品,自然有些看不起宇文化及。所以在他口中,常以破野頭家奴代替。
回家之後,小念已燒好了湯池。
鄭言慶則一臉茫然之色:「我知道什麼?」
關隴貴族之間的鬥爭,也很激烈。他這時候去長安,弄不好就落得個粉身碎骨的結局。
「我姐姐許親的事情啊……我來就是告訴你這件事。」裴行儼用力的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下來,「破野頭家奴,為他兒子到我家求親了。我看我爹的意思,有些心動。」
「什麼話?」
士可殺不可辱,不爭饅頭也爭口氣。
而這年頭,他又有何懼哉?
言慶啊,你的心思我已知道,其實我亦如此。只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過遙遠,還是熄了這念頭,各自尋找各自的生活吧。
而這一次,她至少站出來說話。在裴世矩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至少證明了,言慶與其他人不一樣。既然有效果,裴世矩多多少少,又看到了些許希望。
提起筆,又放下;放下筆,又提起……如此反覆好多次,不知不覺,已過三更。
言慶沐浴后,吃罷了飯,獨自在書房中,打開裴淑英的回書。
「大娘子讓你回去。」
鄭言慶拉著他問道:「姑姑的回信呢?」
長孫晟的病故,將會給言慶帶來什麼影響?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馬瘦被人騎。他娘地,一個宇文腳趾,居然敢來撬我的牆角?
他在鄭府停留片刻,就告辭離去。
「少爺,是我!」
長安那邊的狀況,未必會比洛陽好……
鄭言慶也很茫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裴淑英的回答,讓鄭言慶呆坐于書案前,久久無語。
言慶想了一晚上,也沒能想出個頭緒。
鄭言慶狠下心,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一首五言絕句。
又是一日私忌。
只是在洛陽城裡,宇文家奴之名,已經流傳開來。
裴行儼被這一句話憋得,險些吐血而亡。
寫完之後,言慶深吸一口氣,吹乾了墨跡,然後將信放進了一個信封里,滴上火漆,蓋上了印章。
言慶用了漢樂府的《上邪》,來表達他的心情。也只有這首詩歌,才能表達。
畢竟裏面牽扯到了一層倫理道德。特別是言慶殺了李德武之後,讓裴淑英更加慌亂。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裴淑英根本不與言慶見面,裴世矩也是無可奈何。
鄭言慶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站出來說了兩句,卻被長孫恆安的母親,好一陣的尖酸刻薄話。長孫恆安的母親,是洛陽本地一大戶人家的女兒。因為出身的緣故,所以不能成為正室。長孫晟活著的時候,她倒是沒有表露什麼。可是長孫晟一故去,立刻就換了嘴臉。
鄭言慶把全身浸泡在池水中。池水很燙,但也極大的舒緩了他這一段時間來,煩躁的心情。一整日的忙碌,讓他著實疲憊。坐在湯池裡,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昔年,楊過和小龍女在南宋那種禮教大防的社會,可以不懼人言,不畏倫理。
好吧,你不讓我賦詩,那我就填詞好了。鄭言慶把書信裝好,交給沈光,送往裴府。
雙手用力的搓揉面孔,想要通過這樣一種方式,讓自己鎮靜下來。
言慶雖說有些關係,卻很難有大作用。李基遠在姑臧,那的確是一個會無條件幫助他的人,但距離太遠。李基不在,與鄭言慶有過聯繫的竇威和竇奉節,一個在長安,一個去了蜀中,都無法給予他太多幫助。竇賢雖然在洛陽,可終究沒見過面,鄭言慶也不好冒然打攪……至於鄭家,如今能給予他的幫助,恐怕更少。
出門前,他再次讓沈光把書信送去裴府。
鄭言慶覺得,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不過朵朵的事情結束了,還有裴淑英的事情。他隱隱覺得,裴淑英好像也覺察到了,他二人之間的那種古怪情感。
直到小念急促的敲門聲,把言慶從半夢半醒之間喚醒。
言慶把毛筆,又放在了筆架上。
鄭言慶心情正不好,所以冷冰冰的來了一句:「怎麼,你爹要你和謝家娘子成親?」
而高夫人雖然沒說什麼,臉上的不快之色,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