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二十六章 春江花月夜

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二十六章 春江花月夜

他插手行禮:「末將聽從調遣。」
這種時候,他不站出來落井下石,已是大丈夫胸襟。
言慶抵達沙卑城的時候,已經是二月末。
鄭言慶想到這裏,不由得戛然而笑。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黃文清購買來的糧食,陸陸續續抵達掖縣。先前向言慶借出的六百石軍糧,也按期歸還。糧食有了,再加上春耕開始,流民的數量,也沒有繼續增長的趨勢。
這幾日,你且留在這邊,清查輜重糧草。
如今,正是用人之時,你二人前來,正了卻了我一樁心事。」
鄭言慶笑了笑,「咱們若現在走了,只怕日後更被他瞧不起。
水軍前軍、中軍,都已經出發,向海浦出擊。
對付這些老兵痞,他更不會有半分手軟。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哦?」
來護兒還是不想見他?
他不是一個精於治兵,善於調兵遣將的人。即便是苦讀多年兵書,最多也就是能紙上談兵。
雄大海懦懦走到鄭言慶的跟前,撓著頭,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周法尚如何看不出來言慶心裏的不快,可無奈何來護兒聽信鄭醒一面之詞,馮智玳抵達沙卑城之後,也多有詆毀之言。麥子仲不喜歡背後說人閑話,為人也很洒脫。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站出來為奪他所愛的情敵說話。特別是言慶帶著裴翠雲私奔,已重重的挫傷了麥子仲的感情。
歷史上,因督糧官而聞名的人,恐怕就是三國時期,那個在攻打袁術時,被曹操斬殺的督糧官吧……汝妻兒,我養之,汝勿擔心。平日里沒機會建立功勛,遇到麻煩時,就是替罪羊。
再算上沈光這個跟隨言慶最久的『虎長』,昔日安遠堂祖先,大將軍鄭偉組建的猛虎扈從,已初具雛形。這三個人,等同於是言慶的私兵。他們的俸祿並非源自朝廷,而是由鄭言慶所支付。並且在宗團的名單里,不會顯示他們的名字。若言慶功勞越大,他們地位越高。
位於黃海和渤海之間,海岸線曲折,港灣相連,灘涂廣闊。這裡是水軍進擊高句麗都城平壤的中繼站,五百艘海船囤積于港灣內,旌旗招展,彩旗飄揚,遮天蔽日。三萬排鑹手,三萬弩手,亦即從江南抽調而來的萬余水手和宗團,幾近八萬人,整裝待發,隨時等候軍令。
他在第三天,卯時升帳,清點兵馬。
你我自抵達掖縣以來,一晃業已三個月。他非但不曾召見,反而處處為難你我。與其如此,你我又何必留在這鬼地方呢?司曹參軍……哼,你我成給他看守倉庫的打雜了。」
「哦?願聞其詳!」
周法尚心裏非常清楚,莫說鄭言慶年少氣盛,就算是成年人受此怠慢,恐怕也無法接受。言慶表現的很不錯,如果換做一個真正的少年人,說不得就帶領宗團,二話不說告辭離去。
此前,他帶著鄭醒、麥子仲等人,先期來到沙卑城,所以沒有接見鄭言慶,倒也能說得過去。而後,他又把言慶留在掖縣,甚至連水軍誓師大會也未曾讓言慶參加,已經有些過分。
算起來,言慶手下有一千一百人。
雄大海為猛虎左扈從,闞棱為右扈從。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海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倉曹參軍,顧名思義就是看守倉庫的主官。
你之前程遠大,非他人可以比擬。今日為人所怠慢輕視,將來自還會有機會,向他人討回。」
一輪皎月懸于海天之上,戰船緩緩行駛,推動碧波翻湧。
於是乎,來護兒對鄭言慶的感官越發惡劣。在他眼中,鄭言慶不過是個少年得志,仗著有幾分才情,故而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紈絝子弟。特別是言慶在掖縣和馮智玳發生衝突,更闖進馮氏軍營,斬殺了馮家數十名鄉勇,更坐實了鄭言慶囂張之名。來護兒,不喜歡他。
他只能盡量來緩解這種尷尬的局面。畢竟他只是一個副總管,只是來護兒的副手,做不得主。
「鄭司曹一路辛苦,就先下去歇息吧。」
說罷,他與鄭言慶相視,忍不住都笑起來。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回哪兒去?」
不過言慶不害怕!
連斬二十七名誤卯兵痞之後,血淋淋的首級懸挂營中大纛之上,令得麾下兵馬,立時安穩。
又七日,言慶率領兵馬,押送糧草輜重,登上兵船。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鄭言慶見軍糧輜重調集完備,而麾下兵馬也日漸配合完善,於是通報沙卑城。
言慶笑了笑,「詩興倒是沒有,不過確有兩句感懷。」
但由於軍情緊急,遼東方面業已開戰,他不得不率部渡海,準備攻擊平壤。臨行之前,來總管還委託我,向你表達歉意,並委任你為倉曹參軍,十五日之後,隨軍渡海,于江壩水西岸紮營。
黃文清覺得,鄭言慶既然是鄭家子弟,雖說並非與鄭道昭屬於同一宗房,但卻同為書法大家,肯定會對山中題刻產生興趣。事實上,言慶也的確是對鄭道昭的題刻生出濃厚的興趣。
周法尚雖然為鄭言慶辯解了兩句,可無奈何來護兒成見已深。
言慶和謝科,告辭退出軍帳。
可從內心而言,他並不願意接手這六百水軍。他麾下的官軍和宗團,已經操演得當。如今加上六百個人,看似兵力增加,權利增大。可實際上,戰鬥力卻削弱不少。而他又沒有兩個月的時間,來操練這些傢伙,把一千兵馬捏合在一起。無奈之下,他只好下令,將二百官軍打散,重新組隊。可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一些老兵痞的不滿,甚至會鬧出營嘯之亂。
由於如今是在軍營中,言慶身為旅帥,也只是一個基層軍官。按道理說,他沒有達到配備扈從的地位。但他又是隋煬帝楊廣親封的雲騎尉,按照爵位而言,他配備扈從也屬於正當。
很顯然,他是算準了時間后,才讓鄭言慶前來沙卑城報到。言慶好歹也有雲騎尉的官職,同時又是士林中極富盛名的名士。來護兒用這樣的方法來怠慢鄭言慶,甚至把他邊緣化……沒錯,鄭言慶是不想參与這場戰事,可卻不能代表,他可以接受來護兒這樣程度的輕視。
日落西山,玉兔東升。
一曲春江花月夜唱畢,引得謝科撫掌連聲叫好。船上的水手,也許不識得字,但是卻能聽得出,這詩歌的好壞。亦連聲稱讚,更有人放膽,與言慶相互唱和。
後來乾脆居於山中,整整十日,臨摹碑帖,過的好不快活。
出了大營,謝科突然道:「言慶,我們回去吧。」
鄭言慶臉上陰霾之色更重。
鄭言慶沉默,許久之後,陡然壯氣而歌:「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映照人力妝鏡台。
「鄭旅帥,來總管本想等你抵達后,親自接見你。
若非為了等鄭言慶,他早應該隨軍開拔。
恩,這個名字好聽……哈,那我從今以後,就叫雄闊海了!」
閑暇時,他就帶著沈光三人,與掖縣令黃文清,亦或者當地的名士遊走周邊。
二月下旬,周法尚命鄭言慶押送糧草,隨海船前往沙卑城集結。
沙卑城,亦即後世的遼寧省金縣。
而今鄭言慶,受小人詆毀,被來護兒輕視,頗有同病相憐之意。雖說他對此並不在意,可被人輕視,被人詆毀,被人邊緣化的感覺,終究不太舒服。謝科頓時沉默,片刻后拍了拍鄭言慶的肩膀。
這筆架山的春桃,是三時絕景之一。言慶隨著黃文清等人,暢遊山中,倒也算是逍遙自在。
兩人回到營地后,言慶就下令麾下兵馬,加緊休整。
所以,鄭言慶非常自覺的把自己的位置放低。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謝科笑了,「賢弟你這是什麼話?你我當年在白雀寺,浴血而戰,可是袍澤之誼,豈有連累之說。我本來對這些也沒有興趣,若非家父期許甚重,我才不願意跑來這裏,受這委屈。」
十五日之後,隨軍出擊,到時候就在江壩水西岸匯合。到時候,來總管將會親自接見於你。」
行走于海上,呼吸著那潮腥的空氣,整個人的心胸,都會隨之寬廣。
他就坐在甲板上,撫琴而歌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鄭言慶一方面在掖縣港口,一方面看護和接收從各地運送而來的輜重,另一方面,則加緊了對宗團的操練。他把周法尚調撥給他的二百官兵,與謝家三百宗團合併一處,日夜操演。
「鄭旅帥,謝公子,你們來得正好。」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后軍人馬大約兩萬人,由周法尚坐鎮指揮。言慶和謝科將糧草輜重送抵倉廩,立刻趕赴軍帳報到。
想到這些,鄭言慶眉頭擰成了川字,清秀的面容,頓時浮起一層陰霾。
這本是初唐四傑的陳子昂懷才不遇,在幽州台所做。
這鄭道昭是滎陽鄭氏族人,曾在北魏年間楚人光州刺史,有『北方之聖手』的名號。他在雲峰山中,留下題刻十七處,均位於摩崖之上。在後世,鄭道昭的名氣或許比不得那些著名的書法家。然則他的碑刻文字,卻廣為流傳。其中尤以日本書道學者,對鄭道昭的碑刻視若珍寶。
這也是自南北朝以來,世家最常用的一種手段。
周法尚看到言慶和謝科,非常高興,「大將軍已率部渡海出擊,我亦在十日之後,領兵出征。
黃海浩蕩,遠不似後世那般渾濁不堪。五牙戰艦在大海上,劈波斬浪,朝著海浦進發。鄭言慶站在樓船甲板上,眺目遠望,卻見茫茫大海,白波一線,碧浪翻騰,景緻好不壯觀。
抬起頭,看著雄大海。
這裏的風景名勝不少,但在隋唐時期,最有名的莫過於掖縣南邊的雲峰山。這雲峰山,又名文峰山,不過更通俗一點的,則是根據它的山勢形狀,而名筆架山。山中岩石嶙峋,峰高、谷幽、林茂、景色如畫。
當謝科提議,改『大』為『闊』時,鄭言慶還沒有反應過來味道。可是當雄大海興高采烈的呼喊出『雄闊海』三個字的時候,他腦袋嗡的一聲,不由得頓時變色。
謝科站在言慶身旁,輕聲吟唱:「東臨碣石,以觀滄海……賢弟,在此等壯闊景色面前,方能領略魏武之豪邁。此情此景,若能飲酒放歌,定當是人生一大快事。呵呵,賢弟在此等景緻前,難道就沒有詩興大發嗎?」
雄大海想了想,突然點頭道:「雄大海,雄闊海?
「可是我總覺得,大海大海的,有些俗氣。」
周法尚心裏苦笑,不過臉上依舊是和顏悅色。
而今,明知道鄭言慶押送輜重前來,卻自顧自率部出海。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說好聽一點,叫做督糧官;說難聽一點,就是個看守倉庫的管理員。
「我名叫大海,今見海面壯闊,所以覺得我這名字,卻有些俗氣了,能否請你代為改一下名字?取個豪壯,且又好聽的名字……呵呵,像沈大哥和阿棱那樣的好名字。」
鄭言慶突然有了些許感觸,命沈光取來古琴。
從他以詠鵝體而成名之後,何時遭受過這樣的怠慢?
言慶出身安遠堂,所以就沿用了安遠堂的常用名號:猛虎。
昔日鄭言慶在滎陽,就曾大開殺戒。
「大哥,想求你個事情。」
鄭言慶委任其為右扈從,意為親隨。
同時,隋軍抵達遼水河畔,向高句麗發起了兇猛的攻擊……
司曹就司曹,至少還給了咱們一個軍職……謝大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只是這一次,你被我連累了。」
周法尚對於言慶這種鐵腕手段,也是讚嘆不已。原本以為言慶治理這些老兵痞,會遇上麻煩,可現在看來,他卻是多慮了……於是在言慶抵達沙卑城的第八天,他率部渡海,前往海浦。
「自然是回家……我曾聽說,那位來護兒禮賢下士,有名士之風。如今看來,聞名不如見面。
其實也沒什麼好休整,不過是和在掖縣時一樣,練兵操演,整頓軍紀。同時周法尚又送來六百水軍,再加上先前的二百官兵,湊足一團人馬,並委任鄭言慶為校尉,接掌司曹之責。
「謝大哥說的是,卻是我有些狹隘了!」
正值初春,蒼松滴翠,百花吐艷。
不過,山中最有名的一處景緻,也是黃文清著重介紹的一處景緻,就是鄭道昭石碑。
如若那樣,來護兒可算是把人得罪狠了!
這顯然是極其失禮的行為,若非他對言慶厭惡到極點,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鄭言慶一怔,笑道:「大海,你這名字並不差,何必要修改呢?」
一時間,海面上歌聲,此起彼伏,劃破了海天寧靜……
※※※
這支五百人組成的護軍,就以謝科謝映登為主將。言慶依舊充當軍中司馬的角色,協助謝科出謀劃策,同時整治軍紀。用鄭言慶自己的話來講:專業的事情,還是應該交由專業的人做。
掖縣,也就是後世的山東省萊州。
「賢弟何必在意過往?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言慶艱澀問道:「大海,你剛才說,你要叫雄闊海嗎?」
不等鄭言慶開口,謝科突然道:「大者,闊也。你既然覺得大海這名字俗氣,乾脆改名做闊海,你看如何?」
正午方至,闞棱護送車仗出掖縣三里,目送母親隨車仗離去,這才趕赴港口軍營向言慶報到。
謝科自幼熟讀兵法,相比之下,言慶就顯得有些不足。
鄭言慶聞聽這話,心裏不由得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