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卧聲自遠
第五七章 東都（一）
「知節與那河北四庭柱，難以相提並論。」
暮秋時，西風颯颯。
秦瓊撓撓頭，苦笑道：「這個啊，我實在說不上來。」
秦瓊從魏徵的話里，聽出了一絲異樣。
「將軍，孟德公何需尋找？他就在眼前啊。」
可大王對徐洪客的興趣，遠超過對計策本身的興趣。四個月而無半點動靜，此計恐怕難成。」
秦瓊目瞪口呆，看著魏徵，實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程咬金的眼睛眯起來，凝視魏徵不語。
秦瓊有些迷惑了……
「好吧，那請將軍再看一封書信。」
「那煩勞你通稟一聲，就說魏徵有事求見。」
「袁本初不得好死，今密公怕未必能強過當年的袁本初。」
秦瓊臉色陰鬱，輕輕點頭。
「已經呈報了！」
「既然要奪東都，那就全力奪取，想要佔領關中，索性放棄東都。大王如此，簡直是異想天開。」
非是我不願拋頭露面，實乃迫不得已。自黑石關之後，大王似對我頗有猜忌。雖則表面上依舊親熱，可是我感覺的到，他對我非常顧慮。這其中原因，其實我也清楚。大王本為謀主出身，而至於今天的威望……而我現在為他出謀劃策，大王擔心有一日，我會取而代之。
只見門外立著一個彪形大漢，橫眉怒視。
每天面對那許多公文處理，著實也非他所擅長。所以魏徵就住在縣衙里，有什麼事情，他會通報秦瓊。隨著家人穿過夾道，來到後院的一間房舍門口。家臣上前敲了敲門，低聲稟報。
徐世績向魏德深進言，請求開放黎陽倉，以使百姓就食。魏德深思忖許久，遂同意了徐世績的建議。不過由於操勞過度的原因，魏德深入暮秋之後，身體變得有些差，逐漸將政務，交由徐世績代理。
他親率三子，各領兵一萬，分三路出擊。而後又命劉文靜至突厥，向始畢可汗請兵，以壯聲勢。長安留守代王楊侑，立刻做出了反應。命宋老生屯兵霍邑，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則率領數萬驍果，屯紮河東，以抗拒李淵。與此同時，關中李公子勾連西域胡商何潘仁在鄠縣起兵，于旬月之間，佔領鄠縣、武功、始平等四縣，號『娘子軍』，大敗屈突通於隴右。
「將軍武藝高強，勇猛無雙。
「李言慶？黃口孺子，雖具才幹，卻連時局也看不清楚。不過是隋室門前一隻惡犬，遲早必為喪家之犬。」
魏徵笑呵呵道：「以將軍之能，三國演義中只有一人可比。曹公帳下虎痴，才是知節本份。」
「叔叔晚飯時飲了些酒水，這會兒正在書房裡看書。」
秦瓊笑道：「此人為曹操所敗，最後在蒼亭吐血而亡。」
王世充表現出一副忠直模樣，怒斥帳下將領。但與此同時，王素往來於偃師和開封的次數，隨之更加頻繁。
秦瓊把魏徵讓進了書房，而後示意家臣在門廊下守護。
『篤篤篤』的聲音，在房間里緩慢的回蕩。
「大王信中說，王世充請他在
「哦，在的！」秦用對魏徵很尊敬，連忙側身讓開一條通路。
「啊，你是說唐國公李淵？」
大業十三年六月，李淵易幟。
秦瓊連忙在魏徵身旁坐下，「還請先生指教。」
他剛要稱讚，卻聽得房門突然間被人蓬的一下子推開。
「秦用，別太辛苦而來……我估計近來不會有什麼戰事發生。」
由此，李淵野心，彰顯無遺……
一股冷風卷進屋內，緊跟著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秦叔寶，魏玄成，爾等密謀背主，該當何罪？」
「你這鳥廝，生了張好嘴……哼，我得到密公書信，命我率部與老秦一同進發關中。這事情我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也不知道密公是聽了那個小人的讒言，居然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此後，李淵又開設大將軍府，自領大將軍銜。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和溫大雅為記室。設戶曹、司功參軍、府掾、左右統軍等官職。封李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李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李玄霸為姑臧公，統領中軍；李元吉為靈武公，坐鎮太原。
秦瓊疑惑不解，接過書信，再次觀看。
王世充？李言慶？楊慶？楊侗？
「既然如此，我們去關中作甚？」
大業十三年入秋以來，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魏司馬，這麼晚了，有事嗎？」
魏徵苦笑，卻不言語。
看著看著，他眉頭不由得蹙起……
秦瓊詫異道：「眼前？」
「好什麼好，和王世充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我知道，我知道！」
承八風陣之真傳，想當年馳騁天下，何人可擋？然則自歸順密公，將軍卻如同虎落平陽。堂堂八風陣，卻只能困守孤城，難以施展。我這裏好有一比，但不知將軍你，可願聞之？」
「大王這是什麼意思？」
「秦將軍可讀過《三國》？」
「啊，程將軍……」
我也想做張郃，可是我不知道誰是曹孟德啊……
兩人嚇了一跳，忙扭頭看去。
秦瓊不禁連連點頭。
魏徵說罷，從懷中又取出一封信，遞給秦瓊。
中原大地，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狼煙四起，戰火不絕。
抬起頭，秦瓊道：「棄東都而奪江都，看似兇險，實則絕妙。隋軍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攻打江都，以密公之聲望，南下江都之後，只需振臂一呼，則各方豪傑必雲從，此乃絕妙好計。」
「哦，若是那李言慶所著演義，倒是讀過。」
他知道，魏徵這麼晚登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議。否則的話，魏徵大可天亮后再來。
秦瓊旋即，拉開了
「魏先生，你腦子活泛，鬼主意也多。咱們就好生琢磨一下，怎麼樣才能獲得一個更好的前程。
話說到了這個程度，秦瓊如果再不明白魏徵的來意，那他就是傻子了。
「竊以為，密公可比之那袁紹袁本初。多謀無斷，有識人之明，而無用人之能……秦將軍，那袁本初最後是什麼下場？」
「秦將軍，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大王這是要和王世充合作，決意以陽城縣為誘餌，換取王世充的合作，以謀取滎陽郡。至於讓我們前往關中，恐怕是因為唐國公李淵自太原起兵后，進軍神速，以攻取關中，不日將奪得長安。一俟長安被奪去，李淵就等於立於不敗之地。」
魏徵本來挺緊張。可是聽程咬金說完，卻不由得笑了。
他放下手中書信，在房間里徘徊，久久不語。
「如此，進屋說話。」
自己眼前有什麼人？
如今，密公麾下徐圓朗、單雄信，就如同那顏良文丑，早晚不得好死。然則將軍，可比之四庭柱之張郃。」
再者說了，如果楊侗決意要換帥的話，他奪回一個陽城縣，就能領楊侗打消主意嗎？」
只見他龍行虎步，大步走進屋內。
在楊侗想來，梁百年是自己的心腹，說這些話應該沒有問題。
把旗幟顏色改換為絳白，並尊隋煬帝為太上皇，立代王楊侑為三世，改元大業為義寧元年。
魏徵樂了！
魏徵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秦瓊。
及八月，李淵西進。
秦瓊恍然大悟，旋即連連點頭，「不錯，唐國公果為曹操。不過三個月時間，就奪取關中，眼見著就要拿下長安。此公可為曹操，勿論才具和聲望，都不低於李密，的確是好選擇。
由於河北戰事頻繁，已至土地荒蕪，流民四起。
秦瓊大喜，連忙道：「我這就讓人準備酒菜。
「爾等休得胡言，不過是些謠傳而已，無需太過緊張。」
只是，我等寸功未立，就這樣投奔過去，恐難以立足吧。」
這話里的意思，可就值得玩味了。
「可大王似乎只對這獻計之人有興趣，對這計策，卻無動於衷。我送抵開封至今，已有四個月，大王卻始終沒有動靜。」
秦瓊和魏徵聽罷，不由得相視一笑。
秦瓊覺得，自家這腦瓜子，似乎有點不太好使了！
「只怕大王是想要我們設法阻撓李淵，而後為他爭取時間，奪取東都之後，乘勢在攻打關中。」
樹葉已枯黃脫落，只留下幾片殘葉枯枝，在蕭瑟的秋風中無力的搖曳。
我連夜趕來，就是想和你們商議這件事。
「王公，我等在前方浴血殺敵，可朝廷卻想著要如何對付王公。
就在李淵一路高歌，挺進關中的時候，河洛地區同樣紛亂不絕。王世充再戰陽城，雙方僵持不下，李言慶在滎陽整兵，則是熱火朝天。李密趁機消化各路反王的力量，實力不斷壯大。
「叔叔說了，如果魏司馬登
秦瓊道：「我為張郃，卻不知孟德公何處。」
這一句話，也就等同於向魏徵表明了心跡。如果之前魏徵還有些擔心的話，此刻聽秦瓊一語，頓時如釋重負。
「不是李言慶，那又是何人？」
不成想卻聽到你們兩個鳥廝這裏互相吹捧。叔寶，你這傢伙恁不夠兄弟，枉我平日里還和你稱兄道弟。有了好去處，居然不記得叫上我……媽的，自密公稱王之後，這瓦崗寨里到處是牛鬼蛇神。地盤雖然大了，可這人心卻散了。當年翟讓在的時候，弟兄們怎樣也抱成一團，那似現在勾心鬥角。老子呆的厭了……既然你們找到了好去處，那索性就算我一個。」
之所以不敢立刻罷免，是因為王世充手中握有不少兵馬。
「這不是很好嗎？」
「秦將軍，給你看一封信。」
「無所謂……若以三國中人做比，秦將軍可知，密公與誰相當？」
秦瓊陷入沉思，手指輕輕叩擊書案。
「將軍忘記了嗎？李密要我等前往關中啊！」
可他卻沒有想到，這梁百年早已被王世充以重金賄賂。所以沒多久，楊侗的這些言語，就一字不差的傳到了王世充的耳朵里。對此王世充只是森然冷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可他不表示，並不代表他麾下將領沒有表示。一時間，隋軍將領莫不義憤填膺，表達出對楊侗不滿。
「老程，快放開魏先生，有什麼話好說。」
「這有何難？」
靠，這魏徵似乎對李言慶的評價，很差！
「魏司馬？」
哪知，魏徵卻冷冷一笑。
滎南地區的戰事，突然間平靜下來。
魏徵點點頭，一臉苦笑。
秦瓊和魏徵不由得色變。
所以，我不得不假借梁父山道士徐洪客之名，將此計獻上。
先生和老程今晚就住在這裏。咱們好好合計一下，且看看到時候該如何才能，奔個好前程。」
「真正異想天開的，並非是出兵關中，而是和王世充的合作。」
如果唐國公果真值得相隨，咱們怎麼著，也要有個章程才好。空著手過去，人家未必能看重。」
「王世充，豺狼也！」魏徵嘆了口氣道：「此人野心頗大，且生就豺狼之心，絕非可聯合之人。我擔心他之所以要和大王合作，是別有用心。」
七月時，李淵兵發晉陽，進攻關中之態勢已經明顯。
秦瓊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雙方互有勝負，王世充暫退百里，進行休整。與此同時，陽城縣也加緊整備，修繕城牆，以伺機再戰。
我擔心大王得不到滎陽郡不說，反而會被王世充所害。我可不認為，王世充有本事拖住李言慶。
左武侯大將軍屈突通憑藉河東堅城固守，戰況一時膠著。李淵見難以立刻攻克河東，於是命姑臧公李玄霸和柴紹繼續圍困，他親率兵馬，西趨朝邑，駐紮于長春宮。關中士民紛紛依附
來人，正是程咬金。
而在東都，隨著獨孤武都抵達洛陽之後，楊侗對王世充的戰績，越發不滿。
秦瓊話說了一半，突然住嘴。
「這是魏司馬你……」
秦瓊疑惑接過信件，在燈下打開，仔細閱讀。片刻后，他不由得驚聲呼喊：「好計，果然妙計！」
「讓我們去關中？還要讓出陽城縣，給王世充？」
魏徵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留下一頭霧水的秦用，隨秦府管家而去。秦瓊的住所並不大，原本是陽城縣一個大戶的宅子。陽城被瓦崗軍佔領后，那大戶就帶著家人逃去了鞏縣，空置出這所宅子。
同月，竇建德進攻汲郡，與隋軍大戰三日。魏德深下令汲郡司馬，河北都尉徐世績領兵出擊，大敗竇建德于博望山後，趁勢復奪內黃縣，將竇建德驅逐出汲郡，而後收兵屯紮黎陽。
「你說什麼？你這鳥廝，竟敢小看我？」
「那魏先生以為，王世充是何居心？」
「秦用，你叔叔在不在？」
魏徵站在朱漆大門外，猶豫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邁步走上台階，抬手叩響了門環。篤篤篤，他拍擊門環。不一會兒的功夫，大門吱紐一聲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黑壯的青年人，正是秦瓊的侄兒，秦用。
「將軍即讀過三國演義，當知那河北四庭柱。
九月初，李淵率軍圍困河東。
他數次在私下和內侍梁百年說：王世充徒有虛名，不堪大用。以小吏之才而居將軍之位，遲早使東都陷落。我欲命武都取而代之，只待他熟悉了局勢之後，就罷免了王世充的官職。
魏徵道：「我已思忖妥當。只要將軍同意，咱們就假應了李密，借道洛陽后，遁入熊耳山。那熊耳山東有興泰，西有長淵。跨洛水南下有松陽倉，北進則為澠池。而毗鄰熊耳之宜陽，兵力空虛，無力討伐。我們只需佔山為王，靜觀河洛之勢。若李密成事，咱們就攻打關中；若李淵站穩關中后，出兵洛陽，咱們可以趁機接應。總之，咱們立於不敗之地，進可攻，退可守，豈非一樁美事？」
「這個……」
虎痴，許褚！
然則現在，我發現此人空有野心，可才具卻遠遠不足。且看他麾下，如今都聚集了什麼人？
至賈胡堡時遭逢大雨，大軍難以行進。李淵意圖返回太原，卻被建成世民堅決反對，於是決意奪取霍邑，繼續前進。李建成和李世民，率數十騎至霍邑城下，激宋老生出戰。宋老生因病三萬分道而出，李建成順勢而逃。行三十里處，李淵指揮李玄霸自正面迎頭痛擊，李建成率部返回，與隋軍激戰。李世民率騎軍自背後衝擊隋軍大陣，是隋軍陣型大亂，宋老生在突圍之時，遭遇李玄霸阻攔。雙方甫一交鋒，李玄霸走馬生擒宋老生，
一把攫住了魏徵的衣服領子，「那你且說，河北四庭柱中，何人可與我相比？」
「魏先生此言，不免有些危言聳聽吧。雖說密公于滎陽戰事不利，可麾下尚有數十萬人馬，戰將……」
楊慶、楊侗……似乎也不可能。
「魏先生，不至於吧！」
李言慶一個小兒，有何德能竊據河南討捕大使之位？朝廷不識得忠臣，豈不是寒了兒郎們的心。」
「此為大王詔令，傍晚時送抵府衙。我看過之後，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前來找將軍求教。」
秦瓊不喜歡住在縣衙，因為感覺很壓抑。
魏徵點點頭，「秦將軍，你也需會說，我為何不親自呈上？
想當年，那袁紹不一樣是實力強橫？號稱百萬兵馬，謀士無數，武將如雲。但到了最後，又是什麼結局？李密如今在各路反王之中，也許的確是實力最強。可他，能強過當年袁本初？
徐圓朗、孟讓、單雄信之流，不過莽夫。王伯當、王當仁雖忠心耿耿，但卻難成氣候。反觀其他人，時德睿頗有謀略，如今在魏王府忝為一介小吏。賈閏甫有機變之能，卻難以施展才華。此人謀士出身，野心有了，可胸襟卻遠遠不足。其人善謀，而不善斷，能招攬人，卻不知用人。剛愎自用不說，又頗自以為是。李言慶當日在黑石關說的不錯，其人刻薄寡恩。」
「哦？」
西河郡不願臣服，李淵以建成、世民為將攻克，將山西掌控手中。
秦瓊緊張的不得了，下意識握住肋下佩劍。
魏徵點點頭，「有件事要和將軍商議。」
程咬金鬆開了魏徵，一屁股坐下來。
「魏司馬，這妙計出自何人之手？為何不呈報大王？」
而就在李淵做好攻取長安準備的時候，金城薛舉也做勢出擊，向長安方向挺進……
秦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魏徵已經說過，王世充是一頭豺狼，定不會是曹操。
而且他佔據偃師，又和李密激戰正酣。如果臨陣換帥，很可能出現全軍嘩變的局面，于東都不利。
「先生莫非是說，滎陽之李無敵？」
七月，武威郡鷹揚府司馬李軌，結民間豪傑起兵，逐走隋室官吏，自號大涼王。
※※※
內心裡，秦瓊倒是有些期盼魏徵點頭。想想昔日兄弟羅士信，如今已經是河南討捕大使帳下八驃騎之一，鷹揚府別將。想當初，羅士信的職位比秦瓊還要低一些。可現在，他已是從四品的大將了。而且，秦瓊不希望和羅士信為敵。如果有機會能和士信再為同僚，他倒是頗為心動。
「想當初，我之所以決定投奔密公，是覺得他能成就大事。
張郃在袁紹手中不得志，但到了曹操手下，卻成為絕世良將。到後來，甚至可稱之為帥才不為過。
好半天，他停下腳步，凝視魏徵道：「老魏，咱們相識不久，但交情不淺。你也知道，秦某不過一介武夫，粗人一個，不太會猜測旁人心思。你有什麼話，就直言好了，莫讓我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