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長安不見使人愁
第六章 長安好
李淵想用而不敢用，言慶看似官爵甚高，但手中的權柄，卻比之當年，減少許多。
「啊，這是八爺的場子嗎？」
「恩？」
「這長安人的商業頭腦，著實靈光。」
「宏毅！」
房玄齡笑道：「成與不成，盡人事耳。」
房玄齡跳下小舟，自有隨從牽馬過來。
到隋煬帝時期，楊廣又讓黃兗在曲江池中雕飾各種飾物，君臣在引曲池之畔，享受曲江流飲的樂趣，更將南北朝時文人士子曲水流觴的故事引入了宮苑之中。
「公子，如何？」
歌聲，在曲江上空回蕩，引得無數人翹首觀看。
不過，他不怕！
「啊？」
房玄齡忍不住讚歎道：「言慶一語，道盡我心中事啊。」
岸上人，突然大聲呼喊。
房玄齡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小子，還敢囂張嗎？」
深吸一口氣，言慶輕聲吟唱：「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長安？」
東西兩市，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長安的一景。
「李王爺，再作一首詩吧！」
※※※
李言慶聞聽一怔，有些愕然的抬頭看去。
「言慶，如今為人臣子，滋味如何？」
隨著李言慶歌聲在蒼穹回蕩，沈光操舟，緩緩而去。
戰敗的青年，頓時露出驚慌之色，「小人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怎敢冒犯八爺虎威。」
呵呵，東富西貴，進出這裏的人，都有些身家。
能讓李世民感覺不舒服，李言慶還是非常樂意。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
不過，自武德二年始，李淵逐漸把芙蓉園開放，更下令擴大芙蓉園的規模。
而房玄齡也很悠閑，靠著船幫上的桅杆，拼著新釀的宜春酒，全無使者的風範。
說完，言慶上馬，揚長而去。
「非是小王拿捏，只是今日陪同蘇州使者遊玩，實在無法脫身。
從詩詞的平仄而言，有些不太工整……如果是普通人吟唱，說不得會被人罵死。
李言慶翻身上馬，笑道：「房兄，既然如此懷念長安，何不回來？」
江南的煙雨雖好，終究比不得這長安的盛世氣象！
坊市中不許進出馬匹，這長安人就在坊市外面建起簡陋的馬廄，收取看護馬匹的費用……所以說啊，處處留心皆學問，在尋找商機這方面，洛陽人比不得長安人。」
白居易的《江南好》。
「我剛才打聽了一下，一匹馬一個時辰，十錢而已。
池水下游，流入城中，是長安東南各坊水源之一。
言慶目光凄迷，突然低聲吟唱：「長安好，風景舊曾諳？」
沈光輕聲道：「公子，且讓沈光為您開路。」
今日出遊，他本想試探李唐的態度，同時能撩撥一下言慶和李唐的關係。倒也不是他對言慶心懷惡念，只不過各為其主而已。但言慶的表現，卻讓他不免躊躇。
說著話，他邁步上前，往人群里擠。只是他每走出一步，身體就會有一個極為細小的擺動。隨
在言慶的印象中，唐朝的公主們，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主兒。
李言慶不置可否，聳了聳肩膀，表示興趣不大。
就在這時，只聽那斗劍的青年突然大喝一聲，買了個破綻之後，一腳把對手踹翻在地。
「以前在洛陽時，曾見過幾次。」
竇誕也輕輕點頭，「如此文采，只怕這長安城中，少有人能夠超過這位河南王。」
你們看，河南王也認為，長安好啊！
不過這十九個女兒里，言慶只見過李雲秀，聽說過李永嘉，其他人一概不認識。
竇誕能肯定，言慶這是臨時起意，而非刻意準備。
而岸上的那些長安人，更久久不願離去，似在回味，那詩詞中奇妙的滋味。
他很清楚，李言慶在朝堂中的尷尬地位。
「當然是我離開長安，快十五年了……呵呵，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和老杜去找你？那是我自中進士以來，首次離開長安。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戰敗的青年臉通紅，「我認輸！」
「王爺！」
房玄齡十八歲中進士，而且是隋朝開國以來，第一次科舉所提名的進士。
房玄齡何嘗不知道，李淵不會低頭？這一點，從李淵對待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端倪。
「一晃，快十五年了！」
「那邊好像挺熱鬧啊！」
李言慶和沈光在東市外下馬，把馬匹丟在馬廄里。
好在，襄陽公主和竇誕也算舉案齊眉，琴瑟相和。兩人素來共同進退，也是皇室的一段佳話。
竇誕也笑道：「李王，既然大家如此期盼，何不再賦詩一首呢？久聞李王詩書雙絕，下官卻從未見過。不如這樣，李王登舟一敘，暢遊曲江，也是一段佳話。」
「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
每一個地方的百姓，都有著極其濃厚的鄉土情結。
沈光操舟，一襲黑衣。
與襄陽公主相視一眼，夫妻兩人齊齊點頭。
「舟上，莫非河南王李王千歲？」
「請王爺滿飲！」
雖然還為談及曲江，可是人們卻已經感受到了，那詩中的意境……
「人生七十古來稀，暫時相賞莫相違……」
「李王的文采，的確不一般啊！」
畫舫上，竇誕和襄陽公主目瞪口呆，但見那一葉扁舟消失這綠柳花叢，耳邊仍回蕩著，言慶的歌聲。
竇誕本有妻室，后因娶襄陽公主，而不得不休妻。
「世上總有些事情，非你我俗人可以看穿啊。」
不過李言慶把江南，變成了長安。
「認輸就乖乖的把錢拿出來……也不打聽打聽，這綠柳苑是什麼人的？今天你運氣好，若是八爺在，至少要你小子半條命。」
傳
開皇二年初，大興城倚曲江而建。
養真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於是就有當時最為著名的神棍，也就是南袁北盧之中的章仇太翼設法，採取厭勝的手段進行破除。例如，把曲江挖成深池，並隔于城外，圈佔成為皇家禁苑。如此一來，就能保住隋朝的龍氣不受威脅。開皇三年，隋文帝入主新都以後，認為這『曲』字不吉，於是下令宰相高穎更改。因曲江池中蓮花盛開，而蓮花又雅稱芙蓉。高穎在思忖良久之後，把曲江池改名為芙蓉園，與大興城緊密相連。
長安美景甚多，你比我熟悉。不如我們明天去灞橋一游，賞那灞橋垂柳之美，如何？」
「太子明日在崇文館設宴，讓我問你可有時間？」
當年，徐世績侍立，房玄齡鋪紙，杜如晦研墨，也是他這一世，除了在竇家學舍之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不過，這要應景，還要點題，同時又是即興……卻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來晴朗的河面，突然掠過一陣小風……
言慶撩衣赤足，頗有幾分魏晉名士之氣。
這竇誕，官拜殿中監，安豐郡公，是竇抗的長子。
襄陽公主忍不住輕聲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然名不虛傳。」
李言慶和沈光邁步走進東市，一邊走一邊笑道：「你看，在洛陽三市，就沒有這樣的馬廄。
湖畔一排楊柳，兩個人正在斗劍！
曲江，位於長安東南。
你是鄭家長房，無需依附於任何人。」
「王爺，這是襄陽公主畫舫，說話的那人，乃當朝駙馬，竇誕！」
言慶說完，又向竇誕身邊的女子看去，微一欠身，「小王見過公主。」
人言，不入東西市，不知長安美。
言慶的詩詞中，雖然沒提起半句『曲江』，卻把曲江之美，演繹的淋漓盡致。
「此君，乃真名士！」
「咦，那船上白衣者，不就是河南王千歲嗎？」
鄭宏毅在一旁添酒，聆聽李言慶和房玄齡之間的談話。
※※※
生的相貌堂堂，儀錶不凡。而在他身邊的女子，也有三旬上下，倒算不得傾國傾城，可細看，還蠻有滋味。
李言慶送房玄齡返回鴻臚寺驛館，而後又和鄭宏毅告辭。
言慶一口飲盡宜春酒，抄起一根銀箸，在青銅爵上輕輕敲擊一下，發出『叮』，極其悅耳的聲音。
李言慶看了一眼房玄齡，卻見房玄齡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
早在秦時，此處就開闢了皇家禁苑，宜春苑，並建有著名的離宮，宜春下苑。
李言慶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斗劍的兩人的確是棋逢對手，只見劍光霍霍，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看上去非常熱鬧。可是在李言慶和沈光眼中，這兩人的身手，實在是不值一提。
言慶連忙起身，隔船一拱手，「竇郡公，一向可好？」
如此一來，曲江流飲就不再是皇家獨有
房玄齡突然撫掌大笑，引項高歌。
長安人皆知，李言慶文采出眾，詩書雙絕，只可惜無緣看見。
現在，鵝公子蒞臨長安，又豈能是簡簡單單的一首詩就能放過？
這個女子，倒真是有趣。
鄭宏毅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作為太子宮中的人，鄭宏毅還兼有鴻臚寺丞的職務，秩比從六品。說起來，這也要感激當年他在謁者台的種種經歷。若非在隋朝謁者台曆練過，他也不可能成就今日的職務。當然，李建成向李言慶賣好的成分也包括其中，否則鄭宏毅也很難坐穩。
只聽言慶開頭一句，兩人就知道，李言慶會有新作問世。
竇誕濃眉一挑，來了興趣。
可是卻沒有人看出這裏面的門道……不過，若非公子談起，我也沒有留意這一點。」
房玄齡深深吸了一口氣，飲下一口濁酒，閉上雙眸，似在品味這其中的滋味。
「房兄，天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兩人在朱雀門分手，言慶突然喚住了鄭宏毅。
李言慶破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如何能不記得？」
東市外面，有七八家馬廄，一年下來這收入，的確是非常驚人。
李言慶身著一襲月白色博領大衫，和房玄齡坐在一葉扁舟之上。
李言慶笑道：「什麼快十五年了？」
沈光連連點頭，也是非常欽佩。
「恩？」
可你看他那馬廄里，有上百匹馬，一個時辰下來，就是一貫收入。一天下來，就有幾十貫，乃至於上百貫……呵呵，可你算算，那馬廄搭建起來，又價值幾何？」
鄭宏毅和房玄齡一怔，抬頭向李言慶看去，做出聆聽之色。要知道，自大業末年戰亂開始，李言慶就再未有過詩詞出現。房玄齡是行家，鄭宏毅雖然比不得房玄齡，卻畢竟師出名門，是顏師古的學生。所以這文人士子的素養，還是有的。
竇誕，忍不住一聲感嘆。
不過，公主既然要小王賦詩，小王就在此獻醜一番……這樣吧，今日曲江與公主，與駙馬，與諸君相逢，也是有緣。而我這好友，亦是久未至長安，小王就以此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不過，若自己去東宮赴宴，想必會令二郎壓力頗大吧……
正是仲夏，花開萬朵。
流傳最多的，莫過於她嫁給竇誕的過程。
李言慶不認得竇誕，可鄭宏毅卻認得。
骨子裡，房玄齡的長安情結還蠻重。
兩人看似很隨便的一言一語，彼此都已經清楚了其中的含義。
李言慶心知，自己如今是眾目所視。他本不想和李建成走的太過接近，但是他抵達長安之後，李建成已經幾次相邀。若再不答應，定然會令李建成心生不滿。
「回來，如何回來？」
「如此，咱們不見不散！」
百余貫收入，抵得上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總和。
李言慶一怔，不禁疑惑的看了那兩青年一眼。
沈光點頭道：「的確，洛陽三市往來的客商，未必少於長安。
畢竟，對於長安人而言，李言慶是一個外人。
不過出於對長安東西兩市的好奇，他倒是不介意，在裏面逛一逛。
於是沉吟片刻，他點頭道：「太子相邀，我怎敢不去？這樣吧，你回去告訴太子，請他約定時間。」
那毫無疑問，竇誕身邊的女子，想來就是襄陽公主嘍？這襄陽公主，是李淵的次女，但論及地位，卻不算太高，全因她的母親，是竇皇后的通房丫鬟。襄陽公主名叫李婉，性情很溫和，也頗為賢惠，但在史書上，並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自古以來，北伐南者多矣，而未聞南伐北可成。」
言慶和沈光溜溜達達的走過去，卻見人擠人，人挨人，也看不見裏面的狀況。
「取酒來！」
房玄齡這一次，睜開了眼睛。
李淵如今共有十九個女兒，最小的去歲末才出生。
武德三年時，關中和中原，漸趨平靜。
「竇郡公過獎了！」
所謂裝逼就要裝到底！
他今天出門，並沒有跨乘象龍，而是騎著一匹普通的馬匹。
與鄭宏毅分開之後，李言慶和沈光準備返回王府。
這可是應景詩……
說著話，李言慶舉杯相邀，大笑道：「且請諸公滿飲此杯！」
「是啊，妾身也常聽人說，李王的詩，確是高明呢。」
此後，他出任羽騎尉，雖然只是一個武散官的職務，卻一直留在長安，等待機會。
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又何必賣弄呢？
但從言慶口中出來，卻似乎別有一番味道。
而岸邊眾人，也是好奇萬分，頗為期待的看著那立於小舟之上，卓爾不群的李言慶。
這東西兩市，有許多胡商，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的事情，也是稀鬆平常。
竇誕笑道：「果然是李王千歲！呵呵，我剛才還覺得奇怪，如此佳作，又是出自哪位之手，原來是千歲所做，果然不凡。」
「莫非是河南王在為長安賦詩……一定是這樣的，非河南王，誰又能吟出這等好詩？」
既然逼到這份上了，那索性就耍一回酷。
一艘畫舫和小舟錯身而過。畫舫很大，船頭上插著一面黃錦緞子的旗幟，上書『襄陽』二子。
「你認得河南王？」
因為他還有后招……
襄陽公主倒是個害羞的性子，連忙擺手，退後一步道：「千歲萬不可如此……千歲乃我大唐元勛功臣，襄陽怎敢當千歲之禮呢？應該是襄陽向千歲見禮才是。」
但現在，一個外人，一個名滿天下的外人，在長安城如此讚美長安，令得無數長安人，感到驕傲和自豪。
只是在言慶身邊，也就沒了鄭宏毅說話的權力。當個酒司令，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出門時，他已經吩咐過梁老實了。
這傢伙無事癲狂，惹來這許多麻煩。現在倒好，居然不聞不問，置身於事外，著實可恨。
李雲秀，平陽公主，舞刀弄槍，好問政事，頗有男子之風。此後還有什
言慶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卻讓房玄齡，感到有些忐忑。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長安？」
這詩中的意境，隨著李言慶陰陽頓挫的吟唱，漸漸起了高潮。
「江上小堂巢翡翠，花邊高冢卧麒麟。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
可言慶吟唱完這頭一句后，立刻覺察到不對勁兒。他這一句，也僅是有感而發，全無盜詩的念頭。但第一句已然出口，房玄齡和鄭宏毅，都滿懷期盼的看著他，讓他有些騎虎難下。
李言慶牽著馬，走到鄭宏毅的身旁，低聲道：「有一句話，出我口，入你耳，僅此而已。
人們會說：這是鵝公子革新開創的詩體！有時候，名氣的好處就在於此。恰好這聆聽著，又是一個對長安滿腔懷念的房玄齡。與其說是吟詩，倒不如說是唱出房玄齡的心聲。曲江也是江，水面漂浮蓮花，翠綠蓮葉，映襯江水幽綠如藍，也非常應景。
在太子府，莫要太出風頭。
曲江池自然就成為長安人頗為喜愛的一處遊樂場所。或登高而樂，或曲水流觴，或泛舟水上，或沿兩岸漫步……陽光明媚，碧空萬里無雲，曲江池畔，熱鬧非凡。
閉上眼睛，他也有些無可奈何。
雖然李淵不承認隋楊的地位，可房玄齡作為一方諸侯的使者，並且是敵對勢力的使者，李言慶和房玄齡的會面，自然需要小心謹慎。身邊得要有個鴻臚寺的官員相陪。名義上是陪同，實際上也有監視之意。只是大家都清楚李言慶的身份，倒也不需要太過關注。但程序上的事情，還是要走一下，省的有人跳出來挑錯。
一個人喊出來，很快就得到了無數人的響應。
沉吟片刻，言慶拱手向曲江兩岸一揖。
誰都知道，李言慶是洛陽人、滎陽人的驕傲。他在洛陽、滎陽做過很多事情，被人們所接受，所尊重。可是在洛陽，人們聽說過言慶的名字，卻無太多感想。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沈光，這八爺又是哪個？」
在途經長安東市的時候，言慶突然想起臨出門的時候，朵朵曾叮囑他買些東西。
從畫舫里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大約在三十多，快四十歲的模樣。
東市裡，有一座小人工湖，此時湖畔，聚集了不少人。
鄭宏毅身為從六品的寺丞，又是東宮屬員，倒也還算適合。
隋文帝猜忌多疑，且迷信風水。大興城東南高而西北地，從風水的角度來說，龍氣傾向東南。後宮由於是設立在北側中部，故而無法在地勢上壓過東方風水。
鄭宏毅站在朱雀門外，呆立許久。
兩人邊說話邊走，突然間，李言慶停下了腳步。
明晃晃的利劍，抵在那青年的咽喉處。
李言慶微微一笑，「房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