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0章 第一日
「姐夫，依我看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梳理清楚的事情。大家趕了一整天的路，已經很乏了。不如簡單清理一下，先休息。等天亮之後，咱們再把這裏裡外外，好好清理一番吧……」
「友學，你剛才唱的又是那一首？」
他喜歡古體詩，而非七言絕句。曹朋剛才輕吟時，濮陽闓也只是覺得有些意思，其實也不太在意。
陳珪背對著他，也沒有轉身，「算算日子，曹公所任的海西令，應該已經到了吧。」
王謝，那都不是這時代的人。
「哦，小子只是看眼前景色，不由得心生感慨，隨口吟唱。」
曹朋細數了一下，統共四十多間房舍。
這就是海西嗎？
看得出來，這縣衙最初的設計，還是下了番功夫。不過想必那位設計者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座代表著漢室勸慰的建築，竟然破敗到如斯程度吧。
他說著話，那略顯古板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笑容，「阿福，你剛才唱的，又是那一闋呢？」
奉孝曾提醒過我，說海西縣並非一處善地。
曹朋下意識裹住了衣領子，走出房間，就見夏侯蘭靠在屋檐下的避風處，正在打盹兒。
「喏！」
鄧稷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濮陽闓負手走過來。
曹朋舉著火把走進檔房，轉了一圈之後，又走了出來。
曹朋暗暗責備自己，在這等環境下，居然會放鬆了警惕。
濮陽闓順著曹朋的視線看去，就見輕霧中，依稀有人影晃動。他濃眉微微一蹙，臉上頓時浮現出
說著，曹朋凝目向院牆外看去。
「夏侯，夏侯！」
曹朋倒在榻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一副床榻，三張蒲席，件件破舊不堪。好在已經清洗了一下，所以還能看得過去。打開裡間檔房小門，撲面一股陰濕氣味襲來。牆邊立著的書架，擺放著一摞摞竹簡，都長了白黴。
曹朋不由得輕吟起這首《烏衣巷》，雖說有些不太相合，但就意境而言，卻是非常的妥帖。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腥濕之氣，有一股淡淡的鹹味瀰漫……
「先生請看，這小徑兩邊，古樹參天，枝椏繁茂……與這霧氣相合，像不像披了一層烏沙？」
「哦……我覺得，咱們應該先把院牆修好，省的站在牆外，就可以看得清楚這裏的一切。」
這也幸好是濮陽闓，如果換一個人，對他懷有敵意，豈不是危險？這裏雖說是縣衙後院，可是等同於門戶大開。那堵殘破的院牆，著實太容易進出了。就算來個人，這會兒也不易覺察。
「啊？」
入子夜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清晨，陳登步履匆忙，穿過小徑，來到池塘邊上。
陳登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濮陽闓停下腳步，伸出手從跨院宮門上，掐下來一根枯藤，在手裡把玩。
「好唱！」
冬雨冰寒，使
屋外，雨聲滴答。
夏侯蘭也不客套，直接拱手應命。
「先生，我想此時，那牆外面不曉得藏了多少人，正在關注你我呢。」
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失落的情緒，但一轉眼，他又振奮起來，和濮陽闓曹朋等人走出書齋。
「你對這海西三害，有何看法？」
但現在看來，也許還是要先把朝廷的威信立起來。怎麼立？自然就是從這縣衙的院牆開始。
「派個人，盯著那邊。」
鄧稷搖搖頭，一副很無語的表情。
「嗯……確有幾分味道。」
沒想到，來海西的第一夜，竟然要在這樣一種環境里渡過。
「友學，看起來咱們立足海西的第一步，還要從這院牆上著手。」
曹朋編出了一個烏衣巷的解釋，可實在是想不出『王謝』的由頭。
兩座跨院很幽靜，即獨立於整座府衙，同時又有通幽小徑勾連。
剛才太過於投入了，以至於……
「嗯，的確如此。」
濮陽闓說：「那你以為，咱們當從何處著手？」
「呃……濮陽先生，起的好早。」
「這個……」曹朋差點被濮陽闓憋死。他怎麼回答？烏衣巷是南京的景色……哦，在這個時代，應該是叫建康。天曉得建康有沒有建立起來？印象里
海西的風，不似北方罡烈。
霧天，不好劇烈的活動。
曹朋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實際上，卻已經給出了一個最好的答案……叔孫還是有些過激了！
曹朋心裏面嘀咕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你也不用來問我吧。
濮陽闓點了點頭，「朱雀橋我倒是知道，可這烏衣巷又是何處？」
「哼。」
「啊，學生在。」
所以曹朋只是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舒展了一下身子，從擺放在屋檐下的雜亂行李中，拾起一根木棍，而後邁步走進了后宅。昨天夜裡看到的那堵高牆，果然是后宅的院牆。這宅院的面積不小，房舍俱全，左右還有兩個跨院。院子里有兩棵參天大樹，枝葉已經凋零。
「你這一說，還真有些相似。」
「父親，應該就在這一兩日間。」
「啊，公子……」
陳登拱手應命。
濮陽闓愕然，認認真真的審視一番。
縣衙，代表著朝廷的威嚴。
「是啊，之前我們曾設想過很多種狀況，但如今身臨海西縣，才知道裏面竟有這許多曲折。」
五言剛開始興起，七言還不算特別流行。似濮陽闓這種很傳統的老人家，對於七言還不是很能接受。所以，他以『唱』來代替詩詞。言下之意，卻是這七言絕句，難登得大雅之堂。
曹朋回身看去，就見濮陽闓站在他不遠處。
濮陽闓原本覺得，想要立足海西，就要儘快解決『三害』。
各種情緒交織一起，也讓他有些累了。
「友學！」
「先生胸中
「讓大家都去休息吧。」曹朋看了看天色，「天馬上就要亮了，估計不會再有什麼岔子……今兒個事情很多，你們先去休息，等有了精神，咱們還得要修繕府衙，整理那些案牘呢。」
他轉過身，看著曹朋道：「叔孫想要在這裏站穩腳跟，恐怕不是一樁易事。」
好家在，幸虧這老古董沒有盤根問底。如果再問下去的話，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
「先看看再說。」陳珪輕輕咳嗽了一聲，「這個鄧稷，此前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卻被曹公突然委以重任，絕非等閑之輩。好好盯著海西，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定要立即告與我知。」
如果再加上前院的廂房，一共有六十余間，足夠安置這些隨行扈從。
牆外，人影晃動，旋即不見。
不過，曹朋並沒有發現，當濮陽闓走出後院拱門的時候，嘴角輕輕的翹了起來。
曹朋也笑了！
說著，他搖搖頭，便不再追究。
我的個天！
※※※
「不早了！」濮陽闓說：「若非昨日太疲乏，這辰光早就已起身了。」
海邊的雨夜，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不尋常的味道。
就聽濮陽闓自言自語，「莫非這海西以前曾有過王姓、謝姓的縣令嗎？」
濮陽闓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父親，您喚孩兒來，有事嗎？」
想到這裏，鄧稷不由得用力，握緊了拳頭！
他讓我來出任海西令，也足以表明他對我的看重。我如果這麼快就退縮，豈不是辜負了奉孝的看重？我丟下了剛生了孩子的妻子，
房舍雖說看上去是破舊了些，但基本上沒有大毛病。清掃一下，便能住人，工程不會太大。
如果就這麼容易被人窺探，又成何體統？
如果有人想來生事，還真不需要擔心。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畢竟，這裡有幾十個人！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曹朋手指跨院通幽小徑。
「喏！」
濮陽闓捻須，「舊時王謝堂前燕……對了，這王謝又是何意？」
但這種寒冷，卻可以化指柔，直入人的骨頭縫子里。
這一整天，疲乏、恐慌、氣憤、驚訝……
曹朋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擦了一下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
內衙書齋里，只有一張書案。
雨，只下了不到一個時辰。天快亮的時候，海西起了霧。規律的生物鍾，使得曹朋準時睜開眼睛。他從床榻上下來，走出房門。一股清冷的風迎面吹來，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我？」
※※※
漢代的詩詞，多以樂府為主。
他知道，曹朋說的沒錯。這海西如今是百廢待興，需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如果不休息好，就會沒了精神。夏侯蘭走出迴廊，招呼那些在門廊下，避風處警衛的扈從們下去歇息。
「看這縣衙格局，想必他最初的主人，曾花過不少心思。不過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精心設計的縣衙，居然變得如此殘破。我也是一時心有所感，隨口唱出，令先生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