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6章 照夜白（一）
典滿和許儀，面面相覷。
「你們卸貨，要多少？」
那就是對抗官府，形同造反。
別看他那支執法棍是木頭做的，可柘木的堅韌，打在人身上，可以瞬間制人殘疾。而閑漢們的兵器，並不能給執法棍造成什麼麻煩。十五個曹掾吏隨著王買衝過去，探手抓過來一個，一棍子下去，不是骨斷筋折，就是皮開肉綻。報到第一天，執法隊成員就已經得到了教訓：任何敢在北集市和曹掾署吏員動手的人，不管他們什麼來頭，總之就是暴力抗法……
「不多，一成貨物。」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買和鄧范，此刻在羅夯的眼中，就是那種不要命的凶漢。
忽然，街坊拐角處，傳來一陣喧嘩吵鬧的聲音。
呂布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說起治理地方，就完全是個門外漢。手下的首席謀士陳宮，也是精於策略，而疏於內政的人。如果不是有陳珪兼領下邳縣，勉力維持的話，下邳早已破敗不堪。
「呵呵，老規矩，一成！」
「不，不，不是……是給兄弟們的辛苦錢。」
動手打架，可不是一幫子閑漢可以比擬。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頭兒！王買的兇狠，讓人心驚肉跳。出手絕不留情，一棍子下去，對方休想再站起來。這時候，王買早先所練的天罡步，可就顯出了效果。對方雖然人多，可是卻無法傷到他分毫，反被王買打得是人仰馬翻。
於是，笮融興建浮屠寺，使人誦讀佛經。名為浴佛日。每逢浴佛，有好佛者五千余戶，來到下邳禮佛，沿途數十里設下飯食，供人免費食用。所耗費的錢帛，數以億計，可見當時盛況。
他走到銅鏡前，鋥亮的銅鏡中，映出一個青澀的少年形象。上身是一件白色復襦，下裳著合襠袴，外罩黑綢緞子大袍，腰中系一根大帶。足下，一雙半高的黑履，和靴子的形狀相似。
北集市自由慣了！
緊跟著很多人開始閃躲，似乎有事情發生。王買帶著人，連忙過去。
曹朋突然來了興趣，和典滿許儀並轡而行，低聲問道。
羅夯話未說完，王買猛然舉起手中的執法棍，劈頭就是一擊。
陳升死了，羅夯這些人就抖起來。那些大商家他們不敢招惹，可是小商戶，卻備受其害。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下邳。此前曹朋隨鄧稷前往海西赴任，也曾路過下邳郡。不過當時由於呂布督軍南下征伐袁術，所以下邳四門警戒，守衛森嚴。鄧稷那時候也不想招惹是非，於是便繞城而過，順手還在
「本官新任北集市曹掾署曹掾，你叫什麼名字？」
他有心發作，可是看羅夯背後那幾十個閑漢虎視眈眈，又有些發怵。於是強做出笑臉，「羅夯，大家鄉里鄉親，給個面子，別鬧了，好不好……不如這樣，這裡是一百錢，請大家吃酒。」
一旦要整頓，裏面困難重重。
曹掾署開設第一天，除了王買帶來的人之外，黃整送來二十人，潘勇送來了十個人。其他人還沒有行動，究竟是什麼用意，還不是很清楚。但即便只有四十人，他們也必須撐起場子。
另一邊鄧范已命人將繩索套在那些閑漢的身上，往曹掾署行去。
羅夯也是北集市有名的閑漢，手裡有幾十號人，算是一霸。
布莊掌柜的臉色，陰沉似水。
跟什麼人，學什麼話。
所以這幫曹掾吏下手根本不會留情。
他指著那布莊掌柜道：「給你兩條路，一個是把這活計交給我們，我們幫你卸貨。」
「你！」王買一指布莊掌柜。
曹朋不由得笑了，低聲道：「為將者，當需知天時地利人和，才可以興兵。似你那樣強攻，給你多少人，也不夠你用……你要知道，身為大將，是國家之輔。兵法說，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為將之道，只可以進方進，知可以退方退……似你一味用強，非國之福。」
「掌柜的，你這可不太合規矩。」
昔日富庶，錢糧廣盛的徐州，如今竟變得糧草緊缺，時常有暴亂髮生。
也就是說，布莊掌柜這一車布匹如果價值十貫，就要給羅夯一貫。
看著下邳雄威的城牆，曹朋暗自感慨。
海西的氣候變幻無常。清晨天空還晴朗，可快到午時，陡然下起了小雨。集市上的人挺多，或是買賣物品，進行交易；或是東遊西逛，看有沒有合適的事情去做。這小小的集市，儼然就是一個小社會。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行走期間，令人是大開了眼界。
永平十五年，漢明帝劉庄封六子劉衍為下邳王，治下邳，領十七縣。此後114年，下邳國共歷四代君王，至公元185年，也就是中平二年絕嗣。不過，自中平二年以後，漢室衰頹，對藩王諸侯的束縛力越來越小。而後又歷經諸多事宜，下邳國也就沒有進行改制，延續藩國之號。
布莊掌柜一聽，這臉就拉下來了，「那第二條路呢？」
這是曹掾署執法隊的專用服裝
武水北來，繞城與泗水交匯，有著極其便利的水運之利，同時又溢於灌溉漁獵。土壤肥沃，物產極其豐富。
不少人，用奇怪的目光看著王買等人。
這就是曹朋所說的執法棍。
典滿對曹朋的話，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王買和鄧范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將三十個壯漢分成兩隊，兩人各帶一隊，走進了北集市。
可等他們想跑的時候，卻發現周圍已被鄧范帶人包圍住。
不過他這一霸，和當初陳升的『霸』又不一樣。陳升雖霸，但至少還會維護北集市的穩定。
四門洞開，雖有門卒守衛，但是盤查的並不嚴密，很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行。
布莊掌柜吃驚不小，同時又感到奇怪。
可現在，曹朋說了：這北集市，就交給你們。
「兄弟們，給我動手！」
「抱頭，全部蹲下！」
「曹掾署？」羅夯哈哈大笑，「老子沒聽說過。老子叫什麼名字，你自己去打聽……拿著根棒子嚇唬誰？告訴你，老子在這北集市裡做事，還沒人敢來管我。莫說什麼曹掾署，就算縣令來了，又能如何？老子帶著兄弟找飯吃，誰敢擋咱的活路，老子就和誰拚命……」
王買聞聽，臉色緩和，把執法棍收好，淡然道：「我們的辛苦錢，自有縣令發放，無需你來操心。好好做你的生意，別被我知道你亂來……否則的話，下次我找到你，可沒有好事。」
閑漢們見勢不妙，扭頭就想走。
「你，敢打我？」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趕快把貨都卸了，不要堵塞通路。一個時辰如果還沒清理乾淨，休怪我對你處以責罰。」
王買聲音冷酷，那執法棍上沾著粘稠的鮮血，看上去是格外駭人。
「羊掌柜，你什麼時候和官府扯上關係啦？」
布莊掌柜一蹙眉，「你包了這條街？我怎麼不知道。」
走出門，就見院子里有三十名壯漢。
王買一蹙眉，厲聲道：「你想賄賂我嗎？」
羅夯捂著頭想要叫喊，卻被兩個曹掾吏一把揪住。
「那你說，怎麼打？」
他二話不說，掄起執法棍就沖了過去。
身為一個資深閑漢，想當初鄧范也是天天在街頭鬥毆。論狠辣，他出手絲毫不比王買要差。
下邳。
準確的說，下邳不是一個郡，而是一個藩國。
這就是下邳嗎？
反正是從陳升的家產里抄沒，不用白不用，用了也不心疼。
陳升在的時候，沒有理他。
羅夯這意思很清楚，我們干不幹活不要緊，這
這也是曹朋的真正意圖……
海西的治安混亂，私人持有武器，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些停留在他們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了……
鄧范黑著臉，猙獰問道。
興平二年，下邳相笮融曾督使廣陵、下邳和彭城三地糧運，聚集了大筆財貨。
「今天，是咱們第一次巡邏集市。」王買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大家都給我打起精神。我知道，你們此前大都是莊戶。可是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要明白，你們現在是朝廷的人。
「還動！」
王買一見，非但不懼，反而笑了。
別看鄧稷手下現在又不少人，可實際上真正和他們一條心的，只有王買鄧范兩個。
他們原本在九大商家裡時，就充當看家護院的責任。
不僅僅是因為下邳錢糧廣盛，更重要的是這裏督淮北要地，意義非常重大。不過，自興平二年至今，短短數年間，下邳已不復當年盛況。
那掌柜嚇得腿肚子打顫，臉發白。
羅夯也是橫慣了，伸手抹了一下臉，滿手的鮮血。
王買朝著鏡子里的自己，鼓了鼓勁兒，轉身向門外走去。在門口的架子上，他順手抄起一根長約80公分柘木手棍。那根木棍，也經過精心的雕琢。柘木堅韌，而且硬度很高。約二十公分的手柄，非常趁手。棍子通體塗有黑漆，並且經過細心打磨，所以是鋥光瓦亮。
「怎麼結算？」
「二哥，若你揮兵攻打下邳，當如何破城？」
一個個挺胸疊肚，威風凜凜。他們和王買的衣著服飾差不多，所不同的就是面料的差別。
「諸公，我突然覺得，這北集市若能有人治理一下，倒也是一件好事。」
以前，王買鄧范沒有機會做事。即便是做了，也有曹朋在後面撐著，所以他們只需要執行。
懂不懂，你們是朝廷的人，所以一舉一動，都必須要顧及朝廷的臉面，顧及到縣令的臉面，顧及到兵曹大人的臉面。該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經交代清楚。哪個敢徇私枉法，或者縱容惡人，那就是給兵曹大人臉上抹黑，給朝廷抹黑。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講情面，心狠手辣。」
下邳，是徐州治所所在。
這兩個人，分明是照死里整啊！
「你，叫什麼名字？」
「打發叫花子呢！」
原來在街坊的拐角處，有一家布莊。布莊的掌柜，進了一批貨物，正準備往裡面卸貨。哪知道來了一幫子閑漢，攔住了布莊掌柜。
這也很符
也正因此，呂布、劉備和曹操，都意圖佔領下邳。
「很簡單，你讓他們卸貨，可這工錢還要和我們結算。」
「給我打！」
「慢著！」
什麼是暴力抗法？
就在這時候，王買帶著人過來了。
鄧范在門外招呼，王買這才睜開眼，緩緩起身。
許儀和典滿兩人和曹朋呆了這麼久，別的沒有學會，曹朋的一些口頭禪，倒是學得有模有樣。
曹朋一行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抵達下邳城外。
「我等牢記王曹掾，鄧曹掾教誨。」
「還有話嗎？」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
典滿一擺手，脫口就是一句很時髦的切口。
以面料進行區分。兩個曹掾，王買和鄧范都是黑綢緞子面料的大袍，余者全都是普通布料。
空蕩蕩的街坊上，在一行人離去之後，呼啦啦湧出了許多人。
鄧范上前一棍子劈下，把一個閑漢打得頭破血流，滿臉是血。
凡口出不遜，聚眾鬧事，強買強賣，驕橫跋扈者，依大杜律可處以極刑……你，叫什麼名字。」
羅夯立刻發作，手指著那些正準備卸貨的腳力，「都作死不成？還在這裏……都給我滾。」
布莊掌柜說著話，還掏出一貫錢，奉給了王買。
看見王買出來，三十個大漢拱手道：「見過王曹掾。」
下邳國國都，治下邳縣。
「是是是……」
卻沒有發現，王買的臉色已經變了。
「羅夯，怎麼不合規矩了？」
曹掾署雖然已經設立，但也並不能讓羅夯害怕。
「切！」
而典滿和許儀兩人，則依舊是一頭霧水……
為首的閑漢嘴裏叼著一根枯草根，一臉猙獰之像。
與此同時，王買昂首走在街坊上。
「是，是，是，小人這就卸貨！」
先有曹操戰陶謙，後有劉備戰呂布。
從這一刻起，他將要獨擋一面！
一幫閑漢大聲吼叫，紛紛拔出兵器。
「嘿嘿，都說了嘛，要知道天時地利人和……想想下邳周圍的環境，你就知道怎麼打了。」
意思就是說，我強攻上去。
這是他們邁出的第一步，不管成功與否，對王買和鄧范來說，都格外重要。
雖說九大商已經和縣衙達成了協議，可要是具體執行，還需要費一番手腳。誰願意好端端的被趕出集市，誰願意無緣無故，交納一筆什麼管理費用，誰願意不明不白的被約束起來？
「如此堅城，若強攻的話……且不說能不能破城。就算破城，也必然損兵折將，傷亡慘重。」
他們明顯不怕打
他們也聽說了北集市即將整頓，但目前，尚未形成統一意見。
「虎頭，我先帶他們去曹掾署，你繼續巡查。」
王買答應一聲，帶著人轉身離去。
「大，大大大人！」
羅夯這些人，就純粹是一幫地痞而已。
「你是誰？」羅夯一臉張狂的看著王買。
※※※
「阿福，你笑什麼？」
「教訓這幫黑皮子！」
許儀和典滿一怔，看了一眼下邳城牆，不約而同道：「這有何難，與我一部人馬，我必可先登破城。」
而這一次，下邳的守衛明顯鬆懈了許多。
「膽敢與曹掾署對抗者，嚴懲不貸。」
南臨泗水，沂水。
他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曹掾署若是敢惹他，他才不會畏懼。也難怪，鄧稷雖剷除了陳升，但在海西的時間畢竟不長。海西的混亂無序由來已久，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解決乾淨。
「這一條街，所有的貨物都是咱爺們包了。你卸貨不找我們，這不是讓我這幫兄弟沒飯吃嗎？」
「我不是大人，我是北集市曹掾署曹掾，記住以後叫我王曹掾。」
羅夯，就是那閑漢的首領。
羅夯梗著脖子，大呼小叫。
「曹曹曹掾大人……」
「屁話，老子要是和官府有關係，剛才能被嚇成那副樣子……你們，趕快卸貨！娘的，一個時辰若不能卸完貨，我會被你們害死。」他衝著那幫子腳力吼完，又看了看遠去的王買等人。
他發現，這幫子曹掾署的曹掾吏，似乎與從前的官府差役有些不同。
「老子做事，難道還要通知你嗎？」羅夯環眼一瞪，開口就罵道。
王買沿著一條街坊行走，不時觀察動靜。
不等他開口，鄧范上前一棍子拍在了羅夯的嘴上。這一棍子下去，只打得羅夯牙齒橫飛，滿嘴的血沫子。
曹朋故作神秘，嘿嘿笑了起來。
王買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一干大漢聞聽，忙躬身應命。
腦袋搖得好像撥浪鼓，羅夯哪裡還敢有半分怨言。
「縣令也不能不讓我們……」
「虎頭，咱們走吧。」
王買靜靜的坐在房間里，恍若老僧入定。
隨著呂布凱旋而歸，早先的警備自然也不再需要。
他和曹朋習武也有一年了，底子又厚，和一年前相比，已經是截然兩人。兒臂粗細的執法棍，狠狠劈在羅夯的頭上。濃稠的鮮血，順著羅夯的臉頰瞬間流淌下來。那羅夯被王買這蠻橫的一棍子打懵了，甚至忘記了疼痛。
「海發一號令，北集市不日整頓，所有擾亂集市秩序者，曹掾署可自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