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378章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半晌后，劉光突然笑道：「久聞曹三篇詩才絕倫，如此好風光，何不賦詩一首。
這次若真是連橫成功，只怕不會比昔年高祖白登之圍好多少，必然成為漢家奇恥大辱。
「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曹公就不知道，陛下派遣使團的目的嗎？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劉光面帶笑容，走上前來。
他已無心繼續留在這烽火台上，好像逃難似地離去。
而曹朋則向關外看去，恍若自言自語道：「果然好江山。」
曹朋此前從未來過蕭關，而今當他登上玉皇山，鳥瞰蕭關景色時，也不由得感慨萬千。
他回頭看去，卻見劉光領著幾名銳士，正邁步登上玉皇山烽火台。
曹朋也回過神兒，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笑容，「朋不過白身，焉能比得上臨沂侯？」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如此大好江山，卻被你們治理成如今模樣。想當年，漢武帝北擊匈奴，班定遠震懾西域。陳湯那『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嘶聲裂縫的吶喊聲猶在耳畔迴響，可是你們卻把大好江山，交給了匈奴人休養生息。如此好江山，你們配嗎？
冷飛突然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一抹森然。
可時勢所迫，若不與匈奴連橫的話，陛下在朝中的聲音，必一天弱似一天，最終……老奴也不想與匈奴人連橫。但以今日之狀況而言，與匈奴連橫，是最好的出路。」
「好江山！」
劉光何嘗不知道，此次漢帝與南匈奴若聯合成功，不異於與虎謀皮。所要付出的，必然驚人……可若不與匈奴聯合，又有什麼辦法，重振漢室威風？手中無兵，身邊武將，漢帝如今在許都，如一個傀儡，長久以往，漢室必將覆沒……
回到營內，他徑自衝進小帳，一個人獃獃的坐著……
若劉光聽到龐統的這些話，必然會改變主意。
我是個白身，沒啥官職，改頭換面很正常。
而曹朋說的『果然好江山』，不免有譏諷之意。
夜色深沉，營中刁斗聲不
越羅與楚練，照耀輿台軀。主將位益崇，氣驕陵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
都與匈奴連橫了，漢家江山還有什麼榮耀。
曹操密令曹朋隨行，如同一著暗棋，查看漢帝使團的動靜。曹朋在暗處，田豫在明處，所為的就是要弄清楚，這漢帝究竟有什麼招數。若曹朋沒有發現劉光，則田豫會很頭疼。但曹朋發現了劉光的存在之後，也就是田豫如釋重負……
「臨沂侯既然來了，又怎可能沒有后著？
劉光心裏沉甸甸的，一股抑鬱之氣，令他幾欲爆裂……
少年有別贈，含笑看吳鉤。朝進東門營，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
兩人此前已經見過，曹朋更偷偷告之田豫。但奇怪的是，田豫也好，劉光也罷，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用田豫的話說，劉光在不稀奇，倒是省卻了麻煩。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站在一座烽火台上，曹朋鳥瞰蕭關內外，但見關內河川縱橫，山巒起伏；關外天地一色，蒼茫雄渾。空曠曠，蒼茫茫……令曹朋心裏，頓生無盡寂寥之意。
可現在……
蕭關設計之精心，布局之巧妙，令後世人嘆為觀止。
忽聽，遠處傳來歌聲，慨然豪邁。
「我……」劉光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冷宮，我們與胡人連橫，錯了嗎？」
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勛。
冷飛能感覺到，劉光心中的那份凄苦和悲涼。他坐下來，輕輕撫摸劉光的肩膀，「劉侯，心裏有什麼不痛快，就與老奴說說。可對外，您可千萬不能說這些。」
龐統說到這裏，也不禁露出一抹敬服之色。
但既然陛下詔令，我們就必須要把此事做好。將來會如何，非你我所能顧慮……我們現在要做的，
劉光，卻已淚流滿面。
我不怕你耍花樣，我怕的是不知道誰在耍花樣。
明知道害處很大，偏偏又不得不去。劉光又何嘗願意和南匈奴聯合。可不與南匈奴人聯合，又有誰能幫忙？別的不說，那些漢室宗親，劉表劉璋皆不為人子，固守於一地，若守家之犬……漢帝詔令，這二人根本不顧。若他們有半點宗室之情，漢帝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助。劉表就不用說了，單隻那劉璋，簡直就是……當初漢帝派遣巴郡太守，竟被劉璋所殺。如今西川，儼然已自立為王。
冷飛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
「那……劉侯你多保重。」
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北疆豪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
來日，我等將北出蕭關，就以此為題，如何？」
不行，必須除掉此子！
後世曾有《天下布局》一書，對蕭關的設計無比推崇。
曹公一定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讓你暗中相隨。臨沂侯在暗處和明處的區別不大，所差的也不過是在暗處時，他可以更方便行事，而在明處，則需要有顧忌。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說得好！」
你可是堂堂漢室宗親，臨沂侯……不也和我是一個樣子？
進來的人，正是冷飛。
那時候，自己的名字……
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見北人騎，長驅河洛昏。中夜間道歸，故里但空存。
他出現在使團里，必然已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我估計，他手裡一定有陛下詔書……一旦被發現，而不得不站出來時，他一定會憑藉詔書，罷免周良之職，走到台前。」
※※※
劉光閉上眼睛，露出痛苦之色。
豈知英雄主，出師亘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拔劍擊大荒，日收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蕭關似乎是一個獨立的關塞。
「劉侯，何故悲傷？」
這銳士，日間隨冷飛一同去了玉皇山。冷飛問道：「你們今日在玉皇山，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許有半點疏漏。」
他相信，以劉光的才智，很快可以冷靜下來。而此刻，不過是他情緒波動之時。
帳簾一挑，從外面走進一位老者。
「為什麼？」
劉光怔怔站在烽火台上，好半天道：「好一個曹三篇，好一個都護在燕然……」
滿心的計較，在一剎那間蕩然無存。
昔日漢室榮光，今已不在。
沒錯，漢帝現在的做法，就是飲鴆止渴。
劉光既然進入了視線，也就代表著，田豫能夠有的放矢，而不至於似沒頭蒼蠅。
曹友學啊曹友學，我又何嘗希望，與胡人勾結？
劉光說『好江山』，是告訴曹朋：這是大漢的江山。
「我知道，可是我……」
多年戰亂，使得蕭關的防禦顯得破敗。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首詩詞。
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昔年秦孝文帝勵精圖治，得商鞅而變法，令大秦崛起。
歌聲，漸行漸遠。
時長河日落，將北方故壘照應殘紅。
說不定，他會先下手幹掉龐統，因為龐統所猜測，基本上符合了事實。
蒼茫原野，透出雄渾之色。那若有若無，似有還真的胡茄聲，隱約傳來，想必時牧人的歌聲。風，從北方襲來，仍有一絲絲寒意。曹朋從腰間取出一支橫吹，放在唇邊吹奏。橫吹的音質高亢，帶著一絲絲蒼涼寂寥，是軍中常用的樂器。
冷飛還想要再勸說劉光，卻見劉光輕輕擺了擺手，「冷宮，我很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飲鴆止渴！
走出小帳，冷飛猶豫了一下后，招手示意一名銳士過來。
銳士想了想，道：「今日主公在城裡轉了轉，便生出往玉皇山一游的想法。不過，在玉皇山我們遇到了一些人，主公似乎與那些
一曲畢，曹朋轉身離去。
一雙細目，眯成了一條縫，心中陡然生出無盡的殺機。曹朋，又是那該死的曹朋……他幾次破壞了陛下的好事，如今更動搖了臨沂侯的信念，使臨沂侯對陛下生出不滿。此子若活著，必為我大漢之災難。若不能儘快除去，這次出使，只怕會徒生波折。
睡夢中的曹朋，猛然一個激靈，呼的坐起身來，抬手緊緊的抓住了虎咆刀……
「未曾想，大名鼎鼎曹三篇，竟改頭換面。」
曹朋當時沒聽明白，等回頭與龐統商議時，龐統猜出了奧妙。
早先那點計較之心，再也生不出半點波瀾。
但事實上，蕭關和秦長城的戰略地位密切相關。秦長城以及沿長城修築的城鎮堡塞，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果兒山、玉皇山、城東塬三大烽燧以及城子崗，沈家台，城東溝口的城障，構成了一個堅固的人工屏障。三大烽燧在蕭關制高點上，可遙相呼應。同時，又可以鳥瞰環水、城西川、城東溝三水交匯的所有地域。關內外五平方公里的山川河谷，道路村舍，皆可以盡收于眼底……
曹朋心裏暗自吃驚，曹操有這樣的手段，他並不奇怪；可漢帝劉協……那個在歷史上極為窩囊，謚號為『獻』的皇帝，居然有這種心計，大出曹朋的預料。
言語中，不知不覺的便針鋒相對起來。劉光看著曹朋，半晌之後，突然輕嘆一聲……
即便漢帝讓他殺人，劉光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他歷經過世態炎涼，哪能不曉得劉光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緒上的波動。
「劉侯，何故有此問？」
劉光愕然看著他的背影，剛要開口，卻聽曹朋吟道：「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自劉光被喚『漢家犬』以來，他從來都是堅定的執行著漢帝的命令。
我還敢肯定，田國讓手中也有一份密令。
銳士把事情詳詳
他本在帳中靜坐，忽聽人言，臨沂侯情緒不好，於是便匆匆趕來。看到劉光淚流滿面的模樣，冷飛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臨沂侯是個極為堅強的人……即便是當初在長安，受李傕郭汜欺壓，也從未見他流過眼淚。可現在，他哭得，好像個孩子。
曹朋一怔，旋即笑了！
「冷宮，我……」
「陛下何嘗不知，與匈奴連橫，不異於與虎謀皮。
聽上去，兩人似乎都是在稱讚山河秀美。可實際上，話語中卻又暗含一次交鋒。
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鞭，百金裝刀頭。閭里送我行，親戚擁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
「劉侯，發生了什麼事？」
形成了立體的防禦體系。
歌曰：「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何故，心生悸動？
誰都知道，漢帝派遣使團的目的不簡單。
他轉過身，手扶烽火台垛口，舉目眺望關內景色。
正當曹朋感慨萬千之時，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詩畢，曹朋已走下烽火台，扳鞍認鐙。
此後，又有張儀司馬錯，白起范雎，歷經二百載光陰流轉，終有始皇帝揮劍絕浮雲，秦王掃六合之不世功績。然秦二世而亡，留下來的，只有這八百里秦川……
「那他豈不是暴露了？」
漢帝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
榮耀？
言下之意，則在提醒，不管曹操怎樣，他始終都是大漢臣子。你曹朋，應該歸附漢室。
「劉侯，我知你不願為此事。
當必要時，田豫會把你推出來，和劉光明刀明槍的較量……這是陽謀，曹公也好，陛下也罷，都把計謀擺在了明處。只看誰的手段更高明，誰的心思更縝密。」
高下、縱橫！
兩人同時回頭，目光中帶著一抹厲色。
想當初，驃騎出鎮，長渠六舉，電擊雷震，飲馬瀚海，封狼居山，西規大河，列郡祁連。可現在，卻要與匈奴俯首，與胡蠻連橫……祖上有知，必恨我子孫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