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520章 梟雄歸天
篝火熊熊，馬騰躺在地上，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一個人，從黑暗中走來。
當年那個隨著他一起同甘苦，共患難的羌女，如今早已成為一冢枯骨。已經有多少年了，馬騰以為自己要忘記這個女人。可是在這一刻，他眼前似乎只有這個女人。
在他身後，曹朋緊追不捨。
一蓬熱血噴濺出來，灑在了他的臉上。
剛才就發現馬騰有點不太正常，怎麼喊他都不理睬。可不想一眨眼，馬騰就從馬上掉下來。看著他那張慘白的臉，親隨們不由得放聲大哭。總體而言，馬騰這人雖說耳根子軟，多疑而且還剛愎自用，但是他對手下，還是相當的友善。
「大丈夫戰死沙場，快哉快哉……王猛是一條好漢，我亦敬佩不已。不過，既然他坐在那位子上，就應明白，早晚會有那麼一天。我殺了王猛，也知道遲早有一日，會死於他人之手。曹朋，今日你殺我，他日我兒，定取你項上人頭。」
對於曹朋的安排，龐德也心知肚明，感激萬分。
是閻行……
他走到馬騰身邊，猛然抬手，一刀狠狠刺進了馬騰的胸口。
若我兒在此，焉得小賊張狂？
把鐵鏃放入金汁熬制，最大的效用，就是一旦被箭矢射傷，傷口就會出現嚴重的感染。而在三國時代，這種感染足以要人的老命。馬騰所受的箭傷之所以不斷反覆，迅速潰爛化膿，就是因為被金汁感染后，曹造成的後果……效果不錯！
倖存的六名小校，拔刀向外衝去。
「你是說，馬超？」
看著馬騰的模樣，親隨們不知所措。
二十多名小校二話不說，扳鞍認鐙，躍馬衝出。
馬騰的眼睛，驀地睜大。
可彈丸之地，根本不可能抵禦住曹軍的攻擊。
這，恐怕是曹朋重生以來，所殺的第一個梟雄人物。
「拼了！」
最重要的，是臨洮毗鄰武都郡。
眾人一眼認出，這人頭是剛才說要出去找食物的親隨首級。
馬騰連騎馬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和曹朋交鋒。
肚子里，咕嚕嚕的響起來。
一名小校驚恐叫嚷，可是卻沒有人回答。
「我知道！」
「馬超如今，恐怕也是自身難保。
三萬西涼大軍，在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之下，被數千曹軍打得落花流水。龐德從后軍殺入，閻行從河對岸突擊，再加上曹朋正面衝鋒，將整個西涼大軍的陣勢，沖得七零八落。西涼兵哭喊著，叫嚷著，四散奔逃，已然是潰不成軍。
「是二牛！」
那寬厚的後背，給當時
一個親隨提醒道。
此前的呂布，非他所壞。
濃眉，大眼，殺氣騰騰……正是曹朋！
馬匹上顛簸不止，令傷口再次破裂，感染也進一步加劇。
「堂堂槐里侯，大名鼎鼎伏波將軍後裔，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若馬伏波泉下有知，必然會為你感到羞愧。」
曹朋讓龐德龐明兄弟，帶著姜冏領軍在狄道城下，清理殘局。而他則領著韓德，死死盯著馬騰。如果這一次不能幹掉馬騰，日後在想要幹掉他，就會很麻煩。
曹朋突然仰天啊的一聲大叫，他抬起頭，透過密林的縫隙向夜幕仰望。
幾名西涼武將大聲說道，猛然勒住了戰馬，帶著二百多人，轉身殺回去，攔住了曹朋的去路。
「速保護主公撤離，兄弟們，如今正是我等以死報答主公恩情的時候，攔住閻賊。」
我忘了告訴你，馬孟起在允吾被我打成了重傷，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你在西涼的那些兵馬，也已經潰敗而逃。李越戰死，你侄兒馬岱同樣生死不知。」
「費沃嗎？
也許他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對於曹朋而言，親手殺死這麼一個大人物的感受，卻是極為奇妙。
曹軍的追兵，此時已不見了蹤影，想必已經甩脫了。
若臨洮的先生不成，咱們就去武都。聽說漢中有些先生的手段高明，說不定能看出端倪。大家辛苦一點，保護好主公。等到了臨洮，咱們就能輕鬆一些了……」
一乾親隨這才想起，他們已一整天水米未進。
身後喊殺聲，似乎越來越小，漸漸的消失。身邊的親隨，衝著他大聲叫喊，可是卻聽不真切。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朝著他微笑著走過來。
馬騰趴在馬上，在瞬間做出了決定。
「先把主公攙扶到岸上再說。」
洮水河面的堅冰，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濃稠的血液在嚴寒中，迅速和堅冰融為一體，十里洮水，血紅一片……
馬騰的眼睛濕潤，眼看著那如花一般美麗的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
其餘幾名小校，大吃一驚。
哈，其實就是把糞便和腐爛之物放在一起，用大火熬制。
「那，有勞了！」
「我知道！」
蓬！
小校瞪大而來眼睛，身體直挺挺栽倒地上，一聲不吭。
雖不足百人的追兵，卻讓馬騰等仍感到了莫名壓力。
他自領著兵馬，打掃狄道戰場。而曹朋一馬當
請主公速走，末將願留下來殿後，護主公周詳。」
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頓時有一種入贅冰窟的恐怖感受。一個小校忍耐不住，大喊一聲，朝著林外衝去。卻見密林中人影一閃，一抹寒光掠過，正中小校面門。那小校慘叫一聲，栽倒在地上。緊跟著屍體好像被什麼東西拉扯，刷的一下子沒入草叢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親眼看到那屍體消失，仍感到毛骨悚然。
半晌后，他突然道：「小賊，你贏了……曹操老兒端地好運氣，竟有你這麼一個族子。不過你別得意太久，費沃其人，狡詐多變，他早晚會反了你，咬你一口。」
什麼是金汁？
悔不當初，他一力打壓馬超。在佔領了金城之後，馬騰本有意將馬超召回，授予兵權。可他偏偏又聽信了費沃的挑唆，對馬超產生了猜忌。以至於最後讓馬超留在西涼，牽制曹朋……如今曹朋出現在了狄道，說明馬超也失敗了！不知道超兒如今怎樣？想來以他的勇武，即便曹朋狡詐，也奈何不得他吧……
馬騰長大了嘴巴，口中發出嗬嗬嗬的聲響，臉上的恨意，卻漸漸淡去，露出一抹笑容。
「可是，他卻受了很多委屈。」
「主公，主公！」
「我照顧了！」
而曹軍則猛追猛打，毫不留情。
「就算是撐不下去，也得撐下去。」一個頭目似地親隨，厲聲道：「主公與我們有知遇之恩，若無主公，你我說不定早已戰死。如今主公落難，正是你我報還之時。那麼多兄弟捨命掩護，不就是想要保住主公性命？咱們說什麼也不能放棄，待天亮之後，咱們保著主公前往臨洮，估計明日傍晚，便可以抵達……」
也難怪，前日曹朋射出的箭矢，的確沒有塗抹毒藥。這天寒地凍的，也不好找毒藥，所以曹朋讓馬玩將狄道庫府中存留的箭矢鐵鏃，放在金汁里熬制一夜。
眾小校臉色慘白，握緊了手中兵器。其中一人緩緩邁步，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見，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他飛來。小校本能的揮刀將那物體拍飛，落在了地上。那圓乎乎的東西在地上滾了兩圈，在篝火旁邊停下來。火光照映下，眾小校看得極為真切，那赫然是一刻血淋淋的人頭，面目栩栩如生，極為真切。
「什麼人？」
那是他的前妻，也就是馬超的生母。
幾個親隨抄起弓矢，跨刀往密林外行去。
他這時候想起了馬超
這種金汁，在歷史上也曾多次被使用。三國時期，郝昭堅守陳倉時，就大規模使用過。滾燙的金汁澆在人身上，會令人的皮膚迅速潰爛，可謂是殺傷力驚人。
馬騰此時，精神似乎好轉許多，不再復先前那神志不清的模樣。
曹朋笑了！
不知不覺，淚水打濕了曹朋的衣襟……
可是，當他解決了那二十多名小校的時候，馬騰已經不見了蹤影……
馬騰一臉驚怒之色，看著曹朋，久久不語。
馬超，敗了？
連忙站起身來，向四周觀察。
他身高八尺開外，體型宏大而魁梧，猶如一頭雄獅。
親隨嚇了一跳，連忙勒住馬，衝上去攙扶馬騰。
林中，幾個小校走到馬騰身邊，小心翼翼的將馬騰身上的血污擦拭乾凈。把纏繞在傷口上的布條扯下來，但見那傷口潰爛，膿水和鮮血混在一起流淌，色澤發黑，帶著一股子濃濃的惡臭氣，讓人不由得窒息。一個小校取出一顆金創，在嘴裏嚼碎，吐出來，把金創葯壓在傷口上。而後罵道：「曹賊狠辣，也不知用了什麼妖法，竟令主公成了這副模樣。這傷口一直不見好，該如何處理呢？」
洮水河畔，出現了一幕極為奇怪的景象。
馬騰的身子一抽搐，頭一歪，頓時氣絕身亡……
而顏良文丑，說實話也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感受。
說著，那小校站起身來。
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此起彼伏。
密林中，光線幽暗，視線極差……
「主公，如此下去，恐怕難以逃脫。
來人，停下了腳步。
而且那裡還是隴西第一線，距離漳縣襄武，甚至不足一天的路程。如果去了安故和首陽，才是真的自投羅網。到時候被困白石山，也只有死路一條。唯一的出路，是臨洮！臨洮尚有兵馬無數，李堪張橫對馬騰，忠心耿耿，絕對可以信任。
顏良文丑死於甘寧之手，和他關係不大。雖然，在世人眼中，顏良是被他所殺。
曹朋一咬牙，拔出鋼刀。
親隨們抬起馬騰那宏大魁梧的身子，剛要往河對岸走。忽聽遠處，馬蹄聲響起。
馬騰隨著顛簸，腦袋越發昏沉，思緒也越來越混亂。
身後，西涼兵的哭喊聲傳入馬騰的耳朵里，讓他感到無比的難受。可他有沒有辦法，所謂兵敗如山倒，西涼軍目前的狀況，正是如此。當務之急，是要逃離此地！馬騰開始後悔，昨天晚上就應該撤離狄道……如今，該往哪裡逃呢？
「你答應過
看馬騰這樣子，實在是有些危險。
馬騰一笑，「成王敗寇，隨你怎麼說。馬騰今日輸給你，非戰之過，實費沃誤我，乃天意。」
眼淚，順著眼角無聲流淌出來。
曹朋並不急於殺死馬騰，而是在篝火旁站穩，靜靜的看著他。
不管怎麼說，龐德之前是馬騰的部下。雖然他對自己忠心耿耿，可若是說對馬騰沒有愧疚，斷然不可能。背主或許可以接受，但弒主就有些狠了。這對於忠厚的龐德而言，若馬騰真的死在他面前，說不定會造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一身孝衣，頭戴白色抹額，步履堅實，緩緩逼近。掌中一口短刃，閃爍著一抹暗紅色的光。
一抹抹寒光掠過，眨眼間奪走了六名小校的性命。
「你……」
火光照映下，一張英武的面容顯現出來。
「那咱們……」
馬騰也沒有贅言，只是趴在馬上，雙手緊緊抱著馬脖子，亡命而逃。
那裡如今是他馬騰的地盤，馬休就住在河池。
「到了臨洮，請先生診治就是。
對於這位伏波將軍的後人，曹朋並無太多的惡感。前世，他挺喜歡馬騰這個人，忠誠，耿直……雖說現在看來，演義里的馬騰明顯是經過了小說家的美化，而現實中的馬騰，也是個野心勃勃的梟雄。但這並不能妨礙他對馬騰的尊敬……
「我知道……所以，用不了多久，他會和你在黃泉路上相見。馬將軍，這是我贈你的最後一樣禮物，希望你能夠喜歡。」
甩脫了曹朋，沒想到卻來了閻行。
他有些無法相信，可他也知道，曹朋不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他。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喉嚨一甜，馬騰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剛才還精神奕奕的模樣，一下子變得壞敗。
若非你貪心不足，想要謀取金城，我焉能有機會，奪取武威？若非你殺了韓遂，只怕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孤家寡人。馬騰，你確是一條好漢，只可惜你不該壞我世父性命。我今日要殺你，非是為了國讎，只為我世父報仇，祭他在天之靈。」
馬騰在親隨的保護下，落荒而逃……
安故、首陽，距離最近。
馬騰看上去，越發的神志不清了。
「我不信！」
忽而大聲叫喊『超兒』，或是喃喃自語『鳳凰』……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昏沉沉，一言不發。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親隨們拜託了閻行之後，一直跑出去二十多里，在緊鄰洮水河畔的一處密林中避風。
這兩個人，和馬
親隨們頓時大驚。
他瞪著曹朋，牙關緊咬，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曹朋臉上透出一抹森然，手腕一翻，亮出鋼刀。
他大聲喊道，親隨立刻改變了方向，朝著洮水而去。
馬騰突然開口道：「曹朋，休要裝神弄鬼，馬某不怕你。」
戰馬希聿聿長嘶，一聲聲慘叫，傳入馬騰耳中。
馬騰，是第一個將要死在曹朋手裡的大人物！
「馬騰，哪裡走！」
「如此，也好！」
閉上眼，曹朋的眼前，又浮現出了王猛的模樣。彷彿又回到了他殺死成紀之後，逃離中陽鎮的時光。王猛背著當時體弱的曹朋，一路上有說有笑，在夜色中行進。
只要到了武都，自然也就能高枕無憂。武都地勢複雜，多高山崇嶺，不適合大規模的作戰。到時候坐擁武都，內有張魯向呼應，外有湟中羌人可以提供幫助，足矣自立。或許武都的面積比不得武威郡，可單以守御而言，卻是綽綽有餘。
這也是到了這種程度，仍有人願意為馬騰賣命，仍緊緊跟隨……
忽然間，耳邊一聲弓弦響，一抹寒芒恍若憑空幻出，噗的一聲，正中那小校哽嗓咽喉。
身後，傳來了金鐵交鳴的聲響。
※※※
「過洮水，過洮水……」
超兒，輸了！
他之所以不讓龐德追擊，還是考慮到龐德的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馬超不會是最後一個，接下來，我會殺了馬休，將你馬氏一家，徹底誅絕。」
曹朋可不希望，自己的愛將患上心理疾病。
由於敗的突然，所以眾人身上也沒有攜帶什麼乾糧和水囊。大家你看我，我看著你，片刻后，幾個健壯的親隨站起身來，「我們去尋些吃食，你們照顧好主公。」
馬騰，悲由心生！
單以武力而言，這些人遠非閻行的對手。可是一將效死，三軍莫辟。二十幾名小校，抱著必死的決心，攔住了閻行。即便閻行武力過人，也被這些人絲絲纏住，一時間手忙腳亂。而另一邊，十幾名小校把神志不清的馬騰攙扶上馬，打馬揚鞭而去。眼見馬騰越走越遠，閻行氣得哇呀呀大叫，大槍翻飛，西涼小校紛紛落馬。
一員大將，身穿鐵甲，手擎長槍，縱馬疾馳。
手一鬆開，身體立刻從馬背上栽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堅硬冰涼的冰面上。
「王伯伯，我已經為你報了仇，你看到了沒有！」
「主公這樣子下去，可撐不了太久。」
西涼眾將，拚死攔住了曹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