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73章 野望（二）
如果曹朋賈詡此時勸諫，弄不好會讓曹操產生抵觸之心。那麼等郭嘉來了，也未必能說服曹操。倒不如只陳述利弊，不言決策。如何抉擇，是曹操的事情，等郭嘉來了以後，再言其他。
曹朋這封書信，內容非常簡單。
以郭嘉對曹朋的了解，若不是出了大事，他斷然不會這麼冒然的派人前來。於是，他連忙直起身子，沉聲道：「將書信呈上來。」
郭嘉讓王雙離開，站起身來在屋中徘徊。他基本上已經清楚了曹朋的心意。別看曹朋書信里什麼都沒有說，卻是在告訴他：丞相有點志得意滿，有點忘乎所以了……你得過來，勸說丞相。
張松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走下門廊，負手站在庭院正中，舉目向天看去。半晌后，他突然拿定了主意，雙手握成了拳頭。
偌大的房間，使得張松那五小身材，更顯詭異。他靠著長案，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
隨著地位的變化，他要考慮的事情，也不再如原先那般簡單……一旦曹操避免了赤壁之敗，將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蔡夫人和劉琮，已帶著家人前往滎陽定居。
劉備，孫權，劉璋，高幹，張魯，當擇誰人？
心裏面同時感到困惑，這大半夜，賈詡何故前來？
賈詡不贊成曹操攻打江東？
他笑眯眯看著曹朋，輕聲道：「阿福，你確是長大了……竟做得好大事情！」
所有人都忙碌著酒宴的事宜，而曹朋則顯得輕鬆愜意……就在他呆在軍營，操練人馬的時候，忽聞曹操派人找他前往府衙問話，曹朋連忙把事情安排妥當，跟隨曹操親兵，直奔州廨。
郭嘉倒吸一口涼氣。
郭嘉打開信，一目十行，迅速瀏覽，一雙劍眉，旋即扭成『川』字，臉上隨即也露出凝重之色。
在滎陽，蔡夫人母子毫無根基，能掀起什麼風浪？
曹操平定冀州，血洗鄴城，為曹丕報仇。
※※※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小校帶著賈詡，走進了中軍大帳。與曹朋拱手見禮后，賈詡倒也沒有客套，開門見山道：「友學，你我大難將臨，還需早作打算。」
且讓她母子，老老實實呆在那裡……
王雙連忙應命，並回稟道：「公子在雙出發之前，曾有命令，若軍師要去襄陽，需帶兩人同行。一為董曉，二為張機先生。同時，公子已派人前往許都，請華佗華元化先生趕赴襄陽。
雖說他相貌醜陋，但才情過人，辯才無雙，很快便得到了荊州士人的認可。曹操呢，對張松也很熱情，時常把他找來聊天。
恐怕在曹操的心腹之中，有資格勸說他的，只有郭嘉和荀彧兩人，偏偏這兩人，還都不在襄陽。
自曹操攻下河北之後，便看重了鄴城這塊風水寶地。
賈詡想了想，覺得曹朋說的也有道理。
江東六郡，祥知否？
已經是舊歲的最後一天，新年將至。後花園中，紅梅綻放，景色甚美。曹操身著一件黑色大袍，在涼亭中獨坐。四面懸挂竹簾，遮擋風寒，在亭中有一座三壚酒壚，上面溫著玉漿。
此時征伐江東，勢必出現腹背受敵之局面。而且，丞相新得荊州水軍，尚未能完全掌控。在這個時候出兵江東，絕非最佳時機。我欲力諫丞相，請他暫止征伐江東之念，全力鎮撫荊州，消滅劉備餘孽……待荊州休養三四年，兵強馬壯，民心歸附之後，再取江東猶未晚矣。」
「既然如此，就依友學之言。」
而曹朋，很有可能就是曹操這個計劃的執行者……
雙先去通知董先生，晡時于城外恭候軍師。」
這也更讓他肯定，益州這兩年的變化，與曹操有莫大關聯。
只因一個誤會，便殺了呂伯奢全家。後來明知錯誤，仍堅持道：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在中原地區，知曹操而不知當今漢帝為何人者，不計其數。同樣，在江東地區，早已經是孫氏的天下，漢室律令，不過虛有其名，根本沒有作用。如此下去，誰又能保證，江山還會姓劉？
丞相水軍，強橫否？
為什麼曹朋要讓法正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
可現在看來，不是沒有明白人，而是沒有一個能說服曹操的人。
剛才法正那一番話，透露了許多消息，讓張松心驚肉跳。他知道，曹操已經把目光投注在了益州，甚至近年來益州出現的物價波動，貨幣貶值，都有可能是曹操一手所為。如果這兩年益州出現的波動，真是曹操所為，那這個曹丞相，未免太過於可怕。張松知道，如果照目前的情況繼續下去，用不了三年，益州必然崩潰。到時候，曹操可兵不刃血，拿下益州。
而今可渡江一統否？
是他臨時起意，還是原本如此？歷史上，曹操在赤壁之敗以後，曾言：若奉孝在，何至於此敗。
張松並不是迂腐之人，內心深處，總希望能建立功業。
法正告辭離去，房間里只剩下張松一人。
「甚好。」
建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益州
「叔父，近來可好？」
張松在襄陽所受到的待遇很高。
即便如張松般自負，也不敢說能想出對策。若說整個西川長於經濟之事者，張松屈指算來，也只想出了一個劉巴。可是，劉巴能想出對策嗎？至少在張松看來，劉巴恐怕也很困難……
幾句話，曹朋便放下心來。與典韋告別後，他直奔後花園而去。
法正用這種方式提醒張松，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曹操看到曹朋，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燦爛笑容，「阿福，休要客套……今日園中梅花綻放，甚是動人。我突然想起，當年我自徐州凱旋之後，曾與你在許都青梅煮酒的事情。一晃多年過去，友學已長大成人，不復當年懵懂少年。你我叔侄，也有許久未能一起暢言，所以喚你前來，一起賞梅煮酒。」
而今天下時局，張松如何能不清楚？
王雙上前給郭嘉見禮，恭敬回答道：「此前公子有命，調雙自涼州往襄陽。后雙至襄陽，公子已受命執掌虎豹騎。此次雙前來，乃是奉公子之命，有書信一封呈于軍師，並請軍師，速往荊州。」
「先生……」
他和曹朋關係不錯，但卻想不通，曹朋為何在此時派人找他。
赤壁之戰的時候，周瑜設計，蔣干盜書，使蔡瑁張允被殺。曹操後來明白過來是上了周瑜的當，可對外仍堅持說蔡瑁張允密謀造反。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很多，也說明了曹操的性情。
只是，曹操不問，他也不說。兩人就這麼交談了幾次之後，也使得張松對曹操，有了全新的認識。
夜已深！
曹朋想到這裏，也不由得一陣陣頭疼。
「那我就不打攪叔父做事，聽說過幾日二哥要來，到時候再來找叔父一同飲酒。」
時值寒冬，冀州千里冰封。
還沒有走進去，便能聞到一股酒香。
重生十載，如今的曹朋，已經不再是那個十年前，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懵懂少年。
他自言自語，半晌后甩衣袖，轉身返回屋中！
郭嘉聞聽，不由得愕然。
聽到賈詡這番言語，曹朋愣住了。
郭嘉拍了拍額頭，突然間閃過一抹笑容，「原來你這傢伙，也知道這人情世故的重要……希望，還來得及。」
郭嘉連忙坐起來，吩咐家人。
「嘶！」
漢室早就名存實亡，而那個許都皇城裡的漢帝，不過是任人擺弄的傀儡而已，早已不被人重視。不過，不被重視歸不重視，卻無人能忽略了漢帝是漢室江山的主人。單隻這個名頭，就足以讓許多人為之顧
曹朋問典韋：丞相找我，有沒有問題？
態度可以改變，可是策略一旦制定，再變動，就沒有那麼簡單。
那夾雜著江水濕氣的寒意，冷的沁入骨髓。
曹朋把張松送至襄陽后，受命駐紮城外。
典韋回答：沒事兒，你只管去吧。
難道說，荊州有變數？
除了簡單的寒暄和問候，便是請教郭嘉了幾個問題。
好高明的手段，好毒辣的手段……
經濟戰，對於這個時代而言，無疑是一個新興事物。
送走賈詡后，曹朋獨坐與帳中，睡意全無。說實話，歷史的發展，似乎已經漸漸脫出了他的掌控。未來將如何發展，已經成為他而今，最頭疼的事情。如果沒有赤壁之戰，會是什麼結局？郭嘉被他救活了，張松被他說動了，歷史，還會如原先一樣，沿著原有的軌跡發展？
但在此之後，他對鄴城的修建卻未有片刻的怠慢。而今新鄴城已興建完畢，整個城市東西長七里，南北長五里，設內外城，內城設有四門，而外城則設有七門。建安十一年，受曹操所命，冀州刺史程昱在鄴城西門外開鑿人工湖，訓練水軍。只是，這湖泊方建成，荊州戰事便已經開始，水軍也就無從訓練。這人工湖，便成為鄴城一景，引得無數人前來觀瞧。
曹朋趕到州廨時，正逢典韋當值。
※※※
為什麼，為什麼？
王雙，連忙把書信遞給郭嘉。
「休得多問，只管聽命。」
賈詡既然來找曹朋商議這件事，恐怕也是擔心，自己說服不得曹操。
對於征伐江東一事而言，賈詡不夠資格勸說曹操，曹朋也沒有這個資格。
郭嘉的身子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已經好轉許多。這一日，他被董曉逼著用了葯，正躺在榻上看書的時候，忽聞有家人來報，說襄陽來人，奉虎豹騎大都督曹朋之命，求見郭嘉。
可劉季玉，絕非明主……
一連串的問題，看似莫名其妙，但卻把曹朋所要表達的心意，一一告知。郭嘉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曹朋的意思。他緊蹙眉頭，沉吟不語。片刻后，突然抬起頭來，厲聲喝道：「來人！」
要說起來，法正算是夠朋友了，把這麼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了張松。但在張松看來，事情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法正敢告訴張松這些機密，背後必定有曹朋的同意。否則，法正怎可能把這些事情輕易的告訴他？而且，曹朋也算定了，就算是張松回去稟報劉璋，也沒有什麼用
而且，一旦驕傲，就很容易忘乎所以然。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張松總覺得，曹操談起益州的時候，眉宇間透露著一絲得意……
呂伯奢，那個在曹操刺殺董卓失敗后，逃難途中收留他的老人。
可問題是，曹朋也沒有把握能說服曹操，改變原有的主意。他之所以勸說賈詡不要進諫，也是擔心曹操在得意忘形之下，生出抵觸的念頭。曹操這個人，喜歡和人對著來。你不讓我做什麼，我偏要做什麼，而且還好面子，哪怕明知道錯誤，也是死不認錯的主兒。在曹操一生，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發生。
「若真無所求，某卻不介意，與你一個驚喜。」
年末的一場豪雪，令冀州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曹朋愣了一下，連忙道：「快快有請。」
邦邦邦，隨著刁斗三響，三更天已至……曹朋深吸一口氣，負手仰望蒼穹，久久沒有行動。
于歷史上那個驕傲張狂的張松不同，此次出現在曹操面前的張松，表現的非常低調。而曹操呢，在接到曹朋書信之後，態度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待張松一行人，顯得是非常的熱情。
曹朋在亭前停下腳步，恭聲道：「侄兒曹朋，參見叔父。」
「啊？」
走出軍帳，站在營地中。
但話語之中，卻已經把彼此想要說的話，都表達的清清楚楚。
「也好，你且下去吧。」
建安十二年八月，曹操平定幽州。
兩人又商議良久，確定了具體的方案，賈詡這才告辭離去。
賈詡坐下來，苦笑道：「丞相近日與諸公商議，準備在開春之後，自烏林出兵，征伐江東。
冀州，鄴城。
郭嘉認得來人，不由得更加詫異，「王雙，你不是在涼州，何故言自襄陽而來？」
張松思忖良久，驀地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旋即又搖了搖頭……
「快快有請。」
曹操是個很容易驕傲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人敢去冒天下之大不韙，造反稱帝。
除夕夜，曹操在襄陽州廨，設置酒宴，款待文武百官，與荊襄士人。
程昱再次受命，在鄴城外興建銅雀台、金鳳台和冰井台，號鄴城三台，以慶賀北方之一統。
但這種狀況，又能持續多久？
說著話，曹操站起身來，走到亭邊。
它位於漳水之南，地勢平坦。公元前439年，魏文侯封鄴，把鄴城當作了魏國的陪都。此後，鄴城一步步發展，成為侯都、王都
不一會兒，就見家人領著一名青年，匆匆走進房間。
※※※
站起身，走到房門邊上，拉開房門。
這是一個大方向的問題，不比之前曹操對待張松的態度。
「立刻打點行裝，天黑之前，動身前往襄陽。」
當晚，他參加了曹操為張松準備的接風宴，回到營地時，已近子時。
深夜，很冷！
典韋見曹朋到來，嘿嘿笑道：「阿福，丞相說了，讓你到了之後，直接去後花園說話。」
然，劉備占居長沙，江夏劉琦未滅，西川劉璋亦蛇鼠兩端，意向不明。
郭嘉吩咐完畢，便對王雙道：「王雙，你且休息，天黑前我們就出發，前往襄陽。」
曹朋站起身來，走到軍帳門口，向外面看了看，而後返回來對賈詡道：「對於此事，我亦反對。然則丞相而今性質甚高，你我諫言，只怕未必有用。不瞞先生，我已派王雙前往鄴城，請奉孝前來。而今能說服丞相者，非奉孝莫屬……在此之前，你我最好是謹言慎行，盡量把利弊陳述于丞相面前，請丞相自行考慮，而莫提出主張。否則的話，只怕會適得其反……」
見到曹朋，典韋依舊非常熱情，也使得曹朋放心不少。雖然這兩年和典家的交往少了，但兩家的關係卻沒有絲毫疏遠。甚至，由於河西商路開啟，典韋受曹朋鼓動，也派人參與其中，獲得了巨大的收益。明面上，兩家不怎麼走動。可實際上，兩家的利益已經捆綁在一起。
「在。」
曹朋和典韋的交談，並沒有表現的很親密。
說罷，郭嘉又讓人取來了筆墨紙硯，飛快的寫下一封書信，喚家人過來，「把這兩封書信，以六百里加急，送往許都尚書府，呈于荀侍中。若侍中詢問，就說我正在前往襄陽的路上。」
蔡夫人母子離去之後，曹操便搬進了州廨。
曹操也沒有派人去追殺這母子二人，在他看來，蔡夫人和劉琮並無大礙，加之有曹朋作保，沒必要斬草除根。荊州已經歸附，何必在祭起屠刀？更不要說，劉表治荊州十四載，而蔡夫人本身，又代表著荊襄豪門，若殺了，有可能引起荊襄士人的不安，反倒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曹操執政以來，大力推行屯田新政，平定北方，開發兩淮，重啟河西商路，治下越發興旺。
正準備休息，忽聞帳外有小校來報：「賈軍師求見。」
「先生，何故出此不祥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