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亂
第220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
山外，秋老虎肆虐，而山中，卻是一派清涼。
離了鄧縣，穿越阿頭山，就進入了襄陽境內。
天一亮，成蠡為主將，淳于導為副將，帶著二百巨魔士，保護徐母和蒲、馬二人上路。
董俷先一笑，驀地卻又愣住。
諸葛瑾在董俷面前，似乎頗放的開。從當年來到這裏定居，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唧唧喳喳的說了很多。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董俷乾脆留宿了一晚，和諸葛瑾暢談別後的經歷，更讓諸葛瑾感到無比的激動。
董俷也再三保證道：「嬸嬸放心，小侄定為他們謀一個好前程。」
「安寧亭侯莫要多禮，折殺老夫了……呵呵，早就聽說過安寧亭侯的大名，沒想到能在這裏相遇，快快請坐，快快請坐。老龐正和我說你八仙桌呢，嘿嘿，只可惜雒陽據此太遠，你那家俬坊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昂貴，只能買些贗品來使用。」
「那元就告辭了……成蠡大哥他們還在路上等我，主公一路順風，還望早日迴轉張掖。」
此前，董俷也聽過黃承彥的名字，倒還不覺得什麼。
董俷笑了起來，「能讓諸葛先生念叨，也是我的榮幸啊。」
董俷說：「什麼事？」
諸葛瑾笑了，董俷也笑了……
「元剛才在路上想起來，江夏有一奇人，主公路過時不妨前去拜訪。」
黃承彥倒是沒有追出去，抱起了黃碩。
董俷開始相信，若歷史上真的有此一戰的話……
徐庶不願走，站在村口獃獃的眺望著車駕離去的方向，突然間流出了眼淚。
一四旬年紀的中年人，就坐在屋中，身後站著兩個青年，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兒。
正思忖間，龐德公又為董俷介紹黃承彥身後的兩人。
龐德公老臉一紅，瞪了黃承彥一眼，然後讓大家坐下。
徐庶皺著眉，突然說道：「董大哥，若有一日你與敵人在此處交鋒，當如何破敵？」
柴扉后一陣安靜，片刻之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那柴扉打開，龐德公站在門后。
「兄長今日一席話，元直牢記在心中。」
董俷笑道：「龐公，冒昧前來打攪，請勿見怪。」
「董西平的確是滿手血腥，殺人無數。十三歲初戰西北，十四歲轉戰中原，擊殺反賊……十八歲雍丘救駕，所殺之人，何止能以千百人計？然董某自認問心無愧，別人想說什麼，隨他們說去好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又何必站出來辯解？元直、廣元，你等來此地是為了求學，可不要因我而誤了學業。」
這一路推演，不管是董俷龐德，還是徐庶石韜，都可謂是收穫良多。
「老黃，來來來，我正好與你介紹……呵呵，真是說阿丑，阿丑到。剛還在說你，不成想你就來了……這位是我好友，沔南名士黃愈，字承彥。老黃，這位就是安寧亭侯，董西平。」
「啊？」
「蒯良，我倒是認識，但蒯琪卻不知道。蒯良不是隨秦刺史在揚
好半天，黃承彥、龐德公這才醒悟過來，而董俷卻已經出門而去。
而那邊徐庶就想要站出來說話，卻被董俷一把拉住。
可那畢竟是私下裡說的話，沒想到被黃月英一言道破，這面子當真是……
※※※
在鹿門山，龐德公自號鹿門山居士。
徐母這才算放下了心，登上車仗。
沿途只見奇峰異石突起，滿目看去，全都是鬱鬱蔥蔥。小溪潺潺，鳥兒在歌唱。
「我真的可以幫到西平哥哥嗎？」
董俷計算了一下時間，卻意外的發現，從新野一路過來，短短的路程，他們竟然耗費了近三十天。算算日子，從離開雒陽起，已經整整花費了五十天的時間了。
那鬍子很硬，好像鋼針一樣。隱隱約約，董俷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可卻找不出原因。
說完，蒲元躬身一禮，轉身上馬，揚鞭而去。
眾人當下圍著博望坡又轉了一圈后，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到新野。
廢話，不是絕佳場所，那諸葛大大會在這裏一把火險些燒死了那曹操猛將夏侯敦？
於是拉著龐德也加入進來，讓徐庶和石韜去扮演那關公的角色。結果，徐庶一開始就採取避戰的策略，並把時間拖到了梅雨季節時，把個水淹七軍的慘狀重現。
「應該如此。」
徐庶展顏笑道：「董大哥所想，和我一樣。這裏，的確是一火攻的絕佳場所。」
董俷揉著諸葛瑾的頭髮，笑道：「這又有什麼？等你學成了，就來幫我吧。」
董俷詫異道：「是什麼人？有何出奇之處？」
於是召集人馬，董俷率領三百巨魔士再次啟程，一路浩浩蕩蕩的朝著襄陽前進。
故而，在新野停留的時候，董俷頗有感觸。
董俷欣慰的說：「蒲元，有心了！」
董俷卻不禁吃了一驚。黃承彥……此君可是孔明先生的老丈人。想評書中，劉備白帝城慘敗，孔明先生設八陣圖，把陸遜幾十萬大軍困在裏面。正是這黃老先生出面，破了八陣圖，使得那陸遜幾十萬大軍免了一死……這可是個隱性的牛人。
徐庶和石韜相視一眼，隨著董俷一起進去，直奔那廳堂。
「小阿丑呢？」董俷掃了一眼客廳，疑惑問道。
董俷帶人把他們送到了村口。
這胖小子走的倒是很瀟洒，不過這麼一來，也讓徐庶的心情好了很多。
董俷苦笑道：「龐公，你這是不打算留我嘍？若再如此稱呼，我拔腳就走。還是稱呼我阿丑的好……不行的話，你就叫我的表字。反正莫要再說安寧亭侯四字。」
「主公此去丹陽，想必是要經過江夏嘍。」
董俷不禁笑了，「小阿丑知上進是好事，和我卻沒有關係。」
諸葛瑾說：「西平哥哥，你這次是要去何處呢？」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當然是用火攻！」
回到新野之後，又跑去博望坡轉悠了一天。此處地形
龐德公在當地頗有名氣，山路上偶遇到一個樵夫，就打聽清楚了龐德公的住所。
董俷覺得這心情，一下子變得大好。
「當然！」
黃承彥看看小黃碩，又看了看滿面通紅的崔州平和孟公威，突然長嘆一聲：「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州平哥哥說，你是壞人，殺人不眨眼的大壞人！」
石韜輕聲勸慰，但徐庶還是站在原處。
那中年人也已經站起來，微微一笑。
諸葛瑾驚訝的說：「那真的是好巧。父親前些日子還和我說，準備等我滿了十五歲，就送去龐公處學習呢。唉，只可惜那時候，西平哥哥恐怕已經不在鹿門山了。」
終於想起來了，這石韜究竟是什麼人！那評書裏面，貌似提到過。說孔明先生和這四人的關係最好。只是除了徐庶的印象比較深刻之外，其餘三人董俷就有點模糊了。
這樣一來，速度當然就要放慢下來。
就住在鹿門山的青石坪，周圍的景色，更是幽雅。
如今已經十四歲的諸葛瑾，已經顯露出一種穩重的氣概。聽聞董俷前來拜訪，諸葛瑾非常的開心。撐著病體出門迎接，把董俷請進了家中。
徐庶和石韜聞聽，不由得怒目相視崔州平。
特別是經過樊城的時候，董俷想起了那水淹七軍的故事。
徐庶和石韜率先追了出去。龐德公看了一眼崔州平，嘆了口氣，也跟著追了出去。
沿途，董俷和徐庶、石韜二人不斷爭論。或是就某地的地形而詳述，或者是如何依地貌而戰。說到後來，董俷等人甚至讓人做出了一個沙盤，每逢遇到一險要地形時，就停下來進行推演。一開始只是三人，到了後來，龐德也加入進來討論。
這一夜無事，天亮後繼續啟程。
龐德公苦笑道：「一個是多年老友，一個卻是我忘年之交……你二人可真的是會給我尋事啊。剛送走了一個惹禍精，還以為能清閑兩日……也罷，既然你們二人開口，那我也不好拒絕。你們四個就在我這裏學習吧，至於能學多少，還要看你們自己。」
叩響柴扉，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一童稚的聲音傳來，「是誰啊？」
相貌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生出了短須。
蒲元慌慌張張的催馬疾馳，大聲喊道：「主公，主公……」
不成想，到了卧龍崗，找到諸葛珪的住處時，諸葛珪居然不在。
董俷愕然，等蒲元馬到近前，上前一把抓住了馬韁繩，「蒲元，你怎麼有回來了？」
說實話，董俷對於諸葛瑾這個老實人的興趣，本沒有對未來的孔明先生那般的強烈。
諸葛瑾歡快的說著，為董俷斟上了一觴酒。
龐德公一怔，向黃愈看去。
「西平哥哥比我只大了四歲，如今卻已經貴為亭侯，立下了許多的功勞。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些長大，隨哥哥一
「險些忘記了一件大事！」
閑言少敘，董俷等人經宛縣，過淯陽，途經新野的時候，停留了兩日。
而崔州平則是滿面通紅……他也是世家子弟，對於董俷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在黃承彥門下學習的時候，也曾私下裡和孟建談論董俷，這言語中，多有詆毀。
「小妹妹為何總是盯著我看？」
廬屋廳堂，裝飾的格外清雅。
「哦，我有兩個賢弟，想要送去鹿門山龐德公那裡學習。」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而桃園三英，也三去其一，不曉得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還能不能再一次發生呢？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董俷這半年來的發育很驚人。
諸葛瑾說：「蒯先生如今在秦刺史手下擔任別駕，還不錯。我們搬來這裏以後，父親就和蒯家定了這門親事。蒯琪也頗有才幹，是水鏡先生的學生，父親對他很滿意。董大哥，若您能早來三十天，說不定就能碰到我父親了，他也常念叨您呢。」
黃承彥看了一眼崔州平，心裏有些不快。
「見怪？怎麼會……快點進來，我這裏正好來了一個朋友，給你引薦一下。」
「哦，這是老黃的丫頭，年方五歲……名叫黃碩，因生於月圓之夜，乳名叫月英。」
不敢再耽擱下去，在問清楚了鹿門山的位置后，董俷等人就是一路急行。
想想也是，徐庶自幼和母親相依為命，十八年來，即便是在太平道作亂的那段艱苦歲月之中，他也沒有和母親分別。可沒想到……此去求學，荊州和張掖相隔萬里，不曉得要多久才能再見到母親。想起這些，徐庶的心裏，就有絞痛的感受。
「這是……」
董俷過去，拍了拍徐庶的肩膀，「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元直，嬸嬸對你寄望甚厚，你唯有刻苦求學，他日有所成就，才不負嬸嬸的心意。如今難過，倒不如去想想日後該怎樣努力。」
徐母這才上了車，臨行時又對董俷說：「西平，老身就把這兩個孩子託付給你了。」
突然想起，那隆中距離新野並不算太遠。諸葛珪一家就住在隆中，於是就向人打聽了往隆中的路線，帶著龐德和武安國二人，準備往隆中一行，拜訪諸葛珪一家。
蒲元撓了撓頭，「那人名叫費沃，字載成，剛弱冠，是江夏城中一大戶人家子弟，頗有才幹。他好機關學，曾拜師沔南名士黃承彥，學藝五載，被譽為今世蕭何。」
「這兩位是老黃的得意門生，都是汝南人。一個叫孟建，字公威；清瘦的那個，是崔烈之子，西河太守崔均的弟弟。名攸，表字州平……嘿嘿，老黃可是疼著他們呢。」
蒲元說：「此人不甚喜歡張揚，故而聲名不顯。元乃是在鄭師處聽到此人的名字，所以就留了一個心思，向鄭師打聽了他的
江夏？奇人？
「董大哥……」
說完，董俷起身拱手笑道：「龐公，我身負皇命，還要往丹陽募兵。就不打攪您了。等下次小阿丑回來，還請代我向他問好……黃公，俷就此告辭，有緣再見吧。」
年紀約五六歲的樣子，皮膚黑黑，頭髮也許是因為缺鈣的緣故，略發黃。
龐德公嘆了口氣，「還不是因你這大阿丑的名氣越來越響亮，把那小傢伙刺激的……他今年業已經十一，把我的老底兒都要掏空了。前些日子，我把他送去水鏡先生那裡學藝……嘿嘿，若是知道你來的話，那丑小子肯定會跑回來好一番折騰。」
徐庶和石韜連忙上前，和崔州平、孟公威同時行拜師禮。
董俷突然覺得，有一雙目光盯著他。低頭一看，卻發現剛才還在黃承彥懷中的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溜了下來，站在他那張大椅的旁邊，等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他。發現董俷低頭，小丫頭立刻一溜煙兒的跑了。躲在黃承彥的身後，探出小腦袋瓜子，咬著手指頭，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就一直盯著董俷。
正對著廳門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太師椅。
龐德公問道：「西平，你這次來，不會是專門為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就是那一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啊。」
「阿丑……啊，現在應該稱呼你做安寧亭侯才是……」
說著話，龐德公拉著董俷就往裡面走。
「怎說沒有關係？若非是你挑唆他將來幫你，他又怎麼能靜下心來，刻苦求學呢？」
徐庶和石韜一而再的保證，不會令徐母失望。
身高過丈不說，體魄越發的魁梧，彪悍。虎背熊腰，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座小山。
這並非是第一次來新野，只是上一次是匆匆路過，根本沒有做任何的停留。對於這個地方，董俷還是很有感覺。評書里說，當年劉備在北方連遭敗績，走投無路時就是在這裏休養生息。結識了徐庶，又經徐庶的介紹，三顧茅廬，請出了諸葛亮。
董俷的那些理論戰法，多來自於馬援的兵法記述。要知道，當年馬援曾經在荊襄作戰，也有相應的記錄。可徐庶和石韜，則對此有著先天般敏銳的直覺。往往在處於劣勢的時候，突然發奇思妙想，一個小主意，卻讓董俷的各種布置都付之東流。
看著車駕漸行漸遠，董俷突然有一種想家的念頭。一轉眼四年過去了，奶奶雖然每次派人送信都說身體安康。可每每想起來，董俷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受。
諸葛瑾說話頗有條理，小小年紀，卻顯得非常穩重。其見識雖不廣，但卻能一針見血。
「哦！」
七月末，一行人進入了鹿門山。
「大姐出嫁，父親帶著二姐和兩個弟弟，去荊州觀禮。我因為身體不好，故而沒有一起去。不過沒想
董俷讓巨魔士在青石坪外等候，只帶上了徐庶和石韜二人，來到那座廬屋門前。
董俷暗自做出決定，轉身準備回去。
諸葛瑾笑道：「說起來那人，安寧亭侯一定認識。就是荊州名士蒯良之子蒯琪。」
「那就叫你西平吧。」
董俷聞聽一驚，「江夏居然有這樣的人物，為何未曾聽聞？」
正準備回去召集人馬，準備出發，卻遠處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
臨別時自然又有一番叮嚀……徐母拉著徐庶和石韜的手，重複著頭天晚上不曉得說了多少次的言語。內容無非是要他們好好讀書，好好學習，莫要擔心她的生活。
董俷忍不住詢問。那黃月英說完，又躲進了黃承彥的懷中，似乎不敢和董俷相視。
數年不見，龐德公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過如今，那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仁義明君，如今卻成了一個反賊。
董俷忙回答說：「龐公，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您看我身後這二人，想要尋訪名師求學。雒陽如今太過於混亂，一逐利之地，實不宜做學問，故而就想起了您。」
關公，不可以輕視。
「哪句話？」
眾人在廳中閑言，董俷卻總覺得，那黃月英的目光盯著他。可看過去時，又躲在了黃承彥的背後。
黃月英？那不就是孔明先生的……
若非龐德公提起這四個人的名字，他甚至想不起來。
卻見那黃承彥笑道：「老龐，看起來你是清閑不得了。正好，我帶州平和公威前來，也是為了此事。你乾脆就收下他們四人，算作是你的關門弟子，你看如何？」
諸葛瑾倒是在家，不過卻是在病中。
不過在這一晚過後，對於諸葛瑾的認識，卻是大有改觀。
崔州平和孟公威聞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有機會，定要回家看看。
轉身大步離去，把一屋子的人，鬧得呆若木雞。
和諸葛瑾聊了一夜，董俷的心情大好。
可當他面對面的見到本人之後，不免心生敬畏。忙上前一步行禮：「見過黃先生。」
董俷猛然下意識的回頭向身後的石韜看去。石廣元、徐元直……
相反，當初見到他的時候，頭髮略顯灰白，如今卻已經變成了純黑色，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站在門口，龐德公不得不仰著頭，笑道：「你個董阿丑，怎地現在成了這副模樣？」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帶著龐德和武安國告辭。臨別時，諸葛瑾依依不捨，一直把董俷送出了十里，這才在董俷的催促下，三步一回頭的迴轉家中。
徐庶心裏一顫，抬頭向董俷看去。
「哦，諸葛小姐成親？不知道是哪家兒郎有此福氣？」
「敢請通報龐公，就說有隴西人董俷董西平，前來求見龐公……」
小黃碩瞪大了眼睛，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爹爹，大壞人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孟公威、崔州平……
董俷見事情有了結果，總算是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