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大同
第453章 當陽（二）
沙摩柯此刻雖然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卻並非沒有了思想。
向刖點頭道：「孔明所言，甚是！」
「我渡河而戰，豈不是欺負你們？哈，我也不佔你們的便宜，還是我兵退三十里，你們過來吧。」
沙摩柯在中軍一下子懵了！
※※※
不過，圍繞在沙摩柯周圍的護軍，卻未見散亂。只見沙摩柯催馬輪棒，在亂軍中左衝右突。
哦，想起來了……二哥曾說過，諸葛瑾有一個弟弟，叫諸葛亮，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宜城守將名叫向刖（yue），是當地人，性情敦厚，是個誠實君子。
荊州軍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反正看到五溪蠻大軍退後，先是疑惑，后聽人吼叫，立刻相信了。相反的，五溪蠻大軍也不清楚狀況，自家大軍的確是在後退，被荊州軍一衝，立刻就亂了套。
「諸葛亮，你前來下甚戰書？」
沙摩柯這風頭雖比不得遠在雒陽的董俷，可在這荊襄九郡八十一縣當中，卻是無人能夠匹敵。五溪蠻大軍在歷經二十天奔襲后，終於抵達夷水河畔，只需過夷水搶佔宜城，就算是完成了此次出兵的戰略意圖。沙摩柯不禁心中狂喜，命三軍在夷水河畔立下營寨，來日強渡夷水，攻陷宜城。
怎麼回事，不是說要比試一下的嗎？
「我家大人聽說五溪蠻王勇武過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漢，故而十分仰慕。本想獻城投降，可是大家大人麾下有二將，命吳巨鮑隆，皆上將，有萬夫不擋之勇。此二人不服大王，想要與大王比試一番……大人說，若大王願意，只要敗了那二人，他一定會將宜城奉上。」
呼雷駁悠閑的在沙摩柯身後跟隨，不時的啃噬著岸邊的青草。五十名技擊士距離沙摩柯大約有百步左右，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這些技擊士，全都是從西域隨沙摩柯來到武陵。
迎面正遇到吳巨攔路，二馬交鋒數回合，沙摩柯一鞭砸飛了吳巨的頭盔，嚇得吳巨是撥馬就走。
「順利不好嗎？」
周朝想了想，「大王走到這一步，朝也說什麼退兵的話語。不過，明日渡河，大王需小心荊州軍自荊山突襲。于側翼必須要有大將守護，朝以為……可以命郭石領軍，扼守荊山要道。」
五十名技擊士和那一千名由丹陽悍卒組成的中護軍，在沙摩柯的指揮下，卻是進退自如。
諸葛亮似乎顯出為難之色，有點猶豫。
月光正明，沙摩柯守住鋼鞭，站在夷水河畔，
有心想要提醒沙摩柯，可是看著那兇惡若猛虎一樣的面龐，周朝又覺得有些畏懼。
周朝聽不出沙摩柯語氣中的喜怒，大著膽子回答道：「也並非說不好，只是……我記得大都督曾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荊州軍不弱，而且劉表麾下能人也有不少。按道理說，這一路打過來，絕不應該是如此的順利……末將就覺得吧，說不準會有問題。畢竟李嚴非比尋常。」
他站在沙摩柯的身旁，心中忐忑不安。
沙摩柯不明白，但也沒有追問。只想著，等明日將他俘獲以後，我派人把他送去二哥那裡。
這個人于沙摩柯而言，非常的熟悉。當初在宛城鏖戰足有百余日，沙摩柯和李嚴並肩作戰，曾領教過李嚴的狠辣手段。所以，對於李嚴，沙摩柯還是非常的顧忌，多少有些提防。
荊州軍已經開始渡河，五溪蠻大軍緩緩後退。
如同一團烈焰襲來，剎那間把個五溪蠻大軍沖的七零八落。
剎那間，號角聲在空中響起。
沙摩柯這時候已經殺紅了眼，單手輪狼牙棒，鐺的架開了鮑隆的大槍，左手抽出竹節鋼鞭，二馬錯蹬時啪的一鞭，正砸在了鮑隆的頭上。只這一下，砸的鮑隆是腦漿迸裂，栽下了戰馬。
諸葛亮也點頭說：「梅園三虎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有那西域暴虎，瘋虎，這沙摩柯端的是一頭蠻虎。不過就算他是一頭老虎，今日也要給我趴在這裏。向大人，準備第二輪進攻。」
沙摩柯一馬當先，右棒左鞭，無人可擋。
※※※
天已過了正午，沙摩柯等人精疲力竭。當下勒住了戰馬，在原地進行短暫的休整。
只告訴他：「劉巴諸葛亮已經有了準備，此次若不能立下功勞，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沙摩柯安排妥當之後，也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這一路打過來，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防範。
戰事太順利了！
諸葛亮顯得很不甘心，拱手和沙摩柯告辭。
順利的讓人有點無法相信，有時候周朝會有一種感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
「此事，還容亮回去向大人稟報。」
不過周倉是個死心眼，不願意投降董俷。反倒是後來遇到了諸葛珪，一番勸說后，歸順了諸葛家。又改名叫做諸葛倉，一直跟隨著諸葛一家，自太平道被剿滅之後，就再也沒出場。
沙摩柯不禁覺得有趣。
回到大帳
「孔明的確是深謀遠慮啊！」
諸葛亮笑呵呵的回答：「亮曾仔細研究過董俷軍中的人物，除董俷之外，其餘人可說都有所了解。沙摩柯此人，武藝高強，然則卻是有勇無謀。在武陵山中所行之事，皆有董俷的影跡，也就是說，此人並無大智，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蕭規曹隨。然則機變之道，遠遠不夠。」
與大河上的『津』相同，荊州之地的『聚』，也是渡口的意思。
諸葛亮遲疑了一下，「可是我兩軍隔夷水相望，如何比試？若大王願意，我軍願退三十里，容大王渡河而戰，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赫然正是周倉。
的確是無名小卒，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喚作典韋董俷在這裏，肯定會認識這諸葛倉。
五溪蠻大軍的腳步，在南郡大地上如同一股勢不可當的洪流，摧枯拉朽一般的衝破層層阻礙。
這天底下除了我大哥二哥，還有黃大哥之外，就算是呂布我也不怕，還會怕什麼吳巨鮑隆？
「命他進來！」
五溪蠻大軍被周倉吳巨等人前後夾擊，已經潰不成軍。
黑臉漢子上前拱手，瓮聲道：「小人諸葛倉，不過無名小卒。」
沙摩柯覺得這名字很耳熟，疑惑的看了諸葛亮兩眼，突然問道：「諸葛子瑜先生，是你何人？」
沙摩柯不禁心中疑惑，可昨晚已經把話說出了口，他自然也不願意就這麼反悔。當下命大軍向後退三十里。五溪蠻大軍，已經準備妥當，眼見著就要出擊了，卻突然向後撤退三十里，自然有些不太明白。這一退，本來的陣型也就散亂了，許多人甚至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他似乎不願意提他的兄長。
沙摩柯頓時大驚失色……
與此同時，從五溪蠻大軍後方，也殺出一支人馬。
沙摩柯問道：「諸葛亮，你哥哥如今在我二哥麾下效力，已貴為扶風太守。你為何……」
向刖應了一聲，做了一個手勢。
注1：吳巨，劉表置蒼梧太守。表遣巨領蒼梧太守，與賴恭俱至。后巨與恭相失，舉兵逐恭，恭走還零陵。初，劉備為曹公所攻，至夏口，備與巨有舊，欲往投之。建安十五年，孫權遣步騭為交州刺史。騭到，燮率兄弟奉承節度。而吳巨懷異心，騭斬之。演義中曾有出現。
也正因為這件事，向刖有個外號，就是宜城
「你又是誰？」
當第一波荊州軍登上岸時，突然就聽一聲大吼：「蠻子兵已敗，荊州兒郎，隨我出擊！」
諸葛倉面似沉水，扭頭看了一眼沙摩柯，沉聲道：「大王既然發話，諸葛倉又怎敢不從命？」
在大帳中向沙摩柯一拱手，「諸葛亮奉命前來下書，拜見五溪蠻王。」
身邊五十名技擊士，忠誠的守護著……但是又有什麼用處？正所謂大勢已去，神仙也難挽回。
不待沙摩柯說完，諸葛亮淡定打斷了他的話語，「大王，人各有志，亮今日前來，是來下戰書。」
「三爺，不能再打了，我們快點撤吧。」
「若我是李嚴，一定會在我軍攻勢猛烈時，突然從側襲擊。故而藍口聚，也不能不做防衛。」
那蔡中在丹陽聚不戰而敗，回襄陽后，被族姐蔡夫人好一頓的臭罵。
當年兄弟二人縱橫關東，曾伏擊太平道的黃巾力士，還俘虜了一個人，就是周倉。
沉吟了片刻，沙摩柯道：「令先以為該如何？」
臨走的時候，沙摩柯突然道：「兀那諸葛倉，生就了好身板，明日何不於你家大王一戰？」
只見令旗招展變化，蒼穹中再次迴響戰鼓隆隆。
所以，這蔡中蔡和兄弟，也就憋了一口氣，要討回顏面。
周朝胖胖的臉上，卻沒有笑容。
渡河觀戰的向刖，忍不住贊道：「好一員猛將！」
「這個……」
周朝所言極是，李嚴若從側面襲擊，必然會走藍口聚。
憑著沙摩柯的悍勇，四下逃竄的五溪蠻大軍，漸漸的開始向他靠攏過來，一鼓作氣殺出了重圍。可是，五萬大軍，殺出來的也不過三四千人而已。眾人隨著沙摩柯狼狽逃竄，直奔藍口聚。
「撤，隨我殺出去！」
「大人過獎了……其實沙摩柯一出洈山，我就知道他必敗無疑。春秋中曾有雲：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他乘大軍兵鋒所致，卻沒有立刻渡河，已經落了下乘。答應我比武的要求，我故意拖到辰時才回答，其士氣再而衰。至我軍渡河，他大軍後退……豈有不敗之理？」
不過怎麼看，也只是個白面書生罷了。倒是他身後那黑臉漢子，看上去更加的威武，是個人物。
有技擊士頭領上前勸說，沙摩柯心中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利害。這一戰，他真的輸了！
有心整點兵馬，可是荊州軍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就聽戰鼓『咕隆隆』敲響，號角『嗚—嗚—嗚』的響起。荊州
這個人精於內政，甚得劉表的看重。只是性情呢，有點懦弱，說不好的話，就是這個人非常膽小。以前有數百盜賊襲擊宜城，就嚇得向刖四門封閉，不敢出城。要知道，他手裡可是有兩千郡兵，雖然算不得是正式的官軍，可是打幾百盜賊，想來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只要夷道在手，沙摩柯的五溪蠻大軍就有退路，失敗了也能夠安全的從夷道退入洈山，回武陵去。
打架嗎？
沙摩柯想了一想，「令先考慮的很周詳，不如這樣，你帶五千人馬，連夜趕赴藍口聚駐紮，如何？」
荊州大將鮑隆，見沙摩柯在亂軍中橫衝直撞，大吼一聲，拍馬舞槍殺將出來。
牙，還真的敢應戰啊！
「那是亮的兄長。」
反倒是沙摩柯，覺察到了周朝不安的情緒，淡定笑道：「令先，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出來吧。」
能兵不刃血奪取宜城，自然是最好！
大河有五社津，孟津等渡口。而荊州的更多，只在南郡，就設有藍口聚和丹陽聚兩大渡口。
此外大大小小的渡口，不計其數，大都是以『聚』而命名。
可這一猶豫，沙摩柯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當下道：「此事就這麼決定，同不同意，你們決定。明日辰時，若無回答的話，我當強渡夷水，攻打宜城。到時候，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荊州軍的號衣，皆以紅色為主。
沙摩柯說：「這有何難，我便應了就是。」
那河對岸上，有荊州軍的大營在夜色中矗立，偶爾有刁斗聲傳來，也是清晰可聞。
強渡沮水，橫跨南漳水，於藍口聚走馬斬守將陳應。
如果這支人馬是董俷麾下的主力軍，哪怕是類似於乞活軍那樣的隊伍，都不會這樣迅速潰敗。可五溪蠻人天性散漫，打順手的時候，一個個猛如老虎。一旦失利，根本就無法還擊。
諸葛亮？
眼見著辰時將至，沙摩柯就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可這時候，河對岸突然來人說：「請大王退三十里，容我等過河，與大王一戰。」
沙摩柯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伊水對岸，諸葛亮和向刖並肩而立。
這一夜無事。
雖然嘴巴上說荊州軍在他眼中如草芥，但跟隨董俷多年，沙摩柯也清楚一件事：有的時候，就
可是還沒等眾人喘息一口氣，只聽到咕隆隆的戰鼓聲響起。一員大將立馬在正前方，手中一柄車輪般大小的戰斧橫在身前，厲聲喝道：「沙摩柯，蠻夫……邢道榮在此恭候你多時！」
渡河而戰？二哥說過，渡河需小心，兵法有雲渡河半而擊之，萬一他們耍詐，豈不是危險？
那青年相貌俊朗，頗有儀容。
沙摩柯眼睛一眯，瞳孔猛然收縮。
沙摩柯點點頭，「令先所言極是……還有呢？」
命梅成守住夷道，其實也是出於這種考慮。
李嚴……
他已經不記得殺了多少人，可是大軍已亂，又怎可能收拾。
「大王，末將只是覺得，這一切進行的太順利，似乎不太正常。」
那裡，還有周朝的人馬，至少能穩定一下軍心。
周倉手舞大刀，在亂軍之中左劈右砍，刀刀見血，勢若猛虎一般。荊州軍刀槍並舉，充入陣中，只見寒光閃爍，鮮血噴濺；哀號聲，慘叫聲和著戰馬長嘶，在夷水河畔上空回蕩。
大纛旗上書寫：編城校尉吳的字型大小。一員大將，掌中宣花斧，沉甸甸，寒氣逼人。輪開了，如同車輪一般。只殺得五溪蠻大軍落花流水，狼狽逃竄。沙摩柯在亂軍之中厲聲的喊叫，可是卻已經沒有了用處。一百三十斤重的狼牙棒上，沾著鮮血，混合著黃白且粘稠的腦漿。
片刻之後，就見一個二十齣頭左右的青年，在一個黑臉護衛的陪伴下，大步走進了軍帳中。
比如南漳水上和沮水畔，就有臨沮聚，南漳聚等地名，不過相比之下，都不是非常的重要。
周朝插手道：「大王放心，周朝定不辱大王之命！」
此時，夷水西岸，已經亂成了一團。
一支人馬從側方山坳中殺出，為首的兩員大將，一個是蔡中，一個是蔡和，領軍殺將過來。
這傢伙，怎麼有膽子來下戰書？
第二天，沙摩柯一早點起兵馬，準備發動攻擊。
前軍一亂，中軍跟著就亂。
沙摩柯在亂軍中殺了一陣子，可是敵人卻越來越多……
「孔明，你怎知道那沙摩柯一定會答應你的請求？」
在他看來，那向刖定然是不敢答應他的要求，兩軍之間，肯定會來一場惡鬥。
就這樣，周朝郭石二人，連夜領兵動身，分別前往荊山要道和藍口聚駐紮。
意思就是說，這向刖膽小如烏龜一樣，遇到危險的事情，就把身體縮回龜殼裡，不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