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大同
第497章 大野澤（三）
袁紹停了這話，先是一愣，旋即厲聲喝道：「爾敢胡說八道，河水，河水怎麼會在此時決堤？」
曹彭愣著腦袋道：「為何要守新鄭？有什麼可擔心？」
許褚一怔，「袁紹三路兵馬，如今正在向濟陰郡匯合。其西路軍的兵鋒，被子敬所阻擋，東路軍也被仲德和元讓攔住。所以，袁紹的兵馬開始由兩翼向中央匯聚，如今已抵達成陽廩丘一線……丞相，袁紹如今兵鋒盛極，我前些日子聽公達說，軍中不少將領的心思，很浮動。」
「主公……」
「平靜，不好嗎？」
若只論用兵，鄙夫不在我之下。你們想想，那傢伙可是個吃虧的主兒？他在荊南的水師大敗，錦帆營幾乎全軍覆沒，卻偏偏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是他沒這個能力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是有這個能力。他這麼一動不動，反而讓我感到不安……只怕，鄙夫又想要出花招了。」
所謂的大野澤，是位於河水下游的一個巨大湖泊，也有人把這裏稱之為巨野澤。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一名親兵飛馬來到了袁紹跟前，翻身下馬道：「河水，河水決堤了，正在朝這邊湧來！」
曹操在戰國會盟台下，看完了一個石碑上的碑文後，突然背著身子，詢問起了許褚。
「仲康，你立刻動身，前往陳留。告訴子敬，就說讓他多留意京兆的關中軍，一有異動，立刻搶先佔領滎陽。」
就如他說過的那樣，不怕董俷行動，就怕董俷不動。可現在董俷動了，他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
但是，用處並不大。
與曹操的反應不一樣，袁紹在得知董俷遇刺的消息后，呆坐在大椅上半晌，突然間仰天大笑。
眭元進剛要回答，卻突然間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剛開始，聲音還不甚清晰，可漸漸的，就聽見轟隆隆，好像萬馬奔騰的聲響。
「主公，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晚上這蟬蟲和青蛙，叫的特別厲害。小將已命
擔任袁紹親衛大將的眭元進，急匆匆的跑來。
這本來是一個大好的消息，可不管是說這話的人，還是聽這話的人，臉色都變得慘白如紙。
這一次看你曹阿瞞，還能不死？
高覽想了想，「主公，董俷雖然被刺，但我們還是要小心一些。最好讓朱靈提高警惕，命牽招留心幽州并州的關中軍動向……若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們越是要小心。另外，辛毗二人來信說，董俷出兵占居了延津，我們也不能不防備。應該命辛韓二將，儘快和我們匯合。」
曹操撫掌大笑，「仲康能深思，是乃我之幸事。放心吧，一切盡在掌握中。不過……」
巨野，因大野澤而得名。
曹操說：「你們難道不覺得，自雒陽大戰結束后，董俷這近五年的時間里，表現的太平靜了嗎？」
曹彭在一旁不免感到奇怪。
袁紹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河內有異動，也不能不多加小心。這樣吧，讓高幹帶三千人馬前往酸棗。韓瓊領大戟士，在封丘（今河南新鄉封丘縣）牽制住魯肅的兵馬……恩，三日之後，大軍向巨野發動猛攻。戰事一經展開，所屬各部，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脫。
就這樣，袁曹兩軍以大野澤為中心，拉開了陣勢。一方是要趕盡殺絕，一方是要做殊死抵抗。
曹操也沒什麼心情再觀賞了，帶著曹彭返回了巨野。巨野，正好是在濟陰郡和山陽郡的交匯地。
「速速查明，這該死的東西，攪得人無法難以安生。」
已經過了子時，大帳之外的蟬鳴聲越來越響。
月光如水，格外的溫柔。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兩日過去。
曹操嘿嘿一笑，「無他，苦中作樂耳！」
許褚聽令之後，立刻躬身領命，轉身跨上馬，帶著一隊人馬急匆匆的離去。
高覽想了想，覺得袁紹這計策，也算是不錯。當下和審配插手領命而去，只留下袁紹一人，在大帳中冷笑
「何不請妙才接掌？」
若不是曹操的手腳麻利，許褚和曹彭說不定就已經剖心以明志了。
董俷遇刺了？
許褚和曹彭聽完這番話，也陷入了沉思。
曹操倒吸一口涼氣！
袁紹布置完了人馬之後，回到軍帳中，和衣而卧，躺在行軍榻上，思索著即將到來的大戰。
高幹和韓瓊已經換防成功，而辛毗則奉命，坐鎮于濮陽，守衛袁紹的後方。
說到這裏，曹操的臉色驟然一沉，輕聲道：「袁紹，不足為慮。我現在所擔心的，有兩件事。」
他若是有些小動作，說不準還沒事。可是往往就是在我們都忽視了他的時候，他猛然出擊。
審配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曹操濮陽大敗，可看上去卻沒有半點的憂慮。相反，在抵達巨野之後，他帶著許褚曹彭，頗有興緻的觀賞了巨野的風光……蚩尤墓，麒麟台，還有戰國時齊魯會盟台和金山秦王洞，都讓曹操流連忘返。更讓曹操著迷的，是這裏臨近聖人之故土，處處林立著名士的文碑。
當袁紹和眭元進登上山崗的時候，整個袁軍大營已經亂成了一片。站在高處，向遠方眺望。
慘叫聲，哀鳴聲，在蒼穹中回蕩。袁軍士卒拚命的向各高地上涌去，一座座土丘，很快就擠滿了人。袁紹所在的山崗上也是如此，眭元進領著士兵，把袁紹牢牢的守護住，不斷的厲聲喊喝。
這不是好消息，怎麼丞相和荀軍師，都是這樣的表情？
「不知道，不知道……」
秋蟬在草叢中鳴叫著，給寂靜的夜色，增添些許生氣。
「董俷，董俷他……遇刺了！」
如今已匯聚了十余萬兵馬，同時山陽太守滿寵，也在源源不斷的為曹操輸送兵力。
高覽審配在聽聞此消息后，卻未曾露出笑容。
曹操聽了這話，反而有些糊塗了。
其中又以許褚跟隨曹操的時間最久，也深得曹操的信賴，故而大著膽子問道：「丞相，何故有此雅興？」
說
「仲康，袁紹如今到了何處？」
袁紹這時候已經懵了，連忙翻身上馬。
不過有一件事他清楚，那就是：幾十萬大軍，完了！
袁紹被那蟬鳴蛙叫吵得是頭昏腦脹。忍不住從榻上起來，大步走出了軍帳，「蟬蛙因何吵鬧？」
曹操一笑，「患難時，方見真情！」
曹操用手杖，在地上畫了一副弓的形狀，輕聲道：「仲康開弓滿月之後，又會是什麼結果？」
「新鄭？」
只是問那細作：「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在巨野，東北望，可以看到巍峨泰山。古濟水從旁流過，因河水帶來的泥沙淤積，而形成了今日的廣袤平原。古時，魯人西出群山，見到這裡有連綿的平原，於是把這裏稱作大野。
原本好好的局面，怎麼一下子會變成了這個樣子？河水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的決堤？
「仲康，何故如此激動？」曹操連忙握住了許褚和曹彭二人的手，「不過一戲言爾，若連你二人都不信，這天底下，怕是再也沒有我曹某人能夠相信的人了。你二人之心，我深知之。」
曹操苦笑，「我何嘗不希望妙才督戰？只是一來，子孝心裏會有疙瘩，弄個不好還會自刎明志。他的性子我太清楚了，受不得屈辱的人。此前呂布之事，已經讓他感覺到非常的難堪……再說了，妙才鎮守新鄭，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又怎麼敢輕易的讓妙才和子孝換防？」
袁軍已經徹底的亂了，那裡還顧得上誰是主公，誰是小卒？
「公達，何事驚慌？」
洪水洶湧的衝過來，撞擊在山腰上，激起了衝天的水霧。水，很快的就漫過了袁紹的鞋面。
這裏，曾經是遠古時，魯西南的兗州，更是當時生活在齊魯大地上，魯民們的活動中心。
曹操說：「若在以前，他平靜倒是好事。可是現在……董俷越平靜，我就越覺得不能放心。那鄙夫看上去粗魯不堪，
「是誰下的手，還不知道。據細作回報，大概有六天之前。長安如今已經是亂成一片，風聲鶴唳。」
夜，無聲的將臨。
突然扭頭看著許褚和曹彭，「你二人又如何？是否也和那些人一樣，心思有一點浮動了呢？」
苦中作樂？
袁紹站起來，揮拳大聲說道：「如今兗州即將落入我手，曹賊眼看著就要滅亡。沒想到，沒想到……嘿嘿，董俷這一死，關中一定會大亂。待我收拾了曹操，再揮軍攻打關中，天下可得，天下可得啊……」
三軍齊動，定要把曹阿瞞的主力，消滅在巨野。」
曹操不著急，反倒是許褚曹彭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許褚一怔，眼睛頓時亮了。
曹操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手不由自主的連連抖動，片刻后問道：「是何人？在何時？」
「與昨日，大將高覽已經和袁紹匯合。只是其西路軍，至今尚未抵達……據說，在兩日前，董俷大將文聘，突然自河內出兵，佔領了延津……韓瓊辛毗二人被文聘牽制，未能行動。」
「正是！」
遠處荷塘里，青蛙發出連片的叫聲，吵得讓人無法入睡。
袁紹擺手，「二位莫要擔心。以關中如今的聲勢，用不著行此詭計。以我之見，定然是劉備那邊的行動。正南，你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前往徐州詢問。劉備那廝，想必正在得意呢！」
直到此時，袁紹仍沒有弄明白。
怎麼看曹操的模樣，都不像是苦中作樂。但許褚也不得不承認，由於曹操的這番作為，使得巨野原本恐慌的氣氛，得到了不小的緩解。也許……丞相這『苦中作樂』的目的，就在於此吧。
而巨野，就是大野的入口。
眨眼的光景，自無數座營寨就被那洶湧的洪水所吞噬。
「袁紹兵馬已經聚集的如何了？」
眭元進順勢從另一親
「一是那許昌，子孝有時過於剛愎，我總擔心他不是關羽的對手。此次劉備調集重兵，顯然是對許昌志在必得。可我現在偏偏抽不出手來……若許昌有失，兗州勝也就等同於失敗。」
曹操越想，越覺得心中不甚安寧。
細作說：「尚未知曉……長安現在很亂，整座城市，全都被蘭池大營和董家長子所控的督察院所控制。不過聽說，董家長子和蘭池將軍趙雲之間，好像不是很愉快。二人發生了兩次小衝突，但很快就被承明殿司空顧雍給壓制了下去。至於刺客的來歷，目前還沒有消息。」
「河內出兵了？」
攻佔關中如是，塞外一戰如是，奪取漢中如是，包括在西川、在荊南，也都是這般。
轟隆隆的聲響，越來越清晰。
想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看著曹荀二人，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公達……我們不能再等了！」
只見從西北方向，一條白線翻湧而來。
這一句話，令許褚曹彭滿面通紅。
眭元進臉色大變，一腳踹開了那親兵，大聲喊道：「主公，快快上馬，往高處走，往高處走！」
「丞相明言。」
「臣下也如此認為。」
「丞相怎可如此說我？若丞相不信，末將願挖出心肺來，向丞相證明……」
「弓拉的越滿，力量也就越大……只是丞相，我擔心這張弓拉的太滿了，會不會斷了呢？」
春秋時期，巨野曾經是西狩獲麟之地。前漢大將彭越，也出生在這裏。
※※※
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曹操在府衙中，屁股還沒坐穩，就見荀攸行色匆匆的跑了進來。一見曹操，荀攸就大聲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曹操沉吟片刻，突然一咬牙，站起身來，「立刻傳令子和，命他在後日子時，發起攻擊！」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袁紹也聽見了，臉色一變，「出了什麼事？」
水聲轟鳴，巨浪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