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此生無憾

想到這裏，他一邊向著西方飛去，一邊以靈識籠罩方圓二十萬里範圍，不斷地探查著四周的情形。東海之中兇險無數，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他必須要小心行事。

耳畔，依然回蕩著薛冰那最後時刻的聲音，飛雲，永別了。眼前，浮現的還是薛冰最後那一抹凄婉的笑容。可是，杜飛雲的一顆心卻沉落谷底，一片冰涼，他怎麼也想不到，薛冰所謂的脫困的辦法，竟然是自尋短見。

這時候，那黑色浪花一陣翻卷，其中顯現出一道黑色的人影，大手一揮，九龍鼎上就瞬間破碎出無數空間裂縫，又在剎那間重組。無與倫比的威力襲來，杜飛雲瞬間遁入九龍鼎，總算沒有被龐然大力撕成碎片。

四周儘是無窮盡的海面，靈識可以探查的方圓二十萬里之內，都是沒有任何海島的存在，根本沒有參照物，讓他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不過他卻也不至於迷路，只要向著西面連續飛行一個月以上，肯定就能夠回到東荒的。

「飛雲，我很高興，臨死之前能聽到你的答案，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其實，我也亦然，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就闖入了我的心中，那時候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的總是你的影子，我想，我是動心了，愛你的，一直都是。」

轟！巨大的轟鳴聲瞬間傳來，九龍鼎在一剎那之間就震顫了九萬九千下，其中的靈氣瞬間被抽取八成，部分空間崩塌破碎的威力傳導進鼎內，杜飛雲無力抵擋頓時被震的口噴鮮血，身軀倒飛出去摔倒在葯園裡，心神一陣抽搐就昏迷了過去。

這句話絕對不符合薛冰的性格，換做平時，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問出這句話來。似乎，她自知必死卻又心愿未了，又或者是即將要離世了，也就什麼都看開了，才會問出這麼大胆的話。

「什麼？」杜飛雲陡然察覺不妙，意識到不好，再看薛冰時，只見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凄婉的笑容，爾後縱身一躍便跳下了九龍鼎，朝著後方墜落。

漫無邊際的黑暗虛空里，兩人站在九龍鼎上，一路朝前瞬移飛馳，那水系神靈在後方窮追不捨，不斷地怒吼咆哮著。薛冰掙扎著離開杜飛雲的懷抱，勉強支撐著站在他身邊，一雙柔荑握著他的大手，附過身來以香唇在杜飛雲的嘴唇上輕輕一點，雙眼凝視著他的面孔，微微一笑，爾後道：「飛雲，待會兒你只管逃，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仙山就好了。」

很顯然，此人正是杜飛雲無疑，之前那水系神靈的領域詭異地崩滅破碎，他也隨著九龍鼎一起被爆炸彈出來，同時被震暈了過去。事到如今，已經不知是多長時間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長時間，在海面上漂浮了多久。

……

因為，他剛才看到的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逃走的木皇！

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刻，他的視線中停留的最後景象，就是那大片水霧中，浮現出一顆光華奪目的水珠，晶瑩而剔透，像是珍珠一般。

但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薛冰也不知能否存活下來，雖然希望微乎其微，可是杜飛雲總覺得，冥冥中有那麼一絲預感，他總覺得薛冰還活著。只是，現在他也沒法尋找薛冰，當務之急只有先返回仙山，讓太清宗動用全力來尋找搜索，去爭取那微弱的一線可能。

杜飛雲沉思片刻，轉而微笑著凝望著薛冰的臉龐，堅定地點點頭。「有。」

薛冰當初作出那般決定，杜飛雲明白，她這是犧牲自己來讓他逃脫，對於她的深情厚誼，杜飛雲已經不僅僅是感動，更多的則是負罪感。每每想到這裏，想到她臨別前那凄婉的面容，那不舍與留戀的話語，他的心中還是一陣絞痛。

他連忙加快速度朝前瞬移出上萬里，距離那到身影更近一些，靈識探查的也更加清楚。當他看清那道巨大的身影時，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的意味，愣怔了一瞬間，爾後便是冷笑連連，加快速度瞬移了過去。

一個時辰之後，他飛出了近十萬里的路程，面前依然是一望無際的海域，但是這時他的眉頭卻忽然一挑，心中生出戒備與防範，因為他的靈識探查到左前方二十萬里之外，正有一道身影在海面上疾馳。

杜飛雲沉默不語，不知該說什麼，心情沉痛，眼睛有些發酸，只能安慰薛冰說：「冰師姐，你不要這麼說，不要總是說死啊死的，放心好了你不會死的，我立刻發動空間挪移，我們回去找我姐姐，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不要！該死的孽畜！」這一幕，讓杜飛雲目眥欲裂，他憤怒地怒吼出口，操縱著九龍鼎就折轉方向朝那黑色人影瞬移而來，要將薛冰從它手中搶回來。

「飛雲，不要著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薛冰微微眨眼，長長的睫毛抖動一下，似乎有些羞赧，不敢直視杜飛雲的臉龐，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飛雲，你能不能告訴我，自始至終，你曾經對我有哪怕一絲的情意和愛慕嗎？」

而薛冰似乎是明知必死，卻顯得十分安詳與寧靜，甚至，她面帶從容的微笑，凝望著杜飛雲的臉龐。

這是一個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腰間懸挂著一枚紫色玉牌，敞開的衣襟內還可看到，胸口處有一副葯鼎的畫面。在妖獸橫行的東海中，任何人的屍身落入海水中，都不可避免地會喪生魚腹，但是這個男子卻比較奇特，縱然有諸多結丹境實力的妖獸察覺到他的存在，也根本不敢靠近。

「飛雲，有些話或許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也許下一刻我就見不到你了，如果不說出來的話，我怕死後也會遺憾。」

浮浮沉沉，沉沉浮浮，蔚藍的天空下，無盡東海中，碧浪翻滾，海鳥成群，一番天高海闊的景象，而在這片清澈的水面上，正有一具男子的屍體漂浮著，隨著海浪起起落落。

「哼！老匹夫，這次我看你往哪裡逃！」

杜飛雲發誓，此生此世他最深惡痛絕的兩件事，一件事是睡覺，一件是昏迷，以後他再也不想嘗試。因為，處於這兩種狀態下，他根本無法得知外界發生的一切，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可是，就在九龍鼎接近那黑色人影時，卻不知那水系神靈的身影中發生了什麼變化，陡然就是一陣沉悶的爆裂聲響起。杜飛雲只看到，那黑色人影陡然炸碎成一團，化作一片茫茫的水霧，駭人之極的威力席捲方圓數萬里空間，黑暗虛無的空間也寸寸破裂崩潰，露出蔚藍的天光。

薛冰的眼神很溫柔，有些迷濛，還有些痴迷地望著杜飛雲，就連她嘴角的微笑，都是幸福的，滿足的。但是，她越是這樣，杜飛雲看著就越心痛。

不過，幸運的是，他沒有受到致命的重創，只是心神受損，六腑有些內傷罷了。九龍鼎因為法力消耗太大，已經陷入了休眠狀態，這麼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他凌空踏步行走在海面上，服下一組一元丹之後，用去數個時辰的時間來消化藥力，終於將傷勢恢復的七七八八。

陡然遭此變化，杜飛雲頓時雙眼瞪大，下意識地便怒吼出聲：「不！」

不對，這並不是一具屍身，因為他還有呼吸，十分平穩悠長。而且，在片刻之後他終於睜開了雙眼，好半晌才適應高天上的艷陽，他身影一閃就離開了海面飛上了半空，沒有帶起半點水珠。

可是，薛冰的身影已經朝著後方墜落，那黑色人影的速度極快，一個瞬移就追了上來，黑色水霧一陣翻卷便將薛冰的身影包裹其中。

「人生一世，來到世間，若是不能轟轟烈烈愛一回，至少也要留下些什麼。不過，我現在知足了，這一生，來到過世間，愛過一個人，被一個人愛過，此生無憾。」

「不，冰師姐你不會死的，相信我，我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你不要放棄，千萬不能放棄啊！」

處境十分的不妙，今日杜飛雲和薛冰，很可能是凶多吉少。

「不，飛雲，不用那麼麻煩，我知道怎麼脫困，你先扶我起來。」

見薛冰說的肯定，臉上的笑意也是那麼肯定，杜飛雲詢問是什麼辦法，她卻笑而不答，無奈，杜飛雲只好將她扶起來，然後遵從她的說法離開了九龍鼎，重回無盡虛空之中。

薛冰笑了，真的發自肺腑地笑了，自從認識她那一刻起，這麼多年裡，杜飛雲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般發自內心的笑容，可惜，卻是那麼的凄美。

杜飛雲心中焦急，不斷地思量著對策，甚至想過動用九龍鼎發動空間挪移。可是，萬一挪移不到玄黃世界，跑到混亂虛空與摺疊空間中怎麼辦？那跟自殺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