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燃燒的大地
第173章 抓鬮和小人物
鄭永在他面前坐了下來，拿過了他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喝了下去：
每個人都在安靜的聽著，沒有一個人插嘴，也沒有一個人提出問題。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就讓它發生下去吧。
鄭永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歐陽平不參加抓鬮，為什麼歐陽平主動去準備抓鬮，為什麼歐陽平要第一個讓自己抓。
再然後？
「要是我很不幸活了下來呢？」鄭永揉了揉鼻子，嘲笑著又倒下了一杯酒。
「衝鋒從來在後，像你這樣的人要是早死了，還有什麼天理了，你說我說的對不？」
「為在奉天死難的鄭師長和官兵們乾杯。」
鄭永將手伸了進去，一會拿出了一張摺疊好的紙條，他慢慢地打了開來：
鄭永反而笑了起來：
「師座，新娘子是誰？」
「師座，您就不用了吧，您是師座……」
也好，如果自己能把這種不畏死亡的精神，或者是歐陽平所說的軍魂永遠地留在11師所有官兵的心中，那麼自己的死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我看摸鬮得了，哪個祖上不積德，摸到了就留下。」
其實這樣的事情軍官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留字奉天的結局無非兩個，一個是與城同亡，一個是伺機突圍。
因為，自己一定抓到的是「留」。
「師座……」
陶平扯著嗓
「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萬一你這次死在奉天了，我一定沖在第一個和東洋人拚命去。」
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們的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可你要是不死呢？11師就是你的11師，你一個人的11師。官兵會不服從政府的命令，但不會不服從你的命令。因為你衝鋒在前，因為你最後一個離開戰場！你的話對官兵來說就是不可違抗的聖旨。你讓他們去死，他們就絕對不會想要活下來！」
會議室里一片靜悄悄的。
等了會歐陽平端了個一個米盒，外面用塊黑布遮擋住了，猶豫了會說道：「師座，你是長官，你先來吧。寫著『留』字的就是……」
可歐陽平為什麼要這樣做？
滑稽，鄭永想起來就覺得滑稽。
「你是11師的師座，是奉天的靈魂，要走，只能是你最後一個走！」
「奉天保衛戰因我而起來，看來，老天也要我留下來啊？」
畢竟，他們已經在這裏堅持了那麼長的時間……
「留」！
「還是我留下吧，反正我的腿也沒有好利索，突圍怕連累你們……」鐵定國點著了一根煙。
「我發誓！」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但我保證你一定能。」鄭永用
不過沒有人有怨言，畢竟概率再低也會摸中，況且，師座一奉天最高城防長官的身份參与進來，夠了，這已經足夠了。
……
「留在這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如果我戰死了，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報紙上，政府會大力宣揚你的功勛，會讚許你為民族英雄，抗日之魂。然後等我們再次和日本人打仗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大喊，『為了師座，前進！』。
「我宣布，師座婚禮籌備司令部成立，由我擔任婚禮總指揮！」
「留」！
鄭永忽然笑了，他抓起歐陽平面前的酒壺，猛灌了一大口。
「你死了我保證對未來一點損失也沒有，我是小人物，你也一樣是個小人物。11師將來一樣還會有個師座，王師座，李師座……
「轟」的一下，司令部里頓時像炸開了膛，剛才的憂傷氣氛一下被沖淡了許多。
會議室想起了一陣低低的驚呼，那麼小的概率也被師座摸到了？
「你說，一旦中國和日本大打起來了，咱們能活到戰爭結束嗎？」
「瘋子，都說我是瘋子，可你他媽的比我還瘋子！」
看到鄭永放在自己面前的紙條，歐陽平一點沒有羞愧的樣子：
歐陽平譏諷的笑了一下：
鄭永擺手打斷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小人物，誰死了政府都不會真心流一滴眼淚！
鄭永看了看陶平，早有準備的陶平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說出了已經制定好的突圍計劃。
也許真正記得自己的只有11師那些從奉天倖存下來的老兵們。
鄭永擺了擺手：「師座也是軍官，一樣的……」
鄭永非常認真的對歐陽平說道：
看來春妮的人緣還真不錯，居然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她。
誰都知道先摸的話，摸到留下的概率會大大減少。
好容易從亂成一團的司令部里脫身，走了出去，外面的月色鋪灑在了地上，柔柔的，彷彿在這個夜晚，戰爭離奉天很遠很遠。
「也許，那時候我已經死了。」
「還有有誰，肯定是春妮啊。」
「還是咱們師座有良心，春妮多好的一個姑娘啊。」
可他有一句話說對了：
「那咱該怎樣還怎樣，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個感覺，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早死，你一定會好好的活著，比任何人活得時間都要長……」
好像是歐陽平？
鄭永悄悄的走到了剛才歐陽平呆的地方，那是一條水溝，上面漂浮著一些紙條，正在順著水流動的方向緩緩向前。
留下的這個團意味著什麼，大家心裏都很清
然後他們的相片會被高高的掛起來，在祭奠的那一天接受一個接著一個長袍馬褂，或者西裝革履的人假惺惺的祭奠。
「不為什麼，因為你必須要最後一個走。」
頂多，在吃飯的時候，會有某個官員舉起酒杯沉痛地說道：
這個人是瘋的，他究竟是為自己好，還是想著法子害自己？
歐陽平看著鄭永，過了會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捧著木盒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這個人很難得喝酒，他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面上的表情顯得非常平靜：
「這辦法好，誰也不用爭了，送死的活。」鄭永勉強笑了一下：「除了歐陽平，在座的所有軍官想參加的都參加，我也摸。」
「奪取北大營的時候，你沖在了第一個；決死輦嘴子的時候，你還是沖在了第一個。你是什麼？咱們11師的魂，在老百姓的眼裡你就是英雄，你想過你先離開奉天之後，大家會怎麼想？可你要活下來，從此你就是咱們的軍魂……」
遠處有個人影站了起來，向周圍看了看，然後迅速消逝在了月色之中。
「我留下吧。」司徒天瑞悶聲悶氣地說道。
「突圍的大致計劃就是這樣。」陶平說著沉默了一下：「但是需要在奉天留下一個團，以掩護主力撤退。」
軍官們差
沒有再然後了，再然後他們就會被那些官員們給忘得乾乾淨淨……
「靜一靜！靜一靜！」
說這話的時候歐陽平露出了難得的正經。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說道：「我不參加，我幫你們準備鬮去。」
「這事就這麼定了，咱們說點喜慶的事吧。本師座決定結婚了。日子嘛，我看就定在突圍的前夜，咱們這也算沖沖喜！」
沉默，作戰室里長時間的沉默。
這個王八蛋真的不是人，可這王八蛋說的話有道理，自己要不死那就是11師的軍魂。
歐陽平無所謂的笑了一下：
鄭永撈起了幾張，小心的攤了開來，每張紙條上面都有一個字：
鄭永苦笑著搖著頭喃喃說道。
歐陽平終於也笑了出來：
亂鬨哄的一片七嘴八舌，吵得自己剛才想說什麼都給忘記了。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有什麼可以爭來爭去的。」歐陽平怪笑了下：
「你給我聽好，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給我認真聽好了，如果我能夠活下來，我發誓，我一定會親手槍斃了你！」
政府來的電報已經順著軍官們的手一個個傳了下去。
「好吧，這是天意，大家都不要爭了。我命令，突圍時由陶平全權指揮，陶平陣亡由鐵定國指揮，鐵定國陣亡由司徒天瑞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