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薦中華》第三部 北伐中原

第327章 遇佛殺佛

第三部 北伐中原

第327章 遇佛殺佛

對面的陣地上,兩百名蒙古士兵都如同他們的主將也先平一樣,倒在了地上。大約有一半的蒙古士兵陣亡,另外的一半,捂著中箭的傷口,已經失去了行動的力量。
秦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三個蒙古老傢伙能把高麗人嚇成這個樣子?他微微地搖了搖頭,將手舉了起來。得到命令的漢軍士兵,從隊伍中走出十人,將連弩對準了前方。
漢軍士兵讓過失驚的戰馬,又迅速合攏起來,依然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對面。
強行壓制著火氣的符海波,走到這些和尚面前,左右打量了下后說道:「和尚,這裡是漢軍行刑場所,你等為何蓄意破壞!」
高麗人自從蒙古征服高麗以來,從來都視蒙古人為虎狼,李光仁也不例外。他見也先平決心已經下定,唯恐得罪了他,不敢出言阻饒,只能硬著頭皮交給了也先平兩千士兵。
親眼目睹了漢軍強大的高乾元,現在最慶幸的就是自己跟對了主子,他隱隱地感覺到,自己出頭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甚至他開始幻想,漢人會不會把洪水交到他的手中。
「那是當然,否則又怎麼說我佛慈悲?」
在洪水的高麗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只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時辰,驕橫的蒙古人就被打敗,洪水就這麼落到了漢人的手裡。其實對於高麗人來說,倒並沒有什麼關係,洪水由蒙古人來統治也好,由漢人來統治也罷,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樣的……
但當時的符海波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把這二人帶上,卻在不經意間在高麗導演出了一出好戲。此後遠征艦隊的連番行動,使得高麗震動,元朝震怒,就連大漢帝國也不得不因此而牽扯進了一系列變故之中。甚至影響到了日後的漢蒙決戰。
當年大臣林衍廢王禃擁立其弟王渦為王。忽必烈大怒,派大軍入高麗,擁王禃複位。感激之餘,王禃謹修貢獻,恨不得把自己賣了也送往大汗處。但是這位高麗國王,對那些起兵叛亂,將他趕下台的人可沒有一點心慈手軟。他除了將林衍斬首,連自己的親生弟弟王渦全家也沒有放過。只是他王后甚是喜歡王渦的孫子王葆,在王后的苦苦哀求下,王禃放過王葆和他的母親二人,終身廢除了他們的王室稱號,又將他們趕到了源平郡,命令人嚴密監視,行動不得超過其家十里,一有異動,立刻處死。
處決韃子卻遇到這麼個和尚,讓符海波心中頗不愉快。等他回到督守府時,那前督守李光仁辦事倒是麻利,符海波所需要的東西,一件不漏的全部交了上來。符海波見他勤快,順口誇獎了幾句,接著又任命他為洪水的副督守,協助高乾元一同為漢軍準備軍用物資。
漢軍士兵倒沒有害怕,高乾元卻覺得雙腿有些哆嗦起來,他和秦海一起在隊伍的最前列,這時看到那三個蒙古人如同凶神惡煞一般,牙齒微微打顫地說道:「將軍,蒙古人兇狠,我們先往後撤一下吧。」
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高麗士兵,眼看蒙古人全軍覆滅,那些可怕的漢軍士兵正離自己越來越近。驚恐失措的他們,忽然發出了驚懼的叫喊,居然一起扔到了手裡的武器,掉頭就往後跑。
「好一個佛無處不在,好一個我佛慈悲!」符海波仰天大笑起來,語氣又是一變,厲聲說道:「和尚,你且告訴我,成都之屠,我漢人被屠一百四十余萬,此時佛在哪裡?常州之屠,滿城幾乎滅絕,此時佛在哪裡?韃子攻宋朝,屠城二百,死在韃子刀下何止千萬,佛又在哪裡?我佛慈悲?他對誰慈悲!佛無處不在?漢人險遭滅頂之災時,佛在哪裡!」
「秦海,我怎麼覺得我像是又回到了海盜時代?」符海波回頭看看裝滿了財寶的兩艘戰船,笑著說道:「你說等我們將來回到朝廷,陛下是會嘉獎我們,還是責罵我們?」
祖方大驚失色,面色如土,再也顧不得「高僧」身份,一下站了起來,衝到符海波面前:「將軍,這萬萬使不得,我去了之後哪裡還能回來?」
正在這時,陳浩鵬走了過來,在符海波耳邊低語了幾句,符海波聽完後面色一變,接著冷笑出來:「和尚,我說你怎麼如此袒護韃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李光仁震驚了半晌也沒有回味過來,漢人正在和蒙古人惡戰之中,怎麼一轉眼間已經殺到了高麗。他手下只有兩千多士兵,對方來了多少人根本無從知道,看那架勢漫山遍野都是,洪水素來不經戰爭,城郭不修,憑什麼來抵擋漢軍的攻擊?
他的口氣愈發的嚴厲起來,祖方張口結舌,正想強行狡辯,只看到周圍漢軍,人人想里閃動著仇恨的怒火,祖方欲言又止,終於把話吞了回去。
「外邦小民,高麗洪水督守李光仁叩見大將軍閣下!」在督守府之中,李光仁帶著幕僚恭恭敬敬地跪下來說道。
諸葛神弩是三國時期諸葛亮的曠世傑作,是世界上最早的半自動武器。以鐵為矢,一弩十矢,在眨眼間就能把箭匣里的十支箭全都發射出去,威力無窮。不過當時諸葛神弩主要是用來守城,弓臂拉力在一百五十斤以上,需要幾名士兵一起操作。遇到陰雨天機關容易失靈,因此漸漸地被人遺忘。
一聽說漢軍就要撤離了,才過了幾天官癮的高乾元大失所望。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到了漢軍身上,他們這麼一撤退,不要說再當什麼官了,只怕自己這條小命都無法保全。
符海波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想你這人倒也忠心,能夠出手救時我自然會救,不過,一旦有什麼情況,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士兵生命開玩笑的!」
符海波還沒有說話,一邊高乾元已經冷哼道:「好你個李光仁,前兩年我問你借糧,你幾次三番推託不肯,還借蒙古人的力量來剿滅我。今日天朝大軍架到,你又擅自頑抗,這些都是死罪……」他說著對符海波道:「大將軍,這樣的小人,不如一刀把他殺了乾淨。」
「漢軍,前進!」陸戰隊員們收好了武器,槍兵在前,刀兵兩翼護衛,以整齊雄壯的步伐,向著洪水大步邁進。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到處都是蒙古人的屍體,或者是那些還沒有斷氣的蒙古事情,但漢軍完全無視腳下踩到了什麼,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洪水!
「佛法無邊,無處不在!」祖方低垂著眼睛說道。
受到這樣的影響,洪水也佛教興盛。當地人用了十年時間,建造了六座金碧輝煌的寺廟。而在這些寺廟之中,高麗人還從中原聘請了一百多名高僧講經頌法。這些僧人在高麗住的久了,也漸漸不再想回中原。
符海波將典冊交給了高乾元,讓其與李光仁一同辦理,儘快籌措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高乾元眼看李光仁憑著這麼一件簡單的功勞,居然得到了如此封賞,自己如果盡心儘力為漢人將軍辦事,得到的好處豈不更多?
「請問,佛勸導的是人要向善,就如同大師所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若見到天下人受苦,若見到有人受盡欺凌,請教大師,佛是否會出手援救?」
打定了這個主意的高乾元,簡直是以一種瘋狂的狀態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他帶著本部的幾百士兵,加上李光仁重新召集回來的高麗士兵,按照名單上,挨家挨戶的「敲」開大門。進去之後,相當傲慢地告訴戶主,天朝大軍前往高麗,是為高麗趕跑韃子,梵谷麗人皆要出錢出力。這些個富人們,平時都與韃子有勾結,若想保住性命,必須獻出一大半的家財。那些個富人有誰心甘情願?本想抗辯,卻不想高乾元立刻翻臉,命令士兵將這些家中之人全部捆綁起來,然後強行劫掠。
陸戰隊士兵立刻如臨大敵,秦海命令結陣迎敵。但等到看清了城裡出來的敵人,這些漢軍將士卻不禁啞然失笑。
高乾元目馳神眩,張口結舌。漢人這用的是什麼武器,密密麻麻,射不盡,用不光,在高麗人心目中比惡魔還要可怕的蒙古人,在這樣的打擊下居然一點還手的力量都沒有。
「督守,洪水沒了,趁著現在投降吧。」他身邊的幕僚,擦著一頭頭的冷汗說道。漢軍連弩巨大的威力,已經讓這些高麗人失去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
本來這一希望遙不可及,但隨著漢軍的到來,高乾元卻一下子覺得大有可為。而李光仁提出的攻擊源平郡,本來只是無心之舉,不想卻正合高乾元之心,因此他也竭力贊成。
襲擊源平郡的行動是李光仁提出來的,他認為那裡防禦同樣薄弱,而且此地離海邊又近,方便大軍撤退。這個時候的李光仁,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將自己的命運和漢人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若想有好日子過,只有死心塌地地為漢人效力。
兩百名蒙古士兵齊齊拔出刀槍,耀武揚威的發出了「荷荷」之聲。也先平抖擻精神,一馬當先,竟第一個沖了出去。只不過他卻忘記了,他後面的那些蒙古士兵,是來高麗享受清福的,早就已經不騎戰馬了。
得償所願的高乾元大喜過望,正想謝恩,就聽到符海波說道:「不過這督守你也不能白當,籌措軍用物資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大軍將會在洪水停留七天,七天之內,你得把這事辦好了。」
當海盜的日子雖然逍遙自在,每日里大碗酒,大塊肉,遠非現在艱苦的軍旅生涯可比。但男兒活在天地之間,若不能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和行屍走肉又有和異?
祖方被他訓斥的滿臉通紅,盤膝坐在地上的他,此刻站起來又不是,走又不是。這時他心裏懊喪到了極點,本來他以為憑著自己的名望,必然能把也先平救了出來。等將來漢人一走,蒙古人感念著自己的救命之恩,哪會不對他言聽計從?誰想到這漢人的將軍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弄得了個狼狽不堪的境地。
「你真是丟盡了漢人的臉。」符海波冷冷地說道:「原來我還真以為你有捨身飼虎的勇氣,卻想不到你以和尚的身份,居然和韃子相互勾連,驅逐自己同胞,你哪裡還有半點出家人的味道?」
符海波笑了笑,當日他當海盜之時,雖然也想著要驅逐韃子,但這一希望卻遙遙無期,一直到跟了現在的陛下,才突然間發現,原來這一願望也許很快就能實現。
「不妥。」符海波話鋒一轉,搖著頭說道:「臨時準備法事用品,也太費時間了。我看不如這樣,你直接替我去看看那些死難的漢人,幫我轉告他們,皇帝陛下很快就會幫他們報仇了,等說完了這些話你再回來如何?」
這哪裡是什麼軍用物資,簡直就是一個雜貨鋪。遠征大軍要是帶著這些物資上路,不要說打仗了,行路都會困難。符海波和秦海商量了下,認為他們承擔的任務只是騷擾作戰,現在不宜和高麗人結仇。仔細商量了下,決定只留下必須的軍用物資,其餘財物,一律交由高乾元和李光仁二人,負責退還給洪水的高麗人。
祖方猶豫了下,說道:「貧僧已經說過,戰場上那是兩軍之事,貧僧如何管得?貧僧管得只是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況且,漢蒙兩軍相交、蒙古與高麗之戰,貧僧皆都不在,否則……」
符海波冷笑連連,漢軍中也有個赫赫有名的和尚,名動天下的司馬南軒,不過那個和尚可比這個和尚來得有趣多了。雖然符海波並不知道祖方為什麼一力要救也先平,但要在自己眼前放了韃子,那是提也休提。
這一天在洪水的高麗人,忽然驚訝地發現,城外到處都飄揚起了戰旗。洪水的督守李光仁大驚,立刻派出部下出城,詢問這是哪裡的部隊,為什麼無故攻擊洪水。
原本以為在洪水會有一場惡戰的遠征艦隊主帥符海波,當他到達洪水城下之後,卻驚奇地發現城牆上到處飄揚的都是漢軍的戰旗。
踏著韃子的屍體前進!
當日曾親眼目睹過連弩威力的王競堯,連聲讚歎。在他看來,這種連弩,若是十幾個人同時使用,簡直就是最原始的機關槍。不過連弩的唯一缺點,就是由於體積變得小巧精緻了,因為殺傷力也減弱了不少。不過連續的三枝箭只要能同時命中目標,已經足夠使對象喪失戰鬥力。
那個「達魯花赤」也先平倒是命大,在亂軍之中居然留下了一條性命。身上的幾處傷雖重,一時也不會送命。不想在這些蒙古人身上浪費時間的符海波,命令將也先平連同幾十名蒙古俘虜一起,全部斬首示眾。不過就在砍頭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弩箭構築起的暴雨,鋪天蓋地地向蒙古人灑去。漢軍士兵不停地裝箭、射箭。箭雨中,一個個蒙古人哀號著倒在了地上。漢軍士兵明明離他們只有十來步遠,但這十來步的距離,卻如果是一道天塹,讓他們根本無法跨越。
祖方再也忍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地說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洪水位於高麗的西南一角,此地頗多富人,其生活在高麗各地屬於比較富裕、悠閑之地。而更為奇特的是,洪水佛教甚為興盛,這和高麗的開國君主王建不無關係!
「前軍不動,弓弩準備!」秦海鄙夷地看了一眼畏敵如虎的高乾元,對部下下令道。
而這次對洪水的軍事行動,除了徵用到了足夠的軍糧,光是從普仁寺和洪水官府起出來的金銀財富就裝了十幾大車,讓符海波不得不動用了兩條戰艦才能裝完。等到蒙古和高麗聯軍就快要追擊上來的時候,遠征艦隊這才剛剛離開。
只聽到連聲慘叫,三個騎士一起摔落下馬,一時還沒有氣絕的他們,在地上發出陣陣哀號。高乾元看的目瞪口呆,怎麼只一眨眼間,蒙古人就被打下來了?
祖方性命只在他掌握之中,符海波說什麼他焉敢拒絕?當下不停地點頭答應。
那些個和尚人人面色驟變,祖方更是震驚不已,這些個士兵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連佛祖都敢這麼對待。這樣的將軍,這樣的士兵,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
「我等都是方外之人,如何能夠蓄意破壞?將軍,你和這些人雖然是戰場上的敵人,但在出家人看來,原本並無二致,都是一副皮囊而已,原本無分漢人或者蒙古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佛家又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將軍若是殺了他們,只會增加自己殺孽,將來必然下到阿鼻地獄。不如聽貧僧一句勸,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吧……」
「大師。」忽然,符海波轉了稱呼,語氣平靜地說道:「請問,佛在何處?」
自從蒙古人進入高麗,也先平被任命為洪水的達魯花赤之後,祖方第一個拜訪了他,請求蒙古人不要騷擾到普仁寺。蒙古人本來就信佛,那祖方又給他送上了一大筆孝敬,也先平哪裡還會去干涉普仁寺所做的事情?
在徵集軍用物資這一點上,高乾元和李光仁這一對冤家,倒意外的成為了配合的天衣無縫的搭檔。
祖方法師自認為是「得道高僧」,那些洪水的凡夫俗子見到他個個都是恭敬有加,此時見這漢人將軍張口就叫他「和尚」,不禁心中動怒。不過看到符海波那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祖方想想要是斥責於他未免失了「高僧」身份,定了定神,用淡泊的口氣說道:
「將軍萬萬不可大意。」高乾元卻面色凝重地說道:「蒙古人雖然上了年紀,不過還是非常強大的,前些日子洪水附近有幾個村子起事,殺了一個蒙古人。結果就是這些老兵,用了一天時間就平叛成功,還把幾個村子殺得乾乾淨淨……」
眼神空洞茫然的李光仁,麻木地點了點頭。對於他來說,李光仁清楚地知道,自己做為洪水督守的責任,也許在這一天就結束了,他所乞求的,只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高麗人早就被蒙古軍隊殺怕,對於蒙古人,他們心裏有著一種天生的恐懼。高乾元的樣子,哪怕對面站的都是些蒙古孩童,也能讓他覺得畏懼。
對於符海波來說,攻擊哪裡都並不重要。但當他聽說源平郡住著一個什麼王子后,心裏也有了點興趣,說不定這位什麼王子帶回泉州之後,將來會有一點用處。在和秦海商量了一番之後,他命令全艦隊向源平郡開進。那裡只有幾百名高麗士兵,要想打下源平郡,不費吹灰之力。
高乾元還算聰明,他再三向符海波苦苦哀求,要求他帶著自己一起離開。符海波考慮了一下,覺得帶著此人,等於是帶了張活地圖,將來行動起來也大為方便,就答應了這個請求。一邊李光仁看到,也立刻請漢軍帶著自己走。他一來失去了洪水,讓蒙古的達魯花赤也先平身死,蒙古人必然不會放了自己;二來他這次把洪水的百姓都給得罪光了,只怕將來沒有好果子吃。符海波也不在乎多帶一個人,就全部答應了下來。當時就讓二人隨著運送物資的車隊先行離開洪水。
李光仁愁眉苦臉地說道:「我方才在城上觀看,漢軍數倍於我。而我軍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戰火,如何能夠於之抵敵?依照下官看來,不如緊閉洪水城門,與漢軍談判以爭取時間,同時儘快求援,或者可以解了面前的這場危機。」
那李光仁沒想到自己非但保住了一條性命,反而還重新得到了官職,雖然下降了一級,但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感激淋涕的他,對符海波千恩萬謝。
蒙古人看著揚帆遠去的漢軍艦隊,只能望海興嘆。
有的時候很多大事件,都是當事人事先想不到的。一個細微的判斷,一個當時看起來無足輕重的決定,在事後想起,依然會覺得不可思議!
「佛在心裏。」祖方見這漢人將軍一下客氣起來,以為要與自己辯證佛法,這乃是他所擅長,當下一喜,正色說道。
符海波微笑了下:「天下如此之大,佛又在哪裡?」
為此,漢軍還專門發了官府通告,讓遭受損失的高麗人,自行到官府領取自己的物品。這麼一來,高麗人人人對漢軍感激不已,一致認為搶奪財物的事情,完全是高、李二人的行徑。但這兩個人,哪裡肯交還這些東西,只象徵性的補償了一點,就把所有的洪水軍民擋在了官府外。洪水居民人人對二人恨之入骨,只待漢軍一走,就必然要生吞活剝了這兩個貪官。
高乾元這個人雖然為人貪得無厭,但對於自己的主子卻一直忠心耿耿。現在林衍全家死得精光,他只能把希望放到了王葆身上。當日他拉起起事之軍,其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搭救出這位王葆。
「也先平誤我,蒙古人誤我!」眼看洪水不保,李光仁急得連連跺腳說道。
看到了活命希望的李光仁,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像陣風似的,帶著自己所有的幕僚,在漢軍士兵的押送下離開了這裏。半天的時間,那可是自己性命能否保住的關鍵!
原來,那些高麗士兵,一個個好像沒有睡醒的樣子,人人無精打採的拎著武器,不要說起碼的隊列是否整齊,簡直一點秩序也都沒有,亂鬨哄的不像出來打仗,倒像是來趕集一般。這些倒也算了,有的士兵甚至連像樣的武器也都沒有,就隨手拎著一條木棍。
漢軍畢竟還是要走了,已經有情報傳來,多路蒙古和高麗的聯軍,正分幾個方向向洪水壓來。遠征軍隊的作戰意圖,並不是在高麗和蒙古人爆發大規模的衝突,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符海波決定棄守洪水,暫時退避到海上,再行尋找高麗的薄弱之處進行攻擊。
前面有大約兩百名蒙古士兵,隊列倒甚是齊整,也頗有氣勢。不過這些人,年紀最輕的恐怕得有五十歲左右。領頭的那員蒙古將軍,看樣子已經不下六十。鬚髮皆白的他,皮甲下的小肚子已經明顯高高凸起。騎在馬上的他,手中拿著把大刀,神態很是不可一世!
看到漢軍士兵拿出怪模怪樣的武器,也先平不屑地撇了撇嘴,漢人總是喜歡拿這些希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嚇唬人。他拔出了腰間的戰刀,指著前方厲聲道:「大蒙古的勇士們,對面就是我們的手下敗將,殺過去,殺漢人!」
也先平大笑起來:「那些個漢人都是些軟蛋,哪有什麼戰鬥力可言?當年我隨著大元帥征討宋室,只帶著五百騎兵衝突敵陣幾千部隊,那些個宋兵眼看我蒙古鐵騎縱橫,誰敢阻擋?現洪水有兩千五百高麗士兵,我有兩百本部兵馬,已足夠退敵。李督守只管在城上觀看,且看我蒙古勇士是如何上陣殺敵的!」
對這結果非常滿意的秦海,戰刀高高向前舉起:「漢軍,前進!」
「這些,這些人……」秦海邊上一個副將張了張嘴,指著那些蒙古人說道:「這些老頭還能打仗?還有後面的那些高麗軍隊,是士兵還是才從地里出來的?」
當他氣勢洶洶的來到李光仁的督守府,開口就對李光仁說道:「立刻整點軍隊,由我親自指揮著出城殺敵!」
立刻,陸戰隊員將武器收好,從腰間掏出經過改良的連弩,對著對面的敵人虎視眈眈。陸戰隊用的連弩,是根據鼎鼎大名的「諸葛神弩」改制而成。
「蒙古人殺我漢人,為何不見什麼佛出來搭救?偏偏我要殺個韃子,你就搬出什麼佛來!」符海波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祖方:「今日這些韃子我是殺定了,什麼阿鼻地獄,本帥一概不怕。本帥生在天地之間,做事無愧於心,神若擋我我殺神,佛若擋我我殺佛!」
當也先平三騎距離漢軍還有十數步時,秦海大手向下一揮。立刻,十名士兵手中的弩箭如同閃電一般射了出去,這些弩箭又急又快,三十枝箭像下雨一樣潑向敵人!
高麗王朝崇尚佛教,把它定為「國教」,加以提倡。王建就信奉佛教,廣建寺塔,建國那年起就扶植崇拜菩薩的「燃燈會」和祭祀山神、水神等土俗神的「八關會」。建立了一系列的崇佛制度,從名僧中選拔國師、王師,聘為王宮顧問;在太學中增設僧科,對僧侶進行考試,授以法階。高麗王朝為了使佛教興旺,向北宋請佛經,派僧侶入宋求法,歡迎宋僧來高麗傳法,並雕刻了大量佛經。曾用16年時間雕刻成的高麗八萬大藏經流,成為高麗當之無愧的鎮國之寶。
那兩百名蒙古士兵看到主將落馬,他們久隨也先平,感情最是深厚,此刻,一個個急得紅了雙眼,舉著刀槍,不要命地向著漢軍陣地衝來。
而當高乾元聽到這個建議后,也沒有怎麼反對,不過他忽然想起了在源平郡,住著一位高麗被廢黜的王室成員。此人名叫王葆,是曾經當過幾天短命國王的王渦的孫子。
「是,是!」高乾元一迭聲地說道。只要能讓他做上這個督守,哪怕把整個洪水的最後一粒糧食挖出來,他也在所不惜。
「和尚,蒙古人殺漢人,殺高麗人之時,不知道你是否也如同這樣以命相勸?」一邊秦海忽然開口問道。
祖方但求保得性命,哪裡會不答應?他這些年所賺甚多,已隱隱然成為巨富,只可惜遇到了符海波這麼個將軍,多年辛苦,今日化為烏有……
「將軍,此處離源平郡還有半日路程。」高乾元來到甲板上,討好地說道:「等打下了源平郡之後,請將軍無論如何救出我家王子,小民在此感激不盡。」
不過也先平一點也不為自己擔心,在他看來,對面的漢軍就如同自己當年征戰一樣,只要蒙古人一個衝鋒,保證一個個丟盔棄甲,落荒而逃。雖然自己的兩百名部下年紀都大了,但久隨自己的他們,也先平卻堅信雄風不減當年。
符海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道:「佛祖慈悲,想必看到你如此捨身,必然不會為難你的。你就放心地去吧,我在這裏等待著你的好消息……」他說著把頭轉向秦海說道:「為大師架設火堆,對了,把他的好友也先平也帶來,不然大師一路上沒有陪伴,會覺得非常無趣的……」
就在李光仁猶豫不決之時,駐紮在洪水的蒙古「達魯花赤」也先平也得知了漢軍攻擊的消息。也先平身為蒙古的達魯花赤,態度來得遠比李光仁強硬。當年達魯花赤曾經當過蒙古大元帥伯顏手下大將,隨著元帥南征北戰,橫掃中原,素來都不把漢人的軍隊的放在眼裡。其後他又被調到了高麗享清福,根本不知道此時之漢軍,已非昔日之漢軍。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周圍的漢軍士兵以槍尖擊地,連聲怒吼。
洪水最大寺廟「普仁寺」中的主持,「高僧」祖方法師,帶著普仁寺里所有的僧眾前來阻攔。在祖方法師看來,不管是蒙古人還是高麗人,都是人命,是不可以這麼隨意殺戮的。那些個準備行刑的漢軍士兵,眼看對方都是些和尚,又全和自己一樣是漢人,倒也沒了主意。
也先平沖得興起,過會轉頭一看,卻發現身邊只有兩名騎馬的親兵,那些步戰的部下遠遠地落在了後面。也先平卻一點也不懼怕,他認為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只要一衝到漢人面前,那些漢人士兵就會被嚇得屁滾尿流。
蒙古人對於那些立過戰功,但已經上了歲數,上不得戰陣的將領,一般採取的都是將他們派到各地的蒙古屬國,充當該地的達魯花赤,以讓他們養老。這本是最輕鬆的工作,這些個達魯花赤遠比當地官員更有權勢,不過也先平也許今年流年不利,遇到了漢軍突襲高麗。
後來這二人來往密切,洪水本有六大寺廟,祖方為了一家獨大,便與也先平勾結起來,以各種借口將那些寺里的和尚全部驅逐出了洪水,到了後來,原本佛法興旺的洪水,居然只剩下了祖方這麼一個「高僧」。
忽然,箭雨停了下來。
得到消息趕到刑場的符海波和秦海,看到幾十個和尚盤腿坐在也先平這些人犯周圍,嘴裏不斷地念誦著佛經,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不禁勃然大怒。
「我看八成得打我們的屁股。」秦海苦笑著說道:「咱們這可把孔星的工作給搶過來了。平白少了兩艘戰船的戰鬥力,陛下要是知道了,嘿嘿……」
對高麗人品行已經有所準備的符海波,還是皺了皺眉頭:「先不急著殺,李光仁,你如果想要把命保住的話,我給你半天的時間,把洪水的官府庫藏,人口典籍詳細地交給我。如果半天之後我還看不到這些東西,我想你知道會面對什麼後果……」
「督守,督守……」符海波念了幾遍這個官職,對高乾元笑了笑:「李光仁是不再適合擔當這個職位了,高乾元,這次你立了些功勞,你就暫時乾著督守吧。」
七天不到的時間,二人徵用到的物資,讓符海波和秦海看的目瞪口呆,什麼樣的東西都有。金馬桶,女人的衣服,甚至還有小孩的玩具……
遠方的海岸若隱若現,從洪水撤退出來到現在,又過了兩天了。遠征艦隊這一次的襲擊目標放在了源平郡。一直到目前為止,遠征艦隊的襲擊行動,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而是隨時隨地,視當時情況而變化。
「我本想殺了你,不過你是和尚……」符海波表情平靜了下來,把玩著手中的佩刀,說道:「這樣吧,你既然是和尚,本帥就委託你一件事情,幫著那些死在韃子屠刀下的漢人做場法事超度。你是得道的高僧,相必不會拒絕吧?」
在洪水城外的秦海,並不指望高麗人會主動投降。他一到洪水城下,就發現在東面有一段城牆非常之的薄弱。他準備自己親率大軍正面佯攻,以數百陸戰隊精銳偷襲東面城牆。就在他把命令一一下達之後,洪水的城門忽然打開,大隊大隊的敵人從城裡蜂擁而出。
一個時辰之後,部下給他帶來的消息,讓李光仁幾乎癱坐在了椅子上。漢軍將領秦海告訴李光仁,只因高麗國王王愖附逆韃子,致使中原震怒,大漢帝國皇帝以符海波為主帥,起雄兵數萬,征討高麗。此刻兵鋒已至洪水,秦海命令李光仁立刻開城出降,否則一旦城破,滿城不留。
漢軍海軍陸戰隊的這種連弩,即在諸葛神弩的基礎上改良而成。它雖然一次只能發射三枝箭,但不管是弩還是矢,體積都變得小巧精緻,便於單人攜帶。而經過特殊訓練的陸戰隊員,隨身攜帶十個箭匣,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換上箭匣。
兩千五百名士兵的能量還是巨大的。在城上觀戰的李光仁,眼看事情不妙,急忙命令關閉城門,但在高麗士兵爭先恐後的衝擊下,洪水的城門哪裡能夠關得起來?
符海波本來也沒有殺他的意思,此時看到祖方的醜態,面色如凝霜一般說道:「原來你也知道害怕二字,這次我且放了你的性命。我這就派士兵去你廟裡,你這些年貪墨了多少錢財,都拿出來贖命吧。本來出家人四大皆空,是不該要這麼黃白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