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薦中華》第三部 北伐中原

第337章 壯舉

第三部 北伐中原

第337章 壯舉

大驚失色的丁忠連回頭一看,卻發現西門早已被蒙古人佔領,平壤的城樓到處都飄動著火把和蒙古人的吶喊之聲。
看到丁忠連出現,蒙古人對著他叫道:「丁萬戶,我家元帥為你帶來了一些人,請你看一下。」
此時城樓下的伯顏得意非凡,他也沒有想到在大都的大汗,居然會派人用快馬把丁忠連的家人全部送來高麗。這一來丁忠連看到這樣的情景,非乖乖地獻出城池投降不可。他抬頭向城樓上看去,見丁忠連在幾名叛軍士兵的攙扶下,巍巍顫顫地出現,他大笑著說道:
匯合了庄劍手下的五百士兵,近三千人的隊伍悄悄地穿過蒙古人的軍營。就在他們才剛剛離開的時候,忽然四周圍號角大作,一片火把閃動,無數蒙古士兵吶喊著沖了出來。接著在庄劍他們穿過的西門軍營方向,方才還在熟睡中的蒙古士兵,一齊躍了出來,手裡持著刀槍,殺氣騰騰地向著這些漢軍逼近。
「父親,你是我們的好榜樣!」丁忠連的兩個兒子,齊聲說道,接著也學著爺爺的榜樣,同時撞到韃子的刀口之上。
城樓上謝庭南等人大驚,急忙扶起元帥,見一旁郝文謙已經是淚流滿面,追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郝文謙垂淚告訴他們,城下的那些囚犯,全是丁忠連丁大元帥的家人。
幾員起事將領大喜之下,急忙追問元帥如何得知。丁忠連將冒死來到城中的崔甲申拉到了他們身邊,讓他對部下詳細述說。
其實這路人馬哪裡是什麼援軍,正是大漢皇帝王競堯的義弟,漢軍翼威將軍庄劍率領的五百名漢軍士兵。
「丁將軍?」那少年將軍看到丁忠連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在下大漢帝國皇帝麾下,漢軍翼威將軍庄劍,歡迎將軍反正。」
過了會,幾個蒙古人騎著戰馬來到平壤城下,只點名要丁忠連出來相見。等起事士兵告知丁忠連后,正在部署著晚上突圍事宜的丁忠連一聽,心知其中必定有異,急忙帶著部下來到城樓。
丁鄭氏回頭看了下,接著又回過頭來,說道:「我記得我才嫁給你的時候,心裏一直把你當成大英雄,大豪傑,看著你和韃子拚命,心中對你好生敬佩,想著能嫁給你這樣的人,也算不辜負了自己……」
伯顏看去,是丁忠連的妻子丁鄭氏,他想了下,就算放她去城下,諒她一個女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於是慢慢點了點頭。
「元帥!」城樓上齊刷刷跪倒了一片,郝文謙泣不成聲地說道:「將我們全部交出去吧。我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庄劍微微笑了一下,這是自己母親在臨死前留給自己唯一的紀念品了,現在居然為了送封信,就這麼給了高麗棒子……
崔甲申看著這些軍人,有些畏懼地說道:「那個叫庄劍的漢人說了,再讓你們明天堅持一天,等到了明夜子時,準時打開城門,帶著高麗國王和王后,迅速從西門方向撤離平壤城,他會為你們打開一條通道……」
這一天的伯顏,也彷彿被漢人普通百姓的勇敢所震驚,而他同時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許平壤城裡的漢人士兵怒火已經到達了頂點,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攻城,只會增加傷亡,無疑是最不明智地選擇。因此伯顏下達了全軍休整,明日一清早再行攻擊的命令。
月亮漸漸升上了半空,庄劍抬頭看了一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是時候了……
她深情地看了一眼丁忠連,慢慢地說道:「下輩子,我還當你丁家的媳婦!」
……
黑夜的平壤,已經陷入到了一片寂靜之中,庄劍走出軍營,看著遠處模糊不清的平壤城牆,咬了咬牙,叫過了那個高麗嚮導。獵戶出身的崔甲申,在他耳朵邊低低囑咐了幾句。崔甲申先是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不聽地搖頭。可是當庄劍將一串純金打造的手鐲放到他手裡的時候,崔甲申眼睛里露出了貪婪興奮的光芒。猶豫了好久,終於用力點了點頭。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一頭向著城牆撞去,然後慢慢倒下。磚牆上的那一抹血跡,像是真綻放出最美麗血花……
伯顏咬牙切齒,怒不可遏,這些漢人竟然絲毫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視死如歸。眼看著自己的計劃全部落空,不由得惡向膽邊生,狂怒地大叫道「殺了,殺了,全部都給我殺了!」
說著手向後一揮,接著幾十匹戰馬從蒙古軍慢慢踱出,每匹馬上就五花大綁著一到兩名人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城樓上丁忠連只一看,「哎呀」叫了一聲,兩眼一給,當場就昏了過去。城下的蒙古人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也不心急,只在城下耐心等著。
看著跪倒在地上的部下,丁忠連心中一片慘然。那些人裏面,有他蒼老的父母,有他數年沒有見面的妻兒,還有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孫子……他真的現在就打開城門,衝到蒙古人面前,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取家人,可眼前這些起事的士兵怎麼辦?
「只要能殺韃子的,不管他什麼時候棄暗投明,漢軍都一樣歡迎。」庄劍笑了下,看到大隊人馬從城中走出,說道:「前面的崗哨已經全部是我們的人,請將軍帶著部下跟我走。現在韃子全營俱在睡夢之中,正是我們逃脫的大好機會。」
「太好了,你們知道現在西門外把守的軍隊是誰?是漢軍,是大漢朝廷的軍隊!」一見他們進來,掩飾不住滿臉興奮地說道。
「我嫁給你的時候記得才十六歲,一晃快三十年過去了。」丁鄭氏像是看出了丈夫的表情,面上露出微笑說道:「三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三十年。現在你看看,你的兒女們都長大了,你也有孫子了。你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孫子吧,我們正等著你給他取名字呢,可左等右等,就是見不到你回來。我們想你,天天都在想你……難道你忘了自己還有這個家嗎……有的時候在夢裡,我也常常都會想到你,生怕你在外面吃不好,住不慣,每次夜晚醒來,我總覺得一顆心亂跳……」
被從馬上放下的丁鄭氏,對伯顏說道:「大元帥放心,我一定會讓我夫君回心轉意的。」
「可是,後來你投降了韃子,還把我們都接到了大都,說要從此後讓我們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可你不知道,我不希罕,我一點也不希罕。你還記得嗎,有一年忽必烈批准我回鄉探望,還專門為我準備了一大批的金銀財寶,讓我回去後分發給鄉里的人。回來后你見我悶悶不樂,你問我什麼事情,那次我沒有說,現在我告訴你。當我回去后,就連幾歲的孩子,也在村口大罵我是漢奸的老婆,說村子里不歡迎我這樣的人。他們把我給他們的東西,當著我的面扔到了茅坑裡。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漢奸,我心裏一直在大聲地告訴自己,曾經的大英雄,大豪傑,現在成為了一個人人都不恥的漢奸。你問問公公、婆婆,我們為什麼不敢回到家鄉去看,為什麼!因為他們害怕,真的害怕!」
只轉眼間,幾十人齊齊自殺身亡,以自己的性命,激勵著丁忠連抗爭到底。
忽然聽到丁忠連之父放聲大笑:「好一個節烈的婦人。丁忠連,浪子回頭金不換,老子活了這麼大年紀,早活膩味了,我去也!」
「弟兄們,操傢伙,是漢子的跟我殺出去報仇!」謝庭南怒聲喝道,第一個帶頭就要衝殺出去,那些士兵們紛紛拿起武器,跟在他的身後就要離開。
這些部下跟著他南征北戰,從來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現在眼看就有突圍的希望了,難道自己能忍心把他們親自送上不歸路?丁忠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中一片茫然失措。一邊是家人,一邊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
城樓下丁鄭氏的話,又清晰地傳到城樓上每個起事士兵的耳中:
忽然,謝庭南「蹌踉」一聲抽出寶劍,一把架在了崔甲申的脖子上,厲聲說道:「你是蒙古人派進來的姦細,難道當我不知道嗎?」
忽然,庄劍笑了起來:「伯顏,你以為我當真看不穿你的想法?我既然敢這麼做了,自然有脫身之策,看你攔我得住不。全軍。突圍!」
「元帥,您看您的身體,咱們的計劃是不是改期?」在元帥的大帳里,郝文謙小心地問道。
無數的火把中,騎著戰馬的伯顏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伯顏大聲笑道:「你以為可以騙得了我?自良合台一出現,我見他神色慌張,便知其中必然有異。糧草乃三軍命之根本,我蒙古大軍催糧,又什麼時候用過高麗人了?今我若不將計就計,又怎能將你們騙出城來?」
說著將脖子朝身邊鋒利的刀口一撞,跌落馬下,一縷忠魂隨著丁鄭氏而去……
她一步步走到城下,對著城上叫道:「夫君,你看看我是誰!」
以區區五百士兵,要想救助平壤,無異於是自尋死路,庄劍決定利用良合台,冒險混入蒙古軍中,而後再行尋找機會。但他的這一方案危險極大,只要良合台稍有異心,自己和這五百名部下未免便不能再生還回國。但平壤的危急局勢,已經讓庄劍顧不上許多,不想一試之下居然得到伯顏信任。
「全部都給我站住!」丁忠連忽然一聲暴喝,等那些部下驚愕地停住腳步,丁忠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道:「大家,準備好晚上的突圍。」
丁忠連聽著聽著,雙膝慢慢跪了下來,對著他的妻子跪了下來。他總以為自己帶給了家人富裕和用不盡的財富,卻從來也沒有想到過,他們因為自己而受到了如此大的屈辱。
庄劍對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上來兩名漢軍士兵,在忽都魯揭里迷失的頸部重重一擊,忽都魯揭里迷失這才老實下來,昏迷了過去。那王愖眼中流露出害怕,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這自己將完全合作。
利用自己防衛西城的優勢,庄劍讓良合台支開了站崗的蒙古哨兵,全部換上了漢軍。而後,帶著攀登工具的崔甲申,迅速接近了城腳。獵戶出身的他,爬慣了懸崖峭壁,身手甚是敏捷,不一會兒就慢慢爬上了城樓。很快,庄劍遠遠地看到,城樓上幾名站崗的新附軍士兵,將他拉了上來,然後五花大綁地押送了下去。庄劍這時候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庄劍卻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他居然在馬上伸了個懶腰,這才對著伯顏說道:「看不出來,你這個蒙古將領倒還是麻聰明的嘛,居然一眼就看破了我的計謀。」
一直到了中午的時候,蒙古軍營里忽然像是有些熱鬧起來,並且還不斷傳來了蒙古士兵的嬉鬧之聲,偶爾還有幾聲孩子的哭聲,隨風傳送到平壤城的城樓上。
那些同樣目睹了這一切的起事將士,誰也沒有來勸慰丁忠連的,他們握著武器的手微微顫抖,身子微微顫抖,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殺人的話,只怕城下的士兵已被他們殺了幾千次。
平壤城裡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一切,哪怕是再足智多謀的將領也是無法預料的。本來準備突襲平壤的庄劍,這時的任務反而成為了要接應出城裡的起事隊伍,這樣的變化未免太突然了些。對於能夠成功,庄劍心裏並沒有太大的底。在西門這的軍營里,駐紮著大約幾百名蒙古士兵,而上千人的行動,肯定會驚動到他們。一旦得到消息的伯顏,率大軍在第一時間趕到,將他們包圍,那些這些人將很難突圍。庄劍的膽子就算再大,但這是關係到幾千人生命的大事,他的手心裏也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過了會,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從地上扶起了這些部下:「命,這都是命……」他慘然笑了下:「我不會出賣弟兄們的,這樣也好,就讓我的家人和我一起到陰間相會吧……」
「站起來,丁忠連,你給我站起來!」丁鄭氏忽然厲聲說道:「你是個男人的話,就別跪著,別讓韃子看不起我們漢人中的好男兒!」
說完,他慢慢地向城下走去,沒有走上幾步,身形一晃,整個人就栽倒到了地上……
好心進來送信的崔甲申,哪想到這將軍會來這麼一出,一驚之下,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完了,我軍休矣。」郝文謙哀嘆一聲。若是繼續堅持在城中,雖然在得不到援軍的情況下,早晚都會城破,但好歹還能多堅持上一會。可此時四面都是蒙古人,生路已被斷。自己這方只有三千人不到的力量,面前近兩萬的蒙古韃子,哪裡還能沖得出去?
當丁鄭氏說出最後那一段話的時候,丁忠連已經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事了。當丁鄭氏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讓人害怕的笑意,嘴裏喃喃地說道:「死得好,死得好,要有下輩子,我還娶你當我的老婆……」
「元帥……」一片哭聲之中,丁忠連木然地走到城樓,痴痴地看著城下的那些家人,兩行熱淚再也止不住地從他的眼中流出。他現在恨不得跳下城去,哪怕死了也比親眼看到自親人與自己生離死別的好……
看到部下想要爭辯,丁忠連擺擺手說道:「不要再爭論了,我是全軍元帥,這險理當由我來冒。要是我出了什麼事,文謙為城中主帥,庭南為副帥。能堅持多少時候,就堅持多少時候……」
伯顏神色一變,他倒的確是愛惜面前這漢人將領,一心想把他收歸己用,但現在看來這人是鐵石心腸,只怕難以勸動,他手慢慢抬起,只待發出最後攻擊的命令。
而這時在西門的庄劍,也知道了這件慘事。他心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些漢人百姓都是好樣的。丁忠連也用他的舉動證明了他起事的決心,只是,其實從丁忠連投降韃子的那一天開始,這樣的悲劇已經註定早晚都會上演。
這人世間的慘劇就發生在自己的面前,丁忠連如同一柄石頭做成的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筆直地站在那裡。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任憑嘴中的鮮血不斷噴出……
但是伯顏的信任並不代表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如何能成功的和平壤城中的起事士兵聯絡上,如何能把他們搭救出來,這才是庄劍所要考慮的。甚至庄劍開始想著,能否逼退伯顏的軍隊,將平壤控制在自己手裡。但就目前的情況而看,這一想法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謝庭南聽得面色如土,好半晌「撲通」一聲對丁忠連跪下,連連磕頭,泣淚道:「元帥,是謝庭南對不起你,是謝庭南害苦了你……」
丁忠連向城下看去,登時心如刀絞,這是他的結髮妻子。他們夫妻大概有近三年沒有相見了吧,妻子的鬢角和他一樣,都有些斑白了。他張張口想對他說話,卻發現自己喉頭哽咽,什麼話也說出來。
伯顏絲毫也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騎在馬上笑道:「你不要拿話語激我,我給你一個時辰,若你再不出來投降,那我只能將你全家殺盡斬絕,記得,只有一個時辰!」
伯顏知道良合台乃是蒙古軍中一名猛將,又見他帶來的五百士兵,雖然都是些高麗人,但人人看起來都彪悍精鍊,雖然人數不多,但正感人手緊缺的伯顏心中大喜,便讓良合台帶著這彪人馬前去西門方向監視城中叛軍動向。
……
兩千多名起事士兵整齊地站在元帥的大帳之外,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從大帳里走出來的丁忠連,想到了日間發生的慘劇,這些士兵無法想像,元帥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意志支撐到現在的?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個叫庄劍的年輕人,丁忠連再無半分懷疑其中有詐,他對身邊親兵做了個手勢,待親兵轉回城去后,說道:「慚愧,丁忠連這麼多年來為虎作倀,心中愧疚,只願皇帝陛下不要嫌棄我們這些人才好。」
但是,事情的進展卻遠遠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就在第二天清晨,起事士兵重新登上城口城樓,準備抵擋韃子再一次進攻的時候,他們卻發現,那些蒙古士兵並沒有準備進攻的意思,而是騎著馬來回巡梭,並不時地向後面張望幾眼,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一夾戰馬,帶著一百名士兵迅速地來到了西門。當城門打開之後,出去沒有多少路,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年輕得讓人羡慕的將軍,橫槍立馬,站在城外好像等待了很久。
這良合台告訴伯顏,監國源唐古正在光烈城下奮戰,只因糧草緊缺,派他回來督催糧草,不想快到平壤城下之時,卻聽聞新附軍變亂。看到伯顏大軍正在攻城,良合台便領軍前來相助。
丁忠連咬著嘴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是宋軍中的一名低級將領,在和韃子的作戰中,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勞。可是後來他自己的部隊被打敗了,他也成為了一名俘虜,本來他想著自殺殉國的,可偏偏在戰場上目睹了他的英勇的源唐古,派人連番不停地勸說他為蒙古人效力。
幾員將領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元帥,艱難地點了點頭……
一隊隊的起事士兵從庄劍的面前經過,在他們的中間,被幾名士兵架著的,是被緊緊綁著,嘴被嚴嚴實實堵著的高麗國王王愖和他的王后忽都魯揭里迷失。那忽都魯揭里迷失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肯老實,兀自在那拚命掙扎。
「弟兄們,丁忠連這就帶著人出去探路,你們一切服從郝文謙大人和謝庭南大人的命令。」丁忠連跨上了戰馬,對他的手下抱了抱拳:「如果丁忠連這次不能回來,咱們下輩子再在一起殺韃子,再也不做這個狗漢奸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丁忠連點了點頭:「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否則平壤早晚都會被打破,兄弟們遲早會死在這裏。與其在這等死,不如冒險試上一試。這樣,咱們分成兩路,我帶著一百名士兵先行出城,文謙,你和庭南在城中看著動靜,如果一切安全,你們押著高麗國王和王后,迅速跟隨出來。萬一這是韃子的騙局,你們立刻關閉城門,千萬不可管到我們的安危!」
丁忠連揮揮手,兩名親兵將崔甲申帶了出去。謝庭南收劍歸鞘,說道:「元帥,提防其中有詐,哪有這麼巧的,蒙古人正好圍城,漢軍就那麼巧正好來到?」
伯顏看得大將失色,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漢人女子竟然烈性到了這個地步。本來眼看著就有勸動丁忠連的希望,想不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伯顏心裏也不禁佩服起丁鄭氏來,可他不敢忘記自己身上的職責,急忙讓手下看住丁家其餘之人。
就在平壤城中浴血苦戰,互相僵持不下的時候,伯顏軍中卻來了支五百多人的援軍。領頭的蒙古將領伯顏倒也認識,是源唐古手下愛將,達魯花赤之一良合台。
城樓上,丁忠連任由自己的眼淚隨風飛舞。城樓下,伯顏不禁笑了出來,女人畢竟都是怕死的,被她這麼一說,就算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軟。
「伯顏,你算是什麼英雄好漢,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於我。」丁忠連鬚髮張揚,怒罵道:「有本事咱們在戰場上一決高低,丁忠連是死是活絕無怨言,可你如此,我丁忠連將來做了鬼也不放過你!」
庄劍本來就是為了偷襲平壤,要將高麗攪得天下大亂而來,得知此時平壤唾手可得,不禁大喜。一面派人通知何淼迅速向自己靠攏,一面帶著部下以強行軍的方式向平壤方向急進。當就快到達平壤之時,卻發現蒙古人的大軍正在猛烈攻擊。
深夜的時候,在平壤城中,謝庭南、郝文謙這些起事將領被元帥丁忠連緊急叫到了軍營之中,走進元帥的大帳,他們發現丁忠連的臉上充滿了喜色。
「然後我就像丁忠連將軍一樣,被你全家殺死?」庄劍似笑非笑地說道:「伯顏,我還沒有蠢到這般地步,漢軍中可沒有投降的將領。」
整整半年的時間,不管他如何倔強,如何辱罵源唐古派來的人,源唐古始終不以為意。相反還隔上幾天,就叫上許多人陪他喝酒。哪怕自己當著蒙古人的面,把酒桌全部掀翻,源唐古也依舊微笑著讓人換上一桌新的酒菜,一直到他再也不掀為止。
原來自從定下奇襲平壤之計后,庄劍帶著部下專抄小路,向平壤方向悄悄前進。當離平壤還有近百里路程的時候,在前面探路的小隊,意外地抓獲了兩個從平壤出來的新附軍士兵。詳細追問之下,這才知道平壤城中發生的重大變故。而那兩名士兵當得知面前的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漢軍之後,竟然忍不住嗚咽著哭了出來。只管懇求庄劍儘早接應起事兄弟。
醒轉過來的丁忠連搖了搖頭,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按照原定計劃行動,弟兄們都準備好沒有?」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丁忠連從床上爬了起來,穿戴好了盔甲,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說道:「決定兄弟們命運的時候開始了,大家都盡心儘力做事吧,這次是為了咱們自己!」
伯顏將戰馬催動,向前走了兩步,笑道:「你小小年紀,居然能想出這樣計謀,也算很不容易了,我蒙古軍中還沒有你這樣的少年英雄。你看看周圍,還能跑得出去嗎?我愛惜你年幼又有計謀,不如乖乖下馬投降,我不但饒你一死,還保你榮華富貴,如何?」
漸漸的,他被源唐古感動了,覺得跟著這樣的主人,也算不枉費了自己的一身本事。終於,他放棄了自己的必死之志,加入到了源唐古麾下。隨著他在蒙古軍中的官職越來越大,也已經逐漸忘記了自己的漢人身份,一直到了這次兵變為止……
「丁萬戶,大汗見你一個人在高麗,怕你寂寞,所以將你的家人全部都請了來。你全家四十五口,今日一個不少,全部都在此。丁萬戶,要不要下來與他們相見?」
正好丁忠連從昏迷中悠悠醒來,聽到了謝庭南的這番話,虛弱地說道:「天意,天意,從起事一開始我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又怎能怪得了你?只是沒有想到,那韃子卑鄙如此,竟把他們全部押來這裏……扶我去城樓,我要看看我的家人,我要再看他們一眼……」
見丁忠連扶著城牆站起,丁鄭氏語氣重新轉回溫婉:「當我們被韃子抓起,知道了你做的事情后,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開心,那個大英雄、大豪傑又回來了,這才是我的丈夫。我也怕死,可這麼死了,值得。丁忠連,別向韃子投降,別還不如我這個老娘們,別讓我看不起你。要死,也要像個爺們一樣的去死。家鄉的父老鄉親,不再會看不起我們丁家的人……」
這時,在城下,被綁在馬上的一個中年婦人忽然說道:「大元帥,求你把我放了。我的夫君最聽我的話了,我去城下勸勸他,或許有用的。」
屠刀一起舉起,瞬間剩下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就連丁忠連那個才出生沒有多久,丁忠連甚至還沒有見過一面的孫子,也沒有能夠倖免。被伯顏親自抓著,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頓時,一條才降落到這個世上的生命,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