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一部 澎湖風雲

第九十七章 俸祿

第一部 澎湖風雲

第九十七章 俸祿

尚海豐為他們換了幾匹好馬,又送上了三隻大金元寶,說是當成路上花費使用。丁雲毅想著反正這些人的銀子來路只怕也不幹凈,自己無需和他們客氣,當下收了起來。
可明朝官員為何總是哭窮呢?
丁雲毅啞口無言,看來自己是在班門弄斧了。
臨行那天,尚海豐、顧秉玉親自帶著杭州官員相送,場面浩大。知道的是在送個把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送什麼朝廷高官。
「洪武帝那會官員俸祿低了一些。」丁雲毅順口說道:「這也使得那些官員不得不靠貪污吧?」
當把這個疑問提出,秦雲又嘆了口氣:「其實官員的俸祿原本不低,說來說去,而是在於這些官員的老婆小妾孩子一大堆,這才造成俸祿用度困難。」
「低?」秦雲瞪大眼睛,似乎覺得丁雲毅的話不可思議:「按照洪武皇帝制定的『醒貪簡要錄』來看,這裏面詳細記載了洪武帝制定官吏俸祿標準。以七品縣令的俸祿標準而論,年俸大米九十石,聽起來是低了,但按照『醒貪簡要錄』的演算法,需要七十多畝地、五個農民專門為之生產,光是挑那些稻禾就需要走一千多里地。這九十石大米,雖然算不上極度富裕,至少也應該處在富裕水平。洪武帝制定的根本就是重祿了!」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王承恩早就知道靠這些官員休想取得任何線索,不過是利用他們來迷惑敵人而已,真正的調查者錦衣衛早就已經秘密進入杭州。
丁雲毅再三安慰保證,這才讓尚海豐等人半信半疑,勉強答應。
要想解決這一問題,非是換個朝代就能夠辦到的。
說到這,丁雲毅已經大致明白了。
這些人往常刀頭舔血,日日奔波,忽然過上這樣生活,卻是怎麼過也不舒服。
杭州知府尚海豐、同知顧秉玉,知道自己這次闖下大禍,多虧了丁雲毅出手相救,既感激著丁雲毅的恩德,又顧念著丁雲毅將來能在王承恩面前為他們說說好話,兩天來,居然每天都來問安三次,好像把丁雲毅個小小把總,當成了欽差大臣一般。
「能!」
從自己了解到的知識來看,從朱元璋開始明朝官員的俸祿就很低,這才造成了官員前赴後繼,不畏剝皮砍頭的貪污腐敗,但現在聽秦雲如此說卻根本不是如此。
「皇上原是好的,一心振作大明。」漸漸的離杭州遠了,秦雲嘆息一聲:「但下面的這些官員卻一個個都腐敗無能,貪污成風,把個好好的江山弄得如此。我大明洪武皇帝若是地下有知……哎……」
葉大海和阿湖也是一般想法。
秦雲說到這停頓了下才繼續說道:「但是,海瑞家人口多,與老百姓一家五口沒法比。海瑞在淳安的時候,除了老母、妻子之外,還有兩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加上家僕、婢女、奶媽,總共有十來口人。十來口人用這些俸祿,生活就不免有些拮据了。因此,我大明官員哭窮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俸祿低,而是因為家口龐大。海瑞的家庭已經算是非常簡單的,生活又相當簡樸,但已顯得捉襟見肘了,至於其他官員就可想而知了。」
明朝官員總說自己工資低,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在自身。
當下把自己準備離開杭州的心思和尚海豐說了,尚海豐無論如何不肯,再三挽留幾人在杭州多住一段時候。
國家支付官吏工資,並沒有理由連官員娶妾的錢都支付。自己那個時代也是如此。被查出的貪官包二奶、三奶,本來他們已經可以「工資基本不用」,之所以還要貪污,顯然也不是因為工資太低,而是相對於包二奶、三奶的大筆費用工資才顯出不夠用的。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好奇都吸引過來,只聽秦雲說道:
「以清廉聞名天下的海瑞來說。海瑞任淳安縣令一職的時候,俸祿經七折八扣,實際領到的是十二石大米、二十七兩四錢九分銀子和三百六十貫鈔。鈔很不值錢,可以忽略不計。僅以十二石大米、二十七兩四錢九分銀來算,若是放在一個尋常的五口之家,每年每戶(日常生活所需口糧為十五石到十八石左右,合銀十五到十八兩。油鹽、肉葷、菜蔬之類全年每戶支出約銀七兩,用布支出約銀三兩,燈油等等每年支出約銀三兩。這樣,全年支出為銀三十兩左右,海瑞的俸祿放到尋常人家生活應該算是不錯的了。但是……」
丁雲毅渾身帶傷,所幸都不致命,他本身的身子骨又壯實,將養了兩天便能下床活動。
「聽雨樓」一戰,丁雲毅身帶大小傷十三處,與部下葉大海、蕭易風斬殺刺客十九人,護得大宦官王承恩無恙,一戰名動天下。
忽然想起什麼,又補充了句:「海瑞七十五歲離世之時,身邊還有有兩個小妾。納一個小妾不會少於百兩銀子。這也是海瑞身居二品官員而死時沒有多少銀子的原因。」
現實如此,歷史亦然。
刺客案非但一點頭緒也都沒有,而且居然一個刺客也都未能抓到。這些杭州官員本身就已在戴罪立功,眼下再如此辦事不利,萬一丁雲毅見到王承恩,狠狠地說上一通壞話怎麼辦?那這些官員哪裡還有活命可能?
蕭易風白了他一眼:「你個狗日的解元,身上汗毛都沒有掉一根,當然能夠行動。把總,沒事,儘早走吧,那些知府同知的嘴臉,我是實在看不習慣。」
被人問前問后,日日請安,小心服侍,讓丁雲毅大不習慣。非但他是這樣,他的一干兄弟也都如此。
第一個回答的是秦雲。
「一群賤骨頭。」丁雲毅笑著對自己的弟兄們說道:「看來咱們是過不了這樣富貴生活了,王承恩已經去了蘇州,臨走時讓我們儘快去蘇州與他匯合,大家身上的傷能動不?」
丁雲毅再清楚不過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