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二部 大海之王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黃覺新

第二部 大海之王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黃覺新

黃覺新聽的也是面色凝重,眉頭緊鎖,邊上的那位管家面色卻是陰晴不定。
丁雲毅見他和管家穿得樸素,只怕也只是個小本商人,連連說自己請。黃覺新為人倒是豪爽。也沒有怎麼推辭。
見對方真心求教。丁雲毅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天啟元年十一月十八日,努爾哈赤命令和碩阿敏貝勒率兵五千執行強制搬遷令,命令鳳凰城的游擊,把鎮江、湯山、寬奠、鎮東堡、鎮西堡等地屬下的小村的堡民,都強制遷移到薩爾滸。為了強使人百姓搬遷,努爾哈赤還命令以孤山為邊界,把在那以南的房屋全部放火燒掉。當時正是隆冬時節,被強迫遷移的漢人攜妻帶子,艱難跋涉,其受苦受難之深不難想象。」
「老天爺。」皇甫雲傑趕緊把包袱合上,朝邊上看了看,生怕別人來搶似的,還好那些食客沒人注意,皇甫雲傑這才吐著舌頭道:「一頓飯一百兩金子啊,這手筆我可從來沒有見過。」
「不錯。」黃覺新聽的非常仔細,微微點頭:「在這件事情上做得有些過分,這也難怪在女真統治的土地上始終暴動不斷,無論採用什麼樣的手段,也都無法平息。」
這時看到皇甫雲傑和鄧長貴出來了,急忙把鄧長貴叫到身邊:「你趕緊讓祖總鎮封鎖城門,可疑之人一個不能放過!」
「在下黃覺新,這位是我的管家。我們是來錦州做皮毛生意的小本商人。」那中年人回道:「請教先生大名?」
自己真是該死,怎麼沒有早些想到那人是誰。白白放走了那麼一個重要人物。可也不能全怪自己,為什麼皇太極和自己在另一個時代看到的畫像,長得完全就不一樣?
說著,讓管家把一個小包袱放下,也不管丁雲毅收不收,拱拱手離開酒店。
丁雲毅知道能抓到那人希望渺茫,如果那人真的是皇太極的話,既然敢進錦州,只怕早已想好如何脫身了。
老天爺,裏面是兩錠黃澄澄的金元寶,一隻足在五十兩左右。
丁雲毅卻皺起了眉頭,好像在那思索著什麼極為困難的事情。過了會忽然問道:「你們記得他剛才說了謝什麼沒有?他說『這也難怪在女真統治的土地上始終暴動不斷,無論採用什麼樣的手段,也都無法平息』,他不是從內地來的,對這的情況不了解嗎?還有,他自始至終只說『女真』二字,從來不提『金虜』,莫非」
「願聞其詳。」黃覺新非常認真地道。
原來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到錦州,百姓們無不興高采烈,紛紛飲酒慶祝。
祖大壽答應過只要這仗能夠打勝了,便送給丁雲毅五百匹戰馬,現在到了他兌現諾言的時候了。不過祖大壽也完全不必擔心,這次大捷,繳獲到了金虜大量戰馬,完全可以滿足祖大壽的諾言。
「哦?」黃覺新似乎有些好奇:「我是從內地來的,平時總聽說過邊關的事,難道女真人真的那麼可怕嗎?」
為了獲取財物,努爾哈赤竟然組織士兵挖地三尺,這種由最高統帥組織的搶奪在中國戰爭史乃至世界戰爭史上都屬奇聞。
黃覺新頓時大奇,急忙追問為何。丁雲毅微微一笑:「女真族與漢族在髮式上有很明顯的差別,漢族蓄滿發,女真族留辮髮。努爾哈赤把漢族改變髮式、剃去頭髮作為其歸降后金的標誌,因此,他每攻佔一個漢族聚居的地方,就下令漢族剃」,剃去前半部頭髮,後半部依照女真族的習俗削髮垂辮。要知道漢族的髮式已延續了幾千年,這種髮式與漢族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觀念結合起來,構成了漢族的民族尊嚴和民族氣節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漢族十分珍視自己的頭髮。遼民曾說『我等死生不足顧,一番剃頭便作撻子,他日官軍指明軍不辨真假而剿滅,死當為冤鬼。」
努爾哈赤送給廣寧都堂的文書說:「要停止修城,令兵丁探掘廣寧城內外的掩埋的窖藏。如果得銀二三百兩,都給掘得的人;如果得千兩萬兩,給掘得的人一半。如果多得緞子、蟒緞,交出一部分上等品,其他的東西都給掘得的人。如果獲得糧食,獲得的人可以賣。」
「啊,是啊。」黃覺新看起來的樣子似乎戀戀不捨:「原本還想和將軍繼續長談,但有要事在身,實在不能久留。將軍,我仰慕將軍,這些東西還請將軍收下,等我走後打開再看。」
「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丁雲毅嘆息一聲:「我所做的。無非就是阻擋住女真人,使我漢人土地不再受到劫掠燒殺。」
鄧長貴不敢怠慢,立刻去辦。
自從錦州保衛戰失敗后,錦州遭到了很大的破壞,不過經過三四年的時間,這座城市又重新頑強的恢復了生機。
「謬讚。謬讚。」丁雲毅笑了下。
皇甫雲傑心裏直犯嘀咕,這倒好,請客的成了被請的。真不愧是做買賣的,這把算盤打的倒是精明。
他嘴裏喃喃念著那人名字:「黃覺新,黃覺新愛新覺羅?黃皇太極?」
祖大壽和吳三桂都在忙戰後工作,而趁著這個機會,丁雲毅也去了趟錦州,看一看這座歷史名城。
鄧長貴越說越是憤怒。
丁雲毅見這兩人都是四十歲上下樣子,穿著樸素,不太像是有錢人,上去拱了拱手:「打擾了。」
如果這個時代有架照相機的話,能夠把皇太極的最真實模樣照下來就好了。
黃覺新聽著微微點頭,鄧長貴久在邊關,最是清楚,在邊上介面道:「何止這些?天啟二年正月二十四日,努爾哈赤率軍進駐廣寧,他在佔領廣寧不過十天之後,在二月初四下達給都堂的文書中,又給遼河以西的廣寧九衛的漢人百姓製造了一場人為的苦難,下令把這九衛的老百姓瞎折騰到遼河以東,規定錦州二衛遷到遼東,右屯衛遷到金州、復州,義州的一衛遷到蓋州,義州的另一衛遷到威寧營,廣寧的一衛遷到奉集堡,廣寧的其他三衛遷到瀋陽。這次遷移也是在嚴寒的冬季強制進行的。金虜遷徙漢民帶有極大的強制性和突發性,努爾哈赤頭一天下達遷移令,后金軍第二天就驅趕漢民上路;遼民不願意遷移,后金軍就放火燒房子,就兵刃加頸,大肆屠殺,以強制遼東漢民遷徙。天啟元年十一月,后金軍就把孤山以南的房屋全部放火燒掉,你呆在原處不遷徙也無處存身;天啟二年二月,大貝勒代善發怒,把留在後面不想投降的三千漢人全都殺了,並且揚言如果不快去指定的地方,也那樣殺掉。那些被遷徙的人,到了指定的陌生地方,無房無糧無田,后金都堂對於這些三無的遷移的漢民安置的原則是大戶合於大家,小戶合於小家,房合住,糧合吃,田合耕,這就全部剝奪了被遷徙人口的土地,總之一句話,努爾哈赤通過強行移民把一部分漢民淪落為金虜的農奴」
和皇甫雲傑,以及當嚮導的鄧長貴在城裡轉了半天,肚子有些餓了,隨便找了個酒樓想要吃飯,卻發現裏面居然早就滿了。
鄧長貴灌下了口酒,神色間更顯憤怒:「何止如此?方才丁將軍也說了,金虜每到一地。便是燒殺劫掠。努爾哈赤對遼東漢區的征服,總是伴隨著燒、殺、搶、掠,后金軍每到一地,大肆殺人,放火燒毀房屋,搶掠漢區的官、私財物,殘酷野蠻。開原、鐵嶺乃是遼東重鎮。萬曆四十七年,后金軍六月攻陷開原,七月攻佔鐵嶺。在這兩個城市中大肆屠殺漢民,瘋狂掠奪財物,他們在開原殺掠軍民數萬人。為了向後金運送這些戰利晶,努爾哈赤調動后金和當時開原的運輸能力,運輸了五六天,還是運輸不完,后金軍對開原的搶掠之慘可想而知了。他們在殘酷地搶掠了開原城后,返回時,又放火燒了房屋、衙門、樓、台,在開原再也沒什麼可搶掠的情況下,他們放火把開原燒成廢墟。開原城中的百姓對努爾哈赤的殘忍有著很清醒的認識,他們寧可選擇死亡。也不作后金的順民」
邊上管家悄悄地道:「老爺,時間不早了,您還有事。」
「在下丁雲毅,這兩位是我的同伴。」
黃覺新給丁雲毅和皇甫雲傑、鄧長貴倒了酒,嘴裏交口讚歎不停:「我才到錦州,便聽到了大凌河大捷的消息,又聽聞出了兩個少年英雄,一個叫吳三桂,還有一個便是你丁將軍,心中讚歎,恨不得能親眼一見才甘心,想不到卻天遂人願了。」
「不客氣。」左面那個頗有氣度的中年人微笑道:「有緣千里相逢,請坐。」
皇甫雲傑和鄧長貴聽傻了,鄧長貴不太相信地道;「不會吧,皇太極乃是虜酋,怎麼有可能到這裏來?」
「哼,不就是想賴帳嗎,不定留下了什麼破爛東西。」皇甫雲傑嘴裏嘀咕,順手把包袱打開,這一打開,眼睛頓時直了。
朝黃覺新看了眼又說道:「努爾哈赤污辱遼東漢族的尊嚴,妄圖以強制推行女真族的髮式為手段來達到同化漢族的目的,在這一點上,他不如完顏金的始祖阿骨打開明。就算女真征服再多的地方,剃髮和反剃髮的鬥爭也必然不會停息,所以我說他不如他的祖先。」
黃覺新大吃一驚:「莫非是大凌河大破后金軍,九進九出,若天神一般的丁雲毅?」
丁雲毅猛然站起,衝出店外,但人海茫茫,還到哪裡去找?
黃覺新隨即道:「那后金的領兵大將多鐸,也不過是個無能之輩,將軍真該取下他的首級,號令天下,那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功勞。」
想來是那些女真人為了滿足自己面子,這才故意把皇太極畫得如此高大神武的吧。
鄧長貴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這哪裡是什麼小本經營商人,簡直就是巨富!
小二有些為難,眼睛在酒樓里轉了會,發現一個臨窗的位置上只坐著兩個客人,於是便走上去和他們商量了一會,又回來和丁雲毅商量,那兩個客人已經同意大家擠一下了。
天啟元年三月,后金軍攻佔了遼陽之後,又把屠殺和掠奪帶到了遼陽。八旗軍攻佔遼陽后,后金軍竟然派出一名將領坐在西門,見「遼人狀貌可疑者」。即「點而殺之」,后金的官員們簡直是草菅人。
丁雲毅忽然低呼一聲:「黃覺新,不好,那人有可能是皇太極!」
二次大凌河之戰的勝利,讓丁雲毅一下成為了邊關明軍中無人不知的人物。
在正式放搶之前,努爾哈赤下令,規定大家富戶只許留下衣服九件,中等人家准許留下衣服五件,下等人家准許留下衣服三件。其他的財物一律交出,這一命令使遼陽漢人家家破產,室室皆空。后金把以這種方式強搶的衣服聚集在遼陽的教軍場上,供給女真和蒙古的貴族們取拾享用。而後金軍對廣寧的搶奪尤其瘋狂,他們不僅對地表上的東西進行搶掠,而且挖地三尺,把廣寧居民埋于地下的東西搶走。
「哎呀,真的是你。」黃覺新又驚又喜,叫來小二。只說丁雲毅今天吃的全都算到他的賬上。
丁雲毅叫了酒菜,朝對面的兩人打量了下:「不敢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就算不是皇太極,也必然是和皇太極有密切關係的人!」
「其實,在我看來努爾哈赤也是個沒有本事的人。」丁雲毅忽然說道。
可惜這些都是幻想,丁雲毅心裏悻悻然地想道
丁雲毅冷笑一聲:「燒殺劫掠,無所惡而不為,又豈止是可怕二字?」
丁雲毅和吳三桂的事迹差不多大半個錦州都知道,丁雲毅客氣地道:「不過僥倖而已。」
「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黃覺新連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