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張溥的怒氣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張溥的怒氣

「張溥?張溥是誰?」
張溥雖然是大才子,士子領袖,但到底還是犯了讀書人的通病——天真!
邵綠春想都不想開口便道:「我是從台灣來的,我們那的人過去都不讀書,可丁大人卻為我們聘請先生,教我們讀書識字,還時常感嘆,如果我們中能出了有張西銘一半才華的人,那他的努力就沒有白費了。後來我們問起誰是張西銘,他便告訴了我們他叫張溥,號西銘。我們大家在心裏,總以西銘先生為自己的榜樣。」
丁雲毅笑著請張溥用了早餐,請張溥到泉州城裡去遊玩一番。張溥興緻勃勃,跟著丁雲毅一起出了客棧。
休息了一個晚上,一大早丁雲毅便等候在了張溥門口。
「是,我代台灣百姓謝謝先生贈玉之恩。」
「也是,張撫帥非但巡撫福建,而且是天下士子領袖。那丁雲毅不過一武人爾,不值得什麼,喝酒,喝酒。」
這時邊上又有一桌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忽然大聲道:「台灣副將丁雲毅忠心報國,誓死抗賊,擊退泰西諸國,台灣百姓無不感激淋涕,和張肯堂又有什麼關係?」
「你胡說。」邵綠春立刻就不樂意了。
說了會話,邊上一桌客人的對話引起了張溥注意,原來是和丁雲毅有關。
「應當,應當。」張溥連聲應著,想了下,從腰上解下一塊玉遞給了邵綠春:「邵姑娘,我也敬佩你們丁大人,我出不了什麼力,這塊玉你可拿去賣了,為丁大人建造長生牌位去吧。」
段三兒一一應了下來:「大人,我都在心上了,大人和夫人早些休息吧。」
那一桌客人的對話,果然激起了張溥心中怒氣。只是當著丁雲毅的面不好發作而已。
「段三!」
張溥連連點頭,只覺得這個小姑娘年紀雖小,見識卻大是不凡。
一回到自己房間,先讓段三兒把門關上,然後面色凝重:「段三,這次派你跟在張溥身邊,心中是否有些不甘心?」
說著朝那個仗義出言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請教姑娘姓名?」
張溥又哼了一聲:「上樑不正下樑歪,若不是有些人整天說自己如何如何,下面這些人又豈會如此?丁副鎮,你總是太為別人著想,太輕易的去相信人了。」
張溥卻斷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心裏早把丁雲毅引為知己,看做了尊重讀書人的典範,對丁雲毅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懷疑。
小姑娘卻依舊不依不饒:「張西銘先生和丁雲毅大人,一文一武,乃是我朝廷棟樑之才,張肯堂與其相比,不過螢火而比皓月。」
「我們準備給丁大人建長生牌位呢。」邵綠春介面道。
「雲毅說的是誰,西銘先生心中有數便是……」丁雲毅沉聲道:「我大明朝誰都可以出事,但卻只有先生不可以。先生若是有任何閃失,我大明朝便折一參天棟樑!」
丁雲毅要的正是這個。費盡周折,要的也是張溥這一句話。
丁雲毅唯唯諾諾,心中好笑。
見他夫妻二人如此說了,張溥只能點頭答應。
丁雲毅又不放心的交代道:「先生千萬不可大意,段三兒一刻不能離身,凡外出訪友、議事,皆要把段三兒帶在身邊,吃的、喝的,都要先由段三兒驗過才可。先生,雲毅這麼說雖然有些霸道,但云毅卻一心是為先生考慮。」
「先生看來是小事,但在別人眼裡卻是怨毒啊。」丁雲毅嘆息一聲:「那人眥睚必報。先生欲按自己意思,使其為朝廷盡忠,可那人卻不肯聽那,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總之一切小心謹慎百利而無一害。」
「啊,好名字,好名字。」張溥微微點頭:「不知姑娘如何知道張西銘這個人的那?」
張溥一聲嘆息:「古往今來愛才重賢者,怕沒有能超過副鎮的了。不要說我張溥生平首見,就算全天下的讀書人又有幾個能見過副鎮這樣的人?」
原來,張溥少年得志。鋒芒畢露,不但對周延儒這個老師的某些行為看不上眼,而且經常要他按照復社的意思做事,因此周延儒對這個學生恨之入骨,只是為了利用才虛與委蛇。
「正是,先生在裏面休息。怕打擾到先生,因此便在門外等候。」丁雲毅微笑著道。
「混帳!」那一高一矮兩個罵張溥和丁雲毅的客人當即惱怒起來:「張撫帥的名字豈是你可以叫的!」
在那喝了一會酒,見張溥有些乏了,丁雲毅吩咐人把酒宴撤了,和鄧憐玉幾人一道起身告辭。
「這,這如何可以」張溥沒有想到丁雲毅會如此做。
丁雲毅一迭聲的說抱歉,點了幾個菜,陪著張溥喝酒聊天。
「據說在江南一帶有些名氣,也讀過幾天書。寫過幾篇文理不通的東西,當過庶吉士這樣的芝麻綠豆小官。」
那一高一矮兩個客人面色漲得通紅,欲和她爭辯,但見周圍客人都在看著,冷哼一聲:「小小姑娘懂得什麼。」
「在!」
等屋裡只剩下了夫妻二人,鄧憐玉問出心中疑惑:「夫君為何如此確信張溥會受到傷害?」
「先生不要推辭!」丁雲毅的聲音略有提高:「難道要丁雲毅徹夜跟在先生身邊,保護先生的安全嗎?」
「為何不將張溥接去台灣?」鄧憐玉忽然問了一聲。
自己如此對待張溥,本來就是在利用這個人。兩人的處世觀念相差得實在太大了,若是整天呆在一起,一定會翻臉。他要真的去了台灣,只怕看到台灣一切會指著自己鼻子罵反賊了
其實,張溥這樣的讀書人,非但遠遠不是周延儒這樣老政客的對手,和丁雲毅一比,他這方面的經驗也實在是太幼稚了。
「聽說了,只不過那丁雲毅算是什麼東西?我張撫帥門下一狗爾。若無張撫帥鼎力支持,他焉能打敗四國聯合艦隊?」
說著出去,關上房門。
邊上那桌客人說著說著,又評論起丁雲毅來,無非是說丁雲毅如何如何不堪。
張溥聽了一驚:「難道便為這麼一點小事嗎?」
「我叫邵綠春。」小姑娘開口說道。
丁雲毅沉默一下:「先生忘了洞庭山美婦的事了嗎?」
此時張溥和丁雲毅同仇敵愾,心中憤怒,大為丁雲毅叫屈,又對那福建巡撫張肯堂產生了厭惡之情。
張溥就拿了縣裡的捕單找到周延儒。也不管什麼師生之禮,把捕單朝他面前一擲,周延儒不由大怒,張溥不買他的賬:「這不過是小事一樁,您用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如果您現在不肯出山,將來恐怕會有比這更壞的事情。」這老滑頭一聽,馬上變了臉,對張溥說:「沒有您這番話,我看不到這一點……」竟然將學生也恭恭敬敬稱您了。於是就帶著那個少婦走馬上任。
等到好不容易張溥推門出來,見到外面站著的丁雲毅吃了一驚:「副鎮一早便在此了?」
看看到了中午吃飯時分,帶著張溥到了天一閣,本想要個雅間。誰想到雅間早就滿了,張溥連說隨便用些便可,不必特意要去雅間。
丁雲毅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段三,這次派你去,頂多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便可回來。你切切要得,一是保證張溥安全,二則要注意自己安全。我會再派一些人,日夜暗中保護,凡事都要小心謹慎。」
一聽對方居然稱福建馴服張肯堂是天下士子領袖,張溥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
「台灣?算了,算了。」丁雲毅連連搖頭。
鄧憐玉恍然大悟,心中愈發敬佩丈夫……丈夫非但文武全才,而且對事情居然看得如此透徹。
張溥見丁雲毅如此為自己考慮,心中感激。可又覺得奇怪:「丁副鎮為何如此確定周那人想要害我?」
張溥遊興甚濃,玩到興起。還隨口作了幾首詩,又請丁雲毅留詩紀念,丁雲毅趕緊推託在先生面前不敢獻醜。其實是他哪裡會做什麼詩?
張溥頻頻點頭。忽爾長長一聲嘆息:「丁副鎮,我與你初次相識,卻不想丁副鎮如此對待張溥,溥心裏感激莫名。我本以為副鎮既是武人,對讀書人便未必如何重視,但今日所見所聞。才知道自己想法何等無知。副鎮待張溥尚且如此,豈不讓天下士子為之折服?溥既然在福建看到了副鎮,便也不用去的別的地方了,它地之人和副鎮一比,便味同嚼蠟,這次回去之後,必然大力宣揚副鎮為人,終要使天下人都知道副鎮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些話讓張溥的面色愈發難看起來。
這話讓張溥又喜有驚。喜的是丁雲毅居然把自己看得如此之高,驚的是丁雲毅居然好像已經料定有人要害自己一般。
可丁雲毅偏偏就帶張溥坐在了大堂里,偏偏在吃飯的時候就遇到了罵丁雲毅和張溥的人,天下間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正如同之前他也認為周延儒不會害自己,自己已經把周延儒這樣的老政客掌握在股掌之間是一樣的道理。
張溥滿心歡喜:「小姑娘,張溥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聽對方如此誣衊丁雲毅,張溥忍不皺了下眉頭。再看看丁雲毅,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又忍不佩服起丁雲毅的胸襟來。
丁雲毅把段三兒叫了進來:「西銘先生,這是我的貼身侍從,為人精明仔細,請先生暫時把他帶在身邊。」
「聽說了嗎?這次台灣副將丁雲毅指揮虎賁衛艦隊大敗四國聯合艦隊。」
難道我告訴你我早知道?丁雲毅苦笑一下:「我對周延儒這個人太了解了,這個人的確有才,但心胸狹隘,對別人做的一點小事也耿耿於懷,張溥為人高傲,總想讓周延儒這個老師按照自己意思來做,周延儒哪裡肯答應?可張溥於他有恩,他明著不能動手,便只能暗裡來了。要擺脫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他除掉。」
「這兩個人實在太討厭了,打擾到了先生雅興。」丁雲毅一臉的不甘心,隨即又好言勸道:「先生不必生氣,想來這和張撫帥是沒有關係了,不過有人打著他的牌子而已。」
說完扔下飯錢便走。
「毀家救難,壯舉感天動地!」張溥神色肅穆:「我之前也曾聽說,但不太相信,豈有以一己之力活二十萬人的?沒有想到卻果然是真的,是我卑劣,不懂丁雲毅這壯舉那!」
周延儒是個貪錢又貪色的人。東洞庭山富室有一個死了丈夫的少婦,耐不寂寞,溝通外人自嫁自。那富家當然不願意。告到縣裡,娶親的害怕,不得已將少婦盛妝送給了周延儒。周延儒「一見寵悅」。當時恰值朝廷發表他重為首輔,他溺於美色,拖延著不肯進京出仕。
張溥依舊心有不甘:「這張肯堂如此喜歡自吹自擂,這天下士子領袖豈是他自己封的?我尚且不敢妄稱。這次回京,總要讓大傢伙都知道他的為人才是。」
「前兩天聽說太倉張溥到福建了。」
張溥「哈哈」笑了兩聲,愈發高興起來,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邵姑娘,我聽你口音中帶有一些山東地方的話,為何說自己是台灣的那?」
鄧憐玉也在一邊勸說:「先生,我家夫君平素從來不說這樣的話,不做這樣的事,這次如此,必然已經有了確切把握。先生安危,關乎大明存亡。」
他沒有想到以丁雲毅的勢力,既然能把有間居的後院都給包下來,在天一閣要找間雅座豈不是舉手之勞?他既然約張溥出來遊玩,又為何不提前安排好飲食之所?
「是。」段三兒老老實實地道:「不過既然是大人吩咐的,段三不敢有任何怨言。」
「這樣的人也算得有名氣?和我張撫帥相比,真正可笑。他那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在我張撫帥面前不值一提。」
「我們都是山東等地逃難到台灣的難民,丁大人變賣家產,活了我二十萬災民之命,現在我們都把自己當台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