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零一章 再用洪承疇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零一章 再用洪承疇

祖夫人憤然站起:「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妾能與夫君馬革裹屍,便是死得其所,重如泰山。大學士無須多言,夫君,送客。」
「臣以為八路大軍切不可分,要全部集中於松山。松山距錦州僅十八里,在此集結,必對女真形成巨大壓力,同時對錦州內城的將士也是個巨大鼓舞。女真之長在於騎射,扼敵之長,攻敵之短,方可勝敵。祖大壽捎通道,錦州城中糧草尚可維持半年,若要來援一定要慎重。張春張大人當初所用偏車,乃制敵之利器也。所憾天公不作美,發火器后風向迴轉,反燒了自家。戚繼光所創這種偏車,是專門對付騎兵的,臣已趕製了八千余輛,若將其橫在陣前,騎兵便無法突進,這就扼住了女真的騎;車旁的擋板,實際就是盾牌,這又扼住了他們的射,一騎一射若都被扼住的話,我們就佔了優勢。因此我們要充分發揮戰車優勢,以戰車步步緊逼,先解了錦州東面之圍,將給養送入城中,然後再尋機破敵。昔楊鎬、王化貞之敗,在於貿然進攻;寧遠、錦寧等兩次大捷在於固守,凡輕率與女真戰者,絕無勝算。因此,臣還要對將士嚴加訓練,一定要把十三萬大軍訓練成:將是強將,兵是精兵,不戰則已,戰則必勝的無敵之師。」
「是,陛下,陳大人所說四面剿敵之策,斷不可用。」
希福介面道:「夫人可否登城一視?錦州已被我三十二座大營團團圍困,更有三道深壕為天塹。就是來了援軍,也休想跨進半步,難道夫人就忍看大凌河悲劇重演?」
「平身吧,先生。」
趁祖夫人說話的功夫,希福打量了一番這位令祖大壽敬畏的女人:臉稍圓,尖下頦,兩道細眉向鬢角上微挑,一雙美麗的眼睛透著端莊和威嚴,氣質高雅,十分漂亮。希福心中驚嘆道:「有妻如此,平生足矣。」
所謂弱冠之年,是指男子到了二十歲,由父親請來一些貴賓,為其加冠,即戴上一種象徵著成人了的帽子,從此就有了治人之權。當兵服役之權,參加祭祀之權。
這可是大年初一呀,是赤縣神州迎神祈福的最講究禁忌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里發生這樣的不幸,實在是不祥之兆,整個燕京產城被不祥之兆籠罩了。一氣之下,崇禎親命刑部立下五**案,集體處死了三十六名大員,並懲處了一百二十余名相關人員。他想通過這種殺伐振作朝綱,但五**案剛剛告一段落,張獻忠和羅汝才又反了,並在羅猴山一帶大敗左良玉部。緊接著,他最心愛的妃子田妃生下的第五子,大白天的在宮中活見鬼,被嚇死了。而立之年,一無所立,反倒更加一塌糊塗。
崇禎道:「二位來得正好,錦州之圍當如何處置,朕想聽聽你們的高論。」
洪承疇道:「臣大不贊同。」
「朕今天睡過了頭,讓先生久等了。」
洪承疇一拉陳新甲的手:「陳大人,咱們一起走。」
崇禎已經領教過女真的厲害,對陳新甲一番慷慨陳詞很感興趣,但同時也覺得太容易了些,他看了洪承疇一眼,見洪承疇面目毫無表情,便立刻意識到,洪承疇對陳新甲的方案不贊同。多年來的經驗告訴他。邊將和朝臣之間的磨擦會帶來嚴重後果,熊廷弼的失利在很大程度來自於朝臣的掣肘。他注視著洪承疇:「此人沉穩老練,屢敗流賊,陳新甲雖有治軍之才,但不如洪承疇身經百戰。」他不能讓洪承疇當著陳新甲的面表態。以免二人間產生隔閡,決定單獨召見洪承疇:「陳愛卿,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此事還應抓緊籌措,至於戰守方略。朕再斟酌之,你們退下吧。」
祖大壽見狀:「是降是戰。容吾再商量,請大學士先回。」
「為何?」
祖夫人接過來草草看了一遍:「祖可法吾養子也,今認賊作父,已被夫君逐出宗室。大凌河降將,乃我大明敗類,不足掛齒,請你家主子不必再言舊事。兩國交兵,唯有死戰,妾只知助夫君守土,不知有他。」
洪承疇這次從前線返回京城是為了催辦糧餉,他進士出身,打心眼裡看不起一個舉子,但表面卻裝著畢恭畢敬:「陳大人請。」
崇禎很少在卧室會見大臣,除非是極親近之人,讓洪承疇到卧室晉見,是聖上視其為心腹的一種暗示。洪承疇心頭一熱,但來不及多想,隨著太監進了閣中。
一番破敵之論,精闢而切合實際,聽得崇禎心花怒放:「朕想知道,先生何時能破敵?」
祖夫人柳眉倒豎:「錦州雖已被圍,但城堅池深,糧草充足,洪大人正在調兵支援,誰勝誰負尚未可知,何言殘忍?」
「臣在外面正希望陛下能多歇息一會。」
「洪承疇來了沒有?」
接下去便是五十歲的天命之年。到了五十歲,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什麼都看透了,故稱天命之年。六十則為高壽了。至於七十,已是真正的古稀。
祖夫人急忙道:「妾從未上陣殺敵,稱不起英雄,唯知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爾。妾亦久聞希福大學士才學驚人,你是來作說客的吧。夫君與妾誓與錦州共存亡,又何說哉?」
原來,洪承疇還兼著兵部尚書的虛銜,又曾是監五省軍的總督,聲威顯赫,真正的封疆大吏,陳新甲是從心底里敬畏。
陳新甲道:「第一路為寧遠總兵吳三桂的寧遠大軍;第二路是寧前衛總兵王廷臣寧前衛大軍;第三路為山海關總兵馬科的山海關大軍;第四路為玉田總兵曹變蛟玉田大軍;第五路為薊州總兵白廣恩薊州大軍;第六路為密雲總兵唐通的密雲大軍;第七路是宣府總兵楊國柱宣府大軍;第八路為大同總兵王朴大同大軍。八路大軍共十三萬,糧草已經備齊。除王廷臣、吳三桂、馬科等,另五路大軍已整裝待發,就等聖旨一下,便開赴關外。」
陳新甲覺得很奇怪,以往皇上召見最少也要談上一個時辰,今天怎麼就說了這麼幾句?況且還沒徵求洪大人的意見,皇上是不是病了?他正在詫異,皇上已經站起身,他和洪承疇只好叩拜退下。
希福口氣中帶著謙恭:「請問夫人如何評價關雲長?」
「皇太極用兵極其狡詐,如今新勝,其勢正旺。我們正應避其銳氣,不可貿然而戰。夫戰,勇氣也,我們吃女真的虧太多了,將士們畏敵心理十分嚴重,士氣亦空前低落。現在需要的是穩紮穩打,瞅准了,先取幾場小勝,以此來振作一下士氣。讓將士看到,女真並非不可戰勝,使之去掉恐懼之心,樹立起必勝的信念,然後方可圖大舉。」
今天這一覺,睡得太沉了,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漸暗。他驚問道:「什麼時辰了?」
「關雲長乃千古義士,妾不敢妄議。」
二十過後便是三十,三十被稱為而立之年,男人到了這一年,或經過十余載的寒窗苦讀。或在事業上多年拼博,都有了些收穫,一生的基業基本有了個定向,所以稱之為而立之年。
「一年,臣請陛下給臣一年時間,一年之內臣定可以大敗金虜。」
「果然不贊同,所以朕要單獨召見先生。」崇禎得意地笑了。
「傳他到東暖閣來見。」
崇禎對而立十分重視,不管怎樣,過去的一年,十面張網方略初步取得了成功,流賊幾乎被剿滅盡凈,他立志要在而立之年大幹一番,要集中全力,蕩平女真,徹底解除遼左之患,內憂外患一靖,中興可待矣。
「看看皇上難得睡得這麼香,不忍心驚駕。」
「大清國皇上久慕夫人芳名,特修書一封,命在下一定要面呈夫人。」希福雙手將信呈上。
陳、洪二人來到乾清宮門前,陳新甲十分謙恭:「總督大人請。」
陳新甲是萬曆年間的舉人,以舉人之資入朝為兵部尚書,有明以來絕無僅有。一是陳新甲確實有些才幹,二是眾大臣叫崇禎殺怕了,都不敢靠前,於是陳新甲得以浮出水面。
「以先生之意,當如何破敵?」
崇禎心中再次升起強烈的振作希望,心想,若一年中真能平定遼左之亂,中興還是有望:「先生能知敵之長,扼敵之長,真社稷之才也,朕恨那,用之過晚,真的是用之過晚了吶。」
「來了,正在外面恭候。」
陳新甲急於展露才幹,遂不顧洪承疇在場。搶先說道:「錦州至山海關一帶地勢狹長,不利於女真的騎兵作戰,現今。敵圍城日久,已生怠惰厭倦之心。我們以松山為中樞,兵分四路對其進行圍殲。一路從塔山經大勝堡向西北進擊;第二路渡小凌河從東側進攻;第三路由杏山繞到敵人北面進攻;第四路從松山正面進攻。有洪大人運籌帷幄。四路大軍同時攻敵,祖大壽在城中衝出,裡應外合,定可大獲全勝。」
太監看著案子上的西洋鍾:「陛下,現在是午後四點三刻。」
崇禎感到很滿意:「陳愛卿辦事雷厲風行,乾淨利落,但不知陳愛卿是否已有破敵之策?」
二人相互一視,彼此又要相讓時,崇禎發話了:「陳大人在寧遠多年,對關外事當最了解,你先說說。」
崇禎聽著非常滿意:「先生所言,切合實際。」
然而,事與願違,剛剛進入而立的大年初一,清軍便攻克了中原大鎮濟南府,擄走了德王和德王的兩個兒子,同時擄走人口四十余萬及牲畜五十余萬,然後非常從容地從濟南一路北撤,從長城一關口撤回了遼東。
崇禎這些年壞消息太多,他已經見壞不壞了,於是速傳陳新甲和薊遼總督洪承疇來見。
崇禎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理政,晚上常常要熬到深夜,因此,中午總要睡上半個時辰。內憂外患,把他快摧垮了,他恨臣工們無能,更恨臣工們的貪吝推諉。他恨不能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覺,將天下治理成國庫充盈、百姓富庶、海宴河清、歌舞昇平的堯舜之邦。然而他的掙扎,他的努力,毫無作用,相反卻是國運日衰,每況愈下。他時常作惡夢,夢見敵人殺進了紫禁城,自己成了階下囚。但有時一覺醒來,看著恢弘的皇宮大內,他又不甘心從此敗落下去,他在內心深處呼喊著:朕要力挽狂瀾,掃清四海,朕要作中興之主,要成為令千古景仰的堯舜之君。
先生是皇上對閣臣的尊稱,洪承疇聽著更是激動不已,他心想:「皇上禮賢下士,真仁義之君也。」他誠惶誠恐地坐在了御榻旁的小凳上。
崇禎十二年,崇禎皇帝進入而立之年。古往今來,世人對人生的三個年齡段格外關注,即:弱冠之年、而立之年、天命之年。
「昔劉備兵敗,關雲長被困土山,為二位皇嫂計,歸降曹操,今城中將士兩萬餘人,夫人為一忠烈之浮名,置數萬生靈于不顧,未免過於殘忍。」
陳新甲是真心相敬:「洪大人在上,學生怎敢猛浪。」
「臣洪承疇叩見萬歲。」
進入宮中,見太監正在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二人心頭當時就像壓了一塊石頭。
陳新甲道:「臣就任以來,便一直在為剿滅女真作準備,經與洪經略共同籌措,現已徵調了八員大將,八路大軍。」
「陳大人所言四路圍剿,乃楊鎬之覆轍也。兵法雲,十則圍之,今我們以十三萬軍圍其十四五萬,臣雖愚鈍,竊以為萬萬不可也。況且,恕臣直言,吾所謂十三萬大軍能戰者有幾何?以臣愚見,玉田總兵曹變蛟,寧前衛總兵王廷臣,關外軍吳三桂等三部算是能戰之軍,其餘五路足用者不過一半,另一半需訓練半年方能上陣。若以四路弱旅,搏虎狼之敵,後果不可收拾。」
「為什麼不早喚醒朕?」
希福只好與韓大勛返回盛京,向皇太極奏報。皇太極道:「真烈女也,那就再待些時日。」
「先生對兵部的剿賊方案不大同意,是嗎?」
「噢?」崇禎精神起來:「哪八員大將和八路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