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他不是忠臣,是權臣!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他不是忠臣,是權臣!

崇禎在那沉默了很久:「傳旨,加武烈伯丁雲毅為武烈侯,以表彰其平叛之功。福建巡撫張肯堂半事不利,鄭芝龍謀反事前毫無察覺,附帶連坐之罪,著免去所任各職,賜死!由武烈侯丁雲毅監刑……這次是王承恩怔在了那裡,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居然能下這麼狠的心。
王承恩苦笑了下:「內臣方才說過,其實那丁雲毅是忠的,但他忠的是我大明的江山,他想要做個權臣,但他卻未必想做奸臣。其實想想這幾年朝廷也有對不住他的地方……看到崇禎臉上露出不悅之色,王承恩雖然心裏擔憂,但此時是關係到大明生死存亡的時刻,王承恩也顧不得許多了:
「吳三桂,吳三桂,現在居然連著吳三桂也為丁雲毅請功了……」過了半晌,崇禎苦澀的笑了一下:「江南士子,遼東大將,一個接著一個的為丁雲毅上書求賞。丁雲毅那。你當真倒是沒有辜負朕那!」
「還有,請皇上罷免張肯堂吧……什麼?」當王承恩的這句話說出來,崇禎的整個人都震驚在了那裡。
王承恩正想勸解,忽然外面來報,江南等地士子上書!
「難道,就這麼聽之任之嗎?」崇禎不太甘心地問道。
崇禎沉默在了那裡。
「對朕不忠,就是對我大明不忠!朕即大明,大明即朕!」崇禎再也無法忍耐,怒不可遏的一拍龍案:「割據地方,無視朝廷法度,處處欺上瞞下,此乃亂臣賊子也,朕當誅之!來人,傳朕旨令,朕要讓張肯堂把他押解回京,朕不相信他真的敢反了!」
「他屢次為朝廷立下大功,但朝廷卻在福建形成三方制衡力量,始終把他死死的壓制在台灣澎湖這兩個小島上,時間長了,難免讓他心生怨言,不得不為自己考慮。內臣再斗膽說句掉腦袋的話,朝廷過去有些危急時候丁虎賁,太平時節防備丁的感覺那……危急時候丁虎賁,太平時節防備丁!」
回到西暖閣中,崇禎似乎顯得憂慮忡忡。
「王承恩那,難道你也變得這麼遮遮瞞瞞了嗎?」崇禎嘆息一聲:「朕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只有你才能對我說幾句心裡話那。」
「是,張肯堂是忠臣,但丁雲毅卻是權臣!」王承恩的話里充滿了無奈:「有的時候,為了大計,只能犧牲忠臣那。如果不這樣做,我們就爭取不到時間!等把中原流寇定了,把遼東的戰事平定下來,再去集中精力對付丁雲毅,為張肯堂平反吧。」
他是皇帝,是天下至尊的皇帝!可是現在他卻連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也都保護不了。這樣的皇帝還算什麼皇帝?這樣的做法難道不會讓那些忠臣們心寒嗎?
「對!」王承恩堅定的回答道:「非常時刻用非常手段。丁雲毅奪回泉州,其功一也;海上大敗鄭家水師,其功二也;鎖龍島斬殺鄭芝龍,其功三也。有此三功,讓他當個武烈侯天經地義。況且如此做過天下人看,非但可以穩定住江南、遼東二地軍心民氣,而且還能使天下人知道朝廷有功必賞,絕對不會怠慢功臣!還有一層意思,是要讓那些虎賁衛的將士們知道,朝廷對他們的丁虎賁是好的,對他們也一樣是好的!」
「陸齊誠呢?我們不是派了陸齊誠去監視他嗎?為何在陸齊誠的幾分密折上都是在為丁雲毅說好話?」崇禎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那反的就是丁雲毅了!」崇禎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遼東急報!」
崇禎又沉默在了那裡,許久,鼻息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武烈侯?」崇禎一怔,隨即大是不樂意:「他做出了這些事情,朝廷不但不怪罪,反而還要提升他為武烈侯?」
「皇上,丁雲毅的勢力已經成了。」王承恩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了:「士子之心不可侮,遼東將士之心更不可寒。我軍在遼東才遭敗績,如今正是穩定軍心的時候。以前丁雲毅曾經在遼東和吳三桂並肩奮戰過,兩人交情深厚,這次想來是丁雲毅使詐,在吳三桂不知內情的情況下唆使他上書的,但眼下非常時刻,千萬要穩定住遼東局勢那。」
王承恩點了點頭:「是。忠和忠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是對皇上的忠,皇上說什麼話都是對的。皇上辦什麼事都是對的,皇上讓他們去死他們也會義無返顧。這所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內臣是這樣的人,張肯堂也是這樣的人……但有的人忠,卻忠的是我大明江山,為了這個大明江山他們可以前赴後繼,義無返顧。可對皇上的話卻未免陽奉陰違,甚至欺上瞞下,為達到自己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你說的是丁雲毅嗎?」崇禎的眼睛眯了起來。
王承恩剎那間便震驚了,他忽然便發現了什麼。可是還沒有等他說話,崇禎已經勃然大怒:「好丁雲毅,好丁雲毅,居然還和這些讀書人勾連起來了!殺,殺!朕的天子劍,殺得流寇,殺得金虜,難道還殺不得丁雲毅嗎?」
「我們都看錯了丁雲毅,也都過高的信任了陸齊誠。」王承恩坦然地道:「過去總以為陸齊誠這人雖然有些貪財,但到底還是忠心耿耿的,但顯然丁雲毅出了讓陸齊誠根本無法拒絕的籌碼。況且那裡又是他的地盤,陸齊誠不可能不為其所用。」
罷免張肯堂?崇禎的聲音一下抬高:「張肯堂對朕忠心耿耿,一心按照朕的旨意去辦,那才是真正的忠臣,你卻要朕罷免他嗎?」
「是,內臣說的就是他。」王承恩到現在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任何隱瞞:「皇上請想。幾次朝廷危急,一旦徵調丁雲毅,他都是豁出了性命真打,從來都不顧惜自己,哪一次不是弄得自己傷痕纍纍的?有幾次幾乎把命都給送了,這樣的人難道不是忠的嗎?說實話,內臣當初也對他是深信不疑,認為他是我大明的第一忠臣,可是內臣很快發現自己錯了……王承恩深深的嘆息了聲:「可是後來內臣發現他秘密結交權貴,盤踞台澎。勢力極速膨脹,朝廷的法度,在他的地盤上已經不管用了。甚至這次鄭芝龍謀反,也和他有脫不開的關係。東廠孔孟情派去了個賈校尉,重新審理霞姐兒的案子,可就是藉著這個案子,鄭芝龍卻莫名其妙的反了,這難道真的和丁雲毅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穩,無論如何都要穩定住目前局勢!」王承恩的回答絲毫沒有任何遲疑:「現在各地再亂,福建也絕對不能亂了,或許什麼時候便又要用到丁雲毅和他的虎賁衛了!內臣斗膽,懇請皇上升武烈伯丁雲毅為武烈侯!」
忍!現在在崇禎皇帝的心中,只有一個字:忍!無論如何也要忍下去,忍到自己有精力來收拾丁雲毅那一天的到來!
朝崇禎看了眼,發現他的眉頭越皺越深。王承也不想再繼續隱瞞什麼:「可他做了這麼多該掉幾十次腦袋的事情,但他依然是忠的,他忠的是大明的江山那。如果我大明局勢再度危急,不得不再次調他,他還是會來馳援的,這點內臣可以用腦袋擔保。但有一條,如果要他再次定亂的話,他這次必定會提千軍萬馬而來,因為他對朝廷已經處處防備了。再說句難聽的,他對皇上已經是處處提防的了。」
「皇上,不可!」王承恩急忙叫了起來。
王承恩急忙接了過來。在崇禎的示意下看了看,面上也是霍然變色:「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上書,武烈伯、福建總兵、上護軍、驃騎將軍丁雲毅鎮守台澎,有大功于朝廷。爾今局勢混亂,懇請朝廷嘉獎丁雲毅,以振天下軍心民氣!」
一聲話瞬間讓崇禎安靜下來,當聽到「遼東急報」四個字的時候,崇禎臉上一片慘白。松山剛剛戰敗,難道金虜又大肆進攻了嗎?
「皇上怎麼看,內臣就怎麼看。」
他並不情願這麼做,一個權臣,居然能夠要挾自己?自己才是天下至尊,一切原本都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才是!
「皇上恕罪。」王承恩這才說道:「按照皇上看來,哪一個才是忠的?」
他略略停頓了下繼續說道:「中原流寇又起。遼東局勢動蕩,朝廷處處用兵,捉襟見肘,況且此時鄭芝龍已滅,福建只剩下了一個張肯堂,以他的力量來說是沒有任何辦法抵擋住丁雲毅的,萬一這個時候朝廷逼得急了,內臣只怕他會真的反了那……虎賁衛天下精銳之師,如果他們反了,朝廷還拿什麼去平叛那?」
「皇上三思啊!」王承恩並沒有什麼害怕:「皇上請想,那些讀書人為何會替丁雲毅叫屈?皇上再想,丁雲毅的勢力已經大到了什麼地步?皇上不是不可以殺丁雲毅。也不是不可以殺那些為他說話的讀書人,可是有我大明以來。讀書人若是認定了一件事,難道有害怕的嗎?皇上殺得了一批。但卻會有更加多的讀書人繼續前赴後繼的上書那!」
武烈伯有大功于朝廷,有大功于天下,今卻遭到無恥小人誹謗,未免令天下人心寒,因此為平忠臣之心,定天下之心,懇請朝廷嘉獎武烈伯丁雲毅!
崇禎沉默了下:「朕以為,張肯堂是不會背叛朕的……皇上英明。」王承恩立刻道:「張肯堂這個人,雖然有些讀書人的臭脾氣,但他對皇上卻是忠心耿耿那。這個人若是要反了,只怕天下再也沒有忠臣了!」
「不,丁雲毅也不會反!」王承恩的回答出人意料:「丁雲毅這個人,他雖然救過內臣的命,但內臣一直在提防著他。此人胸懷大志,野心勃勃,但他其實也是忠的,只是他的這個忠和別人的忠不太一樣罷了……哦?忠還有不一樣的?」崇禎大是好奇。
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他必須要穩定住目前的局勢,他必須要讓丁雲毅穩住!
這是一次讓人震驚的上書。以江南士子領袖張溥為首,共有一千八百七十九人聯名上書,懇請朝廷表彰武烈伯丁雲毅!
正在氣頭上的崇禎,陰森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王承恩,難道你也要學這些讀書人的樣子,為丁雲毅說話嗎?」
但現在卻讓一個權臣,公然的爬到了自己的頭上!
但他卻也知道,王承恩說的都是真的,王承恩的這些話,也全是在為自己考慮。現在的大明那,已經再也當不起一次大的動亂了!
崇禎的心裏動了一下:「那按照你的看法應當如何處置此事?」
士子上書?崇禎和王承恩全都怔在了那裡。
過了許久,崇禎才緩緩地道:「王承恩,你怎麼看?」
「還有呢?」崇禎低聲繼續問道。
大臣們都已散了,陪伴著崇禎的只有他最信任的王承恩。
「為了大明,為了大明,一切都是為了我大明的江山那!」崇禎的眼眶有些紅了:
當這份奏摺念完,崇禎什麼話也不說了,只是這麼獃獃的坐在那裡。
「還有什麼事情?對了,丁雲毅保奏葉原先為福建巡撫,准被!著葉原先署理福建巡撫!還有什麼要求?准了,准了,全部都照準了!」
「朕不管,朕不管!」崇禎大聲叫了起來:「朕的劍能夠殺得了多少佞臣賊子,就殺多少!朕要看看這鮮血能否把我大明江山染紅!」
上書中,竭力讚美了這些年來丁雲毅對於朝廷的貢獻,竭力讚美了丁雲毅對於朝廷的「忠貞」。而且還比較隱晦的提到,最近聽到一些關於丁雲毅的風言風語,那必定是一些善於嫉妒的小人做出來的無恥勾當。
崇禎一直沒有說話,王承恩也一直沒有開口。君臣兩人似乎有默契一般的在那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