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天使」號(下)

第三部 血滌江山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天使」號(下)

藉著昏暗的燈光,靠牆而立的木質櫥櫃里隱約的顯示出裏面食物的豐盛。朱麗安娜打開食品櫃,馬上便口水直流裏面整整齊齊的排著各式各樣的食品:烤的香脆濃郁的熏鹹肉,金黃色的煎蛋,大大的樣式漂亮的黏糊糊的巧克力蛋糕,粗粗的油汪汪的香腸,小巧可愛松香酥脆的小甜圓麵包,還有脆甜的大油餅……
「小姐,請把你的船票給我看一下。」
「天使」號上,攜帶這一封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寫西班牙駐呂宋總督烏爾塔多.德.科庫耶拉的親筆信。
「好吧,船長先生。就按您的意思辦吧。」
克瑞不等她回答搶著把她的事迹盡數講出。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在那兒買您的船票。」
「漢斯?怎麼是你?」
「朱麗安娜,朱麗安娜,奧爾科特。先生。」
「小心點,別讓我抓住你!」
「克瑞,你帶她上去順便拿件衣服給她。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除了前面一句外,後面是正確的。
克瑞急於擺脫的這個苦差在漢斯看來卻是難得的幸事。他一路上詳細的給她介紹船上的一切,彷彿朱麗安娜是一位非常尊貴的客人,而自己有幸能引領她在他工作的地方參觀實在是一件無比自豪的事情。
「我記得您剛才說過,您迷路了,不是嗎?」
朱麗安娜不得已隨口瞎說。兩人忽然竊笑起來。邊笑邊古怪的問:
上帝,整條「天使」號上,除了伊格達拉.安德雷斯船長以外,沒有人知道船長居然還攜帶著一封如此重要的信件……
「如果你們不是非得把我找出來就不會給自己添這個麻煩,而那樣的話我也會更加感激你的。」
「喂,既然你們倆認識那你就把她帶到女侍從房間吧。浪費我的時間。」克瑞很不客氣的吩咐漢斯。
「當,當然。」
「天使」號。
「你確定是那一間?」
「這活可真不輕鬆啊。真沒想到那個老傢伙一下子能吃那麼多,就像——」
「是的。是這樣的。」
「喂,你們認識啊?」克瑞不屑的瞥一眼在那兒興高采烈的漢斯。
「噢,是嗎?您從前艙出來到后艙看月亮迷路在了廚房裡。我想,您大概又想說,自己因為太餓了,所以拿了這麼多的食物躲在雜物室里偷著吃吧。」
「是的,船長先生。」朱麗安娜此刻表現出少有的恭敬。
兩人藉著燈光走到上層艙房,忽然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向他們喊:
「船長先生,這位小姐躲在廚房裡偷吃我們的食物,說自己迷路了,我們懷疑她沒有船票。」
抓緊時間,朱麗安娜拿了兩個烤香腸,幾個甜圓麵包,牛排腰子餡餅。炸果醬甜卷,又拿了些巧克力松糕,糖漿餅,末了再從那隻胖墩墩的烤火雞上使勁扯下了它的一條肥肥的泛著棗紅色油光的大腿,嘴裏叼著一隻南瓜餡餅,手裡抱著一大堆食物,悄悄溜到廚房後面與儲物室相通的過道旁一個盛放廢棄物品的小房間,她在拿東西時就發現了這個絕佳的避身之處美美的大吃起來。
船長不等她說完打斷她的話,語氣中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噢,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用勞煩二位。」
兩個侍應生沒有想到船長今天竟會如此寬容,臉上不禁流露不滿之色。
朱麗安娜臉漲的通紅,她從未像現在一樣沮喪過。
朱麗安娜緊張的吃著食物,同時屏住呼吸仔細聆聽他們是不是到這邊來了。對那些喊聲她絲毫不在意,她對比這更可怕的威脅也早在姨媽家的時候練的處變不驚了。現在,她從心裏就很看不起這兩個膽小如鼠,虛張聲勢的人。象這樣明顯的謊話她都替他們難過,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處境有點尷尬,她倒是可以教他們幾句從瑪姬姨媽那兒學來的更厲害的威脅。
漢斯高興的聲音都發抖了。臉色紅的發燙,幸好被夜色遮住了,不然別人看了都會替他難為情。
「朱蒂!你怎麼會來這裏?」
克瑞嘀嘀咕咕的用眼角斜瞄她幾眼,同時又抱怨朱麗安娜給他帶來了額外的麻煩,因為他還得摸黑把她送到女侍從房間去,而廚房裡還有一大堆的活在等著他。
「噢,朱蒂,太好了。這樣一來我這兩個月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感謝上帝。」
「船長先生,事情並不像他們想象的一樣,我是……」
「是個怪名字。奧爾科特小姐,你可以走了,記住你的工作。請不要偷懶,小姐,我會知道的。」
「快出來,夥計!我看到你了。別躲在那兒了,出來吧。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糟糕。有人進來了。朱麗安娜緊緊抱著那堆食物輕輕往裡面挪了挪。還好這間小房間比較陰暗,即使進來也不容易發現有人躲在這裏,更何況一般不會有人進來。
「媽的,讓他跑了!」
「或許這樣吧,你可以在我的船上做個女侍應生,工錢嗎就算做船費,怎麼樣?」
伊格達拉.安德雷斯船長有些焦躁不安。
一定是又有不速之客趁著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上船了……總有那麼一些人喜歡在沒有得到自己的允許的情況下登上「天使」號,然後去他們所憧憬的呂宋做他們的發財夢……
對了,「天使號」,怪不得耳熟,原來是聽漢斯說過的。
「噢,我,我現在想起來了。」
兩人擺出看戲的姿勢在那兒聽她胡扯。像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當面看賊——女賊撒謊。
「怎麼回事?你是誰,小姐?」
原來這艘船叫做『天使號』,挺耳熟的名字好象在哪兒聽過。
……
還能怎麼樣,她如果說不行他們也不會同意。
「那麼,小姐,你應該現在補一張船票。」
「我,是……」
這時候,安德雷斯的耳邊忽然傳來了水手們的嘈雜聲,船長只聽了一會,臉上便露出了譏諷的笑意。
朱麗安娜貓腰沿著船舷輕輕的溜到后艙舷梯旁,其實她完全可以大踏步的走過去。現在這個時候是沒有人會到船尾來檢查什麼的,只不過一方面由於她太餓了實在沒有力氣按她平時那樣的行動。另一方面在剛剛被人追殺后她仍是心有餘悸。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找到了廚房的所在。看來這船實力不弱,在這樣的海區航行竟絲毫沒有嚴加戒備,船長不是太有把握就是太大意了。不過這情形對朱麗安娜來說卻非常有利,她躡手躡腳的走到廚房門口仔細聽聽:裏面沒有人。她趕緊輕輕推們側身而入,一股濃濃的飯菜香味撲鼻而來,很顯然這船上正在舉行宴會。因為在廚房牆角邊一個盛放垃圾的大鐵皮桶里盛放了滿滿的的捲心菜葉,萵筍皮,西紅柿片及各種魚頭魚尾、牛骨……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滿臉花白色絡腮胡,穿整齊深灰色制服的男人正埋頭在一摞厚厚文件的辦公桌上寫著什麼。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侍應生帶著一個衣裙破爛,神情狼狽但仍不失美麗的女孩站在艙房口,感到很奇怪。
「那太好了,請告訴我們您的房間號。」
「好的,我帶她去,我帶她去。」
「一頭豬。」
「她偷偷跑到船上來躲在廚房裡偷東西吃,被我們抓住了。船長罰她做女侍從來抵船費。」
兩個侍應生搜了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麼人,便確定那個偷東西的賊已經不在廚房裡了。
安德雷斯船長雖然這樣說但卻並沒有拿出船票來。他從朱麗安娜的穿著打扮中看出她並沒有什麼錢。若是一般人早就下令把她關起來了,根本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同她廢話,但作為一位紳士禮貌的對待漂亮小姐是最基本的禮儀。
誰都會在第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朱麗安娜時感到奇怪,只不過漢斯因為實在太激動了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樣子是有點奇怪。
兩人罵了一陣又坐下吃起來。這時如果不是朱麗安娜自身發生的一個錯誤的話,那麼三個人在廚房裡各吃各的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壞就壞在由於吃的太急又經歷了剛才一陣小小的驚嚇,突然哽住了並且同時很響亮的打了個飽嗝。很明顯外面的兩個人已經聽到了。兩人循著「嗝嗝」不斷的聲音來到小倉房裡。朱麗安娜現在後悔不已拚命止住了打嗝。兩人雖然聽到聲音是從這裏傳出來的,但裏面實在是太凌亂太陰暗了,想把人找出來並不容易。朱麗安娜正暗自慶幸,低頭一看慶幸也消失了:
侍應生恭敬的回答。是船長!這下自己死定了。不過朱麗安娜仍不放棄臨死前的掙扎:
「我,噢。我出來看月亮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想,我大概是迷路了。」
「你應該感謝我們,正好在安德魯船長心情好的時候把你帶過去。要不然你非得關上幾個月不可。」
說著便忙往外走,其中一人攔在門口盯著她慢條斯理的說,
外面進來兩個侍應生他們剛把食物給前艙的客人送去,正打算回來好好的大吃一頓。打開櫥櫃門卻發現整齊排列的食品現在凌亂不堪,而且每種都明顯的少了很多。兩人疑惑地交換了下眼神:這肯定不是老鼠乾的,因為老鼠絕對吃不了這麼多東西。而且即便是老鼠它們也不會把食物弄的這麼凌亂。既然這樣那隻剩下另外一種可能——有人進來了!
「小姐您能告訴我們您在這做什麼嗎?」兩人幸災樂禍帶著威脅的口氣問。
朱麗安娜結結巴巴拚命想找一句合理的解釋。不過這話一出口她便覺得如果對方是她她才不會相信這句鬼話。但是很顯然對方即便不是她,他們也不會相信這些一眼就可拆穿的謊言。
對於漢斯這種奇異的思維方式,朱麗安娜不知她應該是哭還是笑。
兩人警惕的向四周查看,廚房裡能看到的地方並沒有人。
「那好吧。小姐,您的房間在哪,我們很榮幸能送您回去。」
「很好。不過我先得提醒你一下,『天使號』上的客人可都是非常尊貴的,你絕對不能怠慢他們。尤其是那些高傲的貴夫人,否則的話,我會以船長的名義用對待船員的辦法來懲罰你,記住了嗎?」
「恩……二號艙105室。」
「我們也覺得你現在是應該到那裡去。走吧,我們把你送過去。」
「天使」號很快就要啟程了,所有的人都以為這是「天使」號一次新的冒險罷了,但是誰也想不到這艘目的地呂宋的船隻其實還背負著另外一項特殊的秘密使用。
「哈!一頭故做優雅的豬。」
朱麗安娜聽聽四周沒有什麼人的聲音,只是遠遠的一陣陣躁雜的音樂聲伴著男男女女的歡笑聲,那裡好象正在舉行什麼盛大的舞會。朱麗安娜沒有好奇心要過去瞧瞧,她現在只想找到點兒吃的填填肚子,哪怕是一塊硬麵包也好,她已經餓的頭暈了
第二天,朱麗安娜穿上了發給她的藍色套裙開始了她在天使號上的女侍從工作。雖然她的工作很輕鬆但卻很難做,主要是伺候頭等艙的路易絲夫人這兩個月的生活起居。
「是的,我們是好朋友。朱蒂,你,這是?」
「我是這艘船上的水手啊,今天上午我不是剛剛告訴過你嗎。」
一隻碩大的老鼠不知何時蹲在她的腳邊正力的啃她剛剛掉在地上的麵包,並且發出比她聲音更大的「吱吱」聲,她趕緊阻止它不要這樣響,但為時以晚四隻皮靴同時停在了她面前。朱麗安娜抬起頭一縷燈光照在了她臉上。
說著推搡著她出來。朱麗安娜心中原本倖存的一點僥倖在她邁入二號艙105室的一剎那蕩然無存了。她只希望剛才沒有講過任何話。這間房間里掛滿了各種航海圖,日程表,中間巨大的地球儀和望遠鏡擺在顯眼的位置,即便你從未坐過輪船,看到這種布置你也會很自然的意識到——這裡是船長室!
外面夜涼如水,冷風吹過,朱麗安娜紅熱的臉這才感到稍稍舒服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