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慘紅之夜卷

第十七章 血之月宴(中)

慘紅之夜卷

第十七章 血之月宴(中)

一襲黑衣在空中悠悠的飛舞,盪起的裙擺下露出了穿著束帶黑絲鞋的纖足,魔女般的伊玉夜就這樣飄浮於陳燁的身後。粉嫩的面頰上滿是慍意,用那對美麗的瞳孔冷冷看著四人。
「月色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千多年來,從沒有過如此令我好奇的新生,你真的讓我很意外也很欣賞。風雲變幻之際,對你這個新生者來說,卻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畢竟大勢已成,人不可逆天啊。」
陳燁看著一臉平和的議長,竟然直接清了清沙啞的喉嚨吐出一口血沫,在地毯上留下了一個刺目的污點。這個極其無禮的動作立刻引起了周圍貴族的一片噓聲,一個年輕的新生在面對最高評議會長老時竟然敢這樣無禮!!簡直在亞洲血族歷史上聞所未聞!!
「你的驚訝應該去問那些飯桶才對。」
整個血之月宴都是如此完美的優雅,但那誘人的血香中摻進了刺鼻的汗臭,原本嘈雜而又歡快的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
聽了禁衛軍的回答,部分貴族不由面色一變,交頭接耳的悄聲談話頓時形成了一片嗡嗡的聲浪。先不談這些狼人是如何能繞過12領主的領地,光是血族老宅的防衛實力之強,就算是放眼亞洲恐怕無一家能望其項背,竟然就這樣被人輕鬆的攻破了外圍防線。
「老子是不朽之地朱雀隊死使副領隊,什麼什麼的芙蕾殿下家臣,月色的稚兒,陳燁!!!」稍微整理了一下破爛不堪的衣服,陳燁就這樣站在監察軍的警戒線旁,那對令人惶恐不已的凶眼就這樣直視著台上的四位長老和親王,「有緊急公務向諸位大人彙報!」
陳燁竟然訕訕的笑了,但那笑容實在是比哭還要難看,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的胖子狠狠揍了自己一拳,彷彿只有那火辣辣的痛楚才能讓他好過一些。
「明白了?」望著若有所思的陳燁,伊玉夜輕輕撫摸著他那孩子般的面龐,走向了大門處,「你的命我一定會保住,但你也要忘掉那衝動產生的愚蠢念頭,冷靜、聰明、而又狠毒,這才是成為勝者的條件。」
「什麼樣的人才能被邀請?」
捏緊拳頭的胖子不由閉上了雙眼,夥伴們的臉一一在腦海中閃現,他就這樣靜靜等著送他與蜘蛛男他們相見的那一劍。
「還不快滾!!」
就在那濃烈的殺意即將爆發時,會場的遠處突然響起了炸雷般的轟鳴聲,就算是高大的圍牆也遮擋不住那團衝天的火球。
在槍炮聲中,陳燁孤身站在一片狼藉的會場內,用雙眼看著高台後那塊巨型的旌旗,白色旗面映襯下的血之十字還是如此的鮮紅耀眼。在他身邊,是四名同樣沒有離去的黑袍貴族,似笑非笑的圍住了面若死灰的陳燁。
「但是如果我放棄了,我有什麼臉去見他們?」
「告訴那位所謂的大人,我不會讓這小傢伙再讓他感覺到什麼困擾,但這小傢伙的命我保定了。」
新舊交替自然會有很多機會,我對你很感興趣,如果你願意投效於我,才能保住小命。蕭晨曦話中的意思是如此的清晰,隨之而來的恐嚇也是如此的直白。如果陳燁還要執意而為的話,再次出現的可不會是充滿殺意的氣息了。
「還想再來一下?」
令貴族驚奇的是一向維護血族傳統的陳奕星長老,竟然沒有斥責陳燁的無禮,相反站起身體焦急地看著他。更令人無法相信的是,還沒等陳燁開口,蕭晨曦竟然一臉微笑的打斷了他的問題。
伊玉夜一聲嬌叱過後,黑色炎球在那兩人合抱的石柱上立時打出了一個整齊的斷口,望著那被恐怖高溫燒熔的斷處,四人立刻頭也不回的就逃向了遠處。
「他們全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著。即使到最後,他們還在保護我。」
過了一會,那血翼劍的破空之聲和身體被切割的痛楚卻一直沒傳來,睜開雙眼的陳燁卻發現那四名留下的貴族一個個面色灰暗,表情尷尬地站在原地。執著血翼劍的貴族竟然連指尖都在不停地輕顫著。莫名其妙的胖子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不知何時,那熟悉的槿花香氣,正淡淡的自背後傳來。
「我,陳燁,要在這裏向最高評議會的諸位大人發出指控!!」
蕭晨曦的話語剛剛結束,擁有真實之眼而感覺敏銳的胖子,立刻察覺到了四束纖細卻又尖銳如錐的氣息探向了自己。那冰冷的氣息中滿是死亡的味道,卻又微弱的讓他人無法察覺。用眼角餘光望去,四名面帶冷笑的血族正混雜在人群中,就像是打量著一具屍體般地望著自己。
「怪不得大人願意拉攏你。」當前的貴族跨前了一步,五指間血光纏繞,一柄半透明的金色長劍立時出現在他的掌中,「放心,我的劍很快,短短的一瞬間,你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痛楚。」
等了半天卻沒有禁衛軍將這個玷污血之月宴的胖子攆出去,一名貴族終於忍受不住了,就這樣挺胸站在陳燁的身前。
「為什麼要做這種無用的掙扎,根本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伊玉夜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陳燁,不由抬起了拖地的裙擺,用纖足狠狠踹了他一腳,「嫌自己活的太長了?你這個豬頭。」
「為了偉大的風之後、梵卓之女王、尊貴的芙蕾·亞提斯·梵卓殿下!」
蕭晨曦留下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這樣俯身湊在芙蕾身邊耳語幾句,在混亂中已經找不到任何屬下來看護陳燁,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的陳奕星只能隨著兩人一起在護衛的簇擁下消失在了那白色的布幔之後。
此時的陳燁心中已經是一片混亂,月色、巫天魎、李毅,一張又一張的面孔在他心中不時變幻,或痛、或悲,說不清的感情不斷在他胸中涌動。心神皆疲勞的胖子無力再思索下去,只能下意識的抓著那隻小手,茫然的跟著伊玉夜走著。
「你真的讓我很驚訝。」
「自然是擁有貴族稱號的人!!」突然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就是回答上司問話的下屬,貴族立刻挺直了腰板,將聲音提高了八度,「你這個骯髒的傢伙,這裏不是你配來的地方!!還不快退下!!」
臉上充滿了既可憐又可惜的表情,伊玉夜伸出右手,用袖角替他拭去了從嘴角處流出的血線,然後輕輕挽住胖子的手,將他直拖向主樓。
「外層防線已經被攻破了,沿路的監視設備已經全部被破壞,完全情況不明。」
「各位不用慌張,由在場的衛隊護送各位大人回主樓,然後啟動主樓一切防禦設施。請各位大人立於窗前,觀賞著這些不自量力的長毛畜生是如何化為撲火飛蛾的。」
誘人的血香飄散於大理石廊柱之間,水晶燈台的光芒如夢幻般地反射撒播開來,映照著穿梭其間那些被絲緞和蕾絲包裹的俊秀人偶。
「事態危急,你的指控就留待下次審議。」
還沒等貴族開口,陳燁的雙眼凝視著眼前這個約莫50歲長相的貴族,看的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用手摸著胸前代表貴族身份的銀鏈,仔細打量了一下胖子容貌,確定他是一身死使打扮后,他才放心使用滿是訓斥的口吻回答道。
只有渾身血污的陳燁一人出現,陳奕星和朴正熙的臉色就不由陰沉了下來,朱雀隊的命運已經可想而知。蕭晨曦看著死裡逃生的胖子,臉上卻沒有任何的驚訝,相反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在這驚變之下,場內的一切頓時都被打斷了。貴族們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了火球升騰之處,那裡響起了接連不斷的槍聲和爆炸聲,就像是激烈的戰場。一名守在場外的禁衛軍疾跑到高台之下,一臉蒼白的跪在了地上。
「快動手吧。」陳燁苦笑了一下,心中一片坦然,就算自己再怎麼樣機關算盡,也不可能從四個人的包圍中逃脫,「別讓老子久等。」
看著伊玉夜手中已經成形的黑色炎球,四人能做的事情只剩下了不斷地點頭。
「知道他是芙蕾的家臣嗎?」
「為什麼會這樣?!以前我背的那些戒律難道都只是一堆屁話?!」
「亞洲血族的秩序已經存在了近千年,已經徹底的腐敗變質了,陳奕星不管多麼努力,但只要還維護著陳舊的東西,他就註定會失敗。雖然很不甘願,但是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蕭晨曦才會是暫時的勝利者。」少女突然轉過身體,冰冷的指尖托住了陳燁的面頰,那對漆黑而又美麗的雙眼緊盯著他的雙眼,「如果想報復,就先要有足夠的實力!就永遠不要相信遙不可及的正義與公理。」
「我接受你的指控。」按捺不住的陳奕星立刻離開了那寬大的寶座,站在蕭晨曦的身邊,「快提出你的控告!」
絲質的禮服配上了綉著中式紋理的蕾絲花邊,那些精緻卻又古意昂然的銀飾,閃動著流光的寶石,讓在場的男女看上去是如此的高雅、婉約。
「是,伊玉夜大人。」
等清醒之時已經身處在屬於自己的房間中,伊玉夜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在陳燁的胸前,就這樣將他一把推倒在了沙發之上。接近虛脫的身體一接觸到沙發,胖子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陳燁就這樣慢慢地走向了高台,在紅毯上留下了一串深色的腳印。周圍的貴族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給他讓出了一條甬道。他們雖然心中滿是憤怒和鄙夷,但礙於貴族的矜持和身份,誰也不願意上前攔截眼前這個無禮的傢伙。遠處的高層權貴卻饒有興趣地移動著視線,打量著眼前氣勢逼人的胖子,期待著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而且還一身污穢的打扮!!禁衛軍!禁衛軍!!!」
在擁有數千年過去的少女面前,陳燁只是一個幼稚的少年,只能仔細思索著她的話語,在她的話語之前只能選擇完全的信服。
「抱歉,小傢伙。我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似乎鬆了一口氣的伊玉夜就這樣靠在陳燁的身邊,雙眼煩躁地望著那裝飾精緻的天花板,臉上又不由浮現出一層怒意,「原來我已經想去找你,結果卻差點把自己也陪進去。」
「戰況如何?」
所有權貴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衝進來的陳燁,這個骯髒,醜陋,一身血汗的胖子為什麼能闖進這個高貴的會場。但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甚至是出言譏諷。
周圍的血族中立時爆發出一陣驚呼聲,狼人竟然攻到了血族的老宅,真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在場的貴族腦中一片混亂,這簡直就等於是狼人對血族的宣戰通告。難道停息數百年的黑暗戰爭將要重新開始?所有焦慮的目光都一起望向了高台上的蕭晨曦。
「我是芙蕾殿下的家臣,她親自賜予了我士族頭銜。」
陳燁輕輕拉開了皮外衣,一串代表著貴族身份的銀鏈正掛在他胸前,只是銀色的長鏈上染成了一片血紅。胖子臉上竟然出奇的平靜,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懦弱和輕浮。胖子輕輕拍了拍貴族的肩膀,然後輕輕從他身邊走過,留下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貴族,呆愣愣看著自己肩上那個沾著塵土的血手印。
不多會,原本熱鬧非凡的會場,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這個人一直很蠢,又很怕事,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哭著答應。」
「一堆屁話?!呵呵,真是不錯的形容。」似乎在回味著胖子的形容,嬌弱的少女又變成了無數人噩夢中的妖女,伊玉夜不由伸出了手掌,看著自己那冰冷的手指,「血族的爭權奪利和人類社會又有差別,只是人類隱晦,血族更直接而已。」
激動的貴族立刻大吼了起來,用戴著碩大寶石戒指的手指,點著胖子的鼻子。幾名場內維持秩序的禁衛軍立刻聞聲而來,但是一看到眼前的胖子,卻立刻尷尬地站在了原地,其中一名禁衛軍臉上竟然帶著明顯的掌印,就像是剛剛被誰賞了一記耳光。
沙啞的聲音中帶著苦澀,把兩柄銀色短刀插在腰帶上,陳燁將一直緊捏著的右拳伸在了胸前,然後慢慢伸開那僵硬顫抖的五指。無數黑色的粉末順著指縫間飄灑而下,就像是一陣黑色的細雪,在胖子的眼中布滿了死一樣的落寂與痛楚。
「今天晚上是為誰舉辦的宴會?」
「跟我來。」
依舊是那樣的沉穩與洒脫,蕭晨曦微笑著的下達了命令,那幽默的語言頓時引起一片笑聲。隨著大批武士的出現,場內漸漸變得嘈雜與混亂,湧進來的禁衛軍和監察軍構成了緊密的防線,護送著權貴們撤向老宅的主樓。
「你確定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明知沒有任何希望。」
那隻纖細的小手雖然是如此的冰冷,卻讓他感受到一種母親懷中才有的溫暖和安全。一片混亂中的陳燁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在一片驚異的目光中,就這樣和伊玉夜牽著手,穿過了血族軍隊布下的層層防禦線,然後從貴族人群中擠過。
眼前的陳燁就像是從上古壁畫中走出的惡魔,那血紅的雙眼中雖然沒有像長老貴族般的血焰或是紅芒,卻有著無法形容的怨毒與憎恨。一旦接觸到胖子的目光,那對如同噬人猛獸般的雙眼下,就有著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恐懼和顫慄。周圍弱小一些的權貴,甚至不敢直視此時的胖子,全身上不由起了一陣寒顫。
「你這個卑微的傢伙,是誰允許你出席這樣高貴的慶典?!」
「議長大人,有狼人襲擊老宅。」
整個會場一片寂靜,周圍的貴族都無法理解兩人那捉摸不透的問答。那四道一直籠罩在陳燁身上的無形氣息,包含的殺意頓時凌厲了百倍。準備下手了嗎?胖子卻若無其事的大笑起來,挺直了胸膛!!
地上到處是撒落的杯盤和撞翻的桌椅,杯中殘留的血酒在紅毯上留下了一塊又一塊深色污跡。
走廊里傳來了伊玉夜依稀的腳步聲,空曠的室內只省下了陳燁一人,他就這樣靠在沙發,似乎在不斷地默念幾個詞語。
不知在哪裡遇上了不快的事情,伊玉夜的問話中似乎蘊藏無法消退的怒意,包裹著黑炎的右手散出了逼人的灼熱。雖然那四名貴族在血族中也有著不弱的地位,但已經生存數百年的他們,也不敢直面魍魎姬的憤怒。連忙點頭的他們收回手中的血翼劍,恭敬的低下了頭。
胖子掃了禁衛軍一眼,那名禁衛軍立刻猛退一步,用無奈的眼神看著眼前的貴族。
「所謂的正義和公理只是掌權者的遊戲,他所做的只是將一部份的利益轉到另一部份人的手中而已。改朝換代,興衰盛敗,世間一切不都是這樣嗎?」伊玉夜似乎看著那長達數千年的過去,嘲弄似的輕笑了起來,「為了防止別人替代自己的位置,於是掌權者需要一個秩序,相信秩序的人可以安全的活著,但是卻失去了未來。不相信秩序的人,也許會死,但他擁有無數的可能。」
看著有些木納的胖子坐在沙發之上,伊玉夜從桌上取過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幾顆晶瑩的水珠順著她那柔美的脖頸處輕輕滾落,一直滑入了那誘人的淺淺溝壑中。
「我確定。」
在這片喧鬧中,低著頭的陳燁心中一片苦澀,原以為自己抱著必死之心,一定能報上一箭之仇,沒想到還是徹徹底底的敗了。一切都被蕭晨曦把玩于股掌之間,這場如作秀般的襲擊就這樣毀了胖子的一切努力,引開了全部血族的注意力。就算時間上出了差錯,隱藏的殺手幹掉陳燁后,他照樣可以將一切都推到狼人身上。在這片混亂之中,就算胖子再次提出指控都不會再引起任何注意,更別說那隨時會終結他生命的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