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煙雲卷
第六章 夢中之影
雖然在這東京討生活的逃亡者中，陳燁已經爬上了高位，但在傳統家族的對比映襯下，他依舊看不見任何的希望。就連「暗夜遊民」現在的繁華與強大，也只是依託于黑暗世界表面上的規則，如果有任何一個敵對勢力像雷納克這樣無視規則，那他只能聽任別人的宰割。
身邊所有景物已經消失，被一片凝重無邊的黑暗所包裹，只剩下了那密集的雨點。胖子慢慢抬起頭，幾乎是用粗野無禮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那我究竟算什麼。」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豪雨，那粗大的雨點連成了一片密集的簾幕。黑沉沉的雲層就像是陳燁心頭的陰鬱，緊緊鎖住了天空，而那條直通別墅之外的大道，在被雨水遮蓋的燈光映照下，正如同陳燁那條看不見未來的命運之路。
面對著這漸漸平緩的氣氛與趨勢，神情灰暗的甘農連忙用最溫和的態度迎接著拉尼娜的到來，然後將她迎進了最寬廣的那間休息室。對黑翎卻只是深深的一鞠躬，就像是早已經熟識。不用他吩咐，早已經習慣應付各種場面的老管家連忙差使著侍女，給各位面色灰暗的客人送上美酒。
原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在東京呼風喚雨，遊走自如，在與歐洲亞洲那頂尖家族簡單的比較下，自己根本還是一條蟲。
「你還真以為她身邊那些力量是可以輕易調動的？更何況是兩個新的君王！！！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成為了那條君王之路上的枯骨。亞洲11，歐洲8，美洲3，君王數量的比例一向讓東方我族對西方的同盟，保持著可以自由說話的優勢。」
「我的時間不多了？！」
「找我有什麼事，打擾我在雨里散步的興緻。」
「只是玩笑，玩笑。」
訕笑起來的胖子雖然嘴裏道歉，心底卻有著一個直覺，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會真像她所說的那樣，用暴力來毀滅自己。在幾次接觸中，陳燁已經清清楚楚知道她只是一個靈體存在，這個世界中並沒有任何實體，但是光從那足夠毀滅任何異民的威嚴，以及那自由玩弄他人靈魂的力量來說，她想毀滅自己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黑翎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伸同手指探向前廊外的大雨中，那密集的雨點竟然沒有半點觸碰到他的手掌，而他的手掌也沒有對雨點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且婊子值錢的只有第一次，既然以前都已經見過了，我幹嘛還要驚訝？！」
黑翎熟悉拉尼娜的一切，在梵卓這個一向以權利與暴力支配，以西洋棋中國王自居的氏族來說，並不是憑藉著顯赫的家世，或是悠久的傳統就可以讓一個人登上執政大公主的寶座。那個令人摸不透的小丫頭，看為不光是知道了妥芮朵搞的小動作，恐怕連伊氏龍氏的行動都
隨著復讎火焰的衰弱，他自我的存在也在衰弱，甚至讓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什麼。
打斷了陳燁的思路，剛剛說出一個開頭的黑翎卻故意轉開了話題，似乎是不想多說妥芮朵為什麼對胖子如此感興趣。那兩個主子的脾氣都不好，如果讓她們知道自己向陳燁說了什麼的話，又是給自己惹來大大的麻煩。慶幸自己沒多說的黑翎嘖嘖了嘴，繼續朝嘴裏灌著波爾多葡萄酒。一時間看見了如此之多的歐洲11階以上血族，不由喚醒了黑翎那充滿血腥的回憶，有些控制不住殺戮的慾望。
「我並不想學翱天殿下那樣，將自己牢牢鎖在日之王座，但我對那並不實用的萬物之則也沒有興趣。」就像是嘆息著，黑翎收回了沒有水痕的手掌，然後鄭重地看著瓦修，「但那個可憐的小傢伙，是我看著他長大的，有些事情，還是請邪廷殿下多費心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終於忍受不住那種被人擺布的鬱悶，陳燁幾乎是大吼了起來，「妥芮朵，拉尼娜，為什麼我就像是個不住受人控制，又像是被人保護的木偶！！！」
「我並不想證明什麼。」
「我只是來詢問你的回答。」
在赤蛇家族別墅的另一頭，是一片喧鬧，因為拉尼娜這意外的到來，整個赤蛇家族幾乎全部為她而動。
一隻遠比雨水與夜風還要寒冷的手掌，悄悄撫上了陳燁的面頰，就像是觸到了一塊千年寒玉般，血肉被凍僵的胖子微微一顫，卻沒有表示出任何的意外與驚訝。
「對一個殺手來說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如何抹去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存在，如何讓自己做出快如閃電般的一擊，只有這些實用的技巧才能夠達成一次完美的暗殺。」
「我的回答？」
原本憑藉著高階血族的力量，亞洲完全超過了歐洲與美洲相加，甚至還要多上那麼兩成，這也正是亞洲自豪的資本。而佔有3個君王的梵卓，兩個從未見過的小傢伙卻也擁有了星座的實力，瞬間就改寫了亞洲一家獨大的局面。
「見過芬里爾狼，還有Seele的你，應該很清楚妥芮朵在東京搞什麼鬼。」想到妥芮朵的計劃，黑翎的神情中溢出了几絲凌厲殺氣，手中的玻璃酒瓶立刻裂開了幾條細紋，「異民的數量往往決定著一個種族的強弱，這也正是龍族永遠不可能稱霸的道理。原本梵卓、妥芮朵，這歐洲三塔保持著完美的均勢，但妥芮朵如果能夠用基因工程生產那短命的怪物，黑暗的平衡立刻就將被的打破。所以拉尼娜這次來到亞洲是在向妥芮朵示威，同時也在向我們示威。」
「對現在的我來說，的確有些吸引力，開個
林鈴的犧牲，意外的將這個有可能最適合的人選喚醒，而陰魂不散的妥芮朵，卻等於是逼玉夜將這個被她所隱藏起來的人重新送回了自己面前，這一切正是最好的結果。
說到保證兩字，老頭眼中的殺意轉瞬即逝，只是用有力的手掌輕輕拍了拍陳燁的肩頭，露出無比惋惜的神情，然後收好了「鏡中凡塵」。
那硬擠出來的笑容是如此苦澀，陳燁望著黑翎，原以為憑藉著新增加的力量可以加快自己復讎的步伐，現在，似乎又落了一場空。雷納克的嘲諷準確的命中了陳燁的要害，他所有的力量完全都不屬於他自己，每一次改變都是由別人主導。胖子現在甚至有一種錯覺，他現在所擁有的地位實力與部下，都像是一雙無法抗拒的魔手，在冥冥之中替自己安排好的。
「你應該知道，你那星之王座的力量已經從上位衰退到了下位，而我剛剛，徹底替你解開了靈魂的第三道鎖鏈。」
「嘖嘖，你真以為光憑你身上那些小聰明，就可以讓我伊氏一族的天女對你如此關照？」
夜晚的東京夜景被雨水蓋上了一層薄紗，顯的朦朧扭曲，變形的霓虹燈光在雨中勉強掙扎著，卻已經不能遮掩那鉛華散盡之後的衰老與蒼白。
「大人？」
被叫做「邪廷」的瓦修並沒有任何異樣，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那黑色的身影瞬間融入了模糊的夜晚之中。
用酒瓶直朝嘴裏倒酒的老頭，忽然停下動作，用袖子微微擦了擦嘴角，雙眼中閃動著狡黠的眼神。看著不住冷笑的黑翎，陳燁不由為之愕然，黑暗世界從來沒有義理與人情這一說。但玉夜對自己的關照，卻處處透著一種異樣的溫情，老頭這句反問，不由讓陳燁皺緊了眉頭。
「哪怕是與殿下為敵？」聽著瓦修的決定，黑翎話語中雖然帶著強烈的驚訝，但雙眼中露流露出了一絲狡黠，「畢竟您也是梧泉宮的一員，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你現在肯定滿肚皮的問題。」布置好了這個實用的結界防止被人偷聽，黑翎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隨手抄起了桌上的酒瓶，「問吧。」
「我贊同您的意見，黑翎閣下。」
說到這裏，瓦修用手指慢慢撫上了冰冷的刀柄，如果她完美的達到目的，只有陳燁心甘情願的出賣自己的靈魂。而收買靈魂，往往是一件很漫長的工作，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完成契約。
「鏡中凡塵」，陳燁立刻認出了黑翎使用的東西，這個屬於B級的神器雖然並沒有任何攻擊力，但它的功效卻如其名般將結界內外，隔為了就像是鏡子倒影般的兩重世界。只要在結界內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虛幻的倒影，就算是使用再強悍的異能
用最平淡的語氣扔下了這句話，陳燁大步走向瓢潑大雨中，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護衛們不知如何是好。
女子臃懶的斜靠在空中，就像是身後有一個無形的王座，隱藏在陳燁心底的那種憤恨與無奈根本瞞不過她的眼睛，每一絲負面的波動都是如此的清楚。現在，也許是讓他做出允諾的最好時機。
「但那個小丫頭竟然帶著十多個10階以上的高手，悄無聲息的來到亞洲，她這是直接在向我們示威。」
隨著那熟悉而又悅耳的聲音，一隻穿著黑色細帶涼鞋的纖足出現在了陳燁的面前，顯的是如此晶瑩與美麗。從羊脂白玉般沒有任何瑕疵的小腿望上去，依稀可以看見圓潤的大腿曲線，還有那火焰般直垂而下的黑色裙擺。
一邊的加隆帶著幾名護衛走到了陳燁身後，陳燁特意挑選的護衛全部都是其他族類出身，並沒有將狼人帶在身邊。按照狼人的傳統與驕傲，正式的軍團士兵騎士哪怕是接受再嚴厲的懲罰，都絕對不會背叛家族，那些狼人逃亡者只可能是極其少數。胖子不想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宴會上帶著一隊精銳的護衛，而處起各方面勢力的注意與猜忌。
「向我們示威？！」
「接下來，我保證妥芮朵不會再有什麼過激的行為。你只需要信任玉夜殿下，她對你的感情，你可以完全信任。」
「萬物之則對殺手之道的作用並不大，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去學習那些東西，對我們這些活到現在的太古純血者來說，不覺得現在君王這個稱號有些可笑嗎？！」
眼前這個讓他很有好感的傢伙，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只能接受那被人決定好的未來，等待著最終的結局。
記起了她在夢境對自己的引誘，陳燁立刻擺出了十足的流氓嘴臉，對復讎的執著已經讓他願意把靈魂出賣給任何惡魔。只要能讓他擺脫這種被人掌控的無奈，維持住自己的存在與自由，哪怕是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對胖子來說，現在只是單純的交易，只要能獲得最大的收益與效果，不想再被雷納克挾持的他什麼都不會在乎。
「沒錯，她是想向東方的家族示威。」
黑髮銀眼的女子依舊穿著華麗的黑色宮裝，靜靜地坐在胖子面前的空中，點綴著銀色髮飾的黑髮，閃動著深邃的光彩。
「林鈴的記憶殘片喚醒了你的自我，解開了第一道鎖，而玉夜為了解決那兩種血脈的互沖，又在你心底烙下了殘片，解開了第二道鎖。」
「你打算如何？」
「靈魂的第三道鎖鏈？！」聽到那莫名其妙的解釋，胖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會有星之王座的力量？」
冰冷的雨點立刻隨著狂風直卷而來，在胖子的臉上留下了冰冷的
「為什麼沒有任何的表示？」
聽著老者那令人不解的回答，陳燁回想起了玉夜毀滅那些芬里爾狼的行為，既然這些東西足夠影響黑暗的平衡，為什麼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留下來好好利用。
「我一個人走走。」
在滿是雨水的前廊中，黑騎士瓦修看著那個消失在雨簾中的寬闊背影，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在他身邊，站著同樣沉默的黑翎。
雖然各大家族都刻意隱藏著自己手中所握有的力量，但拉尼娜的這次來訪，的確很具有衝擊性。看來狼人與十字軍的戰鬥，已經讓那個小丫頭聞到了味道，黑翎將酒瓶放回了桌上。
「她們的決定是她們的，我是我，既然我與陳燁有契約，我就應該遵守。」
被人操縱的無力感徘徊在陳燁的心頭，月色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與月色命運再次成為了別人設計的劇本。心中滿是無奈與憤恨的陳燁，無法看到自己未來，發誓要復讎的他，究竟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復讎。
「想要獲得你希望的一切，就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向人搖尾乞求。」
「不要激怒我，我的鞋跟毀滅過比你偉大的多的男人。」
冰冷的雨點打在胖子的禮服上，然後順著衣襟滑入衣內，用那刻骨的冰冷吞噬著他身上的熱量。
隨著老頭手指的舞動，一枚精緻的蓮花型玉佩從盒中緩緩飛起，向空中散放著極為柔和的光芒。那小巧的玉佩慢慢化為一片虛影，淡淡的玉光慢慢向四處擴展，很快就變成了一個足夠納罕兩人的光蓮。
朝著拉尼娜的背影陰陰一笑，不管執政公主身邊那些護衛投來了兇惡的眼神，黑翎緊緊牽住了陳燁的手，將他拉向了最近的一個包間。用腳踢上房門，黑翎就像是做賊似的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扁平的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把古典的銅鎖。
露出自嘲似的一笑，胖子走到一地狼藉的大廳中，然後用力推開了大門。
眼底再次燃燒起了陰戾執著的火焰，露出笑容的胖子大步走向了繁華喧鬧的前街，重新闖入了那殘忍血腥卻又充滿活力與機遇的黑暗之中。
腳下突然傳來了柔軟的感覺，胖子低頭望去，一隻渾身濕漉漉的小狗，正努力擺出一副可愛的模樣，用腦袋摩擦著自己的足踝。彎腰抱住這隻小狗，還沒等它用舌頭舔自己，胖子突然將它重新扔進了垃圾堆中。
周圍的黑暗開始慢慢退散，陳燁有些驚訝地看著周圍的情景，不知何時，他已經立足於歌舞伎町的一條暗巷中。
「那這一切……」
「拉尼娜和妥芮朵追求的並不是同一樣東西，妥芮朵是為了你而，嘖嘖，梵卓執政大公主則是為了那個藍公子們經營已久的基地。」
有關於胖子過去的一切回憶都建立與
「時間會證明一切。」眼中的銀色光芒開始暗淡，「玉夜」的身體漸漸開始模糊，「除了解開第三道鎖外，我還賜予你一件小小的禮物，很快，妥芮朵的行為就會印證我的承諾。」
血族的體溫本來就低於常人，陳燁卻不緊不慢的走在雨中，聽任雨點夜風拍擊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從身邊急馳而過的汽車碾過積水，飛濺了他一身，也沒能讓胖子的神情有些許的變化。
女子望著陳燁的目光中散發出沉重的威壓，那強大的壓迫力幾乎瞬間摧毀了胖子的靈魂，讓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走出包間大門，表情平靜的陳燁站在走廊中望著熱鬧非凡的遠處，原本見到他這個家族紅人，必定奉獻出最具魅力微笑的侍女們，卻像是沒看見胖子般，捧著銀盤從他面前匆匆走過。
「我？！」面對著黑翎那突如其來的問題，瓦修略一遲疑后，立刻明白了老頭的意思。
原本他以為自己在原罪之城中叱吒風雲，可以任意編寫著自己的未來，別人的命運。直到現在，他才發覺自己只是一個出演主角的木偶，隨著那無形的絲線而遊走。
「我會時刻注意著她的一言一行，如果只是用暴力手段來解決的話，我一定會出手。」
說到這裏老頭已經是滿臉的慍意，如此多的歐洲血族踩過了分界線，屬於伊氏的情報網卻一無所知，這簡直是一種羞辱。更讓他關心的是，這些高手究竟是梵卓幾成的實力，這直接關係到未來那場黑暗戰爭的勝負。
「玉夜不會像你這樣，給我冷漠的感覺。」
但掌握著生殺大權梵卓執政公主到來，來自東南亞的異民族長們哪裡還有心情享受宴會，紛紛藉著各種託辭離場，很快便只剩下了黑暗議會以及少數幾個客人。
「既然梵卓都多了兩個星座君王，黑翎閣下，你是不是在13階上位這個階級停留的太久了。」
女子手托著香腮望著一臉茫然的陳燁，任何人都沒能想到是如此的湊巧，不由不讓人佩服命運女神的惡毒。
「拉尼娜暫且不說，但是，你認為我們對你的這種保護，真的是一種善意？！」
看著陳燁那種待價而沽的態度，「玉夜」的表情依舊是冰雪般平靜安寧，只是輕輕伸出了右手撒出了兩團飄忽的光點，直接印入了陳燁的額頭。就像是被人朝腦中扔進了一塊冰塊，陳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那種異樣的冰冷卻像是吞噬了他隱藏在心底的什麼東西般，留下了一空白。
「不管你懂不懂，我只能告訴你，你的時間不多了。你如果想達成最後的心愿，就必須膜拜於我的腳下。」
「小傢伙。」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與妥芮朵公主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