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煙雲卷
第十九章 湖邊蝶
「沒用的，父親大人，泰坦最強大的武器，就是無法傷害的身體和元素的力量，就算是我的神器也不能一擊殺了您。」握著長刀的朧夜沒有絲毫繼續追擊的意思，相反將長刀收入了鞘中，「現在我毀了您的雙眼，結局恐怕就會很令人尋味了。」
在這份奇特的感覺中，一條銀色的絲線從她身體中間閃過，一層紅色的東西蒙住了娜塔莎的瞳孔。被鮮血所包裹的夢魘摔倒在地上，兩邊臉頰上的眼睛，用驚惶的神情看著另一半自己。
「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與您見面。」
「不，狄斯瑪斯大人需要的並不是這一塊土地。」
朧夜溫柔的聲音中卻透出了一絲強烈的殺機，還沒來得及思索的甘農卻只看見了她輕輕一甩長刀，一團殷紅的液體已經糊住了他的雙眼。在迷濛的紅中，急速後退的甘農的背後突然長出了另一對包裹著火焰的手臂。
現在擺在甘農面前的，只剩下如何在這場戰鬥中盡量不損傷家族的實力，卻又要在不引起教廷反感的情況下，穩住自己在亞洲的地位。
「隸屬於教廷的秘密部隊異端審判所，審判者的第三席，被人稱為『冥湖之蝶』的死神。我應該沒有念錯由教宗親自授予你的稱號吧？朧夜？」
「是的，父親大人，狄斯瑪斯大人選擇了陳燁，我也不能形容紅衣主教大人對他的興趣，但陳燁大人的確會在最近一段時間內，受到完善的保護。」
「他選了陳燁？」
簡單的一擊，甘農的雙眼處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刀口，金色的鮮血像淚水般流滿了泰坦的面孔。斬瞎他雙夜的朧夜卻輕巧的退回了原地，看著因為傷疤而不停咆哮的古族，露出了極其惋惜的眼神。
但握著神器長刀「泯」的朧夜，對異民的高層來說，卻是遠比見到異民就殺的熙德更為恐怖。安寧深邃的黑暗對異民來說是最為熟悉的環境，同樣也是「冥湖之蝶」出沒的場所，在一片漆黑中誰也不知道她的到來，她離去時，卻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全身只掛著破布殘片的甘農，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一枝雪茄，兩指一碾間已經點上了火。咬著這枝「小小」的雪茄，泰坦雙臂與眼中的雷光漸漸沉靜下來，不再是那麼的沸騰。
抬頭仰望著甘農的面孔，湖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長刀，湖水般微微蕩漾的刀光中，竟然滲出了隱約的殷紅，如同蛛網般順著刀身蜿蜒而下。剛剛一斬中所觸碰的血液，完全被吸入了刀內，直到才滲了出來。
眼前的湖邊依舊是那付平靜似水的模樣，連裙擺都沒有半點的晃動，就像是完全沒有動過。甘農的面頰上，卻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
「狄斯瑪斯
在看過了湖邊足夠傷害泰坦的劍光，「紫夜的皇后」才決定使用這一招極其消耗體力的招式。就算泰坦的靈魂像鋼鐵般沒有縫隙，她依舊能夠讓他在短時間內無法擺脫靈魂的虛弱，抓住這一絲空隙，湖邊的長刀絕對可以砍下泰坦驕傲的頭顱。
七彩的光彩在空中不斷地匯合相交，這迷離的光影，竟然在甘農眼前重新繪出了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青山，綠水，還有無數甘農熟悉的面孔，在泰坦的面前飛速衰老消逝，這每一個跳過的畫面都像是在他的靈魂深處種下無數的暗示。
聚集在深淵冥湖附近的黑蝶，即是引領死者入進永恆睡眠的死亡使者，每當它扇動著漆黑的翅膀在人間飛過，就將帶走無數生者的靈魂。
「真是令人意外，究竟是什麼樣的技術，可以讓你從小孩的時候才和我相遇，卻又不露出任何的破綻？不過，你竟然可以這樣渡過十多年的時光，才是最讓我意外的。」
在這用數萬精神暗示與干擾組合的畫面之下，就算是對精神攻擊極有經驗的上位異民，照樣會迷失在這無法分辨的幻覺潮水中。正是依靠著這一招，當年的娜塔莎從擁有主天使火焰的聖騎士圍攻中逃脫，也是因為如此，她當年才能斬斷那位血族親王的脖頸。
「所以，他想讓我死？！」
對著展開了強壯的雙臂，甘農抬起了滿是金色血液的臉，似乎在望著那猩紅的天空。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背負著比人類更沉重的枷梏，死亡的陰影永遠籠罩在每一個異民的頭上，也只有死亡，才能讓他們擺脫那受人奴役與控制的命運。
並沒將「泯」收回鞘中，湖邊只是隨手輕輕握著刀柄。這柄神器所擁有的力量是毀滅，經過加持的長刀無論是結界法術，還是異民的身體，都可以在一斬一揮間泯滅的乾乾淨淨。
與嗜好四處追捕異民、守護神之領土的熙德不同，「冥湖之蝶」朧蝶儘管擁有更高的席位，卻不喜歡展露自己的存在，只是默默站在黑暗中，甚至有許多異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充滿漆黑與死亡的名字。
「好快的刀……」
「父親大人，失禮了。」
朧夜的回答應該並不是撒謊，既然目標並不是這一塊土地，狄斯瑪斯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竟然願意在東京花下如此之多的本錢，甘農不在這個小小的疑問後面，聞到了陰謀的氣息。
兩眼流著金色血
面對著甘農的詢問，朧夜卻沒做任何的表示，在長袖中的五指，已經輕輕抓住了自己的袖擺。
伸出被鱗甲包裹的手掌，抹去了額頭上的鮮血，收攏了已經滿是傷痕的刀翼，娜塔莎回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湖邊。眼前這個女人與甘農的關係，也只是源氏刻意準備的結果，但湖邊的一切，對娜塔莎來說，卻是還是布滿了謎團。
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的養女又背叛，這一連串的打擊並沒有在他臉上有絲毫的表示。
「那麼，你是赤蛇家族的援軍，這應該沒錯吧？」
漆黑如地獄的城市中，只有一輪血紅的月亮，靜靜地飄浮在雲層之間。
「竟然，能夠傷到泰……」
教廷果然是需要在亞洲擁有更大的發言權，只要是這樣，他們就會需要自己這個同盟者。在這場戰爭中，最後受到損失的只會是血族，如果源氏在這裏受到慘痛的阻擊，所能產生的微妙變化就不能估計了。
「我只需要安靜的旁觀而已。」
「新的存活，老的毀滅，只要活在這世上的東西，就必須遵守萬物之則，那個年輕的小混蛋也許會完成我的希望啊。湖邊，不，朧夜，我想，你願意這樣呆在他的身邊，在你倆之間，肯定存在著我所猜測的東西。」
黑衣的女子站在路燈柱上，綴著蕾絲的裙擺在夜風中不停飄蕩，經過精心裝扮的面孔在月光中，像是光滑的玉石般冷漠。用鮮艷的紅色勾勒出了深深的眼線，湖邊抓著那柄漆黑的長刀，冷冷看著站在廢墟中的泰坦和夢魘。赤紅的刀穗就像是一團火焰，刀顎處鑲嵌著的那顆貓眼寶石，就像是有生命般掃視著。
左手捧著長刀，用右手拎起裙擺的湖邊對著甘農屈腿行禮，清脆的聲音中沒有絲毫感情。在她身後的不遠處，一身藍甲的更夜靜靜站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個守護著自己主人，默不作聲的影子。
「咔吧」一聲過後，甘農那青銅似的手臂處出現了一條不住擴大的裂縫，細小的粉末從傷處不斷剝離，在空中閃動著金屬的光澤。地面上突然揚起了一層灰色的煙霧，水泥鋪成的路面經受不起那恐怖的劍壓，在甘農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醜陋的傷痕。
「萬份抱歉。」
手臂上電光的亮度開始不住的增加，甘農的雙臂就像是兩輪刺眼的太陽般，用光明照亮了周圍的大地。二十萬伏，五三十萬伏，無法估量的電力在泰坦
沒有半點的前兆與氣息，湖邊卻已經衝到了甘農的身前，撒下了一片朦朧的光澤。輕微的脆裂聲中，左手護胸的甘農剛剛揚起電芒閃動的右臂，女子卻已經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已經無法忍受繼續纏鬥的娜塔莎，終於使用出了一直當作殺手鐧的招式，亮出了一直隱藏起來的那對「水晶翅」。美麗的白翅瞬間折射出了七彩的光線，就像是雨後的彩虹般，照亮了三人周圍所有的空間。
抬起了戴著黑布腕甲的右手，從腕上垂下的一串銀鈴在夜風中發出了脆響，湖邊反手握著黑鞘，用右手從背後抽出了長刀。輕薄銳利的刀刃在血紅的月光下，就像是一汪被染紅的湖水，閃動著充滿殺戮與絕望的血光。
「但是，再不認真戰鬥的話，可是會受傷的。」
「一起殺了他！！！」
右腕舉在自己的臉邊，用紅色絲線系住的銀鈴在寒風中不停搖動，黑暗中，悅耳清脆的鈴聲卻能讓聽者的脊背上不由閃過一絲寒意。
足尖輕點，湖邊已經躍上了猩紅的夜幕中，就像是一隻展翅的黑鳥般，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面上。用蒼白的手指，撫平了裝飾著潔白蕾絲的裙擺，湖邊站在了甘農與娜塔莎的側面。
「父親大人的要求，只要不違背神的教誨，我將十分樂意。」
「對不起。」
「不管如何，你替我這個將死的老者，傳達一個信息吧。」
「什麼？」
用日本女性最傳統的姿勢向甘農低頭致歉，在輕微的摩擦聲中，湖邊卻用手指推動刀顎，從漆黑的刀鞘中露出了半寸秋水般明亮的刀身。
「以聖母瑪利婭之名……」
伸出了籠罩在紫霧中的利爪，想要撕開甘農胸膛的娜塔莎，卻沒有看見湖邊的身影，在她的身後，相反卻想起了清脆的聲音。
打斷了湖邊的話，甘農咬著嘴裏的雪茄，逐字逐句的將這一連串名字念了出來。
「那個不講情面的傢伙，還算是信守諾言。」
狂亂的火舌融化了周圍的水泥路面，緊緊護住了甘農的身體，四處飛竄的電蛇在他身前交織成了一片明亮的網。被鮮血蓋住雙眼的甘農只能用這種辦法來保護自己，同時依靠著堅硬的身體在後退中閃避。
朧夜卻像是在暴風雨中掙扎的蝴蝶，拍打著單薄的黑翼，靈巧的切入了迎面飛來的電網之中，閃亮的長刀在甘農留下一道傷痕。
「原來如此，這樣，也不錯啊。」
擁有這個稱號的朧夜，以教徒劃分階級的方法來說，其第三席審判者的身份甚至要高過被人稱為「上帝之犬」的熙德神甫。
那鈴音就
「原來如此。」
站在原地的娜塔莎，那對漆黑的瞳孔縮成了黑點。湖邊剛剛一擊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她的想象，就算是憑藉夢魘無比銳利的視力，都只是勉強抓住湖邊的殘像。而那柄雪亮的長刀，竟然可以斬傷泰坦比密銀還要堅硬的手臂，她卻連長刀的模樣都沒能看清楚。
「你遲到了！」
不知為何，甘農露出了笑容，就像是忘了還處於戰鬥之中，放下了手臂。
誰也不知道她的真實長相，誰也不知道她的到來，這才是真正令人害怕的死神。
「原來是這樣。」躺在血泊中的娜塔莎已經停住動作，豐滿的身體慢慢萎縮成了乾屍，甘農有些惋惜的垂下了頭，「怪不得你會用湖邊這個假名。」
彎彎的黛眉上籠罩著憂愁，女子穿著一件傳統的黑色長裙，袖口與衣襟上點綴著銀扣。她的腰間束著一根火紅絲絛，上面綉著銀色的蝴蝶，像長尾般拖在身側。在她的身上，只有紅與黑的兩色，強烈的顏色對襯中透出了凌厲的殺氣。湖邊就像是一隻漆黑的蝴蝶，在夜風中展開了雙翼，不住地抖動著。
「源氏包圍了陳燁的大宅，稍微晚了一些。」
如此這隻漆黑的蝴蝶卻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不但變成一個幼小的人類女孩在自己身邊慢慢長大，然後又輕易的混入了源氏之中，直到現在，才露出了自己第三席審判者的真實面孔。
突然間，甘農手上的電弧穩定了下來，泰坦就像是放棄了想要同歸於盡的念頭似的，面上滿是歡欣。
將快熄滅的雪茄捏在了手裡，甘農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那道傷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湖邊，啊不，朧夜手中的確是足夠被評為A級的神器「泯」。只是輕微的接觸，就已經傷到自己足夠空手拍碎血矛的堅硬手臂。
雖然一樣是源氏的內應，有些時候湖邊的實力與想法，甚至讓她這個高階異民都無法理解。按照事先約定的計劃，湖邊應該早早就趕到娜塔莎身邊一起夾攻甘農，卻拖到現在才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甘農聽著湖邊的回答，不由嗡聲大笑了起來，這完全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回答，除了日本這塊不屬於任何異民勢力的領地之外，他實在找不出其他可以讓那個黑衣修士如此執著的東西。
「片想幻境」，有幸見識過卻還能活命的人，是這樣稱呼這種只屬於高級夢魘的技巧。利用兩對水晶翅，夢魘可以將自己想表現的一切都放在獵物眼前，哪怕是獵物閉上雙眼，依
「來吧。」
「還是怕面對你這個養父？！」
兩人的交談還未結束，娜塔莎已經從側面撲出，展開了墨紫色的刀翼。在那長滿鱗片的翼根處竟然還有兩對極小的白翅，透明的皮膜包裹著玻璃般的骨骼，就像是兩片水晶製成的玩具般小巧。
「竟然讓你這樣的人，在我身邊默默無聞的呆了這麼久，看來，教廷真的很想要這塊土地。」
某種異常冰冷的東西侵入了自己的身體，在那份徹骨的寒冷中，竟然帶著一絲隱約的灼熱。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娜塔莎不由睜大漆黑的眼睛，就像是有一片極薄的冰雪慢慢切開護身鱗片，分開了肌肉的紋理，然後斬斷了她的血管。
但這個問題還在他心底埋下了深深的陰影，如此歐亞血族彼此間藉著日本當作跳板互相拆台，還有狼人依靠日本中轉的局面，正是那個傢伙不惜運用大量資源一手造成的。對黑衣修士狄斯瑪斯來說，絕對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的本名是朧夜，教名是茜利婭·貝爾琳德·該斯塔，被人稱……」
「好，告訴那個小傢伙，我的未來就全部交給他了。赤蛇家族只是一個空號，隨便他如何處理，我會在地獄睜大眼睛看著，看著他能夠擁有絕對自由的土地！！！」
「這麼快，狄斯瑪斯就不需要我了嗎？」
「抱歉父親大人，狄斯瑪斯大人需要的並不是一個過於成熟的大君。」
「紫夜的皇后」、曾經在歐洲名聲顯赫的娜塔莎，已經變成了兩片不能言語的肉塊，睡在屬於她自己的血海之中。利爪與翼刀不停地在地面上划動，發出了刺耳的噪音，她就像是不能相信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拚命的在鮮血、內臟中掙扎。
「真是萬分抱歉。」
「是的，狄斯瑪斯需要一個更年青、更好控制的大君，而不是您。」
「給予生者以恩惠，給予死者以花束，為了正義握起長劍，給予惡者死的裁決，可是我們不會進入聖者的行列。」
直到現在，甘農才展露出了真正的實力，朧夜在這恐怖的電弧中慢慢向後退去。眼前的泰坦也許只要一擊，就可以輕易將整個血族的百人人變成焦屍體，距離越遠，也就越容易躲過他的這一次全力攻擊。
朧夜靜靜地退到一邊，清澈雙眼往向了黑暗中的遠處，在那裡，有著一團越來越明顯的光團，似乎在朝這裏慢慢飄來。
「抱歉，父親大人，狄斯瑪斯大人要求的，只是我確保您的死去。現在已經毀滅了您的雙眼，作為一個女兒最後的孝心，並不想由我來取走父親大人的生命。」
「是的，父親大人。」
「哦？」
「但你的存在，讓我們沒有辦法放心地說話。」
「是的，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