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地獄之底卷

第十二章 約布大帝

地獄之底卷

第十二章 約布大帝

「也許,我可以來充當一個比較好的解說,讓你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所以伊家對龍家來說即是同族,又是犧牲品般的存在,但卻只能享受到充當工具的命運。」轉換成了略為現代的口吻,黑翎小心地把玩著腕上的那串長珠,神情中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恨意,「龍家的女子就像是貨物般被贈送,不能得到認同的伊氏後代,也將怨恨集中在了這些姓伊的女人身上。原本依靠實力還能壓制這種仇視的龍家,卻因為一個意外控制不住那危險的天秤了。」
「聽說過太古盟約這個名字嗎,我的孩子。」
聽到玉夜兩個字的陳燁猛然從座椅中站起,狠狠瞪著面前的枯瘦老者,就這樣聽人解釋自己命運和所受到折磨的重壓下,已經讓他無法再壓抑對玉夜和龍若琳之間的疑問。
坐在一邊的黑翎,不置可否的推開了這個黑暗大君中最長者的詢問,就像是饒有興趣地在等待著後續的發展。深深了解當中淵源的他知道,無論從哪邊的關係,今天都會是個極其有意思的結果。
剃光的腦袋配上陰冷的眼神,身高只有一米七十左右的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模樣,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絲綢西裝,那單薄沒有血色的嘴唇配上稜角分明的面孔,憑空給他增添了幾許讓人不寒而慄的威嚴。
「我就是那個完全相同的克隆體。」聯想起自己那完全是受人操縱的出生命運,陳燁不由笑了,笑得是這麼尷尬和無奈,充滿了苦澀,「那為什麼要由妥芮朵來做這件事情呢。」
「從龍若琳那邊的關係來說,我更應該殺了你,但從甘農這邊的關係來說,我應該保護你,我的孩子。」
胖子曾經無數次從西瑪替他準備的圖片上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東印度的大君阿巴丁,被人稱為「食屍之王」的暴君。在他身邊,卻是另一名他最熟悉的身影,穿著黑色綢衫的黑翎正露出溫和的笑容,大半個身影依舊躲在石柱的陰影之中。
「我是約布,朋友都喜歡稱我為King Job,因為我對他們來說就是生意和財富的使者。年輕的大君,你是希望成為我的朋友,還是敵人呢?」
「這就是甘農為什麼寧可選擇死在東京。也是為什麼那一天拉尼娜會親自駕臨那座城市,我們這些活下來的傢伙是他們的天敵,歐洲的瘋公主一直在拚命追蹤著我們的痕迹。」
臉上浮現出屈辱神情的曼蘇爾,在狠狠瞪了陳燁一眼后快步轉身離開,作為已經運轉了上千年的黑暗議會一員,他從沒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沒錯,龍,泰坦,羽人,以及一切在太古時代就成為吸血鬼或是緋族大敵的種族。」
「琳,即是玉也,兩者實為一人。」長嘆一聲的黑翎望著陳燁那張已經充滿了戾氣的面孔,只能緩緩地說下了去。
突然間,那原本平穩和緩如一潭死水的風,起了几絲蕩漾,斜眼望去的陳燁卻又什麼都沒能看見。大廳里還是空無一人,就連那幾縷在空中飛散的青煙,也沒有半點的改變。
「看來,你身邊都是些不太友善的同伴,並沒有人向人解釋過所有的一切。」隨手看了身邊的黑翎一眼,約布卻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了一絲有趣的東西,這個狡詐的傢伙,也許希望的就是自己向陳燁來解釋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是同一個人?」
「在他回領地之前,我會處理掉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
這種恐懼不但沒有讓陳燁心裏有什麼忐忑,相反讓他對那位還未謀面的骸骨灣主人,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好奇。這位擁有食人魔近衛軍和現代化艦隊的大帝,究竟是什麼樣的角色,能夠讓曼蘇爾這個敢於和新晉大君起糾紛的一方霸主,害怕成這個樣子?
「沒錯,這裏的九十九把座位全是為了大君而準備的,並沒有所謂的順序,只有用實力去保護或是爭取自己中意的位置。」
約布說得沒錯,曼蘇爾是個商人卻不是個合格的霸主,根本不懂得黑暗中生存的法則。因為今天的遭遇而記恨在心的他,已經是個危險的存在了。竟然敢當著約布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能怪他自尋死路了。
「你這個白痴,再不退下的話,我可保不住你的人頭。」
「一切很簡單,部分緋族,狼人,教廷,加上我們全部的太古盟約,共同在執行著一個複雜而又無趣的計劃,龍家的公主殿下希望能夠重回舊日大戰的聖地,用那完全相同的克隆體當作坐標,連接過去和現在,重新救回那粉身碎骨的齊冀。」如自己所料的那樣,陳燁果然露出了凝重的神情,約布轉頭望著長廊外銀色的月空,「我們和狼人得到的承諾是重新取回在歐洲的家園,教廷插手這件事情完全就是想從中漁利,謀定而後動。一切就是這麼簡單,彼此之間,都有屬於自己的陰謀詭計,我們完全是純粹的利益組合。」
憤怒而又狠毒的印度語從一邊響起,一名黑髮褐膚的男子穿著印度式的傳統服裝,幾步從陰影中走出,身上裝飾的金環發出了一連串的輕響。
相反是眼前那個操著純正拉丁語的身影,讓他有了意外的興趣,無論陳燁如何聚集自己的精神,就像是有一層模糊而又無形的外殼罩住了他的身體,讓胖子眼裡只有一片模糊的朦朧。
眼前這個年輕人終於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黑翎卻只能苦笑以對,伊氏和龍氏的真實情況就算是現在的緋族之中也沒幾個人能夠完全知曉,只知道這兩個傢伙勢同水火。
「甘農是個守信的人,看來的確什麼都沒有和你說。」與胖子那對漆黑的瞳孔相接觸,幾秒鐘后約布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嘴角露出了一絲失望和惆悵,「他就這樣帶著秘密去死,保護了所有的生者。」
「今天我來只是向你轉達主人的謝意,感謝你替她小小地羞辱了不聽話的『黑泉家族』,所以關於這個小王八蛋的問題,我只會聽,不會說。」
掃了一眼身邊那滿臉冷汗的曼蘇爾,胖子對這個膽小鬼再也沒有半點興趣,也許他擁有很強大的勢力和產業,但對陳燁來說,這種人根本不配生活在黑暗之中。只要願意,陳燁隨時可以殺掉他,搶走所有屬於他的東西。
「夠了,老朋友,不要隨意挑釁我那好鬥的本能,這裏可是有一大群人希望與曾經擊敗過自己的東方戰士交手呢。」隨手揮散了身邊那泥漿般黏稠的黑暗,約布望著低頭思索著什麼的陳燁,緩緩伸出了右手,「希望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不甘屈服的年輕掙扎者。」
「要教訓什麼人的話,我想公主殿下隨時可以做到,我只是感於她的威儀,做了個順手人情而已。」
低沉平穩的聲音中,約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周圍那無數銳利的殺氣像刀鋒般直指向了陳燁的額頭。猛然的刺痛感瞬間開始折磨著胖子的神經,憑藉本能察覺到對方是真想殺死自己的胖子,雙手輕輕按住了扶手,擺出了隨時可以應變的姿勢。
漸漸合起雙手的陳燁托住了下巴,那些銳利的殺氣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但約布說出的這些話卻像是重鎚般緊緊砸上了他的心頭,知道這些秘密的結果,相比起迫在眉睫的危險更為致命。
嘴角帶著冷冷的笑容,藉著月光和燭火,陳燁可以清楚看見這個大胖子額頭上密布著無數細小的汗珠。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曼蘇爾的這種恐懼來自於對那位約布大帝的恐懼……
火焰可以毀滅一切,冰霜可以封凍一切,但這種灰色卻讓你永遠找不到準確的東西,卻又隨時可以把你徹底吞沒。面對這一片無法形容的灰暗,胖子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永存不滅的無垠。
「什麼?」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想,這沒必要和我說。」
「前面的實驗已經證明精神脆弱的複製體根本支撐不到多久就會徹底崩潰,這也是玉夜殿下為了救你,而答應下來的條件。」
眼前這個男人並不高大,相對西方人的身高來說甚至有些矮小,但是他卻很健壯,就像是被強行包裹起來的一團熊熊烈焰,胖子可以憑藉著殺手敏銳的直覺,感受到那股隱藏在西服之下的無窮精力和慾望。
「只經過了一天的血腥,高高在上的本家長老們已經被殺戮乾淨,龍家和伊家第一次同時成為一個人的所有,那就是伊玉夜,原本應該姓龍的殿下。暨時,龍家死亡將近千人,整個九霄雲宮裡遍地血海,血腥的紅雨遮蔽了月空,其中也包括殿下那從不關懷,甚至詛咒痛恨著她為什麼不是男孩的雙親。」
「阿巴丁,看來你也老了。」望著走廊深處曼蘇爾漸漸消失的身影,約布隨意挑了一張石椅坐下,把玩著左手食指上那枚巨大的寶石戒指,鵪鶉蛋大小的紅寶石在幽暗的月光下,就像是撲食猛虎的瞳孔般閃動著血腥的光澤,「竟然讓自己領地上的人,可以露出這種表情,我可不想有再聽到關於老朋友的噩耗了。」
體會著這種熟悉的感覺,面不改色的胖子小心翼翼地收緊了五指,在黑翎那裡的訓練中,曾經有無數次體會到這種突然而又短暫的異變,有身手相當高明的刺客,已經潛入了這個大廳中……
「我們就是太古盟約,無數從太古時代倖存下來的失敗者,躲在黑暗議會這個外殼下,組建了這個希望能夠恢復太古榮耀的喪家犬同盟。」
數十把石椅在大廳的中央擺出了一個圓環,就像是供人議事所用的座位,陳燁和曼蘇爾兩人靜靜地站在這個圓環中央,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所謂伊玉夜和龍若琳,根本只是殿下分裂的雙身而已,伊玉夜是殿下,龍若琳也是殿下,在太古時代之前,伊氏和龍氏根本只是一家。」
「抱歉,讓兩位久等了。」當中響起了一個溫和普通的男人聲音,極其標準的拉丁語發音,讓人聽起來有一種享受的感覺,「下人不懂道理,竟然還讓您站著,陳燁殿下,請選一把椅子坐下吧。」
「約布閣下,今天破壞了你的拍賣會,這實在是一件無可奈何的錯誤,我願意向您……」
「什麼意思?」
「隨便哪一把?」
「從埋藏所有死者的火海中走出時,殿下已經不再是伊玉夜,而轉而成為了龍若琳殿下。」
外表看似年輕的約布微微向前傾下了身體,用一對灰暗的眼睛,看著額角已經滲出幾滴汗珠的陳燁。不同於玉夜眼底永遠燃燒著的灼熱火海,也不同於龍若琳眼底那千年不變的永恆冰霜,甘農的眼眸就像是還沒有徹底分開的光與暗,保持著最原始的混沌灰色。
「現在黑暗世界中的小毛頭,都是些不懂長幼輩分的人,相比之下,野心和慾望也太多了。」看著已經坐到一把石椅上的陳燁,約布的眼神里卻閃動著複雜的神情,漸漸飄向了身邊的黑翎,「東方的老朋友,你很久前就向我介紹過的這個小朋友,是不是也是這種貨色呢?」
「他的副手是個很不錯的人選,而且他一族只有二百三十七個人,並不算是太多。」
「沒有。」
在黑暗中,陳燁的雙眼燃燒起了灼熱的紅芒,這種血族特有的光華不由讓曼蘇爾皺緊了眉頭,但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他卻已經沒心思去考慮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底細,只是時不時用袍角擦拭著額頭。
露出了陰森的笑容,陳燁眼中的黑翎身上瀰漫出了滿天的黑氣,那強烈的黑暗瞬間蠶食掉了室內所有的光線,將周圍的一切都埋藏進了虛無的深淵中。
「什麼意思?」
「據傳,龍氏之祖本是五色飛龍噬天之後,隕落腐朽的肉身所幻化,所以龍氏子孫性格必定帶著狂性,甚至連天意都敢忤逆。早在太古之時,龍家所產下的男嬰才能姓龍,繼承本家的龍家姓氏,而女嬰則冠以伊姓,成年後嫁於臣服或是被家族招募的外族,然後組成伊家來保護本家。」
「因為你是公主殿下的家臣,也是我們計劃之中最重要的角色,同時,甘農也認可你的能力,希望讓你能夠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曼蘇爾,退下,索賠的單據我會在一天里送到你的旅館去。」
「殿下需要一個精神與她同樣堅韌的克隆體,所以,才會如此包容你,卻又看著你在地獄里掙扎。」嘿嘿一笑的黑翎頓時接過了約布的話題,笑容看似輕鬆,卻透出了和胖子完全相同的無奈。
漆黑無光的大廳里只點著幾枝兒臂粗細的白燭,透過走廊照入的月光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了無數點閃爍的蒼白光芒。鑄成獸頭模樣的銅鼎里飄出了一縷縷白煙,那若有若無的煙氣在空中飛舞,似乎在扯弄著微微飄動的青紗。
「能夠操縱死者亡靈的龍若琳,所擁有的力量要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之外,她開始的目標也許是探遍整個沒有邊際的亡者國度以尋找齊冀的靈火。」就像是在嘲笑著妥芮朵家族的愚蠢,約布發出了冷漠的笑聲,「應該說是妥芮朵那愚蠢的行為,讓她突然有了這個念頭。」
周身那冷漠威嚴的氣息如陽春白雪般一掃而空,這個矮小的男子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那隻輕輕拍打陳燁右肩的手掌卻依然是冰冷刺骨。
這低沉冰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像是冰錐般從陳燁的耳中直透入他的心底,猛顫一下的胖子突然轉身,在沒有半點知覺的情況下,那個身影竟然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這個傢伙害怕了。
難道眼前這個人並不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上?心頭一寒的胖子猛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龍若琳時,也是如此的模糊,就像是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團靈火,粗看之下是如此清晰鮮明,細看卻又如隔著一層模糊的光影。
「那就是殿下,龍家數代中最有天份的女子,卻被賞賜似的贈送給了新近投靠的一個領主,於是,龍家長達數千年的噩夢也就此開始了。」
「那為什麼要無視我的顏面,在拍賣場里和這個愚蠢的傢伙一起出醜?我年輕的朋友,你是在蔑視我的判斷力嗎?」
「當然是朋友,作為還沒參加過一次正式會議的我來說,很榮幸能夠聽到排名第一的黑暗大君,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失敗者?」
似乎很滿意陳燁那瞬間就恢復平靜的神情,約布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一被發現就會被無窮無盡追殺的失敗者們,只能隱名埋姓地活著,一旦被血族知道「太古盟約」的存在,瞬間就會派來無數的軍隊,徹底毀滅掉這些企圖恢復舊日生活的仇敵。
大廳中漸漸響起了腳步聲,三個穿著各異的身影慢步走進了大廳,各自挑選了一把石椅坐下。
頭也不回的約布,似乎對曼蘇爾沒有絲毫的興趣,從語氣里透出了極其輕蔑的支配感。對他來說,這頭霸佔著印度洋軍火貿易的肥豬,只不過是一隻隨手可以碾碎的小蟲而已。
偌大的房間里一共有十六道直指自己的殺意,就算對方隱藏自己的技術再好,但憑藉著那種天生本能的胖子,依舊可以數出這些致命的潛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