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地獄之底卷

第二十章 瘋狂世界的序曲

地獄之底卷

第二十章 瘋狂世界的序曲

「大人,需要我們把……」
悄立在倒錯世界中的玉夜伸出了五指,輕輕撫弄著手中的漆黑玉龍,眼神中居然漸漸帶上了一層憐憫。悄無聲息的短短瞬間,兩人已經完成了第二次交手,完成了古典而又充滿死氣的敬禮。
「不是太古純血的奴僕,竟然敢在吾面前大言不慚。」
「原來,你已經進入了死亡的境界……」
悠長清脆的摩擦聲中,從那陳舊的長鞘抽出光亮如鏡的劍身,奧格瑞瑪的劍鋒已經斬碎了飛舞的雨水,兩名君王的身影剎那間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恐怕,你會失望了……」
「再說,我有著女神的庇護,我又害怕什麼。」
大廳位置最佳的陽台涼亭中,胖子悠閑地靠在描金長椅上,由衷讚歎著這難得一見的奇景。在得到了警報后,辛多雷再也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只是讓人推進了這間涼亭,帶著陳燁一起仰望著這混亂而美麗的天空。
「我也沒想到過,可以如此之快地到達這個境界。」輕輕舒張著右手五指,蕭晨曦依舊是那付波瀾不驚的面容,「成為一個君王,這還是過去最大的夢想,現在,卻輕鬆地到達了頂峰。也許,這就是信念的極限吧?」
看了一眼依舊癱倒在牆邊的西瑪和夜蓮,陳燁笑容中的苦澀漸漸消失,蕭晨曦應該只是想取走自己的命而已。出盡全力的東方已經消滅了一切可能,只要自己死掉的話,也許他會立刻轉身而走。
「遵命,殿下。」
六片紫黑的「凰翎羽」在空中飄浮著,隨著她的動作而擺動,那發出玉石般脆響的葉片漸漸展開,晶瑩透明如幻影般的羽葉開始向外蔓延伸展,構成了六枚閃動著銀光的翅膀。撞擊和殘骸所產生的大火,就像是碰上了一層無形的牆壁般,無法接近她的身邊。
飄浮在雙腕上的短刺就像是乖巧的寵物般,靈活飛舞著,右頰上有著一道傷口的拉尼娜,將一根手指放在了唇邊,微笑著望著玉夜。
發出了震鳴聲的「斬龍」大半插入了地面之中,滿口鮮血的陳燁吐出了幾枚碎齒,搖搖晃晃地勉強支撐起了身體。
站立在原地的蕭晨曦猛然停下了動作,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女子,龍若琳的出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在悄無聲息間開始向周圍播散,吞噬了整個走廊中的陰影。再次握住右拳的蕭晨曦,看著面前胖子,就像是在端詳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眼前的蕭晨曦就如同烈日的化身般,如此地輝煌燦爛,全身散發著低階異民甚至無法直視的光華。作為象徵著黑暗混沌的異民,竟然可以擁有這種只屬於太陽的正力量,這種事情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個最惡劣的玩笑那樣無趣。
所有的東西都擺脫了常理的約束,整個世界彷彿瞬間錯亂了。
「我不會失敗,我不會失敗!」
漆黑如天鵝絨般的柔和夜幕上,掛滿了燦爛的群星,在這片本令人昏昏欲睡的平和中,卻出現了可以讓無數人終生難忘的景象。
「再試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蕭晨曦會突然露出了這樣迷茫的神情,但胖子卻不能放棄這唯一能夠取勝的機會。作為同樣擁有恐怖破壞力的君王,哪怕是短短半秒的失神,也足夠讓他們分出勝負。
通訊器立刻將這命令通過TAC轉向了每一名士兵和同僚,站在夜雨中的監察軍軍官,慢慢用被鎧甲包裹的雙手摘下了惡魔似的頭盔。那黑色玻璃處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就像是閉上了這如同鬼火的眼睛。
就像是不甘心般狠狠跺了一腳,拉尼娜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那已經東倒西歪的薔薇叢中,在那裡潛伏著無數朦朧模糊的陰影,飛快在藍色電弧中展示出了自己的模樣。
「唯一的護身符沒了,老子必須逃!」
突然間,一團藍色的火焰直撞進了不遠處的大地,大地就像是被巨人所踩踏般,劇烈的抽搐了起來。帶著三枝飛翼的梭狀銀筒小半沒入了地面,展開的四片外殼下,衝出了惡魔般的血族武士。
無法弄清狀況的監察軍們,立時把龍若琳誤認為了哪個頑抗的狼人貴族,下意識地拔出了長劍。昏暗中,他們卻忽略了最致命的東西,隱藏在蕭晨曦眼神中的警惕與戒備。
身體上的傷口開始慢慢收縮恢復,蕭晨曦握緊了手中的念珠,臉上卻再次溢滿了自信的神情。強烈的光芒再次在他掌中聚合,漸漸凝結成了如同太陽般讓人無法直視的光球。這光華就是異民最害怕的陽光,代表著一切的凈化與正面之力量。
「我面前的就是太古君王?」
「爬蟲!想要沾污我的大義嗎!」
尖銳的十字架頂端刺穿了她的小腹,衣襟的破損處,露出了被撕裂的潔白肌膚,暗紅的液體如同蛛網般順著十字架基座向下慢慢流淌。
「一句抱歉就算了嗎?」
「終於打過來了,有備而來的突襲,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你知道龍若琳的願望會帶來什麼未來?忘了,你沒看過黑典,不知道那段歷史。我絕對不會讓那些太古君王如意,再次為了私念而帶來徹底的毀滅。所以,我要改變制度,我要能夠擁有足夠的權力,去讓相信我的人得到他們的未來。」
病態而又空洞的聲音中,一隻冰冷的手掌已經按在了陳燁的面孔,隨之而來的巨大力量摧枯拉朽地湧入了他的身體。粗壯的身體像是浮葉般在空中打了一個轉,悶哼的陳燁撞碎了大半的牆面,撲倒在紛飛的碎塊中。
「一具能夠讓你和龍若琳降臨的義體,應該是很貴很難培養吧?」
露出了詫異的目光,玉夜望著在夜空中漸漸消失的光球,體會著依舊殘留在風中的強大能量。這純凈的元素就像太陽般滿溢著溫柔而又強暴的力量,在空中四處擴散與消失。
巨大的光球不斷向外擴展,建築、街道、樹木、車輛、連同居民都一起在光華中慢慢暗淡消失,如同融雪般完美地融化在了這純金色的海洋之中。
異樣的脆響聲中,龍若琳的手腕如同白藕般,被蕭晨曦輕鬆折斷了,鮮血就像是藕絲一樣在空中飛揚。
「你們都不是為自己而活著,他寧可死也不願辜負同伴的生命,你寧可連靈魂消失也不願意放棄你對約定的忠誠……」
漆黑的船體吞食了兩點光團,一片平靜中,「血眼」突然像是被魚叉命中的巨鯨般一陣顫抖,那光滑如鏡的船殼上卻出現了無數蛛網般的裂痕,從那破裂處燃起了絢麗的火光。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船員們,就已經隨著那飛速解體的艦船一起,墜向了重新恢複原樣的黑色雲海之中……
「你還需要保留力量面對歐洲的背叛,所以註定是場沒勝負的戰鬥了。」
如夜空般深邃漆黑的長發彷彿絲緞般亮澤柔順地披散下來,玉夜輕輕撩起了額前的垂髮,卻露出了那漸漸空洞透明如水晶般的銀色瞳孔。
斜靠在牆壁上的龍若琳發出了夾雜著痛楚的低笑,蒼白的嘴唇輕輕念動著一個個模糊的音節,消失在了吹拂的夜風之中。
布滿廊柱的通道里,除了夜風的呼嘯和自己粗重的喘息,環顧四周,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人。胖子恐懼地盯著那漆黑的盡頭,不停晃動的火光中,依舊沒有出現夜蓮和西瑪的身影。
「應該曾經有過痛苦吧……」
化為虛影的蕭晨曦直撲而來,那閃耀的光影如同矢彈般射中那個黑色的倩影,格住議長拳頭的龍若琳還未及改變,一隻有力的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她的左腕。咧開的嘴角里露出了雪白的利齒,被緋族本能所支配的議長,露出了狂暴的笑意。
「梵卓的責任是什麼,梵卓是象棋中的王,勒森魃是相,妥芮朵是后,一切都按照著太古的權利分割而動作。但是,在你統治下的梵卓卻太強太強了,作為一個執政官的你沒有絲毫缺陷,這也正是你最大的缺陷,抹殺了其他各族輪流執政的希望。」
「狼人的女子真是有情有義,你可以辦到嗎?」
驟降的氣溫中,教堂的整個尖頂如朽木般崩潰了,化為了一片雪白的殘磚斷瓦。
挑起黛眉的西瑪,殘忍的笑顏中露出了尖銳的犬牙,雙眼中閃過一絲碧綠悸動的她微微伏下了身子。突然間,女子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眼中的光華瞬間消退。此時,一隻冰冷白皙的手掌,清晰的倒映在了她碧綠的雙瞳之中……
「你,有著與年……齡不襯的……沉著。」
作為專為異民而設置的結界「禁域」,並非如常人所想的那樣,是堅硬到讓任何東西無法侵入的盾牌。它的強大卻是空中那秘不可見,如巨網般散布的符文,只要是任何沒有佩帶可以中和結界飾物的生物穿越結界,都會被那特殊波長瞬間蒸發掉全身血肉,變成一具乾枯的屍體。
依舊是一塵不染的黑裙,頭戴著鳳凰形的金冠,漆黑的長發上束著發出悅耳輕響的銀鈴。如蝶翼般的寬袖上帶著沁人的幽香。寬大的裙裾將傷痕纍纍的胖子所遮掩,她那蒼白的唇上掛滿了讓人顫慄的笑,塗著紫色眼影的眼角上卻透出一絲凜冽的殺機。
與此相同的畫面不斷重複地在天空中各個位置出現,彷彿無數玫瑰在碎裂飛舞,又象在降落一場世界末日的流星雨。
「但究竟是什麼支撐著汝,讓汝這種太古時代如賤民般的螻蟻,有勇氣來反對吾?」
閃動著光芒之眼,機械地望向了下方,蕭晨曦的身體迅速分裂崩潰著,就像是無數彼此吸附的透明水晶般,勉強維持住了一個人的形狀。
金色的光線如同符號般在蕭晨曦的面孔上遊走,他的雙瞳已經被兩點光芒所取代,在眼眶中閃動躍動著。骨骼不停伸展扭曲的議長,那頭銀髮如同結晶般凝固,漸漸失去了人類的形式。
「媽的,唯一機會就是逃進森林里,趁著混亂逃出去。」
「抱歉了,長久以來最……痛苦的是你,我最親愛的妹妹……愛莉娜,我們那維……持血脈的責任,已經徹底結束了。」
「抱歉,大哥,這是我第一次不想遵守你的命令。」
將斬龍粗重的劍身扛在肩膀上,皮靴在大理石地板上叩出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時間,他那粗壯的身影顯得如此昂然挺拔。大步邁出的胖子就像是義無反顧的聖徒般,毫無畏懼的去迎接命運的挑戰。
沒有任何的準備和詠唱,飛舞在空中的雨珠已經化為了鋒利的冰晶,隨著那勁風飛蝗般在四處肆虐,就連最堅實的大理石都無法承受那強悍的衝力,在無數的撞擊中化為了蜂窩。
不遠處的身後響起嘆息,一襲白衣的蕭晨曦出現在了陳燁的眼中,雙手各自拖著一具遍體鱗傷的軀體,在那滿是破屑的地面上留下了兩道污痕。
「說我是虛偽的善良,而你,不也和我一樣嗎?」
蒼白的長袍上繪著血之十字架,沒有一絲色澤的白髮垂在肩上,顯得那張面孔格外蒼白陰暗。這名儒雅中透著一絲鬼氣的中年男子,用同樣無色的瞳孔看著面前的陳燁,左手慢慢撥弄著那串用黑線縛起的念珠。
「你不覺得這樣的世界,很病態嗎?而我們,就是生活在這個病態地獄中的惡鬼。」
冰冷的五指緊緊抓住了蕭晨曦的面孔,嬌小少女所化的黑暗之凰如流星般飛向了高高的天空。
「所以,為了已經死去的他們,我得驅除掉一切阻礙新世界出現的存在,去阻止龍若琳的願望。不管是正義還是非正義,善良還是非善良,因為你們是阻礙,所以就必須抹除。」
「放心,你不會欣賞太久的。」
不遠處金色的光華突然如火球般衝天亮起,強烈衝擊帶來的強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襟,就像是夏日的颶風般衝擊著大地。
「你?」
「退……」
「一切都會在我的十指間腐朽,就像這次陰謀般,我會讓他們徹底失望。」
近乎負傷野獸般的吼聲在通道中迴響,明明仇敵就在眼前,卻連起碼的復讎都做不到,心中傷痕再次迸裂的胖子,痛苦地咆哮著。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蕭晨曦身上那種不可抗拒的恐懼感,那強烈到幾乎令人崩潰的神經痛楚,死命地提醒著這一個事實:哪怕是他拼盡全力,都不會有任何的機會!
「你和你肆意踐踏的陳燁,似乎沒什麼兩樣。」
「從殺死林玲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幸運的是,海恩和茜茜都沒能繼承這該詛咒的血脈,實在是種幸運的結局。」
窗外已經傳來了沉悶的爆炸聲,腳下的大地不斷痛苦顫抖著,血族已經徹底破壞了最外層的結界,大口徑軌道炮彈已經開始在行宮周圍爆炸。用不了多久,東方的艦隊就會到達這裏的上空,投下更為精確的金屬之雨。
依偎在身旁的兩條黑色玉龍突然在空中消失了,就像是完全不存在過一樣,白色的細點如霧般從玉夜身邊飄落,不斷地隨風飄向遠方。她的身體從指尖開始飛速瓦解,恢復成了飛舞的細砂……
瓷器般精緻的面頰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用黑色蕾絲花冠束起的金髮被雨水打濕,化為了一綹綹黃金般的細縷。漆黑的長裙邊上綴著可愛的蕾絲花邊,夜色卻為那身盛裝染上了一層更為沉重的氣息。
伸手的左手虛空一招,躺在瓦礫中的陳燁已經飄浮了起來,慢步走來的蕭晨曦,慢慢收緊的右拳上重新聚滿了跳躍的光火。腹間已經開出了一個洞,無力反抗的陳燁只能懸浮著,等待著蕭晨曦那致命的最後一擊。
「時隔萬年,吾族造出好玩的東西了呢!就以那裡為汝的墓場吧?」
可惜的是,他卻沒能保持多久這POSE感極足的動作,沒走多遠就尷尬地停了下來,轉頭望著依舊佇立在那裡的玉夜。
「不,你沒機會了。」
斷斷續續的笑聲里並沒有半點的歡樂,側過頭的陳燁反手將「斬龍」放在了背後,垂下的黑髮里,只露出了一隻充滿血絲的瞳孔。但唯一讓陳燁意外的是,這場政變竟然是針對龍若琳?究竟是什麼樣的未來才能讓蕭晨曦如此恐懼,口口聲聲地說著什麼為了未來,必須去殺戮。
微弱而又夾雜著喘息的聲音中,蕭晨曦僵硬地低下了那結晶化的頭部,在那最後一擊中,他徹底領悟了萬物之則的同時,身體也開始迅速走向了消亡。
龍若琳?躺倒在地上的胖子完全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在行宮遙遠的地方,他又再次感受到了那熾熱的感覺。在不知何處戰鬥的,應該正是伊玉夜,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龍若琳這個冰雪的女王。
身體奇怪地扭曲著,吐出的血沫里混合著內髒的碎片,感覺自己全身已經被撞爛的胖子,臉上卻充滿復讎過的快意。
手中的水晶杯和桌面發出輕微的撞擊聲,胖子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再次給杯中注滿猩紅的血酒。在那微微蕩漾的波紋中,頓時映出了一片模糊的倒影。
「請體諒下人的痛苦,拿著這點薪水,卻要承受公主的折磨,這實在不是什麼快樂的工作!!」裝飾著銀質惡魔翅膀的皮衣甩出了一連串的水花,常春藤飾環中套著銀色六芒星的綴飾,在夜晚中閃動著冰冷的光華。男子的馬靴踩在水窪中發出了脆響,像鷹隼般直撲向了陽台中的觀星狼。
「原來,龍珀自一早就背叛我了……」
如石頭般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從大廳的角落響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一個身影慢慢從相融合的黑暗中站起,慢慢踱到了房間的中央。
「約定嗎?沒錯,我的使命似乎就是維持亞洲緋族的自由,但與誰約定呢?我記不起來了……似乎還有什麼重要的人死了,什麼東西碎裂開來,我只記得這種感覺。」
「就由我來引導閣下進地獄吧,畢竟觀星狼哪怕是多活一晚,我那個主子又得在閨房裡大發雷霆了。」
全身肉血模糊的龍若琳靜靜躺在已經沒有天花板的樓面上,張著一對無力的瞳孔,看著天空中已經不再是「人」的議長。
漆黑雙眼中帶著強烈的威脅,那對黑水晶般的雙眼在空中化為了兩團火焰后,如燭火般熄滅了。拉尼娜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堆不斷飛撒的細砂,還有那堆殘存的黑裳……
轉頭劈頭蓋臉的痛罵了一頓源清平,胖子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既然空中艦隊都能被派來直接攻擊狼人的腹地,這就等於是戰爭爆發了。如果這個時候,誰還會去懷疑東方開戰的決心,那就是個白痴了。
明明已經拼著歐洲有可能失控的危險,特地將巴特茲帶來充當殺手鐧,卻仍不得不退讓。這種屈辱在拉尼娜的生命中從未品嘗過,由此而產生的憤怒如此強烈,強烈的甚至讓人想發狂!
「就算面對著你,我照樣有足夠的自信去完成一切,完成這正義的信念。」
被驚恐所支配的胖子死命擰動著手腕,還未等沉重的劍刃再次發出呼嘯,腹部突然麻木的陳燁已經直飛而出,撞碎了堅實的地磚。被埋在無數碎片中的胖子,依舊緊握著「斬龍」的右手突然劇烈地抽搐著,發出了負傷野獸般的慘嚎。
六片黑紫色的金屬棱葉在空中飄動,閃動的淡銀色光華維持著一道脆弱的結界,儘管看似已經消耗光了所有的能量,神器「凰翎羽」卻在這場浩劫中保住了這座大樓,同時也保護住了自己主人的生命。
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一層無形的衝擊波向周圍輻射而出,一層層一道道的毀壞著周圍的裝飾和建築,將半條走廊化為了四濺的灰煙。
不知何時出現在另一側走廊中的玉夜,柔若無骨的倒立在天花板上,猛然晃動的水晶燈頓時散出了一片絢爛的燈光,將一切都映襯得仿如夢境。
「我所擁有的信念,豈是你可以輕易侮辱的……」
不再需要電子儀器來虛擬這個世界的景色,何林的瞳孔在急遽收縮調整中,清晰映出了遠處那恐怖的風景。在他全身血脈中逐漸開始燃燒的好鬥本能,卻不得不在他的意志下屈服,放棄那挑戰強者的慾望。
第21章 Panic Madness 1
「只要接下吾這一擊,汝就可名列于太古純血貴族之階!!」
一隻冰冷的手掌輕輕撫過了胖子的面頰,玉夜已經融化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縷沁人的紫槿淡香。胖子只能一人尷尬地扛著斬龍,茫然地盯著那空無一人的地方。
徹底消失的靈魂將永遠不再擁有「我」這個字眼,眼前的蕭晨曦很快就會被維持這個世界的萬物之則所吸納,成為一個再也沒有解放機會的光點,如同螺絲般永世運作下去。
漸漸銀色的瞳孔縮成了野獸般的一點,露出狂笑的胖子挺直了腰桿,什麼大義秩序,他根本無法理解,蕭晨曦那種為了未來就把無數人當成犧牲品的大義,卻讓他的靈魂痛到無法接受。
碎裂的冰鳳在空中撒下了極度的寒氣,將周圍的樓宇全部摧毀,全身霜凍的議長卻沒有任何的停頓,探出的左手直接插入了龍若琳那還帶著幾份青澀的胸口。包裹著金芒的五指直接切碎了那柔軟的肌膚,燃燒著那鮮活的血肉,五指從雙峰間刺入直接透出了後背,飛濺的鮮血頓時在黑髮上留下了一層沾污。全身如同蝦子般蜷曲的女子猛然抬起了頭,就像是遭受著莫大痛楚般,銀色的雙眼凝固了。
「是的,殿下。」
破碎的黑裙下露出了纖長美麗的白色雙腿,向下流淌著觸目驚心的血線,用僅剩下來的手臂勉強撐起了身體,那穿著黑色絲綢涼鞋的腳卻又差點軟倒在了地面上。
沉重的石塊撞擊聲中,全身籠罩在淡淡金芒中的議長慢慢站起,那對眼睛中依舊滿溢著強烈的自信。對他來說,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了為信念而動,而這股力量,已經是如此的強大。
「只是一些小紛爭而已,畢竟我還是歐洲的最高掌權者,只要元老院還支持我,他們就沒有力量來推翻我。」
昏暗的燭火中,母親的那張面容是如此慈祥,作為一個最普通的孩子,安德烈卻總是喜歡半夜裡偷偷爬起來,凝望著窗口外那閃動的燈光。涅瓦河河口永遠是那麼的美麗,就像是聖誕樹上的彩燈般,閃動著艷麗的光芒。
塗著紫蔻的五指在夜色中擺動,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同時也捲起淡淡的黑霧。轉眼間,玉夜的身影已然消失,她身邊的一切都在無聲中慢慢萎縮腐蝕,化為了隨風飛舞的細沙。
交錯在雙肩上的手掌中,各自出現了一點銀星,隨之而迅速降溫的空氣甚至發出了妖異的藍光。不斷聚合的淡藍色冰晶中,兩隻數米長的冰鳳慢慢成形,在空中播撒著星星點點的光澤……
「真是華麗的景色,讓人不由想起仲夏夜的焰火。」
指尖在空中畫出一道痕迹,夾雜著無數冰晶的光環已經出現在空中,如同帷幔般包裹住了男孩。頭頂上突然響起了石塊崩裂的聲音,搖搖欲墜的牆壁終於像小山般倒下,頭也不抬的女子輕輕揚起右手,那崩潰的建築就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撐住般,飄在了空中。
空中不斷碎裂的正是金屬彈丸與結界「風之守護」相湮滅所產生的爆炸,但在其中,不知道混雜了多少經過特殊處理的登陸艙,已經悄無聲息的潛進了結界之內。
「雖然他們在技術上領先了很多,但並不代表我們沒有改變。」
狂風在身邊呼嘯,撲面打來的密集雨珠在她身前,就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力場般破碎。這紛亂的畫面轉眼間已經消失,抓住議長的龍若琳已經高高踩踏在了雲海之上!
聚集著他力量的右拳,對異民來說無異於是赤手捏住了赤紅的鐵棍,奇怪的是,儘管陳燁的左手不斷焦黑髮臭,他卻依舊沒有鬆手。
「已經迫不及待了嗎?」
發出了不知為何的輕嘲聲,花叢中的拉尼娜逝入了黑夜之中,兩隻小巧潔白的手掌卻已經自玉夜身後探出,溫柔地撫向了她的喉嚨。
「沒錯,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為了因我而死的人。」
銀黑兩色的光焰重新燃起,胖子的身後展開了那兩對銀黑相間的翅膀,燦爛的光華立時照亮了昏暗的走廊,那紛飛的光焰就像是羽毛般緩緩掉落。
利齒咬碎的嘴唇上傳來濃濃的腥鹹味道,胖子眼神突然一顫,猛然揮出了右手的斬龍。那厚重無華的劍鋒深深插入了牆面之中,留下了一道長達數米的裂口,依靠著這股阻力他才勉強剎住了那前沖的勢頭。
瞬間彷彿永遠,模糊中似乎有一個身影,越來越接近的他似乎伸出了手。
只要蕭晨曦不知道自己的君王力量,還把自己當成那隻不值一提的小蟲,這個瞬間已經足夠讓胖子用斬龍劈開他的頭顱。然而就在「斬龍」呼嘯落下的那刻,陳燁又看見了一張奇怪而又蒼白的笑容。
「可以嘗試一下。」
「他的信念是復讎,而你的信念,只剩下了你對陳奕星他們的承諾。」
「其實很早就知道,只想能利用多久就是多久吧?」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只有用你的血,才能為那筆血仇做一個了斷!」
左手的黑色玉龍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嘯,隱約間,空氣中一點模糊的銀光如飛鳥般,墜落在了拉尼娜裙邊。一截連著銀鏈的尖刺插入了大理石中,裝飾著薔薇和王冠的鋒刃,在夜風中發出了隱隱的低吟。
「說什麼漂亮話,造成一切的不就是你嗎?!」
「怪不得,你這個非太古純血,可以凌駕于無數純血君王之上。」
從未能夠以肉身同時現世的兩人,第一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儘管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但眼前女子那對可以封凍萬物的雙眼,正是她的最好的標誌!
「龍若琳?!」
「閉嘴!再多說一句,我一樣會殺掉你!」
「我想你應該聽過東方的一句諺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終於,扭曲的面孔上只剩下了一種狂暴,「斬龍」那厚實的劍刃猛然揮出,斬碎了面前那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鋒利的碎片如彈丸般在空中飛舞,割碎了他的面孔,留下幾道可怖的傷口。
「勝了,我可以換得足夠的報酬,自然有人會把仇敵的腦袋一個個如約送來。輸了,我也無所謂,可以更快的和地獄里的同伴們相會。」
儘管他已經跨越了「星座」這個階級,但眼前的蕭晨曦顯然要比他這個完全不成熟的君王來得更為強大。那令人畏懼的氣息,甚至如同龍若琳一般的強烈。
全身到處是火燒火燎般的痛楚,陳燁茫然地瞪圓了雙眼,那對手臂已經將他輕輕放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是溫柔到極致的輕撫。那冰冷的五指輕輕放下了自己的頭,眼前的黑裙女子雖然外貌依舊如冰雪般冷漠,但此時在胖子眼中,卻不失為最安全溫暖的庇護所。
「你也走吧。」
大廳中到處是披盔帶甲的貴族,作為一個以戰爭為生命之樂的種族,狼人習慣隨身攜帶著武器盔甲的習慣,任何時候都沒有改變過。早在中世紀,帶著扈從在原野上如疾風般賓士的他們,就是喜歡守在城堡中血族之人的噩夢。
就像是徹底融化在周圍的世界中,抹去一切氣息的胖子瞬間拼盡了全力,被銀黑兩色光華所包裹的「斬龍」捲起了一陣凄厲的尖嘯。他唯一的勝算,就只有這蕭晨曦所不知道的君王力量,還有依靠黑翎指導而能從對方六感中消失的那瞬間。
他的確是個怪物……
悠長的怒吼聲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像繩索般捆綁住了陳燁的身體,渾身泛動著金焰的蕭晨曦猛然將他那沉重的身體揮出。骨骼的斷裂聲中,胖子像軟泥般癱倒在了被砸爛的牆角下。
「天天聽著那撕衣服扯枕頭的聲音,還要躲避隨時隨地的花瓶攻擊,就算是我,也有點怨氣想發!」
「總攻要開始了,個人認為,老闆你是不是應該認真點了?」
「我們站得也夠久了,不想做個了斷嗎?」
「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裏!否則我乾的一切又算是什麼!」
倒在地上的西瑪竟然勉強支撐起了身體,睜著那對黯淡的綠眸,一邊夜蓮的胸口也在緩慢的起伏著。鬆了一口氣的陳燁忍受著腦中如針刺的痛楚,「斬龍」的劍刃在輕輕抖動。
握緊的拳頭慢慢貼近了陳燁的面頰,那強烈的光華就像是無數鋼針在扎刺著他的血肉,感覺半邊面龐就像是要融化般的陳燁,用右手遮掩似的握住了蕭晨曦的右拳,露出嘲諷神情的議長很快就聽見了一聲凄厲的嚎叫。
「這裏,和死界一樣地壓抑啊。」
「明白你所謂『爬蟲』的憤怒了嗎?」
鬼魅般重新落回地面上的玉夜,身邊悄然浮現了無數的火團,那種純凈的黑,似乎吞噬掉了周圍所有的光線。黑焰中,一柄龍形的長杖再次出現在了空中,靜靜懸浮在她的手側。
這個暗號早已經使用了許久,與她們倆人的配合也早已經默契如一人,不斷安慰著自己的胖子心底瞬時一陣陰寒,那刺骨的顫慄感籠罩了他的全身。
「沒錯,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的一切,甚至連你心底的恐懼和彷徨都如此清晰。」展開雙臂的蕭晨曦露出一種輕鬆的笑容,抓在左手中的念珠串繩終於斷裂了,那飛舞的念珠亮起了完全相同的金芒,如同流星般圍繞著議長的身體飛舞。
「你就不怕被萬物之則所同化消失,徹底成為這個宇宙的一部分嗎?」
旋即,他便投入了一個冷漠卻又極度溫柔的懷抱中。
「逃避是一種罪惡,而我所為,卻都是罪惡!」
「想復讎的話,要砍這裏……」
「殿下,就這樣離開嗎?」
瞬間消失的身影如夢魘般在空中飛舞,擁有最普通容顏的女孩卻如同最高明的舞者般,在黑暗中心盡情展示著自己高雅的儀姿。
「你應該知道,我與歐洲的友誼,應該要比你長久很多了。」
清冷的高空中,再次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太陽,那強烈的光華波紋般地席捲四處,將整個雲層化為了一片白色的海洋。無數殘焰如雪花般飄蕩而下,其間還夾雜著幾綹黑色的裂痕,兩點拖著火星的光團瞬間向著「血眼」的方向墜落。
自從得到后一直沒用過的鴟鴸弩箭,像鐵栓般將兩人連在了一起,成為了胖子復讎的決死一擊。單純依靠野獸本能,他狠狠咬向了蕭晨曦的脖頸,尖銳的利齒飛快穿透了皮肉,胖子嘴裏第一次充滿了仇敵鮮血的味道!
雙手燃起了燦爛絢麗的赤紅光芒,那恐懼的溫度瞬間蒸發掉了飛舞的雨水,帶起了一片白色霧氣。高高躍起的男子,在空中拉出了一條巨大的火龍,周身飛舞著猙獰的火蛇,惡狠狠地墜下。
「我們這種無意義的對峙還要繼續嗎?」
「啊啦,這也被你看出來了,真是讓人臉紅啊。」精緻小巧的手掌捧住了緋紅的面孔,滿臉羞澀的拉尼娜低下了粉頜,眸子中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是冷酷中充滿調笑的模樣,「能夠充分利用,讓他體會人間殘酷后死去,至少他來生不會像現在這樣可愛純真吧?也算是我免費給他的一次人生哲學教育了。」
「人人皆為奴才,家僕,賤民甚至連狗都不如,一人制定的規則可以讓成百上千萬的人赴死,我的一句話,就可以讓禁衛軍們上街獵殺所有的賤民。強者可以隨時讓弱者死,就像你,如果不是林玲的恩惠,早在你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步,你就不可能活。」
飛舞的黑色火海焚去了身邊的細砂,玉夜已經如飛燕般掠來,將沾染著黑焰的五指探向了拉尼娜的喉嚨。在不遠處,已經出現了她所熟悉的氣息,最後一絲困惑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那讓人沉醉的殺戮味道。
「不需要用那麼可怕的眼神看我,我說過,這是我和陳奕星的一個約定。我勝了,所以我殺了陳奕星,他不用為了舊傳統的毀滅而悔恨;我原本不想殺林玲,但是,她會為了活著而更痛苦。」
夜色中響起了拉尼娜那不甘的大叫聲,但隨後的低語卻被槍聲所遮掩,沒有傳入任何人的耳中……
「想走嗎?」
「你很強大,強得讓人感覺可怕。」將懸在腰間的長劍解開扔下,西瑪用平穩的手指緩緩解開了脖頸中的紐扣,扯開了衣服的領口,「但我的使命,就是絕對不能讓你傷害到他。」
只要再用力一點,就可以咬斷他的喉嚨!!!
「火焰的浪蕩子,厄爾尼諾嗎!」
「我和那隻小蟲一樣?」
到底派來了多少個高手,可以讓玉夜都不得不分身迎擊?思索著這個可怕問題的胖子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逃亡。蕭晨曦看來是決心不讓這些太古君王為所欲為,傾盡全力出手了,現在對他來說,逃跑的機會正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沒興趣說話了嗎?呵呵呵。」
謹慎選擇字眼挑逗著面前的玉夜,拉尼娜卻突然從女孩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奇怪的現象。就像是在與人在進行無聲的交流,她的眼神不停變幻著,最終像是默認什麼結果露出堅定的味道。
原本有六層的水泥建築現在只剩下了半座三層樓高的殘骸,大半的建築已經在衝擊中化為了粉碎。身邊只剩下了被「血眼」殘骸所毀滅的房屋、街道,龍若琳轉頭看著摔倒在殘骸中的孩童,赤紅的大火已經如毒蛇般慢慢游向了他。也許再過幾分鐘,火蛇就將吞吃掉這個昏迷中的少年。
「只差一點點運氣,不過,這樣子也夠了,我會把你這副模樣,向巫天魎他們好好轉述的,哈哈……咳……哈哈哈……」
連綿不斷地槍炮聲中,蕭晨曦突然疑惑地側過了頭,左手食指點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彷彿是在追憶著過去那模糊的畫面。
嘴角滿是促狹的笑意,龍若琳的話音還沒結束,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握住了她那纖細的皓腕。五指縫隙間依舊是那付平靜而又自信的面容,那撒播的金焰如花火般四處炸裂綻放。
銀黑的風暴瞬間被金色的光華所驅散,一根冰冷的手指抵住了「斬龍」厚重的劍鋒。清朗的聲音中依舊沒有一絲情感,微微抬起頭的蕭晨曦,那對透明蒼白瞳孔卻已經被一種強烈的信念所佔據。
雖然不明白面前的蕭晨曦究竟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陳燁還是露出了尖銳的白齒,擺好了進攻的姿勢。提到林鈴的名字,就像是徹底點燃了遍布他全身的毒藥,不由讓他的狂暴解脫了最後的控制。
黑色裙擺在天空中飛舞,龍若琳有些困惑地望著那輪新月,卻很快將目光落在了遠方的一個黑點之上。長達350米的「血眼」戰艦,正如一條巨大的魔鬼魚般靜靜懸浮在雲海之上。它那漆黑閃亮的腹部不時閃亮起藍色的火花,向地面播撒著死亡的鋼雨。
然而在這一刻,世界就像是徹底地破碎了,無數猩紅的火團如末日般從天而降,被燒紅的天空中到處繪滿了漆黑的痕迹,就是惡魔在這座使徒守護的城市中,撒下了象徵著死亡的黑雨。
「君王級別的力量嗎?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
「現在,就讓我來品嘗一下歐洲最強者的血吧……」
「讓他就這樣死了不是更好嗎?已經失去雙親和一切,獨自活下去的命運豈不是更可憐。」
混亂茫然中,陳燁已經揮出了手中的「斬龍」,在這傾盡全力的攻擊中已經沒有任何的保留。狂潮般洶湧的力量輕鬆扯裂了這世界的畫面,留下了無數的龜裂和破碎。
「為了自己,可以拋棄成千上萬同胞不顧,或者隨手將數萬人的部落滅族,你看見過這樣的太古嗎?」
「日死你個王八蛋……」
不再使用那種專屬上位者的語氣,龍若琳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現了驚訝,蕭晨曦所表現的力量,已經可以說,完全不輸給太古之時與自己交手過的君王了。她那輕撫著傷處的指尖留下了銀芒,瞬間驅散了項間的金芒,撫平小腹上翻卷的醜陋傷口。
「龍珀之言讓汝失望了,是嗎?」蒼白如玉的面孔上出現了輕蔑的嘲笑,放下陳燁的龍若琳站起身子,帶起一連串輕脆悅耳的鈴聲。
「護衛大人!!!」
憤怒的公主直接撕碎頭上的花冠,折斷了巴特茲遞來的權杖,不斷顫動著的眼角處堆積著淚水。那倔強的本性卻又讓她用袖子死命擦拭,將面孔揉成了一片通紅。
「彼此好運了,珍重。」
「真奇怪,既沒有看見厄爾尼諾,也沒有見到巴特茲,只有你孤零零地站在這裏。」
在這冰冷的風雨中,辛多雷就像嬰兒般蜷縮了起來,彷彿重新回到了母親那安全溫暖的腹中。每次窺探未來,都是一種不斷吞噬他血肉與生命的痛苦。不過,既然背負著這身能力,為了冬夜他必須在可以容許的範圍內去修改,去執行,哪怕是將親生女兒送上隨時可能死亡的道路。
對他來說,復讎這兩個字已經不再是一種責任和包袱,而變成了生命中唯一的意義和價值。滾落在泥水的敗狗不想再失敗,唯一的機會就是學會承受,等待著可以復讎的那天到來,手握斬龍的胖子只能朝著槍聲最稀落的地方逃亡。
悄然中,原本已經離開的玉夜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的身邊,輕輕接下了生死懸於一線的陳燁。
已經開始咆吼的風雨中,裝點在行宮外的一切顏色都被剝落,磅礴的雨水銷蝕掉了一切。布置在各處的結界石似乎在不斷地被破壞,夜空中不時跳躍著一點點冰冷的藍色虹光。
「現在的感覺真是奇怪,不過,很安寧,沒有痛苦了。」
隨著這嫵媚的聲音,一支銀色的毛瑟手槍已經出現在了眼前,不知何時,跟隨在陳燁身邊的夜蓮出現在蕭晨曦的身側。輕脆的槍聲中,兩顆熾熱的金屬彈丸直撲向了蕭晨曦的眉心。
「安德烈,乖乖睡,要做一個聽話的孩子。」
「果然,歐洲出了什麼小問題吧,才需要巴特茲留守。」
「A3-6到16-7地區嚴禁任何我方士兵進入!這是命令!」
瞬間爆發的光華,如同火龍般直衝上昏暗的天空,蕭晨曦的身影就如同神祇降臨般,飛舞在光芒的中央。在他冷漠的聲音里,飛舞在身側的一百零八顆念珠聚集在了掌心,化為一顆刺眼的光球直射而下。
就像是突然在草叢中看見了一條毒蛇,陳燁的瞳孔猛然收縮,右手緊握住了「斬龍」的劍柄。亞洲最高評議會議長,實際上的掌權者蕭晨曦,這個造成一切災難的男子,現在正站在他的眼前。
「鬆手……」死死盯著那兩個不知生死的身影,胖子扭曲到極限的眉角突然爆裂,滲出了刺眼的赤紅,「我讓你鬆手。」
「第一次在議事會上看見那張面孔,我就知道,你回來了。」綿弱無力的身體落在地面上發出了悶響,放鬆五指的蕭晨曦拋開了兩女,仔細端詳著陳燁那張已經失控的面孔,「那時候似乎我心底還有奇怪的感覺,應該是興奮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現在,這個曾經掌握著一切的人,卻只是在短暫而又華麗的儀式過後,邁向了自己的終結。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他是為了信念,還是為了自己的責任,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她來了。」
「就憑這幾句台詞,就可以讓無數人去死?那你和你痛恨的舊制度又有什麼差異?」
低頭輕輕吹掉殘留在手指上的幾點細沙,拉尼娜原來如深潭般平穩的眼波,卻出現了一絲動搖的悸動。玉夜的話語就像是利箭射中了她心底的碎裂,但一瞬間,那層悸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女孩的眼中又恢復了那抹熟悉的艷麗笑意。
只能希望血族製造的大雨對雙方來說都是機會,咬牙切齒的陳燁一腳踢碎了面前那道華麗的大門,一頭衝進空曠黑暗的候客廳。
「讓人失望,原來以為你已經成長了。」
耳邊傳來了陳燁滿溢諷刺的低聲呢喃,那慘不忍睹的左手猛然收緊,不知從何處射出的弩箭已經透過他的手背,深深貫入了蕭晨曦的拳頭。悶哼中的議長右手一顫,死死不肯放手的陳燁卻借勢猛撲而出,像瘋虎般把他撲倒在了滿是塵灰的地上。
「你看見過太古嗎?」
「我不懂什麼破滅的未來,也不懂你那什麼高尚的信念,有什麼不爽的自己去找龍若琳單挑啊,干老子這隊人屁事。我們只想太太平平活著,卻成了你的什麼狗屁阻礙。」
「夏炎,秋霜,春曉方面,只希望迪拉茲可以儘力了……」
展開黑袖的龍若琳,如魔女般在空中飛舞,雙掌各自輕撫著一隻冰鳳的額頭。月下的太古公主睜著晶瑩透明的雙目,在背對月光的陰影中,閃動著朦朧的銀色光華。
這一聲聲都像是滿溢著自我厭惡的罪責感,狠狠抽打著他的自我。為什麼會沒想到這種可能,為什麼在過去沉重的復讎壓力下,自己又再次親手釀出了無法吞咽的苦酒。
身後響起了源清平沒有任何疑惑的聲音,忠於職守的源氏武士們勇猛衝向了面前的議長,作為將未來與生命全部寄托在陳燁身上的家臣,他們只有讓主君活著才有希望。用生命來讓陳燁逃脫,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最高的希望,同時也是一種無上的榮譽。
蕭晨曦的怒喝聲中,站立在原地的女子露出了殘忍的笑意,化為了最真實的模樣!
喉嚨傷處的血肉醜陋地翻卷著,流淌的鮮血弄污了潔白而又典雅的長袍,小腹上留下了幾個弩箭所造成的血洞。原本一直高高在上,一塵不染,像是在雲端中俯瞰自己的奴僕,控制著一切的最高評議會議長,再也沒有原來那種高傲脫俗的模樣。
從桌上的煙盒中取出了一枝雪茄,陳燁卻沒有點燃,只是輕輕嗅著那甜美的味道,雙眼已然飄向了佇立在一邊的玉夜。從她那張平凡普通的面孔上,他讀不出絲毫的感情,雖然這樣,但胖子仍舊可以猜出,現在事情的發展應該已經脫出了她和若琳安排的軌道。
如果戴在手上,趁人不備來那麼一下子……
腳踩著血族士兵那漸漸灰化的身體,微微側過頭的夜蓮露出了邪惡的笑意。不遠處換了一身戎裝的西瑪已經帶著護衛們衝進了大廳,迅速趕到了陳燁的身後。
「你是一個堅強而富有執行力的執政官,才華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象,無數的小家族被你所吸引而投靠,西方因你而強大,但你的悲哀也正從此而開始。」
是為了痛苦?殺掉親人朋友的痛苦?但為了大義,不是應該根本沒有痛苦?
作為異民戰爭的開始訊號,正是雙方在結界上的爭奪前哨戰,只有破壞了防禦圈最外圍的結界「風之守護」,血族的空中艦隊才能用電磁軌道炮開始進行地表破壞,徹底破壞「禁域」的存在。
「不知道這幾顆牙還有沒有命長回來?」東倒西歪的胖子苦笑著,靠著「斬龍」和牆面才恢復了平衡。
勉強拉起破碎的衣襟,蓋住了自己裸露、而且已被撕裂的胸口,龍若琳無力地斜靠在一根水泥柱邊,唇角上掛著殷紅的血水。
「你瘋了?」
露出了一絲淡漠笑容的蕭晨曦,輕輕一抖袍袖,這看似波瀾不驚的動作卻捲起了一股狂流,頓時將首當其衝的幾名武士捲起,重重地撞在天花板上。長刀和盔甲的撞擊聲中,議長的身影已經消然消失。
與上次的相會完全不同,眼前的蕭晨曦,讓人感覺就如同是隱藏在山崖之上的山洪般,雖然還未見其形,卻已經讓人無法承受。這種讓人心驚膽戰之感,就如同初次見到龍若琳時那般的無法形容。
「現在還談什麼狗屁的守護東方,正是你親手殺了他們,也讓我的同伴沒有價值地犧牲。」
當一個靈魂蘇醒后,另一個靈魂將很快再次沉睡,兩位死者的女王、冥界的公主就算分裂后,依舊必須有一個在長眠中渡過。龍珀曾經告訴過他的東西,已經完全被現實所擊碎。
看著陳燁無奈的退向大廳里,辛多雷露出了一絲乾涸的笑容,輕輕抓住了自己兄弟的衣角。這個一向崇尚自由的弟弟,卻為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而被束縛在族中,沒有任何怨言地擔當著自己的口舌手腳,現在,應該是讓他自由的時候了……
頭盔外的空氣本應清冷而甘甜,但現在卻充滿了硝煙和鮮血的味道。露出面孔的何林依舊保持著那種陰冷的目光,只是其中已經夾雜著仇恨與無奈。
「很焦慮的樣子,真是可愛的表情呢。」
「現在的模樣,還是這麼的青澀,真是浪費了為你而死的無數生命。」
如同水晶般的發梢開始慢慢分解消失,變成了一顆顆向天空飛舞的晶瑩光點,蕭晨曦那對光焰形成的眼睛,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感情表示了。
「閣下的遺言已經交待清楚了嗎?」
就這樣倒立於天花板上的玉夜,甚至連裙邊髮絲都完全擺脫了物理法則的束縛,保持著原狀。露出微笑的她如同一個精靈般,在水晶燈華中輕巧的走來。
在那細砂中鋪散著數十具扭曲融化的鎧甲,甚至還有幾套已經辨認不出模樣的殘衣,只有那胸口上的家族徽章勉強可以認出,已經有數位貴族和禁衛軍成為了捲入戰鬥的犧牲品。
胖子這得意的笑聲在夜風中回蕩,面孔猛然繃緊的蕭晨曦再次揮出了左手,已經無力抵抗的「爬蟲」再次飛向了遠處。很快,他的腦漿就會在牆面上迸裂,這個災難的根源就會徹底從世間消亡……
「果然,你瘋了。」
「你也想死嗎?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啊!!!」
「如果他擁有完整星座君王力量的話,也許會是場很華麗的戰鬥,可惜,只是個半成品,應該很快就將醜陋地結束吧?」
甜美如毒藥般的低喃聲中,兩條短刺已經在空中飛舞,整條走廊被黑霧所沾染之處,皆化為了飛舞的細砂。露出與外貌完全不符的嫵媚笑容,嬌小稚嫩的梵卓公主眼底浮上了一層虛無的漆黑,就像是要籠罩整個世界般,用腐朽和敗壞去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我只相信被殺者的痛苦,那就讓我來代表那被一筆帶過的三萬人,討回一點公道吧?」
「誅殺掉你的話,一切都會終結。已經自由的東方,就不會又重新回到那個單憑一人好惡便會血流成河的時代。」那平淡的語氣如同在描述著課本上的教義,蕭晨曦凝望著面前的陳燁,眼中卻象丟棄掉了所有的情感,「這樣,我才不會辜負朋友的期望,牢牢守護住我們的東方大地。」
拼盡全力的一擊,竟然只落得如此下場……
「所謂的大義者,所謂的正義,原來也會被爬蟲得手,變成今天這付慘象!」
含著還沒剪過的雪茄,胖子從護衛的手中接過包裹起來的「斬龍」,對著辛多雷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動用六條戰艦進行的這次突襲,卻遠未達到目標,遠處兩名女子的戰鬥已經將整個前庭都化為了鬼域。不要說是禁衛軍或是監察軍了,甚至連狼人都全部撤離這塊地方。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重要,心情自然會好很多。」隨著夜風忽然飛來了一顆冰冷的水滴,落在了面頰上,輕輕拭去的陳燁望著佝僂在輪椅上的觀星狼,「我只是想復讎而已,誰和誰的怨恨,誰和誰的野心,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所以我才能有這樣和平的心態吧。」
雨水混雜著塵土的腥味在空中飄散,慢慢收回五指的龍若琳抬頭望著天空,銀色的瞳孔中寫滿了失落和惆悵。擁有太古血脈的初始之族才是真正的緋族,而現在能夠冠上這個稱號的人,卻已經沒有可以站在她面前的了。
「大人!!狼人的援軍已經出動了……」
「我只是按照賭約和承諾去做了而已,奇怪,為什麼他們都會死了呢?」
「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連同那座十二層的高樓一起,迅速膨脹擴大的金色光球極其溫柔地包裹住了周圍的一切,那閃亮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整個聖彼得堡,就像是太陽隕落到了這片被漆黑籠罩的大地上。
「老子是厄爾尼諾·輝火,參上!」
「我究竟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這樣的爬蟲根本不懂!!」
遠處陳燁的速度儘管很快,但那點模糊的氣息還是相當清晰,蕭晨曦輕輕握住了右拳看著面前的女人。在那半敞的衣襟中,隱約可以看見隨著呼吸而不住起伏的雙峰,同時,還有一點奇特而又微弱的光芒。
「真是虛偽的善良……」
「再多看一眼就殺了你。」白色的貝齒死死咬住了右手拇指,溢出的鮮血順著嘴角直流而下,拉尼娜雙眼亮起了紫色的光焰,「巴特茲,我今天不想少掉一個很稱心的貼身跟班。」
「沒有領域的不成熟君王,你的死將會終結這段陰……」
「非純血者,繼續誇示汝的信念吧。」
右手食指輕鬆地就擋住了陳燁傾盡全力的一擊,議長用左手如刀般輕輕劈了一下自己的頸項,故意側頭向他露出了這看似可以輕鬆扭斷的脖子。
「該讓汝死於何處呢?」
「我累了。」
抽出「斬龍」的陳燁無法承受這股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垂落在地上的劍身不停地顫動著,發出了沉重的撞擊聲。
「終於來了。」
「你成長得太快了。」
「三萬人的死亡和三千萬人的未來,這是一個很完美的結局,你不這樣認為嗎?」
「你的罪,就是你擁有了可以統一歐洲的可能,所以他們才會聯合起來反對你,我可愛的第八君王。」
「唯一還在腦中不斷提醒我的,大概就只有那守住亞洲的承諾了。沒錯,我和奕星打過賭,規則很簡單,成王敗寇。我向玲也許諾過,讓這個世界不再有她最厭煩的同族爭鬥。」
這就是所有君王都有可能走上的末路,望著面前那向天空不斷上升的光點,龍若琳第一次對眼前的男人有了一絲憐憫。他甚至不惜將好友和愛人全部殺死,就是為了阻止自己的計劃,阻止太古時代那種只以個人意志支配世界的噩夢。
強大衝擊力帶來的暈眩沒有消失,眼前的一切都不停晃動著。被手掌直接接觸的半邊面頰已經徹底失去感覺,只剩下麻木。如果不是反應及時避開了那道力量的鋒芒,恐怕現在的腦漿已經被衝擊成一團漿糊了。
難道,一年前那場噩夢又再次重演……
銀色的月光里被污上了一層金黃,遍地的殘骸瓦礫中,只剩下了龍若琳摔入的這座大樓。雖然那樓體已經如同蜂窩般千瘡百孔,卻依舊挺立在漆黑的天空下。
「殿下,我們不是應該和狼人一起禦敵更安全嗎?」
「有過,而且還很劇烈,奇怪的是,現在好象什麼都不在乎了。」
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迎接死神到來的陳燁,卻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解放與自由。死亡就意味著相會,對他來說,已經可以去和死去的同伴相會了,除了月色……還有生死未卜的二女……
那讓玉夜不得不趕來的威脅,正是這位歐洲的公主,屬於梵卓的她也邁入了今天這場殺戮的舞台之中。
「作為讓我能夠盡興一戰的報答,給你看看真實的我吧……」
一時間,議長心底的畫面就像是堤壩般崩潰了,碎裂的過去重新出現在了他眼前,那一拳親手將林玲殺死時令人發狂的痛苦、親手了結陳奕星時無奈的無助、還有當時定立賭約時的失落……
這隱約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在剛剛接掌家族時,也曾經高傲昂起頭顱的辛多雷,在品嘗到了無數的折磨和痛苦之後,終於可以輕輕地低下了頭。長久以來,從未拋頭露面只在黑暗中掌握一切的觀星狼,就像沉睡般靠在了輪椅之上。
凌亂的黑絲在額前垂下,遮蓋住了蒼白無力的面容,這幾句話就像是耗盡了力量,龍若琳不停地喘息著。眼前的男人,竟然會在最後的時間爆發出了如此強大的力量,這不可思議的畫面只能歸結於他對自己信念的堅守了。
「真是抱歉,那只是一場賭約而已,我和陳奕星都知道,唯獨只有林鈴不明就裡,她只會為了一切而哭泣。」微微攤開了雙手,蕭晨曦依舊保持著那種淡而無味的語調,似乎他並不是最高評議會的議長,而是一個只懂得解答問題的生硬機器,「無論誰輸,都有一個人可以按自己想法去做,其他人只是很不幸地被捲入罷了。」
「什麼?」聽著蕭晨曦那極其蒼白的口吻,陳燁卻僵硬在了原地,不知道他究竟為了什麼而發問?
外露的鋼筋如同藤蔓般扭曲,汽車已經融化成流動的鋼水,將近數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部化為了一堆瓦礫,就連被金光所波及範圍之內建築,也只剩下了一堆閃動著紅光的玻璃狀廢墟。任何存在的物體,如今都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被蕭晨曦這一擊中包含的力量所消融。
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滿臉怒火的胖子對著夜蓮和西瑪使了一個眼色,兩名女子卻早已經繞向大廳的兩側。那仇恨而釀成的凶暴憤怒,已經像毒液般滲入了血管,讓他的面孔上浮現起了一層野獸般的猙獰。
佇立於黑夜中的黑色鳳凰再次張開了羽翼,兩名監察軍最後所見到的畫面,就是那隻晶瑩中夾雜著幾點冰雪的纖掌!全身化為崩裂冰晶的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這黑暗神祇的模樣,在那滿天飛舞的碎片中,跨步上前的龍若琳已經輕輕用手指抵住了議長的胸膛。
半根粗大的廊柱邊,站在同樣一身沉重漆黑的玉夜,站在走廊下的她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面前的拉尼娜。象兩條靈蛇般飛舞著黑色玉龍,圍繞著她的嬌軀旋轉,發出了隱隱的震鳴聲。
「這個世界就是我,我就是這個世界,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你根本無法體會。」
昏暗的燈火隨著窗外的樹影而晃動,胖子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守衛在這裏的狼人士兵早已經卷進了戰火里,只有他們這一行人孤獨地疾走著。
「你是第一個在『蝕之刻』之後,把我逼到這般地步的男人,同時,又擁有如此令人惋惜的結局。」
單薄又沒有血色的嘴唇上,扭出了古怪的笑容,墜落到手肘處的念珠發出了輕響,蕭晨曦突然抬起了頭,對著陳燁露出了笑容。
彩色玻璃已經布滿了彈孔,殘存的水晶吊燈隨著夜風來回搖擺,發出了凄厲的慘叫,散落的彈藥在地上閃動著幽暗的光澤。原本富麗堂皇的候客廳已經變成了一片鬼域,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瀰漫著肅殺。
「你也來殺他,豈不是太可悲了,曾經的保護人。」
「一擊就結束的話,未免太無趣了。」
突然間到來的話語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精緻盔甲上鑲嵌著權杖與利刃的金紋章,兩名身著監察軍服飾的男子已經闖進走廊之中,頂著隊長白翎的他們似乎呆了一下,茫然地看著大廳中這奇怪的景象。
看著面前詭異的蕭晨曦,脫口而出的胖子猛然舉起了巨劍,眼底的驚訝閃動間,粗壯的身體已經化為了空氣中斑駁的殘影。
「只要有身體的話,無論是吾,還是另一個吾,都可以自由的行走,恐怕龍珀要讓汝失望了。」
雙手握住了十字架,這光明與信仰的象徵,瞬間在君王的手中化為了崩落的碎冰碴。鳳冠下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痛楚,解脫了束縛的龍若琳站在教堂尖頂上,身後懸浮著六枚花葉般的黑紫翼片。
「混蛋!混蛋啊!!」
手持著MG3機槍的血族士兵頭盔上,亮起了猩紅的怪眼,舉起鳶盾的他們突然動作一僵,隨即無奈地癱倒在地上。一身月白旗袍的夜蓮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輕輕吹掉了槍口上余煙。
一上一下,一黑一金,兩名同樣的女孩靜靜對峙著,其間卻瀰漫著令人恐慌的殺意。
「以為這樣就能阻礙我嗎?」
已經化為一片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若琳那張因為窒息而緋紅的面孔,高高躍起的身影在空中帶出了弧光,瞬間出現在數十米空中的蕭晨曦,藉著落勢將右手中的獵物狠狠砸向不遠處的一座教堂。
「你白痴嗎?能夠讓玉夜去對付的敵人,你認為是什麼角色來殺我了?」
張開了雙手的蕭晨曦,平淡地講述著這所有的一切,那語句間卻讓陳燁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因為是阻礙,所以就必須去死,對他來說,所有在「亞洲血夜」這場政變中死去的人,都只是一些站在對立面的簡單符號數字而已。
「不,我還有時間,我還有時間殺死你……」
「白痴才和老妖婆拚命!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想必幫忙拖延時間的客人也已經煩躁了,雖然對不起對林玲的承諾。」
「親手殺掉自己最心愛之人,最長久的朋友的人,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忘掉一切嗎?」
「呵,作為一個養母的責任嗎?還是有什麼其他不可告人的感情呢?」
「為什麼這麼急躁,歐洲的大公主?」
痛苦的灼熱中,一個依稀的黑影隱約出現,隨即卻是永遠而又安詳的黑暗……
一點細小的暗紅色影子慢慢飛來,就像是撞上一層無形的屏障般,突然在空中碎裂,化為了無數紛飛的殘屑。這晶瑩如水晶般的裂片,如同夏夜中的流星,綻放出無數綺麗后緩慢消逝在了夜風之中。
整個世界都在這光華中凋零了,不知過了多久,夜空才慢慢恢復了原本的黑暗。
是他導引了亞洲的動亂,以及無數的仇殺與陰謀,將亞洲與歐洲異民世界的秩序與規則撕個粉碎,為龍若琳創造了無數的機會,才將局勢導向了今天這個地步:狼人可以復活他們的君王,龍若琳可以救出自己的愛人,古代君王們再次為了私慾而將無數毫不相干的人捲入了這血肉模糊的地獄。
清冷的殘月下,一個穿著黑裙的蒼白少女,就這樣被釘在了十字架上。
「看來,我面前這位高貴的西方執政官殿下,還是沒有了解到事物的真相。」
漆黑的火焰包裹著廊柱與宮殿,就像是給整座建築籠罩上了一層黑色的薄紗,朦朧中卻又塗滿了恐怖的死亡之色。手扶法杖的玉夜曲下了身體,面頰上掛著晶瑩的汗珠,滿臉疲憊的女孩不停微喘著,被汗水浸濕的漆黑長發直披在額前。
「只靠著信念而活著,越來越稀薄的自我,讓你從萬物之則中獲得了巨大的力量。」
太古初始家族才能擁有真正純血的稱號,擁有這種血統貴族所統治的年代,對任何緋族來講都是一段黃金年代。能夠被太古君王承認與純血貴族比肩的讚譽,對此時的蕭晨曦來說,卻已經不能掀起任何的波浪了。
大部化為殘骸的走廊里一片陰暗,有些狼狽的議長佇立在黑暗中,身上沾滿了不知是他人還是自己的鮮血。而在另一處,氣質高貴的黑裙女子昂首站立。
「死!!!!!!」
六感遠遠超過普通人的異民,已經習慣了依靠這種天賦戰鬥,而對手徹底消失的那剎那,也正是異民最恐慌最脆弱的一刻。
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臂,全身燃燒著淡淡金芒的蕭晨曦緩步走出了火海,一把扼住了龍若琳的脖頸,將她少女般嬌小的身體抓在了半空之中。
「哈,抱歉了,我該尋找屬於自己的死地了,當然,如果會死的話。」
「你已經沒有時間了,萬物之則已經在你身上降臨,你的自我和靈魂都將崩潰,甚至連轉世回歸本源的機會都沒有。」
「小姑奶奶?您不一起嗎?」
「那又如何?」
「墨家的子嗣?不,只是一半而已。」
「畢竟,我曾經一無所有。」
全身被漆黑晶瑩如黑矅石般的盔甲所包裹,肩上佩著T.O.標誌的領隊解開光學迷彩的保護,快步跟在了公主的身後中。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拉尼娜神情表現得如此不甘,充滿了強烈的怨恨和憤怒。
「時間不夠了,我只能給你最後一次選擇,和平的離開,或者等待死亡的召喚……」
「你大可殺了陳燁之後拚命逃走,然後看看是否能夠脫出我的視線之外……」
「你在說什麼,似乎我聽不太懂呢。」
空中的雨滴已經漸漸變大,很快那豪雨就會降下,將天地之間的一切雜物全部沖刷殆盡。在這片混亂的模糊中,正是異民們最好的戰場,也是緋族最為習慣的開戰通告。
在她的對面站著面色如常的拉尼娜,金色的長發依舊是這麼耀眼,長時間的高速戰鬥已經讓雙方決出了高下,同時,也將幾乎整個前院化為了一片砂礫和火焰的墓場。
「該做個了結了。」
作為被耶穌門徒聖徒彼德所守護的這座城市,白夜之時可以清楚看見天空中的北極光,這裏的夜空永遠是這麼寧靜而安詳。
「我不需要任何的稱號,我需要的只是完成我的正義!」
麻木的神情恍如木偶,議長獃滯的心底只剩下了不斷重複的念頭,什麼才是大義?這對大義造成痛苦的感覺又是什麼,痛苦?悔恨?這些字眼又是什麼意思?
「自爆蠱?還是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信號上表明是血眼和麒麟級為主,看來亞洲是決心開戰了。」
「呵,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依舊站在原地的玉夜,那雙晶瑩的瞳孔就像是穿透了漆黑的夜空般,死死望著天空。輕微脆響如玉石碎裂,原本佩帶在女孩手腕上的黑蛇雙鐲突然間脫落,那漆黑的裂隙中開始長出銀色的金屬翼片,剝落的碎塊不停聚合,化為了兩隻如展翼飛龍般的金石生物,圍繞著她的手臂緩慢地搖曳飛舞。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死命壓住蕭晨曦的陳燁,腦中只剩下了這個念頭,那瘋狂的牙齒死命咬住了仇敵的血肉。隱藏在左手腕上的鴟鴸弩,水龍筋特製的弩弦不斷輕鳴,將一枝又一枝的箭矢透過陳燁的血肉射出,這是屬於被殺戮者復讎的死斗!
沉重的雙腳踩碎了水泥的樓板,扭曲的身體從空中降下,帶著那一百零八點飛舞光芒。額頭上戴著如同皇冠般的金色光冕,蕭晨曦已經落在了遍體鱗傷的女君王面前,結晶狀的長刺穿透了染血的長袍,就像他身上長滿了水晶長角。
「那麼,就讓吾來看看,汝所謂之信念,究竟有多強吧。」
「太古的貴族,這片大地的王,就只有這種力量嗎?」
「信念?什麼信念?殺光自己朋友親人,也要統治東方的信念?」感覺著仇恨痛楚的胖子,猛然瞪圓了雙眼,怒視著面前的最高評議會議長,「的確是很強大,所以真是很佩服你能親手殺掉自己的愛人!」
第22章 Panic Madness 2
猛然收回左手,那已經一片猩紅黏稠的五指間,還緊握著無數破裂的內臟。布滿議長全身的冰雪不斷地剝落,再次露出了淡淡的金光。
「愚者。不過,我為什麼會白費口舌?我也不明白。」輕輕伸出了包裹在金焰中的右拳,蕭晨曦有些茫然地看著陳燁,自己為什麼會去說這些,難道是因為心中重新湧起的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原本在地上如螻蟻般被踐踏的小蟲,終於在神祇的身上留下了醜陋的傷痕,只差少許的機會和運氣,也許他的尖牙就會撕斷蕭晨曦的喉嚨,弩箭就會射穿他的心口。
火海頓時吞噬了安德烈所知道的一切,整個屬於他的世界都在火海中燃燒,慘叫,其中也包括一刻前還保持著凝視笑容的母親。
窗外閃動的火光透過了五彩的玻璃,昏暗的通道瞬間閃亮,隨即又暗了下來,給兩個對峙的身影披上了一層光怪陸離的外衣。「斬龍」那黯淡無華的劍身,在空中揮出了一道美麗的圓弧,握緊巨劍的陳燁弓起了身子,死死盯著面前蒼白的議長。
「嘖。」
原來弱不可聞的槍聲終於變得清晰,透過夜色望去,庭院中到處都是閃動的槍火和爆炸,不時響起的一兩聲慘叫,更是給這夜空增加了幾分殺伐。奧格瑞瑪轉頭望去,那個黑裙女子正站在陽台角落中,深淵般漆黑凝重的雙眼,依舊是死神般的冷漠。
「你是說,完美不好嗎?」聲音瞬間動搖起來的拉尼娜,抬頭仰望著面前的玉夜,左袖中同樣垂下了一枚系著銀鏈的短刺,三棱形的刺身不時折射出了遠方的火焰,「我給了歐洲秩序的數百年,梵卓也沒有任何對權力的貪婪,這一切還不夠嗎?」
第23章 Panic Madness 3
看著女獵人那凄慘的肩膀,蕭晨曦放鬆了那曲起的中指,伸腿跨過了夜蓮癱弱在泥石碎塊中的身體。在那通道的中央,站立著另外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對碧綠如湖水般的雙眼,正平靜地望著他。
在他的小腹上不知何時留下了一個金焰構成的掌印,周圍的肌膚和血肉不停地化為黑灰,向四周擴散。這傷口就如同將緋族置於陽光下曝晒般,軀殼不停地紅腫潰爛,然後化為焦黑的灰燼。
握緊的右拳上亮起了金色光焰,那刺眼的光芒落在陳燁皮膚上,不由帶來了強烈的刺痛感。蕭晨曦身上所附帶的光華就如太陽般,強烈而不帶任何寬容,可以給異民帶來無邊的痛苦。
他那不留任何餘地的鐵拳再次揮出,重重落在面前少女君王的身上,強大的力量甚至撕碎了空氣,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白色的衝擊波氣浪。如落葉般的龍若琳飛速墜落,直接撞碎了一座高樓的牆面,落入了那暗無燈火的樓宇之中。
青絲中露出了那對水晶般純凈的銀瞳,擁有太古純血的公主在笑意中露出了利齒,充滿狂意的笑容中綻放著無法掩飾的狂意,曾經統治萬物的貴族們,那瘋狂之血統再次君臨在了大地上!!!
瞬間,夜蓮那如風中飛葉般優雅的身姿突然失去了平衡,不知何時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帶來了恐懼的破壞力,擁有一半異民血統的女獵人直砸在了牆面上,半邊身體上爆出了炫目的紅雨,血液在牆面上留下了無數桃花般的印記。
似乎看見了主人眼角閃動的晶瑩水光,沉默寡言的日耳曼大漢閉上了嘴,只是一步不離地跟著她身後。對他來說,現在是公主少有的失常時刻,因此更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她那薄弱纖細的背後。
一直如死水頑石般的蕭晨曦,瞬間又恢復了所有感情般,嘴角上掛起了輕輕的微笑。又從那個灰暗如墳中枯骨的他,恢復成了原本那個青年。
在一叢被人踐踏破壞的薔薇花中,佇立著拉尼娜那青澀的身影,夜色下的女孩眼中閃動著青冷的光芒,海藍的瞳孔中倒映著四處閃動的槍火和死亡。
「好象,還沒,結束啊。」
純白的冰霜如同潮水般從龍若琳的腳下擴散而出,覆蓋著這已經支離破碎的迴廊,一絲微弱的光澤從那已經消失的天花板處照耀而下,就像是舞台上只屬於主角的投影光芒。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陳燁猛然收住了腳步僵在了門口,那強烈的危險感慢慢爬上了他的脊背,雙眼警惕地掃視著空洞的房間。
「觀星狼,就此斷……絕血脈,對我們冬夜來說……是一種解脫。」
面頰上掛滿了血淚,猙獰的胖子狠狠揮手,就在源氏護衛撲出的那一瞬間,他的身影卻像青煙般的彈回了昏暗的通道。強烈的風壓就像是水流般黏稠,阻擋著他的身體,拼盡全力的陳燁死命地逃向了通道深處。
對他來說,這幾千年的折磨已經太久了,他需要一個安寧的解脫。
「蕭晨曦!」
充滿嘲諷和蔑視的笑聲中,亞洲最高評議會議長的身影,頓時消失在了崩潰的建築之中。龍若琳這輕鬆一指,眨眼間已經將整條迴廊和殿宇化為了粉碎的泥石。
「八個家族背信棄義地聯手起來彈劾你,只有兩個家族依然效忠於你,你在歐洲的籌碼已經越來越少了。」
被人肆意玩弄的仇恨,被人隨手屠殺的無奈,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在這裏結束,自己的死亡就等於是復讎的終結,這對胖子來說,是一個最不能接受的結果!
「你和龍若琳可以同時降臨的這個情報方面,是我失手了,不過也不算太遲。無論陳燁的生死,殺掉玉夜這具身體的話,就可以暫時只有一個『你』出現了,我多少也能扳回一分。」
「誰讓我一直孤陋寡聞呢,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才是你們計劃中法陣的啟動者。」
仰望著天空的奧格瑞瑪站在辛多雷的身邊,手中緊握著一柄將近兩米長的巨劍。猙獰的狼嘴形護手因為長久的撫摸,閃動著柔和的銀光,那暗淡無光的劍鞘沒有任何裝飾,顯得格外陳舊與普通。
冰冷的雨水已經侵入了無遮無攔的陽台涼亭中,打濕了老者精緻的禮服,垂下的白髮緊貼在了他的額角。
嘈雜的風中響起清朗的聲音,在這片漆黑中慢慢走出了一個男子,大滴的水珠順著金髮流淌而下,讓他的黑皮衣顯得格外閃亮。右手撫在胸襟的胸膛上,向面前的兩人致意,這個俊美中帶著懶散的青年,卻又全身帶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燦爛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