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泯世卷
第十一章 血陣
阿什特里特，上萬年前狼人的首都，這座世界最大的活墓地，終於出現在了陳燁的眼中。
左手將號角插回銀鞍上的鹿皮套里，騎士猛然將右手中執著的旗幟插入了土中，將近兩米的旗杆上，銀色的流蘇隨著旗杆一起劇烈的震顫著。
「靠！」
拍掉了身上的土末，稍微放鬆一點的胖子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不由呆張著嘴看傻了。
每個金幣就是一條命，而相應的賭局，早已經在戰場上重複了千百次。作為狼人最強先鋒的嘉爾姆們，面對的總是一場又一場的死局，活人要靠這枚金幣去暢飲狂歡，死人則將這枚金幣作為地府的路費。
「我以我家族的名譽起誓，將毫髮無損的送進廢墟，直到敵人無法觸及的時間碎片為止。」
眼前的景物，與剛剛所見簡直是判若雲泥，頭頂上不再是螢綠的岩層，周圍也不再是昏暗的廢土。
不管面前那個是不是狼人的君王，胖子嘴裏還是順溜地吐出最貼切心情的形容詞，轉頭望向了剛剛那條逃亡的通道。
「Ja，mein Herr！」
在遠處，一座破碎卻又巍峨的城市出現在了平整的地平線上，依稀可以看見那無數尖銳高聳的黑塔，像是利劍般直刺向天空。
望著遠處漸漸開始在血族陣營上空浮現出的扭曲血紋，胖子似乎從狼人的行動中理解了他們的意圖，在結界和人力上一直弱於血族的狼人，能夠千百年來保持不敗的理由。
「小奧格瑞瑪，公主就交給你們了。」象羚羊般從地上靈巧的彈起，眾人眼前的尼爾斯已經沒有了少年的模樣，只剩下了一個沉穩剛健的狼將。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個無數時間斷面交錯的空間，是在和過去戰鬥……」
在他們身後，50kg炸藥的爆炸，讓幾百噸的泥土石塊直接埋住了出口，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裂縫，這道將近有一公里長度的土壁，將他們與那些嚎叫著的怪物徹底隔開了。
「去換裝備。」
「引爆再晚零點五秒的話，
每一片時間碎片里，過去設下的法陣和禁制只要沒有被徹底破壞，就有可能被喚醒，他們面對的有可能是一個個太古斷點，更有可能遇上那些被永遠禁錮在過去的亡靈。
「你還在想什麼？」
不管是經過林鈴魔鬼訓練過的陳燁，還是速度比他更快的夜蓮，甚至都沒能看清這個小傢伙是怎麼樣衝出爆炸，又擺出了一付早已等候多時的樣子。只有他掛在腰間的皮套中，那兩柄不停滴落鮮血的短劍，才能看出他的確在陳燁身邊出現過。
裝飾著各形長角的頭盔上，護面的眼甲做著了狼面形狀，兩眼和眉心處點綴著三塊鮮艷奪目的紅水晶，那妖異的光澤刺透了鬱積在地底的陰暗。
他們不是一個人活著，而是為了「狼人」這個名字而活著……
「尼爾斯，還不命令你的人準備。」
漆黑的翻毛披風蓋住了鐵灰色的護肩，手掌寬大的皮帶扎住了厚重異常的簡單胸鎧。粗壯的北歐男兒們手裡抓著就像是用巨型鐵塊砸出來的圓盾，手裡拄著足有半人長的手斧。
一直站在旦丁身邊的托雷斯，卻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剩下的所有人就是第三隊，只要利用對方陣形被沖碎的機會進入廢墟，那接下來的戰場，就是屬於這些獸神將和君王的了。
「媽的，又是全押50，根本沒法賭嘛。」
擁有少年模樣的狼人君王身後，響起了整齊粗嘎的回應和沉重的腳步聲，一群漆黑的巨影撞開了狼人整齊的陣列，雜亂無章的團聚到了尼爾斯身邊。
騎士左手執著號角，右手舉著一面旗幟，就這樣高傲地孤身靠近了狼人隊伍。
頭髮花白的奧格瑞瑪，看著眼前身材矮小的少年，相反一板一眼的認真舉起了自己的右掌，準確清楚的念完了這段誓言。
「真他媽的瘋了……」
「用你家族的名譽來保證……」
「這下總算應該追不上了，剩下的問題是我們怎麼出去。」
「舉盾！」
讓他吐
鮮紅的底色中夾雜著破碎的雲霞，這些破碎的深遠天空，與灰暗的岩塊摻雜在一起。這奇妙的天幕就像是無數鑲嵌在大地里的碎玻璃般，和眼前的地底一同構成了詭異迷離的夢境。
「先考慮怎麼活著到達吧。」
聽到了尼爾斯的命令，渾身是血的「嘉爾姆」武士立刻站了起來，象兔子般馴服的走進了人群之中。小男孩轉頭望向遠方，感覺像是極其無奈地搖了搖頭。
受到障礙物和地底磁力的干擾，他好不容易才聽清了耳機里傳來的那句催命符，「在你們衝出的瞬間，我們就將徹底炸毀這條通道」，畢竟狼人還是最需要他這個祭品，在這被幾萬個妖怪追擊的時候，也是以他的安全為優先考慮目標。
看著那幾乎全部扔在一起的金幣，矮小的獸神將一邊詛咒著，一邊將兩枝滿是鋸齒的短劍，在空中劃出了一連串漂亮的劍花。
「奧格瑞瑪小子，給我閉嘴！」只是在地上簡單的劃了幾條線，少年眼中閃動著與年齡完全不符的老成和冷漠，「頭陣就交給我了，公主和那挺有意思的小傢伙，由你負責安全的送進廢墟里。」
看著疾沖而出的狼人方陣和嘉爾姆們，留著滿著髮辮的褐膚男人露出了敬佩的神情，哪怕是被血族敬畏的稱為「魔狼」，他依舊在模仿尼爾斯這種如火焰般的張狂。
「你應該說安排得真是巧妙，剛好能夠在你衝出的瞬間，炸塌了通道。這樣才更戲劇化一點嘛。」
穿著背帶褲和短襪的少年，正嬉皮笑臉地看著自己，身後是一群全副武裝的狼人，狼人士兵們早已經全副武裝，閃亮的盔甲外披著皮衣，腰上懸著巨大的雙手劍。所有的狼人幾乎都團聚在不遠處，唯獨
「我一定會守住你。」繫緊了戰裙的皮帶，將滿頭長發紮起的西瑪，只是輕輕抱住了陳燁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語著，「平安地回到東京……」
「啥意思？」
看著眼前少年舉起了雙劍，還在轉身籌備的奧格瑞瑪連忙下達了命令，儘管狼人們執行任務沒有浪費半點時間，卻依舊跟不上那群象是鎧甲巨熊般的壯漢們。
「等吧，結界碎裂的那一瞬間。」
「我們竟然碰上了這塊死地的蘇醒期。」
「媽的，妥芮朵想搞個不死不休嗎……」望著遠處整齊的軍陣，嘴裏吐著粗話的尼爾斯，似乎又切入了臨戰的狀態，「你發什麼呆？！」
踏雲的獨角獸，銀色的「妥芮朵」徽章再次在地底下出現，從原處迷濛的廢墟中湧出了一波碧藍色的潮水，在黑暗中閃動的藍芒就如粼粼的波光一般蕩漾著。
畢竟接下來面對的可不是什麼電子遊戲中的迷宮，而是一個無數破碎空間和混亂時間所組成的怪物，一不小心失落在裂縫之中的話，也許不明不白的就會丟了小命。
手裡提起了裝飾著狼首的大盾，數百名狼人也開始排出了緊密的隊形，在這剎那，地底那沉重而又凝固的空氣，被瞬間劃破了。
「沒錯，死去的世界，復甦了……」一直站在狼人之中的奧格瑞瑪，換上了一件綉著金線的黑色斗篷，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這片被現在與過去割碎的世界，每過一段時間，所記錄的一切都會重演。」
被少年獸神將狠狠一踢的胖子，卻沒有移開那近乎凝固住的眼神，依舊死死盯著那面獨角獸旗，五指緊緊握住了「斬龍」那粗長的劍柄。
劈頭蓋腦落下的塵土裡，不知道夾雜著什麼玩意。用雙手護住腦袋的胖子連忙就地一滾，還是沒逃脫掉，身上狠狠挨了幾下。嘴裏滿是朽爛的土腥味，那股爛了數千年的腐味直衝到了他的心口。
「沒錯，一起。」
在他們身後，就是那破碎的鮮紅天空。
「干。」
將巨
「這還用說？！」
「最好的時候，也是最壞的時候。」
看著身邊夜蓮將那柄「天寧弓」背在了身後，胖子不由抓緊了西瑪的手，意外的是，那隻手卻沒有像他這樣緊張，依舊是那麼平穩柔軟。
發出如同野獸般震耳欲聾的狂叫聲，這群野人就像一陣漆黑的颶風，殺向了遠處血族如同城牆般嚴密的防線。在他們身後，混亂的狼人連忙擺出銳利的三角陣形，舉起手中寬大的盾牌，緊緊追向了這群嗜血的地獄狼。
整齊的步伐，讓平靜的大地開始顫抖；繪著精美花紋的鳶盾，組成了一道會移動的山樑；在這重甲武士和騎士的方陣中，還有著一群鮮紅的身影，就像是隱藏在海洋中的海火般耀眼奪目。
「這次看看哪個混蛋把酒錢白送給卡隆……嘉爾姆們！沖吧！！」
「蘇醒期？」
嘹亮而又寬廣的號角聲，在這陰暗的地底中響起。
看著面色鐵青的老者開始重整隊伍，胖子在尼爾斯的解釋下，終於知道自己面對的空間會是什麼。如果說沉睡的廢墟，還只是一個充滿死路和時間裂隙的迷宮，那在它每次「蘇醒」之後，它就是一片混亂而又瘋狂的絕境。
「嘉爾姆的混蛋們，你們有機會去睡瓦爾基里了。」
手執金橡葉點綴的漆黑號角，全身被龍形藍鎧所包裹的騎士身上，披著一件純白的亞麻短衣。帶著飛翼裝飾的頭盔下，是一對銳利而又平靜的紅眼，座下那匹強健的黑色改造馬，踩著平穩的流星步。
相對於驚愕狼人，血族同樣沒有預料到嘉爾姆武士這種近乎無謀的打法，高貴的「藍公子」們被迫立刻開始混亂的迎戰。
無論是東京的家族戰爭，還是來自亞洲的追殺，就算是蕭晨曦那破釜沉舟的襲擊，都沒能把他壓垮。不管是運氣還是天命，他就是這麼一路堅韌的挺到了最後，他一定能在命運中掙扎，要麼被摧毀，要麼就勝利！
在盔甲的撞擊聲中，全副
「嗚嗚……」
乾嘔幾下的胖子滾坐在地上，連忙檢視了一下身邊的西瑪和夜蓮，發覺兩人在自己的庇護下只是沾了一身泥土后，不由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遠處望著自己的那群人。
「尼爾斯大人，依舊是這個脾氣呢。」
金黑相間的外甲下，是如同小牛般強壯的身體，彷彿鋼鐵打造成的尖喙閃動著死亡的光澤。全身披著鮮紅的長羽，這些怪鳥瞪著青色的瞳孔，透過重重的鎧甲望著這裏。這就是龍鷹，妥芮朵家族中最強大的騎獸，同時也是妥芮朵御林軍「碧空之歌」的象徵。
「50對4000，我押50的。」
右手從懷裡摸出了一枚造型古樸的金幣，隨手扔在地底的腐泥中，尼爾斯猛然踏前了一步，在他身後的嘉爾姆們同時學著他的模樣，把一枚金幣拋在了地上。
少年身上竟然連半點土星也沒沾上，被稱為「影狼」的他，行動起來猶如殘像般在空中飛舞，就像是沒事人般悄然站在了遠處。
朝掌心裏吐了幾口唾沫，死死攥緊了「斬龍」那纏著布條的劍柄，饒是見慣各種大風大浪的胖子，額頭上也不由得滲出了汗珠。
二百余陣容不齊的狼人，對陣妥芮朵的家族親衛軍軒「碧空之歌」，哪怕這些人都是從所有狼人部隊中精選而出的百夫長、千夫長，也只會有一個全軍覆滅的下場。
如果光看外表的話，沒人會相信，一個下級軍官出身的尼爾斯，所經歷的戰爭時光加在一起，甚至比奧格瑞瑪的年齡還長。其擁有的軍功和經驗，哪怕是「冬夜」的副長，奧格瑞瑪在尼爾斯的面前，都表示出了最高的尊敬和服從。
高舉起雙劍的少年，露出了極其快樂的笑容，那神情不像是沖向比自己多上數十倍的敵人，更像是沖向了自己夢中所嚮往的地方。在他身後的嘉爾姆們，那被鋼甲籠罩的面孔，同樣露出了狂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