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劍自逍遙走偏鋒
第169章 城狐社鼠自有道
張勝愕然道：「什麼照片？」
羅大炮急得直蹦：「文哥怎麼認識你這麼一號人物，瞅你這個面啊，那你倒是拿給我呀。」
張勝輕輕笑了，手撫在她豐滿的胸上，親昵地叫了一聲：「小傻瓜！」
靜了一會兒，鍾情又說：「勝子，你快30了，是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你需要一個妻子，在身邊照顧你，為你生兒育女，我不想因為我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我只求你……以後偶爾還能來看看我，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很不要臉……」
鍾情忽然轉過身來，用力地抱緊他，抱得好緊好緊，好象要把他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
張勝見他沒認出自己來，也不說破身份，便道：「是，炮哥，我有一個朋友犯了事兒，想離開此地。文哥說，炮哥也許能幫上我的忙，叫我來找你。」
張勝在後面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問？難道你還懷疑……？」
張勝一揖到地：「多謝文哥。」
「身上有人命案子？」文哥皺了皺眉，臉色沉了下來：「一個正在服刑的犯人，手上還壓了條人命，一旦受到株連，你想到過後果么？你現在身家千萬，如此成績得來殊為不易，怎麼還和這種人有所牽連？」
他把帶來的極品雪茄、龍井輕輕放在桌上，站起說道：「文哥，這是兄弟的一點心意。我走了……」
張勝木然片刻，向外指了指：「外……面有……」
「誰啊，找我干屁啊！」他沒好氣地吼，看樣子輸得有點唧唧歪歪的。
文先生笑笑，在椅上隨意地坐了，張勝敬上一支煙，給他點著了火。
張勝的聲音透著火氣：「我不許你這麼說我的女人！」
張勝左右看看，俯在桌子上，聲音壓低了一些：「文哥，我有個朋友遇到了麻煩，我想安排他跑路。你也知道，黑道上我沒有什麼神通廣大的朋友，所以來找文哥，希望你能指點一條明路。」
兩個人合成了一個，只是相擁著說話。輕輕絮語，好久好久，鍾情心中的焦慮和擔憂才減輕了一些
五月的天，風是柔的，透過紗窗，象那柔和的月光一樣，輕輕地拂在他們的身上。良宵美景，正合酒醉桃源、月迷津渡，奈何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風空落眼前花，兩個人一時都沒了那個興緻。
文哥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阿勝，你今天來，真的很搞笑。我本事再大，人也在獄中，我自己都出不去，有什麼本事幫你？如果我有這門路，豈不早就遠走高飛了？」
那人摸摸光腦殼，咧嘴笑起來：「喲嗬，居然知道我的大號，誰讓你來的？」
鍾情往他懷裡靠了靠，張勝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微有點顫抖，那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戰慄，她始終還是害怕。
兩個人稍稍分開，仰卧著，張勝把手枕在腦後，悵悵地望著對面的牆壁。輕風徐拂，樹影在牆上搖曳不已，就象一副動著的水墨畫。
她的臉貼著枕巾，那裡很快的濕了一塊，潤物無聲。
「出去出去，都他媽出去，老子要談生意了。」
張勝反駁道：「若依文哥所言，我為你一喏，往溫州之行也是不對了？」
「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
羅大炮的臉皮子一陣抽搐：「……」
張勝在她耳邊輕輕發下了誓言：「情兒，不要怕，無論如何，我不會丟下你。除非，你自己選擇離開！」
「情兒……」
文哥吸了口煙，徐徐噴將出去，目光盯著張勝，問道：「怎麼，遇到什麼難題了？」
張勝也凝視著她，輕輕地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柔聲說：「吃飯的時候，我想著你做的飯最香；睡覺的時候，我想著你的床最舒服；高興的時候，我想著讓你分享；失意的時候，我喜歡抱著你，嗅著你發的清香……，這些……夠不夠？」
「等一等……」，眼看著張勝走到門邊已將出去，一直緊緊盯著他的文先生突然喚住了他。張勝回過頭，只見文先生沉吟片刻，抬眼說道：「阿勝，你現在富貴榮華，應有盡有。今天幫了他，明日可能
「文哥！」張勝一見文哥進來，忙站了起來。
張勝愕然，他沒想到文哥竟說出這麼一種論調，他的聲調也不覺提高起來：「文哥，他救過我的命！」
那小販一拍腦門，笑道：「啊，我倒忘了，炮哥現在是大老闆吶，從來不在櫃檯上忙活，我把他忘了，你是找炮哥嗎？這兒賣水產的可就他一個姓羅的。」
「賣水產姓羅的？這兒賣水產的我都認識，就沒一個姓羅的，你找錯地兒了吧？」
「羅楓璀？」
「有多愛？」
文哥怒道：「那又如何？此一時彼一時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怎麼如此婆婆媽媽的？古往今來，以江湖俠客、文人義氣的胸襟去做大事者從無成功之可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是古訓。大丈夫豈能為兄弟義氣、兒女私情所羈絆？」
文哥一笑：「憑什麼認為我有辦法？」
文哥撫掌笑道：「一將成名萬骨枯，做大事就該殺伐決斷。義氣是江湖人的根本，卻是成大事者的致命缺點。你若不去，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對。」
一聽是找炮哥的，那小販變得熱情起來，他從攤子里跳出來，領著張勝便走，走到一個攤位前問了幾句，便帶著張勝走了進去，攤子後面貼牆是個毛玻璃隔斷的小房間，推門進去，一股嗆人的濃煙滾滾而出。
張勝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有點不放心，忙說：「炮哥，大意不得，這個人犯的事兒可不輕，公安布下天羅地羅在抓他呢。」
羅大炮嘿嘿一笑，一拍他肩膀道：「安啦，我別的人不認識，就是城狐社鼠下九流的人物認得多，這點事兒，小意思。照片呢？」
張勝見他口氣挺大，說道：「好，對了，炮哥，能不能給他做個身份證，再化化妝。不然，怕是離開了也得被抓回來。」
羅大炮嘿嘿一笑，說道：「天羅地網它也有眼兒啊，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兒，信得過我就不用多說別的，我說能送他走，就有把握讓他離開。」
鍾情羞笑，她翻
張勝默然。
「情兒，你……真的不考慮……」
正對門口的那個人抬起頭來，只見他滿臉貼的都是小紙條，只露出兩隻眼睛，一喘氣兒紙條亂飛，頭頂卻乾乾淨淨的一根毛都沒有。
張勝屏住呼吸定睛一看，四個人有的坐在麻袋上，有的坐在板凳上，中間放個紙殼箱子，正在玩撲殼。
文先生冷冷一笑，說：「韓信為了義氣不肯背漢，身家性命都丟了；李世民為了建立盛唐大業，在玄武門連自己的兩個親兄弟都手刃了！你那種知恩圖報的思想不過是江湖上的小恩小惠，市井之度，難成大器。」
一隻柔荑掩上了他的唇，手指帶著淡淡的香氣，輕輕按了按，那隻手移開了，滑到了他的腰側，握住了他的手。
鍾情用鼻音回答道：「沒什麼啊，女人是感性的嘛。」
羅大炮開口轟人，待大家都出去了，他把房門一關，一扯張勝，問道：「文哥讓你來的？出了什麼事了？」
鍾情翻了個身，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文哥目光一凝，看他半晌，才吁了口氣道：「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人，讓你如此煞費苦心。」
「來來來，我帶你去。」
「有位文先生讓我來找你。」張勝拱拱手，笑著說。
張勝嘆了口氣，說：「文哥，雖說你不肯幫我，不過畢竟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文哥，我走了。」
「勝子，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女人，你愛我么？」
鍾情凄然道：「人這一輩子就活個名聲，老一輩的人尤其講究這個。就算他們能體諒，肯接納我，你能忍心讓他們走出家門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成為大家的笑柄么？我的事，連我媽都不能釋然，有近一年的時間都不跟我說話……」
「炮哥，請問您大號是叫羅楓璀嗎？」
張勝搖搖頭：「路有大小，道有高低。龍逃不出去，鼠卻可以。」
「羅楓璀？幹什麼的啊，從來沒聽說過。」那小販撣了撣煙灰，見不是買東西
張勝低聲道：「是甄哥，原來也是這個看守所的，他判了三年，在勞改隊已經待了一年多，再扣去在看守所的拘押期，還有半年就出獄，誰知……他卻突然殺了人，現在搶了一把槍越獄了，我想送他離開這裏，如果有門路，最好再做個身份證。」
「愛！」
兩個人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許久許久，鍾情抬起頭來，張勝感受到她凝視的目光，低下頭去，與她對視著。
「文先生？」那人小眼睛一瞪，忽然在臉上一劃拉，露出一張小眼睛大鼻子嘴巴有點歪的醜臉，張勝一見就認了出來，果然是羅大炮，他當初成立匯金水產批發市場時拉去的一個大戶，他在全市幾大水產市場都有檔鋪。
說到這裏，鍾情低聲啜泣起來，張勝默默地把鍾情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秀髮，不由得也是一聲嘆息。
※※※
「嗯？」
張勝看看那長長兩排水產攤子，耐心解釋道：「呃……這位羅先生也是做水產生意的，您認識嗎，我有急事找他。」
張勝不服地說：「文哥，我敬你重你，但是你這番話我卻不同意，人非禽獸，焉能不重情義？」
張勝說道：「若說不怕，那是假的。不過，幫，心中不安；不幫，心中也不安。那我便只憑良心做事了。」
這時，坐在他旁邊正點著毛票的老婆踢了他一腳：「噯，大炮不是姓羅嗎？」
張勝乾笑一聲，說：「光天化日的，不方便拿進來，就在市場門口的通緝令上貼著呢。要……炮哥得空兒的時候再去揭下來？」
「嗯……」鍾情又往他的懷裡靠了靠。
「炮哥，有人找你。」那小販喊道。
這一夜，張勝沒有離開。
「啪！」豐臀上挨了一巴掌，很脆、很響。
羅大炮小眼睛一瞪：「你做身份證不用照片的？」
「嗯，這個人信得過，你對他不必有所隱瞞。」
「上個周日，我回家的時候，媽又催我找對象，讓我早點成家，她給了我三個月期限。這回，我爸也發話了，我想，我沒辦法再拖了。」
「謝我有可能拉你回牢里陪我么？
文先生嘿嘿兩聲，默然不語。
羅大炮一聽不是文先生出了事，臉上緊張的神色頓時一掃而空：「安排人跑路是吧？這個簡單。既然是文哥的吩咐，沒問題。」
張勝打趣道：「喂，我快喘不上氣來了，你是不是想要啊，想要你跟我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
她為張勝扶正了枕頭，然後把自己的枕頭扯近了些，翻身側卧。
「直覺！」
張勝心思紛芸，想了半天心事，然後也輕輕翻身，與她側面相對。
「請問，有個叫羅楓璀的先生是在這兒嗎？」張勝站在九路市場熙熙攘攘的大廳里，向一個賣螃蟹、泥鰍、凍帶魚的商販問道。
她幽幽地說：「勝子，有時候，一定想得到什麼，說不定失去的會更多。我明白自己犯過的錯，有些錯是不能犯的，有的錯，是你永遠無法補救的，錯了，無論你付出了多大的心力……，都得背負那苦果。你理解我，你的父母也能釋懷么？這世上，誰為你付出的最多？沒有人比得過你的父母雙親，你能為了我，去傷父母的心嗎？」
張勝啼笑皆非，他搖搖頭道：「文哥，你我理念，太多不同。我也不想與你爭辯，若是文哥不肯援手，我再另想辦法好了。」
鍾情忽然一探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柔聲說：「夠了，這些就足夠了，我們睡吧。」
「羅大炮？」張勝隱約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他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他要找的羅楓璀，忙道：「那應該就是他了，請問他在哪兒？」
「等一等！」文哥目光一閃，微微笑道：「既然你心甘情願，我何必做這惡人？你去九路市場，找一個叫羅楓璀的人，他在那兒賣水產。你把事情跟他講，就說我要他幫忙，他會幫你辦妥的。」
也許鍾情說的是對的，如果當初……沒有執著于小璐的離去，那麼若蘭就不會出國，人不能太貪，想要得到的越多，有時候失去的可能越多。而且，他可以不懼人言，但卻不能不考慮家裡的蒼顏父母。國人的觀念，很難對這種事感到釋然，他也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