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造化威能
第六十章 帝星西墜！
端坐堂下的學生之中，應聲立起三個清秀小兒，楊南定睛望去，心中頓覺恍然，原來，這三個童子並非人類，一個是竹妖，一個是楓妖，一個是松妖，天生植物成妖，難怪骨骼清奇，落筆有韻！
楊南強露微笑，道：「不必多心，我儒門學子縱論天下、百無禁忌，若朝庭有甚不妥，只管暢所欲言就是，你等自習詩書，我且休息一會。」
楊南眉目一冷，心中不禁湧起一種不詳之感，眾學生見先生忽然變色，一時間俱都暗暗驚疑，風師正說得起勁，忽覺堂內氣氛漸冷，不禁暗自不安，道：「先生？」
立起這人，赫然便是竹妖，不過，取字子原，此時聽得老師鼓勵，便大胆開口道：「先生，禮儀者，規矩也，此篇似乎在說當權者不講禮儀規矩、貪得無厭，百姓忍無可忍，寄望於世外樂土之中，相鼠一篇，實是不滿之言，以學生之見，方今天下清明、政通人和，未必是古時那般慘景。」
學堂之上，楊南長衣儒巾，眉目隱帶一絲風霜，似乎數年過去，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點點痕迹，他合卷凝望堂下僅剩三百來個學子，朗聲笑道：「諸子可知詩篇中這『相鼠』篇所講何來？」
妙源微微皺眉，道：「魔界入侵，當在這五六十年間，天命氣數轉變，非人力可為，除非郎君成就造化神位，否則斷難改變天命輪迴，你我還是早成道果，上得天界看一看才是正經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楊南呵呵一笑，隨即開始講起了九州文字的創造故事，對於十來歲的孩童來說，大搬教條，不如婉轉教育，楊南將九州文字的種種傳說、先輩聖賢的種種事迹一一說來，倒也令滿堂學子聽得如痴如醉，無形之中，也令他們對學業的態度越發認真起來。
風師長身立起，朗朗道：「先生說過：天道無常，人世輪迴，世間難有不敗之王朝，也不會有永遠之盛世，以此推論，苛政天災、黎民顛亂，實不遠矣，我大煌王朝坐享天下二百余年，歷代人皇皆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卻未能抗得住煌煌天意……」
楊南見這三個小妖勤奮好學、極是聰明，不禁笑道：「不錯，習字心思雜亂、不求精進，便如做人混亂顛倒、不思上進，日後天長日久，字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壞字，人也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廢人，所以，起步之初，便要端正態度、力求精進，日後循序漸進，終有大成之日。」
他看到上面落款名字，不禁開口笑道：「祝童、風師、宋伯，你們且站起來說話。」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楊南默然舉步回到後院，正在侍弄花朵的妙源見郎君今日面色怪異，不禁放下手中土壤，上前道：「郎君不在前院授課，怎的這般失神模樣？」
楊南悵然一嘆，道：「也罷，楊蘭若在人界，哪怕是窮荒大地，也一
妙源柔聲道：「郎君不必憂急，想必倪兄是落到了楊蘭手裡，以楊蘭之狡詐，想必倪兄身在寂滅仙宮之中，只要找到寂滅仙宮，定能救出倪兄。」
竹、楓、松三個妖與十多個來此求學的妖精們一樣，見楊南並未識破他們的本來面目，於是也安心學習人族禮儀、經典，妖精或混於人群之中，或隱居山麓之下，與楊南也略有來往。
七百多張習字白紙，幾乎個個寫得歪七倒八，慘不忍睹，有的似蚯蚓蜿蜒，有的似風吹竹枝，有的似狂草顛倒，有的似枯枝敗葉……
楊南搖了搖頭，見四周無人，嘆道：「娘子，帝星西墜，只怕仁宗楊用命不久矣，大煌王朝已歷七世，如今看來，景象堪憂啊！」
楊南上課極為隨意，滿堂學生也知道先生性情，於是坐了下來各自習詩作畫、翻經閱譜不提。
妙源說得雖然容易，但二人俱都知道想找楊蘭下落，無疑難比登天，一個如此狡詐可怕的人物，豈會留出空子讓別人鑽？
長相俊朗的風師輕輕點頭，目中露出贊同之色，小手微拍地道：「先生所言，發人省醒，恐怕這獨一無二的字體也要分獨一無二的好字和壞字吧！」
三年後，楊南已將課文傳到了詩篇，經義傳到了儒經上卷，這已是正式官學中童生才學的內容，按理說，他這樹人書院不過是一間啟蒙
堂下立起一個圓臉少年拱手道：「稟先生，此往篇隱射朝庭，將高堂顯貴比之相鼠……似乎……」
一夜過去，第二日，眾多童兒早早便來學堂，五鬼領著眾家丁將這些幼童所寫的白紙一一收了上來，楊南坐在學堂上首，一一查看學生們課業。
楊南呵呵一笑，道：「似乎什麼？祝子原但講無妨！」
在一旁靜聽的風師卻默然搖頭不語，楊南目光落到他身上，手指一點，道：「子師有話起來講。」
楊南一番教導，堂下學生立時恭聲道：「弟子謹遵先生教誨。」
「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三個學生被先生點名，一臉恭謹的立在原位，靜等楊南發言，楊南舉起手中三張卷子，溫然笑道：「我命你們練天、地、人、法、心五字，乃是要令你們明白天人共諧之道，初習文字，字丑無妨，但若不明其中道理，縱然將字寫得花團錦簇，也是一無是處。」
以楊南與倪彩的生死交情，就算楊蘭此時要他交出霸仙劍來換倪彩的性命，楊南也會慨然應允，可是，寂滅仙宮傳聞已久，卻只是聽著名字而不知身在何處，這種無力之感才是令楊南真正憂急。
楊南溫然笑道：「問得好！所謂字如其人，習字之始，如嬰兒墜地，爾等心若白紙，如何著墨、如何
「倪兄，不想我一時縱了兩個孽障，倒是害苦了你……」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楊南暗暗搖了搖頭，看到末端之際，忽然眼睛一亮，發現三張習字帖子根骨清奇，字體秀麗飄逸，天、地、人、法、心五字寫得端正中隱帶飄然之意，雖然稱不上一品書法，卻也是中規中矩。
楊南出了學堂，屈指默演大衍天機之法，卻覺中州方向天星暗淡、妖氛重重，他抬頭望去，卻只見蒼穹之上一顆光耀璀璨的斗大之星緩緩從東方向西墜下，其光隱在漫漫雲團之中，若非仙眼相看，還真不曾注意！
楊家漸漸融入當地人生活之中，楊南所過之處，庄中百姓俱都親切稱他為「楊先生」，這個海外歸來的教書先生，已然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有學識的人。
楊南聽得妙源誇讚，卻只是搖頭苦笑道：「人界之主又當如何？倪兄下落不明，兩個混賬無故大打出手，我縱有千萬弟子，也查不出半點頭緒，這人界之主當得實是窩囊！」
「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妙源愕然一呆，道：「九州皇帝，換了便換了，又有何奇怪，聽聞仁宗皇帝不是年過六十，凡人六十而喪，不算喪事，朝中各世家、大臣、顯貴自會選
楊家在仙樹庄呆了不過三年時節，每一個提到楊南那溫和謙遜的為人、無所不知的學識，無不豎起拇指暗暗稱讚。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仙樹庄的日子，於是一天天便這樣過了下來，楊南好像真正成了一個鄉間儒師，妙源也成了一個稱職的楊家娘子，兩人便如世間所有的凡人一般，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就連賴哈也不用打坐修鍊，整日與鄉間老者談天說地，五鬼更是與大小學子混得廝熟。
三個小妖本以為會讓先生誇獎，哪知楊南卻隱隱有批評之意，圓臉的祝童當即疑聲道：「先生，習字如何能天人和諧？」
楊府之中，堆滿了各家父母送來的茶葉、果品、土產、絲竹，果得府這一地界叫得出名頭的物件，楊南宅中皆可尋到。
「帝星西墜，國祚不長，大煌王朝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一月授字，一月讀文，一月習畫，每七天之內，必有一天領著滿堂學子出去遊玩，或是作歌、或是作畫、或是什麼也不做，楊南這自由散漫的教授方法，初時雖有人暗暗非議，但後來卻見到七百學子如同脫胎換骨般、漸漸有了儒門學子的氣象，便無人再敢有異議。
楊南悵然若失地道：「今時不同往日，你可見到九天結界上那無邊血色越發逼近了么？中州洛陽城上空妖氛重重，人界五行顛倒，這是大亂之始的象徵，仁宗逝去，只怕天下要從此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