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終極千軍篇
第166章 大海的兒女（二）
後繼有人，大海無量自然歡喜非常。而一向自視極高的他，對自己的兒子就寄予了厚望，所以當大海縱橫到達三歲的時候，無量武神已經迫不及待地，將【無量派】神功傾囊相授，希望能夠子承父業，青出於藍。可是事與願違，要求三歲的小孩就能夠理解深奧的【無量派】神功，實在也太過強人所難了。所以當時的大海縱橫對於習武這件事，非但沒有興趣，反而更表現出極度的抗拒。
腳步聲由重而輕，地面上的腳印也由深而淺，終於兩者一同匯聚，而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留在現場的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輕輕舒出了口長氣，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大海無量半閉眼眸，彷彿無限感慨。然而，這份愁緒卻只持續了不過區區兩、三個呼吸的短暫時間，大海無量立刻又恢復常態，展現出作為大地三大武神之一，【無量派】門主的穩重與威嚴感。他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向藍海，凝聲道：「是藍海武神，對吧？呵，不好意思，剛剛實在讓你見笑了。」
五千年前，地球上曾經有位女明星這樣感嘆：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有名的女人，則是難上加難。而在五千年後，大刀武神卻要說一句：做人難，做武神的兒子更難，做【無量派】門主大海無量的兒子，則是難上加難。因為舉世無雙的大海無量，就是大地最強的三大武神之一。
從十九歲出道至三十歲這整整十一年間，大海無量于大地上四處闖蕩，手底下擊敗過三十武神、三百司令、以及超過七萬以上的戰將。勢力不但雄據南海，更連東、西、北三海也幾乎完全成為他的囊中之物。風頭可謂一時無兩。也正因為如此，感覺在外面已經沒有什麼挑戰性可言的大海無量，在三十一歲那年回歸【無量派】大本營的無量島，娶妻生子，成家立室。而他的兒子，就被取名為——大海縱橫。
相反，大海無量的妻子紫露，卻諄諄善誘，叫來一群和大海縱橫年紀都差不多的兒童，教導他們學習劍術。那不是什麼高深絕學，所以很容易就能理解，而且也不怕外傳泄露秘密。再加上有一大群小朋友陪著自己一起學劍，感覺就和做遊戲差不多。故此大海縱橫對此就很能接受，並且從中得到了快樂。
一剎那之間，無量武神又再稍微流露出剛才面對大刀武神時候那種混合著黯然和失落的神情，徐徐嘆了口氣。道：「珊瑚，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那麼
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過去，以及自己的痛楚。大刀武神也是一樣。今時今日，已經貴為大地十大武神之一，在很多人眼中看來，都會認為他已經是功成名就，可以有資格開始緬懷過去了。然而，大刀武神便絕少會這樣做。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目前的成就，距離自己的理想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仍然遠遠說不上成功。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討厭自己的過去。因為「過去」所令到他損失的寶貴事物，就是無論什麼成就也不能比擬的珍貴。所以，每當那「回憶」的感覺不能控制地出現在腦海之中時，大刀武神就會用戰鬥以及殺戮，去阻止自己那關於過去記憶的繼續湧現。
雖然感到不快，但是當時的大海無量仍算可以體諒他人，所以他還能忍耐自己兒子不如意的表現。直到有一天，無量島上忽然發生了一件意外事故。羊豬，那是混合了野豬和山羊基因之後誕生的變異生物。味道鮮美，很多人都非常喜歡吃，所以即使它性格暴躁而兇猛，十分容易出事，但是人們仍然不怕危險地將它進行人工飼養。而在那天，一頭羊豬突然狂性大發，衝破籠牢，在島上橫衝直撞，甚至闖進了大海縱橫平時和小朋友們一起練劍的地方。
大刀武神和無量武神兩人之間，曾經有著怎麼樣的過去和仇恨，這些自然是外人所不能理解和知道的。藍海唯一清楚的，就是當大刀武神說出那幾句挑釁的話之後，他和無量武神之間，立刻就形成了一個而且排斥所有除彼此之外第三種事物進入的獨立空間。在這空間之中，到處也瀰漫著憤怒、仇恨、慚愧、以及內疚。氣氛綳得有如拉滿的弓弦，火藥味濃烈之極。對峙的雙方只要稍微有一點點控制不住自己，那麼另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立刻就會在這裏爆發了。
無量武神的提議，就讓珊瑚又驚又喜，霎時間呆立當地，不知所措。反而藍海立刻反應過來。【無量派】一個已經覆滅的分支遺孤，與無量武神義女的
大海無量提出要把珊瑚帶回去，事前似乎也沒和珊瑚本人商量過。忽然間聽見他這樣說，珊瑚也覺得很有些不知所措。她垂下螓首，不安地扭絞著自己的手指，啜嚅道：「我……我……」猶豫了好半晌，始終還是沒法下定決心的樣子。說實在話，對於珊瑚來講，去【無量派】和留在東瀛扶桑生活，其實都是差不多的。因為她的所有直屬親人，早已經在當初海虎第六城那位海軍司令襲擊珍珠島的時候全部遇難了。
大海無量的妻子紫露，當時恰好不在場。而只有三歲的大海縱橫，便當場嚇得甚至連逃跑都不會地呆住了，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等死。幸好，千鈞一髮之際，大海無量出現了。他口中咒罵著那頭髮狂的牲畜，只是一掌，就把體重達到數噸的羊豬轟殺當場。及時將兒子抱起，他關心地詢問兒子是否有受傷。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卻忽然聞到一陣異味，以及抱著兒子的手感到某種暖意。
完全不能接受，大海無量當場把兒子摔在地下，並且對他破口大罵。緊接著，他更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而這情景被【無量派】內很多人看見了。從此之後，他們就明裡暗裡，給大海縱橫冠上了一個難聽稱號——無量武神的「犬子」。
良久良久，珊瑚好不容易才收住眼淚。她胡亂在自己臉上抹了兩把，抬頭嫣然道：「義父，義父，能夠做你的女兒，人家……人家真的好開心啊。」無量武神輕輕撫摩著她的烏黑秀髮，無限感慨地道：「好女兒，能夠收下你這乖乖女，義父也高興得很啊。我本來還以為，自己命中沒有兒女緣，註定要……唉～」
※※※
狂風也不是那種老實死板不識趣的人。在適當的時候適當地撒點小謊，這種基本的做人技巧他還不會不懂。當下隨聲附和道：「我也什麼都沒看見。珊瑚，別在那裡纏著無量武神，趕緊回來。」
「縱橫哥哥」四個字出口，無量武神原本歡喜的面
但是沒有。大刀武神只是默默地與大海無量擦肩而過。在那一剎那，他將自己的思想意識，以磁場力量裹護著投射了出去，而能夠接收到這磁場信息的，就只有大海無量一人而已。即使近在咫尺，珊瑚也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更不知道只在這瞬息之中，兩大武神之間已經完成了交流。她只看見大刀武神的眉宇五官，全部都僵硬得猶如戴上了個用青銅製作的堅硬面具，將所有喜怒哀樂，都統統深深埋藏於內心之中。而與此同時，大海無量本來挺得筆直的腰桿卻突然彎了下來，只在眨眼工夫，他彷彿變得衰老了整整十歲。似有滿腔怨氣想要發作，偏偏卻又找不到發泄的途徑，難受得簡直讓大海無量想要爆炸。
無量武神是珊瑚父親的師兄和母親的堂兄，按常理來講，應該算是珊瑚最親的親人了。而且，珊瑚本人也能夠在大海無量的身上，感受到一份久違的父愛。可是不管怎麼說也罷，考慮到大海無量始終也已經上了年紀，珊瑚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永遠被無量武神照顧的。而藍海畢竟是珊瑚自己向他獻出了第一次的男人。雖然彼此之間的關係一點也不浪漫，也沒有少女時代曾經憧憬的那種激動人心之戀愛，但是如果以依託終身為前提的話，也很難找得到比藍海更優秀的男人了吧？
嘿聲冷哼，大刀武神那充滿仇恨的目光灼灼逼人。他徑直邁開腳步，向著無量武神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他都會在地面處留下一個整齊得猶如雕刻出來的腳印。每個腳印的深淺以及彼此之間的間隔，全部都像用尺子預先量好了那樣完全相等，就連半點差別都沒有。現場氣氛越來越緊張，藍海、狂風、還有無量武神大海無量本人，全都屏息靜氣，默默等待著大刀武神發出那絕對是石破天驚的一刀。
令人難受的沉默經過了好半晌，珊瑚終於幽幽地嘆了口氣。摟住大
喝聲猶如旱天驚雷，一下子將在場所有人都震住了。無量武神無心之下脫口而出，竟然透露了一個令大地所有人也意想不到的絕大秘密。大刀武神，原來竟然就是大海無量向外宣稱早已經在十幾年前就夭折了的獨生子，大海縱橫？
是大海縱橫。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他便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自然而然作出了任何三歲小孩都會有的生理反應——失禁。然而，這種任何普通人都可以接受的事，卻彷彿狠狠摑了大海無量一個耳光。因為堂堂無量武神的兒子，又怎麼可以和普通人一樣窩囊，怎麼可以當眾做出這種失禮的行為來了？
無量武神微微蹙眉，隨即卻又重新舒展開，凝聲道：「藍海武神，珊瑚本來的身世，你應該清楚吧？」
「問題嘛……我是沒有。但關鍵還在珊瑚自己啊。」藍海聳了聳肩，道：「珊瑚，那麼你自己怎麼想？是繼續跟著我，還是隨無量武神一起回去南海？」
藍海微微一怔，隨即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略知一二。珊瑚以前是珍珠島飛鰩武神的女兒。而珍珠島則屬於【無量派】八大分支之一。啊！怎麼，無量武神你……難道和珊瑚她是……」
珊瑚仰首道：「義父，您別這樣啊。雖然……雖然縱橫哥哥他當年遭遇了不幸，但是從今以後，珊瑚會代替縱橫哥哥來好好孝順義父您的。更何況……何況義父您今年才剛剛六十齣頭吧？這個年紀，假如現在開始努力的話，還很有機會再給珊瑚增添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
藍海笑了笑，道：「無量武神一番好意，假如還拒絕的話，就實在太過不識好歹了。珊瑚，還愣著幹什麼？過去叫義父啊。」話聲未落，他已經伸手出來，在珊瑚背上輕輕一推。珊瑚踉蹌著向前走出幾步，喃喃道：「義父……義父？義父！」隨即如夢初醒，「哇～」地撲入大海無量懷裡，放聲大哭起來。無量武神同樣熱淚盈眶，緊緊摟住珊瑚，虎軀顫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飛鰩武神是我師弟，而他的妻子，就是我大海縱橫的堂妹。」不動聲色，無量武神
無量武神和大刀武神都是當世一流強者，即使身處局中，直截了當地面對對方所釋放的壓力，也不構成什麼負擔。藍海和狂風兩人力量絕不在這兩位相互對峙的武神之下，加上又只是旁觀，自然更加毫無壓力。姿七八郎和淚劍傾等人站得更遠，雖然有壓力，也是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只有珊瑚不行。論力量，她本身中了磁場天鎖，和普通人毫無分別。而即使沒有中鎖，憑她本來那區區三重天的力量，在無量武神和大刀武神這種一流高手面前，同樣也只和螻蟻處於同一水準。
「我大海無量既然被族人擁戴為【無量派】門主，就有責任要照顧族內的每一個人。」無量武神神情嚴肅，緩緩道：「不管本家抑或分家，只要身屬【無量派】，就都是我大海無量的親人。更不用說，飛鰩師弟和我已經有超過四十年的手足情誼。去年珍珠島突然遇襲，我沒能來得及去救援，已經大大有愧於心。可恨下手的傢伙行動太過隱秘，我追查了大半年，始終也一無所獲。現在既然有機會可以補償這個過錯，那麼我大海無量就決不會再白白放過這個機會。為了我那堂妹也好，為了飛鰩師弟也罷，總而言之，從現在開始，我決不會再讓珊瑚受任何委屈。她是武神的女兒，就應該有權享受公主一樣的生活，而不是做別人的侍女。藍海武神，我要把珊瑚帶回去，沒有問題吧？」
此時此刻，珊瑚就站在無量武神身邊，除去兩大武神之外，她所感受到的壓力，就要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沉重。情不自禁地，她渾身瑟縮發抖，雙手緊緊摟住了無量武神的臂膀，幾乎連站也要站不穩。縱使不痛，但自己肌肉被珊瑚的指甲死死掐住，無量武神當然不可能全無感覺。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安慰似的在珊瑚後背處拍了兩拍，隨即凝聲道：「刀兒，今天晚上是個好日子，所以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想現在報仇的話，那麼便儘管揮刀斬過來。否則的話，你就走吧。」
藍海無所謂地笑了笑。雖然明知其中肯定大有八卦，可是這屬於大海無量和大刀武神兩者之間的私事。既然與自己無關，藍海也沒有什麼定要尋根究底的慾望。他搖搖頭，故意擺出疑惑的模樣，回頭問道：「剛才這裏發生過什麼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義兄，你看見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