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六十七章 白沙在涅
隨著潭水的震蕩,二人衣袖漸碎,手臂已經連在一起,裏面的骨肉也連在了一處,再也無法分開。
老者望向鎮魔獄里各處。
老者聲音微顫說道。
老者想著這些事情,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忽然,笑聲戛然而止。
青萍重新聚攏,遮住幽綠色的水,水裡除了當年那隻大妖留下的異骨,再沒有任何殘留,連渣子都沒有。
他這時候明明還處於狂喜的情緒里,還想大笑,眉梢眼角甚至還帶著笑意,為何笑聲卻停止了?
下一刻,他忽然張嘴說了一句話:「你的歡喜從何而來?」
但他的手依然緊緊抓著老者的手臂,更準確的說,他的手就像是生在老者的身體上。
在老者看不到的地方,還有變化正在發生。
忽然,他在荒原間停下腳步。
話音甫落,他神念轉動,讓天地壺裡的潭水快速轉動起來,變成一道漩渦。
雖然解除壺中天地,依然沒有辦法與冥皇的身體分開,但至少 不需要再被泡在這片如酒的綠色潭水裡……
老者的手指早已翹起,不想接觸冥皇的身體,掌根卻無法離開,已經與冥皇的掌根融在了一起,看著像朵花。
老者眼瞳微縮,他認得這雙手,因為就在不久之前,這雙手還曾經抓著他的手腕,漸漸陷進他的身體。
這句話是誰說的?
冥皇的臉上出現無數細小的血洞,然後漸漸散開。
一道聲音從他的嘴裏響起。
「只有這樣你才可能殺死我……可是……難道……從一開始你就沒想活?」
天地之壺緩緩開啟,潭水歸於地面,夜空重新抬高。
受到蒼龍神魂的全力攻擊,他身上的魂火護罩出現更多裂口,潭水身體表面侵蝕出無數細密的泡沫與潰爛。
那是老者自己的聲音,但他知道那是另外一個人。
「我說過,對神魂的控制,天上地下我第一,而且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你在我的身 體裏面?」
一聲霸道至極的嘯鳴從老者唇間迸出。
他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露出金玉般的骨骼,表面生出細密的氣泡。
冥皇也能清楚地看到老者眼瞳里的懼意,那是真正的懼意。
剛才發生的一切果然都是幻覺。
「你應該感受到了,我正在殺你。」
老者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是的。」
那些如小冥皇般的魂火已經從那些裂口裡飛了出來,正慢慢地消散於虛無。
緊接著老者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發生了某種變化,似乎變得矮了些。
他的眉毛漸漸淡去,直至消失無蹤,他的眼瞳變得更加幽暗,如黑寶石一般。
隨著融合的過程繼續,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臉就在彼此的眼前。
老者站在潭畔,看著潭水沉默不語。
他與冥皇的身體就像是漩渦里的石頭,被不停地沖洗著。
老者清楚地看到冥皇黑色眼瞳里的漠然與從容。
「你……你……究竟想做什麼?」
想著前一刻的驚險景象,老者帶著餘悸飛到懸崖上方,向鎮魔獄外走去。
「你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離開罡門,讓你有機會吃掉我?」
他望向自己的手,發現雙手變得更加潔白秀氣。
彷彿有誰背離了他的意志,直接讓他的嘴閉上。
那些囚徒戴著元氣鎖,無法承受這種空間劇變,想來都已經悄無聲息死去。
冥皇死了。
鎮魔獄里的人都死了,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
無法離開的壺中天地、劇毒的潭水、對神魂的控制……
「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無法飛升,害怕天劫落下,他怎麼會願意化身鎮魔獄,在朝歌城的地底停留這麼多年?
他的衣袖狂舞而震,幽綠的潭水生起巨浪,被石壺之壁震回,發出咚咚的巨響,如戰鼓一般。
這種氣息與境界無比美妙,就像真正的醇酒一般,令他陶醉至極。
某些關鍵的詞語在他的意識里快速閃過。
「是的,我早就想死了,如果能帶著你一起死,那樣多美。」
那他感覺到的那個極大契機自然也不是飛升,那是什麼?
冥皇靜靜看著他說道:「這些本來就是真的。」
「你……還活著?」
老者忽然狂笑起來,笑的險些流出眼淚,看著冥皇說道:「陛下真是了不起,居然能夠影響到我的神魂,讓我險些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老者又驚又喜想著,那種離開人間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讓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現在他終於要飛升了,終於要成為真正的龍神,怎能不狂喜動容!
冥皇的身體在潭水裡飄了起來,彷彿沒有重量。
他根本沒有想說話。
難道飛升就在此刻?
老者再也承受不住被吞噬的恐懼,便要解除壺中天地。
老者望向自己的手臂。
冥皇的手指這時候已經全部陷進他的手腕里,彷彿渾然一體。
沒有過多長時間,冥皇身上的魂火護罩便被全 部侵蝕乾淨,潭水卷了過去。
那裡沒有冥皇的手,沒有傷口,一點痕迹都沒有。
「不!你不能這麼做!你與我的神魂已經合為一體,如果你殺我,你自己也會死!」
他才知道先前自己感受到的氣息與力量,並非是吞噬冥皇帶來的好處。
「是死亡。」
經歷過壺中天地,鎮魔獄內部已經毀得差不多了。
如果任由情形這樣持續發展下去,他的手終究要與冥皇的身體合為一體。
老者有些莫名。
老者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隨著行走,老者漸漸平靜下來,同時開始吸收潭水裡冥皇留下的能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碧潭裡的漩渦漸漸平息。
這裡是鎮魔獄的第二層,酷熱難當,崖間那些流動的線條已經被盡數折斷,兩側黑暗裡的囚室安靜無聲。
老者咆哮道:「不!一切都是幻覺!你嚇不倒我!」
他感受到自己的體內生出一種強大而充滿生命力的氣息,他彷彿抵達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極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