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奴》第三卷 風起遠東

第028章 杜吉根思克會戰(二十八)

第三卷 風起遠東

第028章 杜吉根思克會戰(二十八)

阿媽,阿媽……阿蠻的嘴裏不斷嘟噥著,在地面上緩緩的爬行,手指狠狠的抓著泥土,好像要把這地皮翻過來一樣。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身上也越來越冷,但是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那木柵欄,他意志堅定地朝著柵欄爬去,地面上流下了一道紅色的拖痕,越來越長……如果這一刻有誰能看清他的腦海所想,就會看到阿蠻的腦海中印著一張布滿皺紋,無比慈祥的錫伯老婦的臉。
看到民夫和各族百姓已經衝破俄軍兩道木柵后,趙強當即下令騎兵聯隊進攻。剩餘的民夫和各族百姓只有兩三百人了,基本上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非要他們全部死光。
上文一個失誤,帶領三個大隊騎兵督陣的是第二騎兵聯隊千戶馬龍,不是賀滿川,已改。
土著們不懼死亡的畫面讓木柵後面的俄軍火槍手看得呆了,儘管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帝國軍人,但看見那些大喊大叫著衝上來,彷彿忘卻生死一般,一個接一個不停倒在地上的東方土著和俄國同胞們,他們的心靈還是受到了極度震憾。在讓人恍惚的畫面中,火槍手心中開始戰慄起來,他們顫抖並且失誤了,手忙腳亂中,很多火槍手的火銃沒有預期打響,因為他們要不是忘了這,就是忘了那,甚至有的士兵竟然沒裝葯子就點燃火繩了。
在軍官們的喊叫下,火槍手們放棄了第二排木柵,飛也似的往後面涌去,同時第三排后的火槍手也在緊張的裝填著火藥。
「彼特魯沙,快,快堵住他們!」
濃煙還沒有散盡,睜大眼睛看著前面土著死傷情況的俄軍士兵們突然尖叫起來,他們看到一百多蓬頭垢面、染滿鮮血的土著出現在眼前,並且大吼大叫著去推面前的木柵。
「頂住,頂住!一定要把這些瘋子打下去!」
那些受了輕傷並不影響站起來的民夫,也吃力的從地上站起低頭撿起兵器,有的人拿到了是刀劍,可有的人只是摸起了塊石頭,就又跌跌撞撞的朝著木柵那邊沖了過去。身邊的人能聽見他們嘴中發出的「嗬……嗬……」的喊聲,他們的嗓子早已經嘶啞,卻還在吶喊著衝鋒,他們跑地踉踉蹌蹌,但奔跑的方向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已經壓進到離俄軍不到三百米的馬龍,聞令大喝一聲,兩腿一夾,座下戰馬立即開始加速奔跑起來。三個大隊一千四百多騎兵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俄國人的最後防線。
第二騎兵聯隊一衝鋒,趙強就知道這場仗已經沒有懸念了,現在要做的是清理戰場,去解決杜吉根思克俄軍了。他已令賀滿川的第三步兵聯隊死死困住杜吉根思克守軍,齊壯的第一騎兵聯隊第一大隊保持機動,只待解決這支俄國援軍,就集中所有力量拿下杜吉根思克。
又是一輪排。射,戰場迷霧再次升起,沒有人懷疑在這輪打擊下,這些瘋子一般衝鋒的土著會死很多人,但是再死了這麼多人後,這些土著會不會撤退卻是所有俄軍心中的疑惑。
第一排木柵後面的羅剎兵開始朝第二排退去,土著們已經衝上來了,他們不能不向後退,不能發射的火銃在他們手中還不如一根燒火棍。那些土著雖然都是被逼著送死的烏合之眾,但幾百人一起衝過來,壓也能壓死他們。
「傳我命令,第二騎兵聯隊全軍衝鋒!」
在木柵前面的屍體堆之中,有幾個人掙扎著從下面爬了出來。這幾個人渾身上下幾乎都變成紅色,整個人好像是血人一般。阿蠻是一個幸運者,或者說是不幸者,他在地面上蠕動著,剛才羅剎人的火銃打到了他的大腿上,上身雖沒太大事,但腿卻是不行了,他再也無法站起身來。阿蠻明顯不想死,他不想就這麼死去,因為他的阿媽還在等著他帶著獵物回家。
……
趙強親眼見到一個達斡爾婦女牽著孩子趴在一具倒地的男屍上凄慘的哭泣著,然後突然抓起男屍手中的短刀刺向身邊的孩子,在孩子驚恐難以置信的眼神中,達斡爾女人將短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臨死的時候,她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丈夫,抓住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裡……靜靜的躺在那裡……
趙強不忍再看,難過的將頭轉了過去,劉德也看到趙強所看,對於大帥的痛苦他深有體會,這當卻也不知說什麼,安慰吧,這場人間慘劇是大帥親手製造的,不安慰吧,又好像顯得自己太過冷血,一時不是滋味的站在那裡,久久無語。
沒被打死的民夫和百姓們還在繼續往前衝著,在他們的身後,無數的老人孩子和婦女在嚎啕大哭,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父親、丈夫的屍體倒在地上。親人的離去讓他們的神經瞬間崩潰,有的當場呆立在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任憑銃子在身邊射過,;有的卻是擦乾眼淚,仇恨的看著前方木柵后的羅剎人或者是惡毒的望一眼後面的關寧軍,然後一聲不吭的從地上撿起親人留下的兵器,加入到繼續衝鋒的人群當中。
「傳令左銘南所部,準備打掃戰場,接管俘虜!」
「撤退,退到後面去!」
聽到總督大人的叫喊,彼特魯沙也急了,但是急也沒有用,裝填火藥需要時間!終於,第三排木柵后的火槍手們裝好了彈藥,彼特魯沙連忙下令他們射擊。
這兩章情節可能有點不人道,但是戰爭沒有仁慈可言,殘酷的事情總會發生。
「罪孽,罪孽!」
不知道是誰唱起了族內的山歌,沒想到他這麼一唱,周圍的人也跟著此起彼伏的唱了起來,歌聲是以不同的聲音發出的,有索倫歌、有達斡爾歌、也有鄂溫克歌,甚至還有俄羅斯的歌,歌聲越演越烈,彷彿要壓住那砰砰的槍聲一般。
「全軍進攻!」
死亡不再那麼可怕了,原來人離開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快,那麼的無聲無息,甚至都沒叫出一聲疼痛就閉上了眼睛。衝鋒的人群里,至少有一半人此時心中所想的只是讓自己也快點死吧,這種痛苦和折磨實在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他們恨自己、恨關寧軍、恨羅剎人、恨這個世上的所有人,恨老天爺,為什麼要把我們捲入到這場本不相干的戰爭中呢?!為什麼讓我們充當這場戰爭的受害者呢!
見土著們就要衝到第二排木柵,而火槍隊還沒有開火,身後蒙古人又開始亂起來,弗拉索夫大腦一下懵了,慌忙叫道:
弗拉索夫竭盡全力的吼叫著,手中的指揮刀揮來揮去,督促士兵們趕緊發射,可是土著們衝鋒得太快,火槍手們來不及裝填葯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推翻第一排木柵,紅著眼睛不要命的衝到第二排木柵。一些火槍手開始扔掉火銃朝後跑去,現在,死亡的陰影開始逆轉,先前的被屠宰者成了屠宰者的噩夢。布里亞特人也意識到快要守不住了,不知哪個族人先提醒了首領,在扎吉夫的帶領下,布里亞特人開始去搶奪被俄國人拉走的戰馬,他們想跑了,哪怕是跑不出去也要跑,總比呆在這裏等死強。
羅剎人的三次火銃發射給衝鋒的民夫和各族百姓造成了巨大死傷,同樣,夾在人群當中的俄國人也不會因為銃子長眼而幸免於難,差不多有一半的俄國男子被打死,也有幾個女人也挨到了銃子,其中一個女人手中抱的就是她剛滿月的孩子。人死得多了,心中的恐懼也淡淡的退卻了,麻木感充斥所有人的心中,他們渾然忘記自己要做什麼,只是那麼機械的往前衝著,甚至舉在手裡的兵器從頭到尾就保持著一個姿勢,筆挺挺的,紋絲不動。
「砰、砰、砰!」
第一排木柵的失守讓弗拉索夫焦慮不已,他已經看到清國軍隊的騎兵正在緩緩朝這邊運動,而且他們的戰馬在慢慢的加速。如果再讓這些土著衝到第二排、第三排,那就什麼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