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杜吉根思克會戰（三十）

第二步兵聯隊還在打掃戰場，搜捕少數竄入樹林的羅剎兵，敵我雙方的死傷統計和繳獲品的統計都沒有出來。四百多被俄國人強拉來的各族青壯此時正在積極配合第二步兵聯隊打掃戰場，他們熟門熟路的將屬於俄國人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搬運到一塊，馬、騾子什麼的統統都拽了回來，因為第二步兵聯隊有不少士兵和他們都是同族，所以很快，各種親切的口音就鼎沸起來，中間還有不少擁抱在一起，喜慶相逢的。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民夫和各族百姓的噩夢結束了，俄軍的噩夢也結束了，關寧軍中精通俄語的翻譯告訴投降的俄軍，關寧軍接受他們投降時，弗拉索夫和他的部下都鬆了一口氣。在對方的要求下，他們老實的排成一隊，小心翼翼的向木柵外走去。

扎吉夫的運氣這次可不好，他沒有跑出去，因為他剛跨上戰馬時，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俄國兵一把就將他從馬上扯下，然後拚命的鞭打馬兒向著前方狂奔。可憐的扎吉夫還想從部下手中得到馬匹，可是那些往日對他十分恭敬的族人們，卻好像聽不到首領救命的叫喊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從他的身邊一個接一個的逃走。最後，扎吉夫被幾個俄國人強拉來的錫伯人給按在了地下，然後這些錫伯人拚命的叫喊那些衝進來的清國騎兵：「蒙古人的首領，蒙古人的首領！」……

見到大帥過來，正在帶領部下清理戰場的一個總旗連忙帶人跑了過來，警惕的橫在那些倖存者面前，他們擔心這些倖存者會對大帥不利。

馬龍帶領騎兵衝上去后，俄軍混成一團，雖然軍官們竭力想組織反抗，可是士兵們都嚇怕了，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所有人都在東奔西跑，有四處亂跑的，哭爹叫娘，無頭蒼蠅般的，也有去和布里亞特人搶馬的，也有趴在死人堆里裝死的，總之，場面亂極了。最後，陷入窮途末路的尼布楚總督弗拉索夫放下了貴族的尊嚴，將那支指在自己腦袋上的手銃扔到地下，帶領身邊的軍官和士兵舉起雙手，對著那些蜂湧而來的清國騎兵大聲叫喊著：「我們投降，我們投降，請不要殺我們，請不要殺我們！……我們投降了……」

沉思片刻，趙強緩緩的屈下右膝，對著已經不會再說話的屍體低下了頭……

「大帥，事已至此，節哀順變吧。」

杜吉根思克俄軍試圖突破第三步兵聯隊防線的同時，弗拉索夫所部被第二騎兵聯隊突破，不到半個時辰，戰鬥宣告結束。

見大帥已經跪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動，劉德便想來勸說一下，但卻想不出用什麼詞形容，只好用了個節哀順變，可是這話說出口，卻又是那麼的彆扭。好在趙強心中正痛，思緒滿腸，倒也沒有聽出這話的彆扭之處。

趙強不敢再看這些孩子，他心如刀割，妻離子散、親人陰陽相隔的慘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無論他用什麼理由安慰自己，都無法讓自己正視這些人，敢毫不在乎的站在他們面前。他嘆了口氣，在倖存者們視線中慢慢朝遠處走去。

「諸位，對不住了，我趙強與你們前世無仇，今生無恨，卻讓你們葬身於此，雖是被逼無奈之事，但終是禽獸所為，為人神共憤。但你們不死，我的兵就要死，我沒有其他的選擇……望諸位早登極樂，下世投胎到個好人家，不再受這刀兵之苦吧……」

劉德的話讓趙強一個激靈，恰好一陣冷風吹過，脖子里猛的灌進冷氣，雞皮疙瘩出了全身。趙強一震，連忙起身，對劉德道：「先生速與我回杜吉根思克，此地留給齊壯處理就好。」

劉德應了一聲，叫來衛兵將大帥戰馬牽來，草草交待齊壯幾句后，趙強就帶著劉德率第二騎兵聯隊趕回杜吉根思克。

「大帥該著手部署攻城事宜了，天氣越來越冷，屬下擔心今年冬天會提前來臨。」

「你們可以回家了，我會給你們應得的賞賜的。」

見戰局已定后，趙強命令馬龍率部警戒后，便帶著沉重的心情走到了俄軍木柵前面，那裡站著一百多倖存的各族百姓，除了十幾個男人外，其他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是，大帥。」

望著這些無辜的女人孩子，趙強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他看到這些倖存者對自己仇恨的目光，他看到從孩子眼裡折射出的敵意，看到了他們捏著的小拳頭。

趙強揮手示意總旗將兵帶到一別，制止了衛兵的跟從，隻身來到那些倖存者面前。

劉德已經讓人將那些被打死的民夫和各族百姓屍體堆放到一處，死的人太多，一個個埋葬是不可能了，所以劉德準備將這些人集體火化了。

劉德有些擔憂的抬頭看了看天，從昨天開始，氣溫就開始冷了下來，此地離寧古塔雖有幾百里，但關外天氣差不多，根據經驗，劉德推測今年冬天可能會比往年來得更早些。現大軍在外，禦寒之物不足，又宿于郊外，萬一急凍或者提前下雪，對關寧軍而言就是一場災難。所以劉德急切希望趙強趕緊著手攻城事宜，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冬天真的提前來，屆時杜吉根思克又沒有拿下，那就前功盡棄了。搞得不好，出征大軍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見大帥一個人默不作聲的走到那些死人堆前，劉德示意士兵們暫時不要抬了，全部立在一邊不要動。他意識到大帥要幹什麼，所以他不想去勸阻大帥，或許這樣做能讓大帥心裏好受些吧。

這些倖存下來的人麻木的看著關寧軍的士兵在面前走來走去，麻木的看著他們在將一具具屍體抬到一處，沒有眼淚，女人的眼裡看不到眼淚，孩子天真的眼中也看不到淚水，只有那殘留在臉上的淚痕告訴趙強，這些人的淚水已經流幹了。他們不是不想哭，而是實在哭不出來了。

千萬不能下雪，千萬不能下雪！一路上，趙強不止一次想起劉德的話，時間不多了，前世西伯利亞冷空氣可是赫赫有名，趙強不想沒被俄國人打敗，卻敗冷空氣打敗，所以他必須馬上攻下杜吉根思克，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