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奴》第五卷 鏖戰雅克薩

第054章 雅克薩大屠殺(五)

第五卷 鏖戰雅克薩

第054章 雅克薩大屠殺(五)

馬喇的左軍損失最慘,現在只剩四百寧古塔兵和五百多北調八旗兵,他這左軍統領已經有名無實。中軍前鋒、護軍等京營損失倒不大,基本主力尚在,但這會各營統領卻是一點慶幸也沒有,均在尋思怎麼辦?雅克薩攻不下來,又打不破吳逆叛軍的包圍,軍中斷糧兩日了,軍士們現在都是勒緊肚子,搜刮一切能下肚子的食物充饑,方才這一仗已是耗盡體力,再也不能發起進攻了。現在仗敗成這樣,當真是進退無門,只能坐以待斃了。薩布素也好像老了十歲般,本就滄桑的面頰平添許多皺紋,前些日還有些黑色的辮子也徹底白了下去,整個人也無精打采,不時在那輕聲咳嗽,每咳一聲就好像牽動肺葉一般吃力與痛苦。
半炷香過後,還是沒有人說話,彭春耷拉著腦袋無力的坐在那,一幹將領頹喪的看著他,退來的各營兵們也全都看著中軍大帳這邊。
彭春臉色鐵青,對這清將吼道:「你這奴才找死嗎!本帥讓你動手了嗎!還給我滾下去!」
彭春屏氣說了一句,但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卻是寒光閃動,表情也似有扭曲,看得出,他內心的怒火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他才不信什麼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一套,更何況對方只是大清的叛逆,對付他們殺戮遠比歸化更切實際。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提醒自己,眼前這個狂妄囂張的吳逆殺不得,因為他擔心會激怒對方的首領殺害那些被他們俘虜的士兵。而且,現在的局面再明顯不過,自己與這萬余將士只能是苟延以喘,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一旦真的撐不下去,難道當真要這萬餘人陪自己葬身在黑龍江邊的極北之地不成。彭春不相信在場的將領們沒有人會死撐到最後不降,一旦到了最後時候,肯定會有人向吳逆投降,如果自己現在殺了這個吳逆使者,對方定會將那些投降的士兵盡數屠戮。這又何必呢,自己是抱定死志了,但卻不必強求他人,給人條活路總是善事。
葛飛虎聞言,仰頭大笑起來:「我姓葛的天不怕地不怕,這輩子只服我關寧大帥一人而已,其他人在我眼中屁都不是,更何況你們這些韃子胡狗呢!」猛的收斂笑容,冷冷地看著彭春,淡淡道:「你大可以殺了我,反正我一人也擋不住你們,現在在你營中,要殺要剮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不過,我關寧軍今日可是俘虜了你們不少軍士,嘿嘿,要是我死了,至少有五百個韃子兵替我陪葬,這賬怎麼算都值了!」說完緩緩掃視身邊的清兵清將,揚聲喝道:「爾等韃子聽著,你們最好求老天爺保佑不要落入我關寧軍手中,否則我家大帥定要將你們生祭於我!」
「找死!」
沒想到,只聽「啪」的一聲,一根馬鞭重重抽在他的臉上,立時皮開肉綻,他的臉上一道深深的血痕,卻是彭春給了他重重一鞭。
「我八旗將士最敬勇士,你放心好了,本帥不會殺你!」
安靜,還有近萬人馬與數千民夫青壯的清軍大營一片安靜,靜得連細風輕吹大旗的聲音都能聽得到。詭異的安靜也讓雅克薩城內的俄軍疑惑萬分。
清軍被葛飛虎的身手驚呆了,這個清將可是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手下的精銳八旗佐領,平時作戰最是勇猛,身手也相當了得,沒想竟被眼前這個漢軍一拳給打飛出去。
命令那些圍住葛飛虎的清兵退下后,彭春上下打量了一眼葛飛虎,冷笑道:「漢人自古以來就說殺俘不降,你卻說本帥殺了你,你們就要殺害那些被俘官兵,如此豈不是不仁不義,要遭天遣?」
葛飛虎雖然一直盯著彭春,但從小就隨父親打獵練就了他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機敏,見那清將想要取自己性命,不由怒喝一聲,旋風般的右腿重重掃在那清將的側肩上,緊隨又是一記重拳,頓時打那清將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子一個翻滾,重重摔倒在地,落地后直滾了四五圈方才停在幾個清兵腳下。那清將掙扎著想要爬起,剛撐起左手卻「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然後嘴中又是狂吐出一口血。
聽了這話,彭春冷哼一聲,道:「廢話少說,你家大帥要我投降簡直是痴人說夢,且不說我麾下乃我大清精銳所在,雖有折損但大部仍在,你們若是想一口吃掉本帥兵馬,小心撐死你們!你回去告訴你家大帥,就說本帥說了,讓他不要空口誇言,有本事我們戰場再決勝負!」
忽然關寧軍那邊縱馬奔來一個騎士,直往大營這邊馳來,有清兵想出去攔截,卻見彭春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阻攔,讓那騎士奔到大帳這邊來。
見對方不願投降,葛飛虎也不與他再啰唆,抬手一拱:「我會一字不動的將你所言告於我家大帥,告辭!」說完扭頭便走,看也不看兩側那些表情複雜的清兵們,在他們恐懼和憤怒的眼神中揚鞭而去。
「那好!」
「你們也好意思與我們說仁義,當真是可笑之極!試問你們殺害了多少我漢軍俘虜?你們殺他們的時候與他們講過仁義嗎?」葛飛虎的拳頭捏得緊緊的,跟在趙強身邊這麼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當年清軍入關時對漢人做的孽,平三藩時又是將殺俘當成常事。聽得多了,葛飛虎自然有種家仇國恨的切膚之感,這會聽了這清將不要臉的話,自然就要譏他一譏。
看著葛飛虎遠去的身影,彭春心下長嘆:「窺一斑可見全豹,那關寧軍中連區區一個小卒都有如此勇氣,當真是小瞧不得,難怪連博爾濟拉的驍騎營都敗在他們手下,唉!」旋即又想「話是說了,但拿什麼再去反擊呢,觀眾將神色,哪個還有膽氣出陣!軍士們連肚子都吃不飽,又拿什麼去賣力衝鋒!」想到愁處,竟然失聲嘆了口氣,暗道:「皇上啊,你倒是告訴奴才該怎麼辦才好!難道奴才真的要將這數萬將士葬送在此嗎!這些吳逆竟然有如此戰力,他日必為我大清禍害,今奴才為他們所敗,將來不知他們又要害我多少勇士……」
葛飛虎是前明衛所軍後裔,祖上自在這極寒之地紮根之後,便與周遭各族相融,故而能說得滿語,因此被趙強派來傳話。他的聲音遠遠傳揚開去,說的又是滿語,清兵中幾乎人人聽到他的話語,各人聞聽之下,無不變色。彭春更是臉色鐵青極為難看,葛飛虎斜眼瞧他,根本不懼他的表情,嘴角一翹,冷笑一聲。
馬喇怒不可遏,立時十幾個清兵舉著長矛將葛飛虎圍了起來。葛飛虎夷然不懼,他生性膽大,否則也不會單身來清軍大營勸降了。他斜眼只是看著彭春冷笑不停,臉上滿是鄙視之色。那清將倒在地上好久,方才平抑住胸口心血潮動,抬頭見那漢狗被拿住了,頓時狂吼一聲,猛地一躍而起又要向葛飛虎撲來。他要將這個侮辱他的漢狗撕裂,不如此,不能泄他心頭之恨,也不能洗他血恥!
「放肆!」
彭春和郎坦等人都是臉上無光,對方一個自稱小卒的軍士竟然一拳就收拾掉己方精銳八旗將官,這也太聳人聽聞了。
彭春還沒發話,就見薩布素身側一個將領怒吼一聲向葛飛虎撲去,其勢兇猛,出招甚急,是要取葛飛虎性命。
這得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將人打飛出去!一眾清兵們都駭得咽了咽唾沫,彼此驚慌的看了起來。
退下來的各營將官默默的看著主帥,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在蔓延。那些部下傷亡極重的更是一臉哭喪,好像死了阿瑪一樣。有兩個佐領只余幾個戈什哈親兵的就差當場大哭起來。慘敗啊,真正的慘敗啊,試問我大清八旗何時像今日輸得這般慘重!
葛飛虎的語氣極為森然,充滿殺意,被他雙目掃到的清兵,個個都是心生寒意,很多人都自覺的避開他的目光,不敢與其直視,就連彭春身邊的一些將領都不由的感到頭皮發麻。
「大帥息怒,大帥息怒……」那佐領無地自容,大帥當著這麼多人面如此辱罵自己,當真讓他臊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薩布素,卻見對方朝自己搖了搖頭,忙驚慌失措地退了下去。
快馬直闖清軍大營,徑直往中軍大帳而來,雖沿途儘是用吃人目光看著他的清兵,那關寧軍騎士卻是絲毫不懼。在離中軍大帳還有五十步時,他一勒馬韁,「吁」的一聲喝停坐騎,翻身下馬,昂頭挺胸絲毫不懼的走到一眾清將面前,掃視一眼才朝坐于正中的彭春略施一禮,用滿語說道:「我乃關寧軍無名小卒葛飛虎,奉我家大帥命令,前來向爾等傳話!」頓了一頓,不待清將發話,葛飛虎一臉傲然的掃視了一干清將一眼,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對正當面的彭春厲聲喝道:「我家大帥問,爾等可敢再戰!若是不敢再戰,就即刻投降!」
「漢狗休得猖狂!」
「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我大軍之中如此放肆!你就不怕本帥將你擒下亂刀分屍嗎!」彭春恨恨地瞪著葛飛虎,咬牙切齒,雙目中閃動糝人的寒光,就像是要活生生的吞掉眼前這個吳軍小卒一般。
「你們下去。」
中軍營前,彭春看著垂頭喪氣退回來的各旗軍士,慘烈的戰鬥與巨大的傷亡,讓他面無人色,只是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他已無生意,只想一死了之,仗打成這樣,縱然能僥倖突圍,他又有何面目回京,有何臉面見皇上!落寞的瞥了一眼也在獃獃地看著自己的郎坦,彭春苦笑一聲:為什麼他非要攔住自己,現在這幅爛攤子叫本帥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