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部 遼東變
第603章 拴著
夏潯翻身下地，就像被老婆捉姦在床的大官人，匆忙地趿靴，披袍、革帶束腰。男人穿戴起來還真是快，片刻工夫他就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了。
這時，遠處馬蹄急驟，張俊調了一個千戶所的兵，奔著總督衙門來了……
茗兒吃吃地笑，說道：「就像姐姐拴著姐夫一般么？」
荒唐！
總督府前，親兵們已把馬備好，全副披掛得等在那裡。夏潯一走出來，左丹便快步迎上去，夏潯把手一招，把他引到一旁石獅子下面，從袖中摸出一隻青花葫蘆小瓶，這隻葫蘆瓶比拇指粗些，一指長短，上邊緊扣著個蓋兒。
烏蘭圖婭不禁聽得呆住了，夏潯今夜去探望朝鮮使節，明日赴京見駕，自己這仇，豈不又是遙遙無期了？本來天賜良機，今夜就是報仇雪恨的最好機會。天知道……事情竟然壞在自己手裡，若是不叫人去襲擊那朝鮮使團何至於此？
窗子開著，窗外就是趵突泉池，雖然天色已晚，時而還會有一條三尺多長的大金魚突然躍出水面，被廊下掛得宮燈照得金光一閃，又「卟嗵」一聲砸進水裡。
爬滿紅暈的臉蛋上，一雙明眸緊緊閉著，不敢睜開瞧上一眼，羅裳半褪、誘惑的胴體若隱若現。側向床頭的燈光，讓她的胴體一半隱於昏暗，一半臨于明晰。明暗交界處，勾勒出跌宕起伏的身體曲線，彷彿一朵靜靜綻放的曇花，這一刻的美景，即便最內斂最克制的男人也會為之動容。
「丁宇這個混蛋，怎麼還不來……」
夏潯快要把持不住了。
腳步聲響起，來人已然進了房門，向門口走來，夏潯忽然覺出，這聲音似乎不是丁宇。
夏潯心裡頭這個氣呀，尤其是他這戲詞兒，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夏潯聽了說道：「這李判書畢竟是外使，在咱們的地頭上出了事，不聞不問的就不好了。你我立即啟程，趕赴薩爾滸，去探望探望他。剿匪一事，倒不忙在今夜。」
陌生而灼熱的呼吸噴在她嬌嫩的頸上，噴得「小櫻」心慌慌的，各種奇怪的念頭在腦海里繽紛來去，已至於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任
夏潯失聲道：「什麼！被馬匪劫了！現今情況如何？」
「大人？部堂大人？」外面那人又在喊。
丁宇扭頭一看是他，下意識地便挺直了身子，問道：「部堂，幹啥？」
便咳嗽一聲，捏著嗓子假聲假氣地唱道：「罵你聲無情的小冤家，昨夜兒是你自說，許著咱今宵這般時刻。描眉敷粉巧打扮，西廂里等你到五更，不見人耶，難不成再推到明夜？」
現在端過來說：「大人，請服醒酒湯？」
徐后舉手佯打，嗔道：「臭丫頭，姐姐好心幫你，反來調侃姐姐。」
丁宇茫然看看夏潯的背影，抄過一隻酒罈子來摟在懷裡，嚷嚷道：「來來來，咱們繼續！部堂大人都說了，輸了，就踢一腳！贏了……喝酒！」
張俊道：「他們剛到薩爾滸，就被馬賊襲擊了，因為李判書傷勢不輕，所以未予移動，廣順關的衛所已派了官兵就地保護，並派人醫治著呢。」
張俊忽然得了一個十分緊要的消息，急著趕來見他，他到了這裏，一見書房還亮著燈，也知平素夏潯安歇甚晚，只道今晚還在處理公文，乾脆便走了進來，不想一進屋，正看見「小櫻」衣衫不整地下了榻，陡見他進來，呀地一聲輕呼，便趕緊扭過身去，急急系起腰間絲帶。
徐后白了她一眼道：「傻丫頭，姐姐還不是為了你？不要因為海誓山盟一番，就會一輩子不變了。男人吶，就像一頭公牛，為了你，他可以去與別人拼死拼活，可他為你捨得了命，卻不會為你守活寡的。記著，男人飛得再遠，手裡也得有根線兒拴著，要不啊，難保他不移情別戀。這夫妻之道，也是要用心經營的！」
大概是因為根本不用擔心這可口的美味會跑掉，夏潯的動作非常溫柔、非常耐心，只是好整以暇地摸遍她每一寸美好的肌膚，看遍她每一絲流暢的曲線，連替她寬衣解帶的動作都是慢條斯理的，好半晌才會輕輕拉開她的衣帶，當她緊張地繃緊小腹、雙腿的肌肉時，他的雙手卻又移到了玉
等她走遠，張俊把面容一整，稟報道：「部堂，朝鮮使節歸途中被馬匪劫了！」
「啊！他……他還摸我那裡、他還摸我大腿……幸好沒有帶刀……我羞死了算了……」
「大人？」
可誘他入彀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到了那兒一看，那碗醒酒湯還擺在那兒，烏蘭圖婭暗暗鬆了口氣。這位楊部堂已經對她動了色心，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露，殺他不過就是晚上幾天而已。她端起那碗湯，悄悄出了屋，把葯倒在地溝里，又悄悄地回了屋。
烏蘭圖婭回到自己房裡，急急從榻下翻出那口小刀藏在懷裡，想想不妥，若楊旭真召自己侍寢，趁其熟睡有的是法子結果他性命，若隨身帶口刀子，一旦被他發現反而壞事，便又塞回鋪下。
想到這裏，夏潯便問道：「他們現在哪裡？」
夏潯向家人交待了一番，便帶著人急急趕向前宅去了，這陣子動靜把兩位羅斯姑娘也吵起來，直到夏潯離開，兩位姑娘才又回房睡下，烏蘭圖婭站在房門后靜靜地候著，等到后宅平靜下來，她便躡手躡腳地出了卧房，直奔夏潯的書房。
過了一會兒，忽聽院外嘈雜起來，烏蘭圖婭頓生警覺，連忙吹熄了燈，悄悄走到門口，啟了半扇門扉，側耳聽著，卻是夏潯的親兵侍衛們正在集合，吵吵嚷嚷的，老噴向大家大聲交待著事情，原來朝鮮使節遇襲受傷，部堂要連夜趕去探望。
南靠千佛山，北望大明湖，三股泉水涌若玉輪，突出水面數尺，其聲隱隱如雷，冬夏不歇，日夜不停。
不論男女，不論心性如何的堅定，哪怕他是一個修行高深的出家人，玩弄情慾之火的最大可能，也只是引火燒身而已，因為那是生命的一種本能，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當性的本能被挑起的時候，慾火足以焚身。
茗兒哈地一笑，便縮進了被裡去，腦海中忽地浮現出與郎君新婚燕爾，恩愛纏綿的諸般羞人景緻，藏在被下的小臉，突然便是一熱……
夏潯道：「不妥，還是我去一趟吧，自打他們來，我就拒而不見，如今在我的地頭
夏潯也不知是失望還是輕鬆，只在心裏輕輕叫了一聲：「這個兔崽子，總算是來了！」
張俊道：「好，不如……由末將和萬大人去一趟吧，明兒一早，大人便要啟程赴京了。」
這樣一想，她又安下心來，只是獨自坐在那兒，想起一會兒就得失去處子之身，雖然早有準備，事到臨頭，心中還是又驚又怕，其亂如麻……
「這小子，有前途！」
今晚本打算用藥毒死他的，未帶那把小刀，要不然現在悄悄摸出來捅他一刀……
只是上床歇下之後，時而想著今日唾手可得的報仇機會無端失去，還被人白佔了一番便宜，時而又想著被他欺侮時那種從未體會過的難言滋味揮之不去，輾轉反側的，竟是一夜難眠。
左丹伸手把那小瓶兒袖在懷裡，低低應了一聲：「是！」
說著向「小櫻」打個手勢，「小櫻」便掩著衣襟，垂著頭，從張俊身邊匆匆出去了。
夏潯的呼吸也急促了，甚至生起了假戲真做的意思。不管她是偽裝的也好，別有用心也罷，燈下榻上，靜室之中，這一刻，她很美，很美很美。夏潯本能地只想要發泄、只想要佔有，只想要劍及履及……
一時間，烏蘭圖婭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最危險的火就是情慾之火。
「遵命！末將這就去安排！」張俊答應一聲，很淡定地向夏潯抱了抱拳，便轉身出去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彷彿他根本就不曾看見過甚麼。
張俊尷尬異常，撞破人家好事，縱是同僚好友，也有些不好意思，何況這是他的頂頭上司。張俊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甚麼才好，他皺著一張臉就想轉身出去，夏潯卻喚住了他，問道：「甚麼事？」
夏潯道：「你不用隨我去北京，只管在這給我盯緊了她，這瓶兒里的湯水，回頭找只家雀兒餵了，看看有毒沒有！」
濟南，趵突泉。
緊要關頭，「
樓閣中，徐后和茗兒正在絮絮低語。徐后道：「你這姐夫，也不像話。妹子新婚燕爾，便把你的夫婿調到遼東去，一連幾個月，人影兒都不見。」
夏潯看了「小櫻」一眼，又給她一顆定心丸吃：「一會兒再喚你服侍。今晚，老爺一定吃了你！」
坐在榻上想想自己今日遭遇，烏蘭圖婭悲從中來，忍不住掩面而泣。哭了沒幾聲，忽地醒悟若是眼睛紅腫，必被楊旭發現端倪，忙又擦乾了眼淚，這時節她才想起一截變故，不由陡地跳起，暗叫一聲糟糕：「那放了烏頭的醒酒湯還擺在那兒呢，這要是……」
「小櫻」張開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在叫。
當他輕輕分開小櫻的羅裳，再度握住她那高聳挺拔的乳峰時，她的身子急劇地顫抖了一下，似乎已全然放棄了抵抗，輕綿綿的向他敞開了……
夏潯就像貓兒戲弄捉到的小老鼠，饒有興緻地挑逗著，卻不急著把她「吃」下去。
玩火是很危險的。
夏潯不是她的情郎，對他的愛撫，「小櫻」沒有喜悅和幸福感，但是那種強烈的心靈衝撞和身體本能的反應，卻讓她做出了與初涉情事的女孩兒家，面對情郎的親熱時一般無二的反應——心跳加速、臉若朝霞、體溫升高、呼吸急促，一雙手輕輕推在他的胸口，也似拒無力的。
然而，今晚她本想用毒的，葯碗就在身旁的小几上，伸手可及。
她想對夏潯說「不！」
張俊道：「馬匪出動了五百多人，又是在要道上突然偷襲，朝鮮使節連著咱們派的護兵，一共才只三百多名侍衛，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傷亡頗為慘重。好在，沿路已建起許多烽燧，官兵出動迅速，而且當時路上正有一支商隊經過，護商的民壯突然出現，那些馬賊只道官府來了援兵，未敢久留，倉惶退卻了，只是李判書中了一箭，傷勢頗重。」
夏潯急匆匆到了前廳，見丁宇還在那兒喝呢，他大著舌頭推辭道：「不成了不成了，你們……你們合夥兒哄俺吃酒，一會兒還有事，不能
那些武將便笑：「好，這是你自己個兒認輸的，不能喝了，那就唱個曲兒，以唱代酒。」
茗兒微暈著俏臉，說道：「他去遼東，也是為朝廷做事嘛！他在外忙碌，我該好好操持家裡免得他牽挂才是，姐姐帶我出來，終是……有些不妥！」
青磚白粉筒瓦坡頂牆的院子，一處臨池的飛檐處，便是一座雕樑畫棟的樓閣。
夏潯大步走過去，對丁宇喝道：「站直嘍！」
丁宇眉開眼笑地道：「這卻使得！」
可這混蛋壓得死死得，動都動不得，哪有機會拔刀？
夏潯暗贊一聲，忽又想起方才席上也曾這樣贊過丁宇那小子，不禁又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張俊這傢伙，不會把老子這事兒當成風流韻事，回頭到處去宣揚吧？真他姥姥的，羊肉沒吃著，白惹一身膻……」
「此時有人尋我，定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
夏潯提起官靴，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沒好氣地道：「繼續喝吧！」
微微一愕的工夫，一個人已匆匆闖進門來，四目相對，雙方俱是一愕，來人竟是都指揮僉事張俊。
「大人？」
這事弄不好就是外交事件了，雖說朝鮮是藩屬國，可在自己轄境出了事，終究不好交待，尤其是此事若被皇上知道，難免覺得遼東不靖，在這種微妙時刻，倒不能等閑視之。再者，夏潯原打算來的是丁宇，見過他之後再尋個由頭出去，也就避開了「小櫻」，如今有了這現成的借口，倒是可以利用。
趵突泉泉北，宋代所建的「濼源堂」，暫時就做了朱棣的行宮。
她在房中急急轉了兩圈，才輕輕拍著心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他若端起來一口喝乾了，我倒落得個乾乾淨淨的身子，若他不喝，等我殺了他，那碗湯有沒有問題，也就無所謂了。」
輕輕的親吻以及溫柔的愛撫，讓「小櫻」既驚且羞，靨如桃李。
夏潯的動作倏地停住，「小櫻」霍然張開眼睛。
她沒想到本以為再也不可能的事，偏偏在這時候發生了，或許就像戲詞里唱的那樣，「酒為色之媒」，所以這個膽小的總督才忘記了皇帝小姨子的淫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