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正文

第0260章 活著的奇迹

正文

第0260章 活著的奇迹

曹瑋惱怒的瞪了劉亨一眼。
「……」
如今聽他話里的意思,他明顯懂很多東西。
頓了頓,陳琳無奈的道:「這些年,老夫沒少差遣人從外面弄馬回來……可最後……」
他們自己從遼國手裡搶不到馬,見我四哥從遼國弄來了馬,就想佔便宜,簡直是無恥。」
「救什麼救,死人有什麼好救的……」
魚游氣息虛弱的道:「走了一趟西夏,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到了保州軍營,才停下腳步。
寇季點頭道:「有!」
陳琳甩著袖子離開了草叢。
寇季沉聲道:「以曹伯伯的身份,親自出來迎接小子,肯定是有所求。而小子身上唯一能值得曹伯伯圖謀的,就是這群馬。」
陳琳翻了個白眼道:「懶得理你……等你處理好了這批馬,儘快跟老夫回京。」
「還不是因為你?官家來信給老夫,告訴老夫,你不回去,就不許老夫回去。老夫之所以留在保州遭罪,都是因為你。」
寇季原以為這個死太監只懂得一些武藝,懂得伺候人,懂得一些毒藥。
陳公公大概也是看我活不了了,所以在你討要我的時候,他就痛快的把我給你了。」
「房間里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毒。人的傷口之所以會潰爛,就是因為這些毒的緣故?」
寇季神色不善的盯著陳琳,低聲道:「你也想貪我的馬?」
畢竟,在大宋周遭,不只有西夏、遼國有馬。
曹瑋緩緩點頭,嘆氣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確實看上了你的馬。不過看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將這批馬獻給朝廷,也不打算分了這批馬。那我就沒必要再開口了。
錢御醫這話,跟後世流傳的那句『射在牆上』,有異曲同工之意。
青塘等地同樣有馬,而且還願意跟大宋交好,同樣能弄來馬,雖說這些地方的馬匹數量可能沒有西夏、遼國的馬的數量多。
他出了營房,一路兜兜轉轉到了一座藥房前。
寇季不想跟陳琳討論馬政的問題,因為他跟陳琳討論再多,也沒有多少意義。
曹瑋一愣,眯著眼打量著寇季,道:「你以為呢?」
曹瑋嘆聲道:「你有什麼心思,我大概能猜到幾分。我必須提醒你一句,這批馬從入了我大宋的那一刻起,就被很多人盯上了。
寇季趕忙上前拽住了他,「您老還沒看呢?」
寇季皺眉道:「難怪陳琳會這麼痛快的把你送給我,你怎麼弄成這副鬼樣子了?」
走了沒兩步,腳下一停,回頭對寇季道:「你要的人,回頭老夫讓人給你送過去。」
是一個身懷海量知識的寶藏太監。
「你閉嘴!」
陳琳這些年,明顯給大宋弄過不少馬,不過因為大宋馬政的問題,他弄回來的馬應該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魚游看向寇季,低聲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器械監里的大夫說我活不過五月。也許過兩天我就死了……」
劉亨打了個哈哈,果斷閉上嘴。
等到老卒跟其他三支廂軍的人商量過後,會在四支廂軍的管轄地內,找一塊適合馬匹生存的地方,趕過去養起來。
像是一個蜂窩。
這話算是把曹瑋罵進去了,畢竟曹瑋也有分馬的心思。
錢御醫沉聲道:「差不多跟千刀萬剮一樣……而且老夫下刀必須比那些劊子手們要狠,因為剜肉的時候,挖的太淺,起不了作用。」
魚游追問道:「你去哪兒?」
魚游自顧自地說道:「最初我拖著殘軀回到器械監的時候,大夫就說我活不了了。是器械監里的幾個同僚,硬逼著大夫幫我診治,我才能苟活到現在……
「……」
那些傷口上敷著葯,但是藥粉已經被黃黃的膿給衝散了,一些傷口已經發黑,一些傷口發白開始爛成了糊團狀。
寇季點點頭。
然後他提著酒壺,在營房裡灑了一圈酒。
父母都沒有說話,你就說要赴死,你當你是誰?
「西夏?」
刀傷、槍傷、箭傷,密密麻麻的。
你要是把它們強留在手裡,肯定會得罪很多人。」
錢御醫罵罵咧咧的話說了一半,瞧見了寇季一直弓腰站著,最終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當初幫老夫找來了那麼多藥材,活了那麼的性命,也算是有功德在身。
寇季詢問。
不等寇季開口,他側頭看向寇季,認真的質問道:「你讓他去刺殺遼國皇帝了?」
寇季拱手道:「有一個人,傷勢很重,似乎還流膿了,需要您出手。」
見寇季要闖藥房,就趕忙丟下了將士們上前阻攔。
錢御醫聞言一愣,皺眉道:「傷口化膿?可有腥臭味?」
「額……需要一番周折,才能證明這件事。」
寇季盯著魚游,沒有說話。
寇季剛在營房裡歇下,有人就找上了門。
寇季一愣,追問道:「你去西夏刺殺李昭亮了?」
陳琳走後,老卒繼續帶著寇季上路,一路上為寇季講解保州進一段日子的變化。
按理說,以曹瑋的身份是不適合出來迎接寇季的,但他還是來了。
寇季眼見陳琳的目光在馬身上盤桓,他心生警惕。
錢御醫安放好了蠶寶寶,衝著寇季瞪著眼吼道:「你又沒病,也沒中毒,找老夫救個屁命。」
寇季轉移話題道:「我大宋和遼國戰事已經結束很久了,兩國已經和談,為何你還待在保州?」
僕人們已經燒好了熱水,並且派人來傳話,只要寇季張嘴說要,他們立馬能送過來。
錢御醫黑著臉,「尋常人三兩處傷勢化了膿就已經要命了,他幾乎滿身傷痕都化膿了,老夫就算是神仙,也難救他的性命。」
魚游眨巴了一下眼,算是點頭了。
「小子寇季,請您救命。」
沉默了一路的劉亨,在這個時候忍不住了,開口哼哼道:「他們要馬,只管去遼國取就是了。為何要找我四哥麻煩?
寇季詢問了一下二人近日的動向,陪他們聊了一會後,跟著他們一起返回了營地。
所以軍中的馬圈,只是五千匹馬暫居的地方。
寇季點頭道:「曹伯伯說的對,小子確實不打算把這批馬分出去。」
「……」
對曹瑋一禮,「小子寇季,見過曹伯伯。」
「有毒?」
錢御醫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魚游身邊,破口罵道:「老夫最討厭你們這種把性命當成兒戲的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辱,你沒聽過?
進了營房,瞧見了魚游以後,錢御醫掉頭就走。
陳琳,你這話很有歧意啊!
寇季頭也不回的道:「去找一個能救你狗命的人……」
「滅毒……」
他們沒把你捏死在魚鰾里,那是他們仁慈。
望著躺在類似於擔架的木板上的熟悉的面孔,寇季微微有些發愣。
錢御醫見他撒酒的舉動,皺眉道:「你在做什麼?」
陳琳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老夫要是需要馬,有的是辦法弄到,何許貪你的馬?」
不等曹瑋搭話,寇季認真的道:「曹伯伯也惦記小子的馬?」
一個鬍鬚亂糟糟的老者,守著一堆蠶寶寶,大聲的咆哮。
看看這個死太監都有那些本事。
但你不能拿他們的仁慈當兒戲。」
寇季當即帶著錢御醫,拿著藥箱到了營房。
曹瑋瞪過劉亨以後,對寇季道:「有些人在戰場上沒什麼本事,但窩裡橫的本事卻很強,你自己小心點。」
寇季卻像是沒有聽到魚游的話一樣繼續往外走。
「你閉嘴!」
錢御醫晃蕩著腦袋,「治不了……想要去膿,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剜肉……可他身上的傷勢眾多,老夫一旦下刀,他身上就再無完整的地方。
「上命難違……」
嗯?
但是要湊出五千匹馬,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種說法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什麼依據嗎?」
寇季淡然笑道:「那就得看他們有沒有一副好牙口。」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錢御醫用小剪刀,剪開了魚游身上緊裹著的紗布。
有時間的時候,應該好好挖掘一下。
看在這一樁功德的份上,老夫就勉強跟你走一遭。」
雖說大宋和遼國停戰許久,可和談一日不成,他們就一日不能撤走,必須防備著遼國隨時變卦。
寇季嘆了一口氣。
寇季果斷搖頭。
寇季撇嘴道:「去布滿的將士的軍營里刺殺人,你也是……」
「你找誰?」
卻忘了陳琳手裡掌管著東門葯庫、器械監兩個部門,手裡能人異士眾多,想弄馬,肯定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寇季一愣,這才想起了陳琳曾經答應過他,要將魚游送給他。
你見過千刀萬剮嗎?」
他跟隨過曹瑋去過飛狐口,見過曹瑋在戰場上是如何鐵血無情,見過曹瑋殺人如麻的手段,所以多少為曹瑋有些畏懼。
在他身上有濃重的藥味、以及腐肉味。
錢御醫瞪了二人一眼,喝斥道:「看什麼看?還不讓人收拾乾淨屋子,準備好熱水?難道要老夫給你們準備啊?」
不過要等到王曾、向敏中到了以後,一起還朝。
還沒站穩,就聽到了一聲咆哮,「誰?誰闖進來了,驚擾了老夫的小乖乖們?」
不過他這話一出,倒是讓寇季得重新審視他。
當所有紗布都剪掉以後,錢御醫、寇季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寇季走到了營地門口以後。
「那先給他治傷,治好以後,再論一論這件事。如果你說的對,那麼這個發現會讓無數人活命。」
寇季當即招來了人收拾乾淨了營房,然後立馬又讓人去燒上熱水。
五千匹馬被驅趕到了軍中的馬圈。
寇季點頭道:「我會的……」
提到這個,陳琳氣不打一處來。
寇季趕忙點頭道:「小子立馬去……」
寇季、錢御醫幾乎同時開口。
「錢御醫現在正在忙……他吩咐了,不見外人……」
他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抬了一個人送到了寇季的營房裡以後,就果斷離開了。
曹瑋、狄青、楊文廣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保州的消息,已經在軍營門口等候著他。
寇季、魚游二人聽到了錢御醫的話,一臉古怪的看向他。
「能治嗎?」
寇季晃了晃腦袋。
你小子想來有主見,你不願意給,我要是強取了你的馬,反倒不美。」
魚游沉聲道:「器械監的大夫,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說我必死無疑,我肯定必死無疑。」
寇季聽完這話,掉頭就往外走。
寇季還沒開口,聽見他二人對話的魚游先開口了,他淡淡的笑著,「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寇季推開了攔路的大夫,闖進了藥房。
等二人說完了話,狄青、楊文廣,紛紛上前向寇季施禮。
錢御醫盯著魚游身上的傷痕,嘴皮子微微有些哆嗦,「這……這都能活……」
藥房門口有個隨軍的大夫,正在替營地里的將士們診治。
「找那個又臭又硬的老頭……」
錢御醫不耐煩的道:「那就讓他等死吧。」
寇季聞言,挑起眉頭道:「我怎麼覺得你在保州活的很自在?」
寇季躬身道:「還希望您能出手一救。」
魚游盯著寇季,淡然笑道:「是不是看我這副鬼樣子,後悔了?」
他現在有種見誰都是賊的感覺,總覺得誰都會貪圖他的馬。
寇季坦白道:「有點……我要的是一個能幫我的幫手……」
他沉默了一會兒后,嘆氣道:「換不了了……從你從器械監要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換不了了……」
說話間,寇季已經用酒在房間里灑了一圈了,還讓人特地在魚游頭頂吊上了一匹綢緞,用來隔絕房頂上掉落的泥塵。
魚鰾在後世並沒有太多特殊含義,可在古代,它是窮苦人家用來避孕的。
懂馬就懂馬,為何要說出這麼一句噁心人的話。
寇季聞言,自嘲的笑了笑。
如今和談已成,他們也到了該班師回朝的時候了。
魚游沒有說話,只是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涼。
木板上的魚游裹在一卷又一卷的紗布里,像是一個蠶蛹。